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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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長的婦人掀開草簾子出去問了一句,只聽外面的孩子說,那賣飴糖的見他們拿了銅錢去買,而不是用糧食換,于是便多給了他們兩塊。 作者有話要說: 逆旅:也就是客舍。 第391章 貞觀十八年春 阿枝他們這一路走走停停,從長安城到?jīng)鲋莩堑倪@一段道路上,路面是水泥路面,往來商賈亦是不少。 那些個運羊絨的羊脂皂的白疊布的商隊,他們不時便能遇到一個。 他們這回走的是南邊這條道,從北邊走也有一條路,就是繞了些,要先從長安城到離石縣,然后再從離石縣到?jīng)鲋荨?/br> 北邊那條道冬日里也不冷清,秋末冬初那時候從河?xùn)|道一帶南下賣農(nóng)貨的鄉(xiāng)人商賈就很多。 在關(guān)內(nèi)道北面的城州集市,朝廷每年都要運送大批的羊rou罐頭南下,為了這運輸一事,難免要發(fā)些徭役,大多都是關(guān)內(nèi)道當(dāng)?shù)匕傩铡?/br> 還有一些個做羊絨羊脂皂買賣的商賈小販,每年入冬后也都行走在關(guān)內(nèi)道中部以及北部,還有隴右道東面,羅用那些弟子們從前鋪好的那條水泥路上,商賈行人往來不絕。 阿枝他們這一走,就從入秋走過了深冬,待過了涼州城以后,人跡便少了許多,在過那焉支山的時候,走得最是艱難。 過了焉支山之后道路就平坦了許多,只是商隊里的人個個都很戒備,言是怕有賊人出沒,劫掠錢財貨物,阿枝聽聞了,也是有些害怕,好在他們這一路有驚無險,總算是在開春那時候抵達(dá)了沙洲。 在經(jīng)過晉昌城的時候,阿枝也看到了木軌馬車,這種木軌馬車長安那邊也有,隴西這邊的這個木軌馬車,無論是軌道還是在軌道上行駛著的馬車,比起長安城那邊的,看起來都要簡陋許多。 阿枝他們這一路著實走得很累了,這時候自然也想乘木軌馬車,只是商隊中有不少馬匹駱駝,不太好處置,于是眾人最后還是決定一起走過來。 他們就走在木軌道旁邊的驛道上,看著軌道上馬車來來往往,跑得飛快。 道路兩旁常常都是大片大片的荒石灘,偶爾經(jīng)過一些村落農(nóng)田,農(nóng)人們這時候已經(jīng)開始侍弄田地了,還有一些農(nóng)人在荒灘上揀石頭,似是要把它們開辟出來,用來種植白疊花,聽聞那白疊花甚樣的田地都能長,就連那不出糧食的鹽堿地它都能生長。 常樂縣這邊,羅用他們聽那些坐木軌馬車過來的商販們說,從長安城那邊過來的茶商隊伍就快到了,還說看到一個黑色的昆侖人,應(yīng)是阿普無疑。 于是眾人早早便出城去迎接他們,衡致正在機(jī)器坊干活,聽聞了這個消息,胡亂洗了一把手臉便跑了出來,衣服都不及換,昆侖人們也都跟著羅用他們一起,到城外去迎接他們的族長。 一群人在城外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來,昆侖人們跑到坡地高處去看了又看,很是心焦。 好容易在遠(yuǎn)處隱隱看到了商隊的身影,這些昆侖人一個個便都呼嘯著迎了上去,口里嚷嚷著羅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漢話這時候早已被他們?nèi)拥搅颂爝叀?/br> 羅用他們這時候也都迎了上去,衡致跑到阿枝身邊,幫她把肩上的包袱接了過來,阿枝的行囊也在車上,背上這個包袱主要就是放些糧食銅錢和水,并不多重。 這兩人面對面站著,一個是剛剛走完了好幾個月的遠(yuǎn)路,風(fēng)塵仆仆,一個是方才從作坊里跑出來,衣服上一片一片的臟污,這時候兩人相視而笑,看起來倒是格外登對。 羅用早前便已收到他們從長安城寄來的信件,知曉杜構(gòu)這一次也要來,也知他腿腳不便,行路更是比尋常人更加艱難。 杜構(gòu)這時候從他坐著的那頭驢子背上下來,旁邊的青年給他遞了一根木棍過去,他便拄著這根木棍,一步一步走到羅用跟前。 早前從長安城出來的時候,他騎的原本是一匹大馬,后來那匹馬在過焉支山的時候死了,也不知是累死的還是被凍死的。 好在隊伍中的人對他十分照顧,一路扶持著,終于過了焉支山,抵達(dá)張掖,這頭驢子便是他二人在張掖買來。 他去年先是被流放,然后又被赦免,一路輾轉(zhuǎn)去到長安城,又從長安城千里迢迢來往常樂縣,這些年攢下的錢財基本上也都花空了,只這赤條條的一身殘軀,來到羅用跟前。 他放下手中木杖,彎腰與羅用作揖,只見他那寬大的衣袖被荒原上的大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姿勢大開大合,動作一絲不茍。 羅用就站在他面前,沉默著接受了他這一禮,然后又適時地伸手將他扶起:“這一路上辛苦了,我們進(jìn)城去說吧。” 兩人這時候俱都已經(jīng)紅了眼眶。 進(jìn)城以后,羅用便讓阿普與他那些族人自去相聚,阿枝與衡致也有一些話要說,羅用這邊,便只專心接待杜構(gòu)。 至于他們的住處,阿普先前便受到了朝廷的賞賜,在常樂縣這邊,羅用也做主給他分了一個院子。 早前羅用剛到常樂縣上任的時候,那個院子還是個荒宅,后來修繕修繕,被他們用來當(dāng)了倉庫,因為距離昆侖人聚居的地方比較近,這回羅用便讓人把這個院子騰挪出來,修繕一番,歸到了阿普名下。 杜構(gòu)和阿枝暫時就被安排在常樂縣衙之中,過些時日,羅用還要給衡致阿枝二人籌辦一個婚禮,那之后他二人便能住到一處。 還有那個隨同杜構(gòu)而來的青年,暫時便與杜構(gòu)同住縣衙之中,也可照顧杜構(gòu)起居。 他們這縣衙里面干活的人也有,但大多都是一些煮飯的掃院子的洗衣服的,專門服侍人的那是很少,主要都是像黃縣丞那樣自己帶來的,羅用這邊是從來沒有買過人。 待到二人獨處之時,杜構(gòu)便鄭重地向羅用行過了拜師禮,羅用也鄭重接受了。 禮畢,羅用將他扶到木榻上,兩人隔著矮桌吃茶說話。 羅用說杜構(gòu)來得正是時候,他一早就想在常樂縣興建水利,之前已讓縣中吏員前去勘察過了好幾回,現(xiàn)如今錢帛也已攢了不少,待到今年秋收之后,他便打算動工。 對于常樂縣這樣人口不多的小縣來說,這著實是一個大工程,水泥作坊那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生產(chǎn)新配方的灰水泥了,待到今年入秋,應(yīng)該能供給修建水渠只用。 “待過些時日,我便讓縣中吏員將他們勘查到的結(jié)果與你細(xì)細(xì)道來,屆時你再上山看看,這條水渠最終究竟要如何修,便由你來做主吧。” “倒也不必著急,眼下這些時日你只管細(xì)心將養(yǎng)身子,錢帛若是不夠,只管與為師討來?!?/br> 羅用說著,便從旁邊架子上搬了個木匣下來,隔著矮桌遞給杜構(gòu),杜構(gòu)打開來一看,只見那里面放了滿滿一匣子銅錢,銅錢上面還鋪著幾個大大小小的銀餅銀塊。 杜構(gòu)聽了羅用這些話,又見了這一匣子銀錢,也是笑了。 之前那一路上,他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知見了羅用以后會是個什么情形。 結(jié)果羅用今日不僅熱情地接待了他,與他安排好了出路,還與他抱了這一匣子銀錢出來。 “那徒兒便收下了?!倍艠?gòu)笑道。 “你便只管安心收下,莫要與你那些師兄道來,免得他們說我偏心眼。”羅用玩笑道。 他的那些弟子現(xiàn)如今個個都能掙錢,有些人的家財甚至超過羅用,哪里又會眼饞新師弟的這一匣子銀錢。 只是平白出現(xiàn)了一個出身很高的新入門的師弟,大家伙兒這時候都還有點別別扭扭的,不知該要如何相處。 今日的接風(fēng)宴就擺在去年冬天新開的一家酒肆,這家酒肆地方夠大,飯菜也好吃,羅用早早便差人把宴席訂下了,這時候眾人洗去了一身塵土,紛紛前去赴宴。 天色漸暗的時候,杜構(gòu)換了一身干凈衣裳,騎著他那一頭毛驢,由那隨同的青年牽著,與羅用一同前去赴宴。 為了不讓杜構(gòu)顯得特別,羅用這天也騎了五對出來,平日里他一般是不騎的,常樂縣總共就這么大點,從這邊到那邊,用兩條腿走一走,也就沒幾步路的事情。 羅用這邊沒人牽驢,喬俊林這時候就籠著袖子走在旁邊,他并不給羅用牽驢,羅用也不讓他牽。 五對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平日里在這小縣城里恣意得很,被喬俊林收拾過幾次之后,在他跟前就很老實了,這時候喬俊林指哪兒它就走哪兒,很是任勞任怨乖順聽話。 他們幾人正在街上走著,便見旁邊的鋪子里,有人搬了梯子出來,手里拿著一根燒著火苗的木條,給檐下掛著的一個燈籠點火。 杜構(gòu)原本只當(dāng)那是個尋常燈籠,哪知那燈籠點起來以后,起初不顯,片刻之后竟是越來越亮,最后竟那家鋪子門前照得亮堂堂一片。 這時候再轉(zhuǎn)頭去看前面后面的街道,只見很多店家紛紛出來點火,有爬高的有護(hù)梯子的,還有在下面的墻壁上擰著一個什么開關(guān)的,還有一些婦孺小孩出來看人點燈的。 杜構(gòu)他們就這樣停在大街上看了許久,也就不到一刻鐘的工夫,街道兩邊那一個個的燈籠都被點亮起來,那些燈籠里的火光越燒越亮,漸漸的把他們眼前的街道都給照亮了,就連腳底下踩著的水泥路面有一條細(xì)細(xì)的縫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什么燈?”杜構(gòu)詫異道。 “這便是沼氣燈了?!绷_用笑著回答說,面上也帶了幾分驕傲之色。 第392章 夏彥 羅用他們這一回做出來的這個沼氣燈,乍看之下與尋常燈籠無異,把燈籠外罩抬起來細(xì)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在燈芯與燈罩之間,還套著一個網(wǎng)狀的紗罩,這個網(wǎng)紗便是沼氣燈的關(guān)鍵所在了。 這網(wǎng)紗乃是用細(xì)密堅韌的細(xì)麻線編制而成,然后再在麻線外面涂抹一層氧化釷,在沼氣燈被點燃之后,這一層氧化釷受熱,便會迸發(fā)出強光。 因為氧化釷的受熱發(fā)光需要一個過程,所以這種沼氣燈在剛剛點著的時候并不很亮,之后在氧化釷的受熱過程中,會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羅用上一世在鄉(xiāng)下收農(nóng)貨的時候,也曾見過沼氣燈,那時候的沼氣燈也是由燈座、網(wǎng)紗、燈罩,三個部分組成。 不同的是那時候的網(wǎng)紗做得比他們眼下這種網(wǎng)紗精致,氧化釷純度也更高,外面的燈罩更是用玻璃制成,那樣做出來的沼氣燈自然更亮。 不過他們這個沼氣燈也不差,比之蠟燭油燈那是強出不少。 這第一個沼氣池的位置,就建在縣衙旁邊的一片空地上,也就是從前那個豆腐坊的位置,早前豆腐坊關(guān)停了,那片地方便空出來了,倒成了城中百姓一個休閑去處。 這沼氣池也并不很占地方,就見在豆腐坊后面,從前用來放柴火雜物的角落里,去歲冬日開始動工,修好了沼氣池,又倒了不少材料下去發(fā)酵,今年開春以后化了冰,羅用便讓人拿著木棍下去捅了捅,通通氣,又弄了些馬糞下去,沒幾日,那池子里面的溫度就高了起來。 沼氣池的結(jié)構(gòu)說簡單也簡單,整體來說,差不多就跟一口高壓鍋那樣,下面的材料發(fā)酵,產(chǎn)生的氣體向上面的穹頂匯集,在穹頂?shù)淖钪虚g,也就是最高處,有一個出氣口,現(xiàn)如今城中百姓點燈用的沼氣,便都是從這個出氣口出來的。 若是往復(fù)雜了說,下料口出料口,出料口又分液體和固體,這些地方都有講究。 他們這一次做的是水壓式沼氣池,在沼氣池主體旁邊還建了一個水間,當(dāng)沼氣池中沼氣多壓力大的時候,就會把池子里的沼氣液往水間那邊擠,隨著一部分液體的排出,沼氣池中的氣壓自然也就下來了,這時候這個水間就相當(dāng)于一個安全裝置。 當(dāng)沼氣池中沼氣少壓力小的時候,水間那邊的沼氣液就會回流,在一定程度上加大沼氣池中的壓力,把沼氣往出氣口擠,這便有利于沼氣的收集。 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沼氣池,這里面其實也凝聚著許多人的智慧。 這個池子所產(chǎn)出的沼氣,首先就供給縣衙以及城中這條主街的照明之用,引氣的管子乃是陶制,外面看起來約莫不足二指粗,長度二三尺不等,還有彎頭,陶管與陶管之間再用羊腸的腸衣細(xì)細(xì)纏繞起來,防止漏氣。 每盞沼氣燈下面有一個開關(guān),在沼氣池的出氣口那邊,還有一個總的開關(guān),這個開關(guān)每天傍晚打開,深夜再關(guān)上,第二天凌晨三四點鐘再打開,天亮后再關(guān)上。 像這樣的沼氣燈,每盞燈每個月只需給公府繳納三文錢用氣費便可。為了感謝這些商戶對公府財政的貢獻(xiàn),羅用都沒讓人收他們的開戶費,免費讓人把沼氣牽到他們家門口,還白送一盞沼氣燈。 這個沼氣燈做出來以后,羅用也是特別高興,他們這邊也是剛剛點上沼氣燈沒幾日,剛好就趕上杜構(gòu)他們來了,于是羅用就很自豪地跟他介紹了一下這個沼氣燈和沼氣池的原理。 杜構(gòu)聽得很是投入,又感嘆于這沼氣燈與沼氣池的精巧,就連那一個個的小開關(guān),他都很想拆開來仔細(xì)研究一番。 “你若是想看,改日只管去機(jī)器坊那邊看個夠,只是還需以那水渠之事為第一要緊?!绷_用對他說道。 “那是自然。”杜構(gòu)應(yīng)承道。 杜構(gòu)知道羅用之所以把這個修水渠的事情交給他,既是為把水渠修好,也是在安排他的前程出路。 雖然也是基礎(chǔ)建設(shè),但是這修水渠在士人眼里,卻是一件頗清貴的事情。畢竟關(guān)系到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在士人們眼里,這個世界上除了士族,就屬農(nóng)耕算是正經(jīng)營生,雖然貧窮,卻并不低賤,而修建這樣一個引水灌溉工程,更是造福民眾。 古有大禹治水,秦太守李冰在蜀郡修都江堰,亦被傳為美談。 而今他杜構(gòu)若能將常樂縣這個水渠修好,雖不能與古人相比,卻是也能得些聲名。 自從他父親杜如晦死后,杜氏在他們這一支,經(jīng)營得著實也太難看了。這一次吃過了流放的苦楚,杜構(gòu)心中更是生出了想要向上攀爬的念頭。 無論他將來還能被朝廷所用也罷,還是搏得幾分虛名,從此浪蕩江湖也罷,總好過眼下這般,被人輕視恥笑。 接風(fēng)宴所在的這家新開的酒肆十分寬敞,大堂里點著好幾盞沼氣燈,照得到處都是亮堂堂一片,那一道一道的酒菜被端上來,就連那盤子里的蔥蒜辣椒這些配料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看東西一點都不費勁,心情也就格外輕松些,前面那一路走得辛苦,這時候總算是到地方了,席間眾人吃得高興,難免也就多飲了幾杯。 第二天杜構(gòu)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鄰近中午,與他同來的那名萊州青年早已起來了,這時候便說要去給他打洗臉?biāo)?,被杜?gòu)攔住了:“我自己去吧?!?/br> 這縣衙里頭有專門用作洗漱的屋子,他們昨天下午剛到的時候,便去過了。 “那我去與你拿些飯食?!蹦乔嗄暄缘馈?/br> “嗯。”杜構(gòu)點點頭答應(yīng)下來。 這名青年名叫夏彥,乃是萊州當(dāng)?shù)匾粋€商賈之子,家資雖豐,在當(dāng)?shù)貐s并沒有什么地位,與那些掌握實權(quán)的家族相交,受盡盤剝不說,時常還會被人輕視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