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她說著就哽住了,眼淚跟著下來,自己在晏府,也是一面要虛情假意應(yīng)付著晏九云,一面極力討好著老夫人,更還得拿出精神,對付府里那一干成天盡等她出現(xiàn)刁難的丫鬟婆子,整日過的,不比那些在戰(zhàn)場中浴血的男人容易。 她也本是閨閣中的嬌小姐,哪里是天生就會這些在深宅大院周旋的本事?媛華忽覺一陣深深的疲憊,看著靠在榻上病懨懨的歸菀,心底一陣迷惘,是啊,她們苦苦撐著這口氣,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樣逼著菀meimei就一定是對的了? 真不如當(dāng)初都死在了水里,來的干凈利索。 媛華低下頭,抹了抹淚,忽然抬頭沖歸菀凄苦一笑: “菀meimei,你不愿意吃,就別吃了,等你一走,我也就跟著解脫啦!咱們也能見著爹娘了!” 歸菀本神游物外,看著媛華這半日,面上由急到哀,再至自暴自棄似的,心口宛如刀割,想起兩人當(dāng)初一路從壽春逃跑的事來,姊姊是如何為自己奮不顧身,拋頭露面,從未有過半分怨言,為了活,已經(jīng)是付出最大的努力。 “姊姊,我吃?!睔w菀聲音飄忽得同人一般,當(dāng)下就能隨風(fēng)而去了,媛華一怔,撩了撩鬢發(fā),收拾收拾情緒,把半碗紅粳米粥端到歸菀嘴邊,見她兩片薄唇微微一張,小銀匙便送了進(jìn)去。 半碗粥,歸菀吃了小半個時辰,一口一口的,是在捱,等好不易捱完,媛華把碗一放,伸手在歸菀額間摸了片刻,熱已經(jīng)退的差不多了,于是,輕聲說道: “你闔目養(yǎng)養(yǎng)神?!卑芽空斫o挪了挪,讓歸菀倚得更舒服些。 晏清源在外間已經(jīng)立了大半日,此刻,笑吟吟進(jìn)來,唬媛華一跳,他瞥一眼空碗,不容分說道: “你也去用飯罷,我看著她一會兒?!?/br> 媛華不慣看他那雙笑眼,目光往歸菀身上繞了一圈,慢慢起身,什么也沒說,一打簾子出去了。 窗底下案頭那盆玉玲瓏,新抽了幾片翠袖,白玉似的瓣子托著幾點(diǎn)嬌蕊,暗香壓倒荼蘼,晏清源忽覺氣味有些過于濃郁了,便要給移到外頭去。 一轉(zhuǎn)身,對上歸菀早睜開的雙眼,溫和笑道: “這會覺得好些了沒有?” 歸菀對他,還是沒多大反應(yīng),既不搖頭,也不點(diǎn)頭,答非所問,只是盯著那花有氣無力道:“別弄走它?!?/br> 她既然不肯,晏清源也就不再勉強(qiáng),把花重新一擺,坐到她跟前,察覺到歸菀身子明顯往后掣了掣,嘴角一彎,打量起笑道: “小仙子也會生病,傳出去,只怕有人也會掛心?!?/br> 歸菀這會腦子稍有遲鈍,慢了慢,才覺得有些古怪,秀眉微微一蹙:“我姊姊在這,還會有誰掛心我?” 晏清源莞爾,自若應(yīng)道:“你的盧伯伯啊,他不掛心你?” 一語說的歸菀無言,看了看他,忽然發(fā)覺這人眼瞼底下,多了兩抹郁青,說話時,隨著羽睫一垂一揚(yáng)的,間或顯現(xiàn),是從未見過的,對歸菀而言,晏清源永遠(yuǎn)豐神英拔,不見頹勢的一個人,那張臉,是不會有什么變化似的。 看來,他也是個rou體凡胎呢,歸菀悶悶想道,一時間,沒有多少力氣和他說話,索性把臉一偏。晏清源看她樣子,一笑而過,上前給她掖了掖被角,一股熟悉的熏香,就此覆蓋到歸菀臉面上。 味道刺激的歸菀猛一回神,隱約記起些什么,也不知是藥的溫度,還是他唇舌的溫度,分明還在一般,歸菀發(fā)窘,臉上不由一紅,正被晏清源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就逗了她一句: “看來確是好些了,都有力氣害羞,不過,陸姑娘,我沒做什么呀?” 說的歸菀更覺赧然,伸手去拉被子,衣袖被卷起了皺,一截欺霜賽雪的腕子露出來,只在晏清源眼前閃了一瞬,轉(zhuǎn)眼就藏匿了。 晏清源微覺可惜,念她尚在病中,暫且放過,俯身在額間拿嘴唇輕碰了碰,才從閣內(nèi)徑自出來,行到前院中,遙遙一目,見刑部來了人,無聲一笑,慢悠悠下了臺階。 第52章 青玉案(8) 都官尚書遣來的侍郎,被晏清源請進(jìn)正廳,客套寒暄話差不多說完,等那羅延從值房里過來,侍郎才把審查卷宗的事情,七七八八說了個清楚。 “大將軍果真是有遠(yuǎn)見,去歲秋日處決,是有幾個流竄的鮮卑重犯?!笔汤烧笪W?,那羅延瞟他一眼,插話進(jìn)來,“關(guān)鍵那幾個鮮卑重犯,處決時是什么情況?!?/br> 侍郎有些緊張,事情既然出在晏清源打淮南的時候,整個都官曹,尤其主官,以晏清源的脾氣,是要追究到底的,他一旦較真,誰也跑不掉,于是,神情猶豫地說道: “這幾人,本是勛貴府中家丁,因犯了重罪,才成流竄亡命之徒,秋后處決的單子,雖說由大理寺廷尉都官聯(lián)合擬定,可最后是由陛下勾定……” “慢著,”晏清源一邊托腮聽,一邊在案上叩了兩下,“把話說清楚,誰府里的家丁,犯了什么樣的重罪?!?/br> 連那羅延都聽出來這話要轉(zhuǎn)移重點(diǎn),小皇帝那時剛踐祚,勾定還真能是他說了算?侍郎答應(yīng)一聲,直接從袖管中掏出一份名單來,交與晏清源。 目光掃了兩圈,晏清源冷哼一聲,手腕一揚(yáng),給重重扣在了案上,嚇得侍郎一驚,但又聽他聲調(diào)如常: “幾個人,至始至終就沒出鄴城,算哪門子流犯?幾個區(qū)區(qū)家丁,就敢殺人掠奪,打進(jìn)了死牢,又是怎么出去的?誰那么大本事,能從你們?nèi)ㄋ狙燮ぷ拥紫戮桶讶伺顺鋈?,三法司里養(yǎng)著的都是死人?!” 這幾句,晏清源才漸漸有了疾言厲色的意思,侍郎哪里還能坐的住,暗自叫苦不迭,早知如此,該拉上大理石廷尉署的人一并來的,也好過,他一人在這心驚rou跳。 侍郎離席起身,訕訕賠著笑臉,已經(jīng)是一頭的汗:“是三法司的疏忽,下官先向大將軍……” “住口!”晏清源一聲喝斷了他,連敲案面,“你哪來這么大臉,三法司的失職,你一個都官侍郎擔(dān)不起!” 大將軍平日里言笑晏晏,發(fā)起火來,果真一點(diǎn)不帶含糊,侍郎今日親身領(lǐng)教,兩條腿直打顫,想起當(dāng)日宴會上環(huán)首刀打石騰的那一幕,腳底下,也就更軟了,情不自禁的,覷了那羅延一眼。 “侍郎,看我做什么呀,有什么內(nèi)情,趕緊跟大將軍說才是?!蹦橇_延立在晏清源身邊,乜著眼,侍郎只得將牙關(guān)一咬,恨主官狡猾,把自己派來,肯定是一早知道會有這么一遭! “下官不敢有欺瞞,這幾人是打了死牢,也定了死罪,可陛下勾決時,有人跳出,說鮮卑不當(dāng)與漢人同罪,彼時大將軍未在,不見朝堂之上,吵鬧得烏煙瘴氣,圣意一時難下,這幾人就改判了。” 晏清源聽得眉頭越鎖越深,冷冷道:“改判了?然后就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十五的長街上,來行刺?” 一語堵得侍郎啞口無言,后續(xù)他實(shí)在不清,滿面不安地看著晏清源:“這,牢里的事情,下官確實(shí),”說著腦子一下機(jī)靈過來,“下官斗膽說一句,大將軍不妨找廷尉署的人再來問話,這件事,獄官最清楚?!?/br> 這幾日,那羅延實(shí)則跑遍了三法司,互相推諉,亂和稀泥,全靠那羅延狗鼻子一樣嗅出蛛絲馬跡,再倒逼相查,此刻,見侍郎還在耍著小聰明,幾乎想打爛他的狗頭。 “你先回去,這件事,容后再議?!标糖逶吹目跉猓蝗挥譁睾推饋?,冷不丁來的大赦,侍郎誠惶誠恐,一疊聲施禮,連忙走人。 那羅延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一雙短眉倒豎:“世子爺,三法司后頭,是大相國的那幾位故人,之前晏慎未做中尉前,但凡敢彈劾的,最后可都遭了殃?!?/br> 晏清源一笑置之,劃拉著茶蓋:“你腦子轉(zhuǎn)的倒不慢,看來光御史臺換血不夠,我給崔儼手書一封,你送他家里去,他近日也是忙的焦頭爛額,告訴他,看懂意思就行?!?/br> 說著走回書房,盤膝一坐,提筆刷刷寫了一陣,隨手封好,那羅延在一旁,心思已經(jīng)繞了千圈萬圈,忽想的渾身一震,目光閃爍地看向晏清源: “徐隆之去了河北,還剩三個,這個時候,怎么那么巧,石騰就告病了呢?” 晏清源一邊沉吟,笑著搖首:“他們出生入死跟著大相國,就是為了殺世子?即便日后大相國不在了,只要母親還在晉陽,他們四個,也不會生出這個心,石騰被打了又如何?”他想了一想,“他們,不過是縱著家奴,自己也跋扈慣了,這次勾連三司法,是怕我找上門?!?/br> 那羅延有些失望,覺得自己還是思想淺了,再往外頭一看,燒起晚霞來了,臨走了,又莫名打了個顫,回頭看看晏清源,晏清源已經(jīng)埋首到堆成小山的文案里去了。 大將軍府里,連著幾日不見晏清源,公主一人獨(dú)坐寢閣,心神不寧的,聽得外頭一陣動靜,慌得起身,一手扎在了刺針上,疼的她“哎呦”一聲,血紅的一滴就冒了出來。 婢子連忙來為她處理,公主一看,是新來的丫頭。那幾個,本可引為心腹的,都被以年紀(jì)大了,心思不在府里為由趕得七零八落,唯獨(dú)剩了一個,又送去后廚當(dāng)伙房丫頭了。 公主知道是為歸菀的事,一陣胸慌氣短,趕緊走出門來,并不是晏清源回府,卻是幾個小公子在放紙鳶,嘰嘰喳喳,笑個不住,不知怎的,跑到她這里來了。 “呀!”一聲驚呼,那只飛鷹卡在大榕樹的枝丫上了,半截子還搭在屋檐,幾個孩子面面相覷,接著,就開始互相攛掇,看誰敢上樹,公主看了半日,見幾個推搡來推搡去,忍不住笑道: “課業(yè)都完成了么?小心大將軍回來檢查?!?/br> 一語說完,孩子們立時蔫了勁,好似受了驚嚇,晏清源從不是慈父,管教子嗣嚴(yán)厲,雖說是內(nèi)宅的事,可絲毫不打馬虎眼,六藝一樣不缺。平日公子們在晏清源眼前繃得緊,在主母這里,卻是可以怡然一樂的,公主見狀,嘆了口氣: “行了,我讓侍衛(wèi)給你們?nèi)∠聛?,只是,別在你們父親前這樣瘋,免得以為你們玩物喪志。” “謝母親!”幾人立刻歡呼一聲,重拾笑容,圍上了公主,公主雖應(yīng)付著,有些魂不守舍,想抽身接著回去刺繡。 她女紅平庸無常,并不擅此道,也無多大興致,晏清源身上的荷包等小物件本都是春娘的手藝,直到前一陣,她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塊帕子,用的湘繡手法,細(xì)致入微,纖毫畢現(xiàn),兩尾小魚,活靈活現(xiàn)地在碧油油的荷葉下東游西蕩,另配了三個字“采蓮曲”。 明眼一看,便知勾勒的是南朝風(fēng)光,公主當(dāng)時心中便是一跳,知道絕非春娘手藝,他又是從東柏堂來,自然是歸菀所繡,心中也是疑惑不已,這陸歸菀不是善筆墨丹青嗎,怎的,連女紅也做的這樣精巧? 幽幽地嘆出一口氣,公主剎了剎思緒,待侍衛(wèi)拿下了紙鳶,俯身在最幼的四公子臉上挨了挨,松開他環(huán)在腰間的胖嘟嘟小手,溫柔一笑: “大將軍怕今日不來了,你們?nèi)ネ姘?,小心別跌倒?!?/br> 目送孩童遠(yuǎn)去,滿心失落的公主,怏怏進(jìn)了閣,重新拿起花繃子,沒繡幾針,手指怎么都別扭,兩眼一垂,越看,越覺得不能入眼,心里煩躁,正要一把丟開,聽外頭丫頭來報“二公子來了”,忙整理了一番,出來迎接晏清河。 “二弟怎么這個時候還過來,可是找你阿兄有要緊事?”公主笑問道,看了看天色,晏清河也笑著見了禮: “沒要緊事,一來看看阿兄傷勢是不是都好了,二來,上一回,我在家里借了本書,謄抄完了,物歸原主。” 說著把書遞過來,原是本南梁鮑明遠(yuǎn)的文集,公主不知道鮑明遠(yuǎn),卻見晏清源捧著這卷文集讀得入神過,雖無興趣,卻也隨口一問,晏清源當(dāng)時只笑答一句“戰(zhàn)利品”,此刻,接過書,倒又想起了這一事,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不禁喃喃道: “該不會又是陸歸菀的東西……” “阿嫂說什么?”晏清河征詢的目光投來,公主欲言又止,一時沒忍住,撫了撫手中書: “不說想必你也知道,你阿兄帶回陸士衡的女兒,這會沒回來,只怕又是在東柏堂被陸歸菀絆住了,這書,多半也是從壽春帶回來的?!?/br> 晏清河露出個尷尬表情,似乎不知如何接話,略笑了笑:“阿嫂不必太介懷,無論如何,家中主母,是阿嫂,阿兄的性子,就是那樣,等過了一陣,這陸士衡的女兒早晚也不過拋之腦后而已。” “再說,”晏清河思忖著,“東柏堂里,公務(wù)確也是繁蕪,阿兄倒不見得真是被她絆住了。” 公主本聽小叔子這樣寬慰,心底好受幾分,又聽晏清河似開始替陸歸菀開脫,眼中一酸,無奈說道: “老二你不知,那姑娘十五開始就生了重病,你阿兄在東柏堂已經(jīng)守幾日了,你幾時見過他這樣侍候人?” 晏清河“哦”一聲,一時間,也沒了話,好半日才道:“阿兄自己的傷好透了嗎?”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依舊帶著幽怨:“那羅延回來的都比他勤,我問過了,沒什么干系了?!?/br> “弟還是那句話,阿嫂放寬心,不必為一時的事置氣?!标糖搴有χ傲斯笆?,“既然阿兄不在,我先回去了?!?/br> 一路騎驢,晏清河不慌不忙地晃回了開府附近的臨時家院中,將驢子系在了前院樹下,拍了拍衣袍上風(fēng)塵,鄴城風(fēng)沙多,這一點(diǎn),倒和晉陽有些相似,晏清河仰面看了看燒盡的霞光,這才抬腳進(jìn)了閣內(nèi)。 家中就一老嫗,還是從晉陽帶來的,柔然人,是母親的乳娘,雖年逾七十,耳不聾,眼不花,力氣還不小,此刻見他身影一現(xiàn),忙上前問道:“公子爺回來了?我替你端飯去?!?/br> 晏清河解了披風(fēng),點(diǎn)頭笑道:“好,我已餓得緊了,阿六敦還沒回來?” 老嫗答道:“回來一趟,看公子爺不在,又出去了?!?/br> 飯食上桌,十分簡單,不過是一碟魚干,兩疊胡餅,一罐羊奶。 一頓飯吃完,阿六敦從外頭回來,看天色晚了,順手合上大門,見屋里掌了燈,急匆匆進(jìn)來,晏清河正湊著燈火,低首雕手里那塊木頭。 阿六敦?zé)o心瞅到一眼,看是個大略成型的女體,問道: “公子爺?shù)竦氖怯^音?” 晏清河刀工不錯,一下下的,也不抬頭,低應(yīng)了聲。其時,無論鄴都,還是晉陽,皆有浮圖,江左皇帝也篤信大佛,南北亂世,這恰恰是俗世人們心靈的寄托之所。阿六敦對著觀音像打量過兩眼,拉過胡床,在晏清河的示意下,一屁股坐下: “公子爺,人查清楚了,是陸士衡的裨將,當(dāng)初不知怎么從壽春那一役逃掉的,至于,又怎么摸索到鄴城的,更是無從知道,不過,有一點(diǎn),和公子爺猜的一樣,他一直在打聽陸歸菀和顧媛華兩個?!?/br> 晏清河停刀,吹了吹碎屑,平心靜氣地安坐著,目光動也不動,似乎全副心思都在觀音像上。 去歲,大將軍凱旋回鄴后,沒多久,晏清河動身回晉陽,出城門時,見到衣衫襤褸一人,頂著破爛的突氈帽,本看著平平無奇,可偶一對上雙目,精光乍泄,絕非常人,晏清河當(dāng)時就留意了。 兩月后,再來鄴城,一遇再遇,晏清河花了大力氣去查,此人也甚是精明,掩飾的極好,如今,終于確定了身份,晏清河沒有松開手中觀音,慢慢頷首: “找個機(jī)會,我見見他?!?/br> “他嗓子不知吞了什么,啞的沒人腔,臉也布著亂糟糟疤痕,屬下看八成就是為了偽裝,公子爺,想把他招到府里來嗎?” 晏清河沉默下來,想起七八歲的時候,大將軍拿著《史記》為他幾個講解刺客列傳的光景,十年前,一晃而過,他們誰都不是豫讓聶政,可眼前,怕是要有個現(xiàn)成的了。 “屬下這才明白,”阿六敦則想起十五的事情,苦笑了下,“公子爺為何冒那么大風(fēng)險,也得去尾隨陸歸菀?!?/br> 燈火黯淡,晏清河往窗紙上看去,外頭已經(jīng)是黑黢黢的天,拿起刀,又一下下專心刻了起來: “入蓮池,折桂枝,芳袖動,芬葉披,兩……” 后續(xù)低到只有他自己能聽見,阿六敦一句沒懂,而門口,老嫗已經(jīng)托著下巴打起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