凌晨三點(diǎn)半的玫瑰。

    第14章 螢火蟲之夜

    “被夜風(fēng)一吹，清醒了很多，回去也睡不著，不如去看看玫瑰吧？”謝菲爾德提議，“學(xué)院里的玫瑰園晚上有螢火蟲，你看過嗎？”

    遲朗搖了搖頭。

    “凌晨三點(diǎn)半，說不定還有零星的螢火蟲，愿意去看看嗎？”

    謝菲爾德的聲音很輕，好像不仔細(xì)聽就會消散在夜風(fēng)里，他的臉上的笑容很真摯，讓遲朗覺得，不接受他的邀約仿佛是什么罪過一樣。

    “”好啊?！边t朗答應(yīng)了他，他剛剛睡了一會，現(xiàn)在也不是很困。

    玫瑰園在教學(xué)樓的中央，美名其曰讓學(xué)生們在穿梭在知識的殿堂時，也能感受自然的芬芳。

    夜色很深，玫瑰園里只有不斷的蟲鳴，和間或的風(fēng)拂過葉子的聲音。

    他們沿著蜿蜒的小路往里走，周圍全是玫瑰的清香。

    “你最近看的歌劇好看嗎？”遲朗想找一點(diǎn)話題，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中，不自覺地壓低了音量。

    “還不錯，聽說過幾天會有一部很久沒有演過的歌劇重演，我現(xiàn)在比較期待這個?！敝x菲爾德的聲音也很輕。

    “我還挺羨慕你的，”遲朗低著頭，“我這幾天在勒斯先生那里當(dāng)助手，每天都好累啊。你知道勒斯他有多么拼命嗎？我?guī)缀鯖]看見過他出實(shí)驗(yàn)室的門……”

    “我知道?！敝x菲爾德似乎笑了笑，“他在我所見過的魔法師里，算是對于知識最狂熱的人之一，從某種角度說，他挺值得敬佩的。”

    “不過我覺得這幾天挺充實(shí)的，”遲朗開始總結(jié)，“你說人是不是很奇怪。我以前……有大把時間學(xué)習(xí)的時候，學(xué)得不認(rèn)真，現(xiàn)在學(xué)不懂了，反而很想學(xué)習(xí)新的知識。”

    謝菲爾德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遲朗幾乎能把自己的感受都和他說，而謝菲爾德確實(shí)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他會始終和遲朗保持眼神交流，而且不會流露不耐煩。

    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玫瑰園里的長廊處，但還沒有看見螢火蟲。

    “看來今天沒有螢火蟲了。”遲朗看著周圍的玫瑰，玫瑰們?nèi)茧[在黑暗之中，只有幾朵被月光照著。

    不過他也不覺得遺憾：“也沒關(guān)系，可以改天再來看?！?/br>
    遲朗忽然聽到了不遠(yuǎn)處傳來的人說話的聲音，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緊接著謝菲爾德忽然拉著他的手，帶他躲到了長廊的后面。

    遲朗稍稍一掙扎，謝菲爾德將手搭在了他的背上：“別動?！?/br>
    遲朗不敢動了，他的背部忽然僵硬了起來。

    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從小路的盡頭迎面走過來了一對情侶。

    那女生小聲地抱怨著：“都跟你說了，已經(jīng)三點(diǎn)半了，不會有螢火蟲了，一般都是晚上七八點(diǎn)來看的。”

    “七八點(diǎn)人太多了。”那男生撓了撓頭，“沒有螢火蟲，也有玫瑰啊，玫瑰也是好看的。”

    那女生有點(diǎn)不太高興，但向前走著走著，那男生遞給了她一只玫瑰。

    她的臉紅了紅：“好吧，原諒你了?！?/br>
    然后他們開始接吻，在月光之下，在玫瑰叢里，接吻。

    遲朗收回了視線，他對于這種場面懷著一種難為情。

    遲朗不太確定，謝菲爾德是不是輕輕地笑了一聲。

    好在這對情侶沒有親很久，遲朗再看過去的時候，他們倆正拉著手看著對方笑。

    謝菲爾德忽而輕輕地念了一段咒語，他的臉上掛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仿佛只是隨意用了個魔法。

    像是夢里一樣，從玫瑰叢里飛出了幾只螢火蟲，它們的光和月光比起來并不耀眼，但這點(diǎn)微光卻無比地吸引著人的目光。

    慢慢地，螢火蟲一點(diǎn)點(diǎn)地飛出來，在玫瑰花的上方漂浮著，整個玫瑰園的半空都泛著微光。

    就像是星星落下來了一樣。

    那對情侶顯然很高興，男生說：“你看吧，還是有螢火蟲的?！?/br>
    女孩子似乎嘟囔了幾句，不過也笑得很開心。

    他們又在螢火蟲的包圍里，交換了一個吻，然后牽著手離開了。

    遲朗終于能說話了：“這是你干的嗎？”

    “一個小小的幻術(shù)魔法而已?！敝x菲爾德看向了那群螢火蟲，“但是很美麗，他們也會更開心吧。”

    “更重要的是，邀請你來看螢火蟲，總不能讓美景失約吧，”謝菲爾德的眼睛里泛著光，“雖然是假的，但景色給人的愉悅是不會變的?！?/br>
    遲朗看著這群螢火蟲，覺得……或許有那么一兩只，飛進(jìn)了他自己的心里。

    這條路并不長，他們很快就走到了盡頭，遲朗心里有點(diǎn)隱隱的失落。

    謝菲爾德：“以后還可以再來的，學(xué)院里的玫瑰花期很長?！彼R走時從玫瑰園里折了一朵玫瑰。

    *

    遲朗和謝菲爾德往宿舍區(qū)走的時候，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宿舍區(qū)有些嘈雜。

    越往他們那棟樓走，說話聲就越大，等走到樓下的時候，遲朗先是看到了一大群人圍在宿舍樓下。

    現(xiàn)在的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四點(diǎn)左右，怎么會有這么多人。遲朗走進(jìn)人群里，想往里面看一看。

    謝菲爾德又拉住了他：“別過去，先聽聽別人怎么說吧?！?/br>
    遲朗停下了腳步，他又往四周看了看，竟然看見了喬伊斯。

    他拉著謝菲爾德過去，問喬伊斯：“發(fā)生了什么啊？這么多人？”

    喬伊斯的表情很復(fù)雜，他緊緊地皺著眉頭：“有人出事了。”

    他用的“出事”的這個詞，在這種語言里，是“死”的稍微委婉一點(diǎn)的說法。

    喬伊斯看了一眼謝菲爾德，又將視線投向了人群里：“你們樓的，那人三點(diǎn)半的時候忽然出事了?！?/br>
    遲朗聽到“三點(diǎn)半”這個時間，略微覺得有點(diǎn)不舒服：“什么叫忽然？”

    “據(jù)他室友說，那人在睡夢里大叫了一聲，然后忽然就沒有呼吸了?！?/br>
    人群中讓出一條路，幾位魔法師將尸體搬了出來。遲朗往尸體處看了一眼，那個死去的人面色平和，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喬伊斯低聲說：“基本可以確定是死靈系的魔法，靈魂方面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diǎn)，用在這個人身上。”

    “簡直是……”喬伊斯找不到什么話來形容，有點(diǎn)頹敗地說，“沒有把我們所有人放在眼里，堂而皇之地在學(xué)院里，在有防御魔法陣保護(hù)的寢室里，殺掉了一個人?！?/br>
    尸體雖然被搬走了，但人群還沒有散去，似乎有一層陰云籠罩在了這里。

    三三兩兩的人從遲朗他們身邊走過，還伴有他們的討論聲：“聽說那個殺人的死靈系法師，是正大光明地從宿舍大門進(jìn)去，一點(diǎn)掩飾都沒有……”

    他的同伴：“真的嗎？”

    “真的，就那個人的室友，醒來的時候，看見了那個死靈法師，但那個死靈法師沒管他，然后就走了?！?/br>
    “……”

    “真的嗎？”遲朗小聲嘀咕著。

    “大概率是真的，”喬伊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謝菲爾德：“話說你們?yōu)槭裁磿@么晚從外面回來？”

    “我從實(shí)驗(yàn)室里回來，謝菲爾德來找我的?！边t朗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涼意。

    他出實(shí)驗(yàn)室的時候，正好是三點(diǎn)半，而他和謝菲爾德遇見的時候，最多過了五分鐘，如果按宿舍到實(shí)驗(yàn)室十分鐘來算的話，謝菲爾德應(yīng)該是三點(diǎn)二十分從寢室里出來的。

    他們倆，是不是從某種程度上，剛好和那位死靈法師錯開了。

    “那個人死的時候，是剛好三點(diǎn)半嗎？”遲朗問喬伊斯。

    喬伊斯一臉莫名：“我也不知道啊，也不太確定吧，差不多那個時間。”

    謝菲爾德在這整個過程里沒有說話，這時候似乎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抱歉，我之前沒說，我在寢室里時，按習(xí)慣做了預(yù)言系魔法的練習(xí)，是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來找你的?！?/br>
    這似乎解釋得通了。

    “不過沒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br>
    遲朗總覺得太巧合了，如果沒有遇到謝菲爾德，他直接回到宿舍的話，說不定正好會和那位死靈法師碰上。

    謝菲爾德還提出了去看玫瑰的想法，就好像是，為了讓他避開與那位死靈法師碰面一樣。

    謝菲爾德也看到了那具尸體，他只是瞟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令他比較在意的是暗中窺測的視線，那個死靈法師不知道懷著什么樣的想法，仍在暗處，沒有離開這里。

    謝菲爾德看了看人群里的，被月光照出的影子，心里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那個死靈法師躲在了影子里。

    謝菲爾德并不想管這件事，他對于這位不速之客不感興趣，也不想說出“死靈法師還藏在這里”的話，因?yàn)橐忉屗馨l(fā)現(xiàn)這個死靈法師這件事，很麻煩。

    謝菲爾德只是對于這位不速之客的視線有些在意。

    遲朗將頭轉(zhuǎn)向右邊，還在往人群那邊看，謝菲爾德忽然拿手貼在了他的臉上，輕輕地把他的頭給回歸了正向。

    “別看了，回去睡覺吧?！敝x菲爾德俯身對他說。

    遲朗向喬伊斯道別后，將謝菲爾德從喬伊斯旁邊拉開，小聲地問他：“謝菲爾德，你其實(shí)是知道有死靈法師要來，所以才來找我的吧？”

    遲朗是如此地信任他，謝菲爾德笑了笑：“算是吧。當(dāng)時預(yù)言系的魔法結(jié)果是，”他的語氣忽然有些冷，仿佛抱怨一般——“有人在窺探我的玫瑰?！?/br>
    只是他后面那句話說得很輕，在嘈雜的背景音里并不突出。

    第15章 機(jī)械時間

    明明在這么嘈雜的環(huán)境里，遲朗仍然準(zhǔn)確地捕捉到了謝菲爾德的聲音。

    他有種很不真實(shí)的感覺，幾乎覺得自己聽錯了。

    謝菲爾德將手從他的臉上移開了，轉(zhuǎn)而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掌攤平，在他的手上放了一枝玫瑰。

    那枝謝菲爾德剛剛從玫瑰園里摘下的玫瑰。

    謝菲爾德再輕輕地掰著他的手指，將他的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彎上，讓他攥住了那枝玫瑰。

    “替我把它拿回去吧。”謝菲爾德笑著說，“我要去見見那位死靈法師。”

    “不會有事嗎？”

    “沒事的，他只是個無名之輩?！敝x菲爾德握住了他的手，聲音里帶著笑意，“請你好好照看我的玫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