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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雀登枝在線閱讀 - 第148節(jié)

第148節(jié)

    傅百善縱使有再大的憂心也讓這人攪得一干二凈,擤著鼻子甕道:“難怪我娘現在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前一向得了一筐廣州捎來的新品榴蓮立刻就打發(fā)小六巴巴地送過來。我還奇怪來著,我又不喜歡吃這東西作甚送來,原來卻是給你留著的!”

    這個娘卻是指宋知春了,裴青見她終于放開心懷也不免心生歡喜,“我原先不喜歡吃,后來卻越吃越好吃。再有你雖然沒提,我卻知道你總是有個疙瘩擱在心頭。今日過來看了一眼終究安心了吧,以后春秋兩季我都陪你過來悄悄祭拜。壽寧侯府雖然沒有認你,可是那位張老夫人,如今當家的李氏夫人,鄭瑞鄭舅舅哪一個不是對你多有照拂,至親之間其實毋須多費口舌?!?/br>
    傅百善看著收拾得潔凈的墳塋,緩緩道:“裴大哥,這個生辰禮我很歡喜……”

    第一道陽光越過密密的山林,綻放在這處小小的所在時,裴青牽著媳婦的手緩緩步出林間的青石小道。將將把馬車重新駛入官道時,就斜斜沖過來一個胡子拉茬的中年男人。那人一身的酒氣,茫然地抬起頭道歉后就踉蹌地往林中走去,看那人行走的方向正是鄭家的祖墓之地。

    裴青冷哼了一聲絲毫沒有理會,回頭撩起車簾子就見媳婦圍著厚厚氈毯睡得正熟,于是小心地把馬車駛得更平穩(wěn)。

    那個中年男人此時卻回了一下頭,不自覺地張顧了一下那輛即將消失的馬車,總感覺自己錯失了什么至為寶貴的事物,一時間卻想不起那個帶了草帽遮住半邊臉的駕車之人是誰。他急走幾步就見到了被打掃得潔凈的墳塋,還有搽拭得一塵不染的墓碑,一時悲從心中來跪在碑前痛哭道:“安姐,是我對不起你,可我也是受人愚弄啊……”

    男人全無形象地癱坐在地上,再無半點昔日頭甲探花的風流模樣,喃喃道:“安姐,你還記得你才嫁進劉家時我倆是多么好嗎?雖然那時候我的父親已經入閣,但畢竟是寒門出身,我做夢都沒想到侯府的貴女會看中我,京中人人稱羨我們是神仙眷侶。”

    劉泰安滿臉懊悔,終于不顧行藏地嗚嗚哭了出來,“我真的以為你跟太子有染,真的以為你腹中的孩兒不是我的。即便那樣的怒意下我也沒想傷害你,原本我是想成全你的,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崔氏私心作祟使出來的手段。全部都是圈套,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你我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你在那邊是不是看得明明白白,是不是在笑我自作自受?老父死了,長姐瘋了,兒子遠走他鄉(xiāng)也不見了蹤影。還有那個叫崔文櫻的女孩,我做夢都不知她是我的女兒,她沒有一點地方生得像我。我的親生兒子差點娶了我的親生女兒,現在滿京城的人避我如同糞水,連酒水都不愿意賣給我。他們都在背后笑話我,笑我識人不明,笑我將珍珠和魚目倒置!”

    林中的墳塋沉寂,似乎連墓中人都不屑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

    劉泰安哆嗦摸出懷中的酒壺,仰望著遙遠的天際,仿佛對著人柔聲道:“若是你懷的那個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肯定是世上最好的寧馨兒。我會教他讀書寫字,你會教他做人處事的道理,依你的品性教養(yǎng)出來的孩兒定是人間龍鳳,而不是這般受人恥笑的一對浪蕩冤家。”

    “呵呵……”

    劉泰安凄惶地大笑出聲,林中空地上便有相似的回響,似乎含了無盡的嘲諷,“崔蓮房,夫妻二十載你為什么連我都要苦苦相瞞,那些書信原來是你的手筆,那些說不清的誤會最初的始作俑者就是你,崔文櫻真的是我的女兒嗎,還是你與他人偷生得野種,卻無端禍害得我們兩父子人不人鬼不鬼?”

    林木蒼郁,舒展的枝條在風中發(fā)出悉索地輕響,仿佛是女人無盡的嘆息。

    364.第三六肆章 一世

    秦王應旭直到飲下酒盅里的鴆毒時, 才恍然自己的一世竟然像是個笑話。

    從小他就是人人欣羨的對象, 身材健碩允文允武, 母親劉姣是寵冠六宮的劉惠妃, 外祖父是謹身殿大學士劉肅, 舅父是文采風流的一甲探花,舅母出身數一數二的世家彰德崔氏。父皇愛重,剛剛十八歲就讓他以親王之尊鎮(zhèn)守登州。與此相比,他的幾個兄弟還懵懵懂懂地不知事呢!

    自皇后所出的長子應昶薨逝后,應旭就成了實際意義上的長子。從各方條件論起來, 唯有他具有繼承大寶的希望。不但是他母親劉惠妃這樣以為, 就是王府里的清客和一眾朝臣私底下都這樣以為。

    三皇子應昀雖有些才學但偏于文事, 整日只知吟詩作對風花雪月, 且他的母親崔婕妤出身低微,聽說只是個北元邊境牧民之女, 最早不過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司寢宮人。

    四皇子應昉出自坤寧殿張皇后, 可打小就是個藥罐子, 太醫(yī)們每每提及他都是直搖頭,私下里打賭說四皇子活不到成年。當應旭第一次在乾清宮內書房看到這個小弟弟時, 已經十歲的男孩卻單薄荏弱得象個六七歲的小姑娘。

    就是因為這種隱密的優(yōu)越感,應旭將一個長兄應盡的責任做了個十足十。每年四時節(jié)禮生辰吉曰,就會搜羅些精致的物件送回京城??墒羌幢闼憩F得如此禮賢下士友愛兄弟了, 皇帝對于立太子一事卻是只字不提。

    外祖父劉肅老于世故, 在名叫篁園的書房里拈須微笑, 諄諄告誡他稍安勿躁休要著急。

    有時候太子這個名號也只是個虛稱, 歷朝歷代有多少被封為太子的儲君最后都死于非命,或是父子相疑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就是當今這位九五之尊,當年在先皇的眾多子嗣當中非嫡非長,卻靠著七分人為三分運氣笑到了最后。

    秦王應旭收斂心神漸漸安穩(wěn)下來,開始一心一意地處理手頭上堆積的公務,這種課實耐勞的作派逐漸讓他在軍中羸得贊譽。及至三皇子應昀長成時,他已經在東南沿海各個城鎮(zhèn)扎下深根。

    成年的皇子間爭斗日益升級,開始是些不為人知的小摩擦,到后來就演變成暗殺下毒反間。對這種層出不窮的小把戲感到由衷厭煩,應旭不是沒有想過痛下殺手。但是一想到站在高處帝王那雙看似和熙實則冰涼的雙眼,就象懈了氣的皮球一樣只能收手。

    應旭幾乎可以想見帝王的呵斥——為君的氣度呢,長兄的風范呢?難不成弟弟們的些許胡鬧,你就全然當真了不成?所以有些事弟弟們做得,他卻做不得……

    在再一次受了應昀的暗算后,應旭氣得幾乎按捺不住心中殺意,就帶領幾個下屬到青州云門山躲個一時的清凈。就是在那時,他邂逅了從石階漫步而下的傅家百善。

    彼此,一身紅衣的女郎拈著一段枯枝從白茫茫的大霧中忽忽閃現,站在高處便如分花拂柳而來的女仙人。那份閑適,那份從容,那份安然,讓站在凡世的人心底陡生了掠奪之心。象宮城里那把引無數人窺探和垂涎的寶座一樣,應旭心想,這必定是屬于我的!

    接下來的事便如夢中一樣,紅衣女郎則給了他更大的驚喜。

    有匪人持利器橫行,女郎卻沒象普通閨秀一般嚇得不知所措,而是挽起大弓直直對準了意圖進犯的兇徒。月夜下,瀟灑利落得如同古時戰(zhàn)神一般的女子,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進了應旭的心里。

    那時意氣豐發(fā)的應旭以為這不過是一場短暫的離別,只要擺明身份,至多三五月這樣桀驁不馴的女子,就會穿上鮮妍的宮裙馴服呆在后宅里,等候他偶爾的寵幸。

    再出色的女子,之于應旭來說不過分為珍貴和更珍貴兩等罷了。但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傅家百善寧肯舍下錦繡坦途無邊富貴遠赴東海,都不愿意委屈自己做秦~王府的一個地位尊崇的側妃。

    應旭以為自己給的價碼不夠,就讓人含蓄地允諾其秦王正妃的位置,卻還是被現實狠狠抽了一記。那樣驕傲的女子,所有的價碼在她眼前都等同鐵石瓦礫一般……

    多年之后,當百事受挫的應旭躲在萬福樓的雅間喝悶酒,無意間看見傅百善和她的夫婿在簡陋的小巷口,頭挨著頭同分一碗熱氣騰騰的小混飩時,才恍然明白自己錯失了什么……

    原本這一切的一切,應該都是屬于他的。

    在鞏義山別宮的涼亭里,應旭猛然撞見酣睡于此的傅百善,心底那份蜇伏許久的奢念又在蠢蠢欲動。為什么不可以呢,他貴為一品親王納個婦人入后宅,又是什么大不得了事情?

    象漢時槐里有女王娡慧而美,先是嫁于金王孫并生有一女,之后被母親送入皇太zigong為美人。經過多年的用心籌謀終于輔佐兒子登上帝位,她就是大名鼎鼎流芳百世的漢武帝生母孝景皇后。

    涼亭瀕水空氣當中有些浸浸濕意,應旭卻覺得胸口有團熱烈的心火在燃燒。他知道自己只要一伸手扯下這女子的一件外裳,所有的一切就說不清了。

    與剛剛上任簡在帝心的京衛(wèi)司指揮使裴青反目成仇沒什么,受到帝王斥責沒什么,朝臣們言辭犀利的攻訐沒什么。應旭怕的是這女子一旦清醒過來眼里冷藏的失望和冰碴,怕的是這女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然剛烈。

    不知為什么,應旭無比篤定無論自已使出什么手段,傅百善只要自個不愿意,這世上就沒人能使她屈服!既然這樣,不如兩下別離各自安好吧!雖然心頭不豫,可總想著心上之人惦念著自已曾經的一點善念。

    當裴青率領著一隊錦衣衛(wèi)沖進秦王~府時,應旭的心上卻有一種石頭終于落地的釋然和疲憊。罪證和貪沒的銀票被一一搜羅出來,他就知道這么多年的期翼原來是建立在海邊的粗砂之上。一個大浪打來,所有的一切就土崩瓦解。

    穿了飛魚服更顯威儀赫赫的青年親手斬殺當眾冒犯王府女眷的軍士時,有幾點烏血濺到了應旭的鞋邦子上。他有些茫然的同時,卻并沒有感受到對方凜烈迫人的殺意。

    明道堂前刀光閃閃人影攛動,卻沒人敢打擾這一方的清凈。

    裴青拿著白絲巾慢慢擦拭著修長的手指,低著頭仿佛不經意地道:“圣人是在給四皇子騰地,可是只要殿下從此安分守己未必不能保全!對于圣人來說,太子只有一位,兒子卻可以有幾個!”

    落到如今這般近乎凄慘的境地,應旭胸中卻并未如何憤恨,他負手昂著頭看著天邊一抹沒有形狀的白云,良久才悵然道:“就為那日在鞏義山的別宮里,我保全了傅鄉(xiāng)君的清名,才讓你對我留有一線提前告知嗎?”

    裴青無聲地笑了一下,飛魚服上華美的金絲銀線都不能奪去他半分風儀,“殿下,有些人有些事生來便已經注定好,你再是如何努力如何費盡心機都是枉然。象令外祖父當年挾一已私心構陷文德太子,就已經注定你此生與帝位無緣!”

    應旭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彼時的諸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實在在地迷惑了他的雙眼。

    “至于傅家百善嘛——”

    新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徐徐側身,眼里有些略嘲諷和了然,慢騰騰地道:“這世上任何一個心宜她的男人都可以娶她,唯有殿下你不行。因為她的生母可以說是因為你,才被人潑臟水辱清白悲憤而死。你之于傅家百善,不吝于殺母仇人一般令人憎惡?,F時她不知其中詳情,若是知曉只怕第一個就要誅殺你這個真正元兇!”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應旭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但是裴青的話言猶在耳,他細細一思索忽地想到近來的樁樁件件猛然想到一種可能,驚駭至極地問道:“……你是說,你是說傅百善是壽寧侯府鄭氏和我舅舅所生之女?不對,當初鄭氏被宣入宮后隔日就歿亡。她腹中胎兒不過七月余,怎么可能生得下來,我父皇怎會容許這個背負污名的嬰孩生下來?”

    裴青冷冷勾唇一笑,“你外祖父劉肅和彰德崔家的崔蓮房聯(lián)起手導了一出無中生有的好戲,就不興皇帝留有后手?沒有比這個嬰孩的存在本身更好更直接的證據了,二十年前鄭夫人聰明絕頂,就是窺得帝王的隱秘心思一連喝下雙份的催產湯藥,掙扎掉半條性命才為那個小女孩奪得一線生機!”

    應旭如墜冰窟手足冰冷,心底冒出一股股的涼氣。

    他忽然想起自已初見傅百善時是驚艷,及至后來卻總有一股莫名的熟悉。特別是女郎莞爾一笑時,其側顏和宮中劉惠妃竟有三分相似!可笑自己還沾沾自喜,覺得這是前生注定的緣份。卻不知劉惠妃是溫室內豢養(yǎng)的人間富貴花,傅百善是懸崖上傲霜斗雪的松柏,兩者怎能相提并論?

    如此一來很多未解的事就說得通了,壽寧侯府和張皇后為何會屢次相幫傅氏一族?皇帝為何會對裴青信任得近乎縱容?為何會讓老四禮遇傅百善并尊她為師?

    應旭拄著額頭吃吃地笑了起來,“原來她竟是我的嫡親表妹,若是二十年前我外祖父不橫插這一杠子,我如今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只可惜文德太子早殤,我就是做得再好在父皇心目中也比不過他。這世上沒有后悔藥,不知不覺當中我竟然把一手好牌生生得打成了輸家!”

    裴青涼涼望過來一眼,“我之所以說破此事,是勸殿下偃旗息鼓好自為之。因為若是你憑借手頭這點東西再爭再鬧,宮里那一位就會拿當初的鄭夫人出來說事,那我家這位的身世不免喧囂塵上被人議論份紛紛。”

    身著華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面上沉穩(wěn)不見絲毫張揚得意,指尖捻著一枚樹葉垂眉道:“她和傅氏夫妻的感情甚篤,傅氏夫妻向來視她如己出,我不愿他們之間為此事心生嫌隙,所以打今之后還請殿下謹言慎行好自珍重。”

    錦衣衛(wèi)的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勿,地面除了些許狼籍看不出什么異常。從雕了拐子龍紋的窗格往外望去,秋末的日頭從炫爛攝人到黯無光華,原來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應旭漫無邊際地想,原來自已和外祖父一樣貪心,什么都想抓在手里,結果什么也沒得到!

    應旭的眼中也像這天日一樣開始變得暮色沉沉,雖有不甘卻大勢已去。要讓他這個一品親王向當初眼尾末梢都看不起的小毛孩磕頭請安,簡直比殺了他都要難受。即便落到如此不堪境地,他也無論如何想像不出自己向人俯首稱臣的模樣。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徒呼奈何!

    外面已經敲了三更鼓了,王府外有被刻意壓低的叱罵聲,鐵蹄踏在石板上的敲擊聲。鼻翼間浮動著獵人圍捕時的血腥味道,而自己就是被堵住去路陷入末途的野獸,想來府外已經被人團團困住了。也是,那位帝王不動則已一動就是雷霆萬鈞。涼風吹過,應旭后背忽地生了一層豎起的寒毛,即便現在下決心拼個魚死網破也全然晚了。

    外面有仆役開始掌燈,明明暗暗的燭光映在桌上酒壺,里面裝盛著上好的流霞酒。酒水香醇濃厚酒色如同琥珀般的蜜色一樣誘人,其實只要一喝下就萬事皆休。應旭面色慘白,猛一咬牙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斗彩纏枝紋酒杯。

    這時候王府總管曹二格在外頭叩門,輕聲稟道:“王爺,靳王妃過來想和您說說話……”

    365.第三六五章 番外 鄭璃

    作為壽寧侯府的嫡出幼女, 鄭璃從小就沒有受過什么苦楚。她的長兄次兄大她許多, 可以說是被視為獨一無二的掌上明珠也不為過。

    在外人看來她生得好長得好出身高貴, 是人人欣羨地對象??墒撬牡桌镉幸粋€不能為人言說的秘密, 她從小就在心底里暗暗地喜歡當朝太子應昶。可是這位太子表哥大她許多, 只一向把她視作小meimei,且在五年前就迎娶了彰德崔家的長女崔玉華為太子妃,所以她就將這份喜歡化作純粹的祝福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今年春天母親為她相中了謹身殿大學士劉肅的嫡子劉泰安, 那人是寶和三年的探花, 文采卓然不說人也長得十分俊秀, 他的長姐劉姣就是景仁宮的劉惠妃。按理說兩方的輩分有些不相符, 可是大人們都說這是一件十分般配的婚事。

    為著女兒的婚事幾乎愁壞了的侯府張夫人仔細斟酌了半月,對老實本分卻性情近乎靦腆的劉泰安十分滿意, 于是就摒棄成見主動約了劉大學士的夫人夏氏在圓恩寺會面。兩家的主母相談甚歡, 這親事就定在了來年八月。鄭璃心想, 過去的事就讓它泯滅于過去吧, 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宿命。

    婚后, 性情向來溫順的鄭璃和夫婿舉案齊眉夫唱婦隨, 任是何人都說他們是一對天造地和的佳人。公婆和善丈夫溫良, 待角落里的時日長了鄭璃就以為這便是世俗的情愛,就像山澗潺潺的流水一樣, 雖然淺淡卻是潤細無聲。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個漆黑的夜里戛然而止。

    乾清宮的一處偏仄的宮室里,皇帝將一疊書信丟棄在地上, 眉梢眼角隱含譏諷, “這是太子與你的親筆嗎?你倆早已各自嫁娶, 為何還會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情?若是事情傳開,你要如何跟你的夫家人的交代,太子這個一國儲君又怎樣在朝臣面前自處?”

    鄭璃的呼吸停頓,幾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完那些言辭鑿鑿的書信。作為常出入宮闈的她自然無比熟悉太子的字跡,但是那些字里行間卻是從來未有過的柔情蜜意。她緊閉了雙眼頭目森然,無比艱難地扶著肚子大禮伏跪于地上慢慢道:“太子殿下人品貴重端方沉穩(wěn),一向待臣女若妹。這么多年我們從來沒有一句越矩的言辭,這封書信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對殿下的惡毒誣陷?!?/br>
    雖說已經進了三月,夜晚的宮城還是寒風料峭,屋角兩盞半尺高的白錫雙盤燈襯得屋子里的光影忽長忽短。

    鄭璃抬著一張靜美的小臉直直跪在地上,一字一頓道:“臣女自嫁入劉家后,一直恪守婦道從未越雷池一步。便是偶爾出府也是一大群丫頭婆子前后跟著,何來時日跟太子殿下私下幽會。臣女不知圣人從何處得到這些書信,但是臣女斗膽斷定獻上這幾封書信的人其心思必定險惡!”

    皇帝臉上就顯現一絲莫名嘲諷,微瞇了眼睛慢吞吞地道:“若是別人朕就當做誣陷罷了,只是這幾封書信是你的好夫婿劉泰安親自從你的妝奩箱里搜尋出來的。你的貼身丫頭也說你有幾回出府后并沒有回娘家,而是去見了一個不知姓名面貌的陌生人……”

    鄭璃猛地抬起頭來直盯著皇帝,卻見那人一雙眸子里只有一篇冰寒之意,她驀地明白了自己陷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陷阱之中。可恨的是,自己落到井底被尖利的鐵齒刺破身體的時候,才恍然這個陷阱無論怎樣掙扎都是徒勞而已。她低低嘆道:“圣人要臣女做什么?”

    皇帝對于她的知趣甚為滿意,微微伏下身子道:”這幾封書信上的筆跡朕說是真的便是真的,朕說是假的便是假的。只是這上頭有太子的鈴鈐,卻的的確確是真的。朕雖然還沒有鬧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這幕后之人折騰出這么大一個圈子,難不成就是想往太子身上潑一點無關痛癢的污水?所以,現在朕必須拿得出一個像樣的說頭堵住那些人的嘴!“

    皇帝輕言細語的反問讓跪伏于地上的鄭璃面色漸漸蒼白。

    因為張皇后和壽寧侯府張夫人是從姐妹,所以鄭璃自幼便常常往來于宮廷,雖然隱隱明白這處煊赫的所在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干凈,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些人的心思竟然惡毒至此。她深吸一口氣,再次雙手加額伏跪于地上道:“此事與太子殿下無干,臣女愿意以死自證清白!”

    端坐于椅子上的皇帝便暗暗松了一口氣,“這件事始于你的夫婿劉泰安,最終止于你,快刀斬亂麻也算是一件好事。眼下北有強兵虎視南有倭寇橫行,朕實在是不愿意將這件事公開鬧大引得朝堂動蕩。你能有此決心很好,你死后朕會將你的尸身悄悄發(fā)還,以疾患的名義讓劉家為你厚葬!”

    暗沉的宮室里,再平常不過的一問一答卻在討論著人世間的生死。

    鄭璃微垂了頭,臉上的柔美便漸漸被剛毅取代,在忽明忽暗的燈影下竟隱隱有看破生死的嘲諷,“臣女死前唯有一件事懇請圣人應允,念在腹中孩兒無辜的份上容許臣女將它生下來,是死是活且看它自個的命數吧!”

    鄭璃眼中似有冷寒悲意,卻是一滴淚水卻沒有掉下來,“那些人費盡心思構陷臣女,劉泰安卻連當面多問一句臣女的工夫都不愿意費,想必也不會在意這一點骨血的死活。臣女不想那些人虛情假意的淚水臟了輪回路,所以臣女死后的尸身就不必勞煩劉家人再花費銀兩發(fā)送了!”

    年輕女子柔婉的聲音在宮室里回響,卻生生讓人覺得鏗鏘有力。果然是武將家的閨女,再溫柔再良善被碰到逆鱗還是會張開犀利的爪牙。皇帝漫無邊際的想著,實在是太過可惜了,這樣聰慧果決的女子竟然匹配了劉家那個上不了臺面的豎子,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不過現在這般處置才是最好的處置,悄無聲息地就將所有的陰謀陽謀全部掐滅于無形,這是目前讓損失減到最小的法子。鄭氏一死,應昶面對的攻訐就會像見了光的雪花一樣消弭殆盡。至于跳梁小丑一般的劉家人,還會舞得起什么大浪不成?

    坐在紫檀雕拐子龍紋寶座上的帝王垂下眼瞼,發(fā)出一聲幽微的嘆息。

    喝下了還燙手的湯藥,鄭璃片刻后就感到下腹一陣難以忍耐的疼痛,便如同利刀刮骨一般,但是她卻死咬著牙根不敢嚎叫一聲。這里是乾清宮,是天下至尊之地,她若是敢發(fā)出一點雜音,只怕立刻就會被面目看不清的太監(jiān)宮人不由分說地勒殺。還有腹中的這個孩子還沒有足月,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來!

    冰冷的硬木板床上,滿頭大汗的鄭璃在相隔咫尺的陰陽兩處死死掙扎。

    她無比清楚地知道,那位至尊之人不會容許自己耽誤太長的時間,也許在天亮之前,也許在朝臣們進宮之前就是自己殞命之時。還有蒙在重重黑紗之后的那只翻雨覆雨手,其最終的目的就是將這樁jian~yin臣婦的風流艷事生生扣在太子殿下的身上,這些人何其惡毒何其jian險。

    還有,這件事里頭夫婿劉泰安又在扮演什么拙劣的角色呢?還口口聲聲道是他親自將那些書信從妝奩箱里搜尋出來,他不是在撒謊就是受人擺布愚弄。這樣的枕邊人連問都不屑問一句其中的真假,就急不可耐地將書信全部上呈皇帝,又何其涼薄自私……

    屋角燃著用來驅散污濁血氣的線香已經燃過大半,鄭璃只感到肚腹一空,有一團熱熱的物事滑了出來。

    有位老嬤嬤利落地用一張棉毯將嬰孩卷起,鄭璃看著那孩子垂在襁褓邊的粉紅小手,甚至不知道那嬰孩是男是女?她看著那遠去的身影,忽然奢望那貓崽一樣的孩子能大聲地哭泣一回,好讓她細細地傾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