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雀登枝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阮太監(jiān)笑得見牙不見眼, 掖了手寒暄了幾句, 這才轉(zhuǎn)頭笑道:“這是娘娘面前的大宮人阿鸞姑姑,等會就由她帶你們覲見。咱家要回乾清宮復旨了,等見過了娘娘, 還請傅夫人和傅鄉(xiāng)君稍等片刻, 等咱家把那些賞賜收拾齊整了, 您好一起帶回去!”

    宋知春連道不敢, 趁諸人背身時將一只繡了柿柿如意紋葛紫荷包飛快塞入阮太監(jiān)的口。等阿鸞姑姑回頭時,宋知春又是一副眼對鼻口對心的端莊模樣。

    為了進宮謝恩,今早丑時母女兩個就起身收拾妝容,到宮門時連口水都沒敢用,就怕內(nèi)急起來出丑。好在一進通化門就遇到阮太監(jiān)那里侯著,母女倆心頭這才稍稍安定下來。不管在哪里,有個說得上話的熟人照應(yīng)比什么都重要。

    阮吉祥愣了一下神,按了按袖袋里沉甸甸的物事,心想肯定又是赤金打制的小元寶。這傅家人別看是小地方來的,這打賞起人來手底下可從來不含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裴大人每回進宮一出手不是白玉佩飾就是翡翠把件。東西貴重倒在其次,難得的是回回都有這份心意。

    宋知春和女兒傅百善被引進萬春殿,這是一處不大的宮室,裝飾簡潔典雅。只是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初春了,屋里還燃著地龍,水磨石面上也鋪了厚厚的地衣。母女倆恭謹跪下磕了頭,就聽堂上一道極和煦的女聲道:“快起來吧,讓我瞧瞧一巴掌劈死黑熊的姑娘長什么樣?”

    這話說得夸張風趣,屋子里頓時響起一陣和善的笑聲。

    傅百善這才敢抬起眼,果見上首坐著兩個雍容華貴的婦人,中間那位穿了件杏黃地繡折技牡丹的,應(yīng)該就是張皇后。雖說上了年紀,面龐卻依舊柔婉端莊,眼神依然清澈如水,想來年輕時也是位絕色。

    張皇后見這女孩亳不怯生,張著一雙杏仁大眼兀自瞧個不停,心里便歡喜了三分。招了招手,拿了桌上紅木五彩點螺花鳥瑞獸攢盒里的玫瑰千層酥放在女孩手心道:“一早沒吃什么吧,趕緊墊墊。當年我第一次進宮時,也是餓得肚皮兒都疼了?!?/br>
    傅百善見這位張皇后隨口就是“我”,而不是戲文里的“本宮”什么的,立時就對她有了幾分好感。一旁的大宮女阿鸞忙吩咐搬兩把小杌子過來,又親自端了兩杯熱騰騰的茶水擱在她們母女手邊。

    左首坐了一位年紀更大的老婦人,頭發(fā)已然全白,此時手里拿著茶盞也忘了喝,只是怔怔地將人瞅個不住。傅百善心里有些奇怪,見那老婦人似乎沒有惡意,就揚臉露出一絲笑意。七符哥說過,宮里頭不管認不認得人,見面先笑三分總是沒錯的。

    誰知那老婦人見了傅百善笑時臉頰上露出的一對淺淺的酒窩,只覺眼中一陣酸澀,忙轉(zhuǎn)頭不敢再看。

    張皇后見了就笑著介紹道:“這是壽寧侯府的老夫人,正巧進宮來看我。說起來,過些日子就是這個姑娘成親的日子,是皇上親自賜下的婚事。所以說擇日不如撞日,老jiejie你既然遇到了,少不得也要拿幾件壓箱底出來給她做份體面!”

    壽寧侯府的張老夫人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將傅百善招至面前又細細看了一回,才轉(zhuǎn)頭對宋知春緩緩道:“能蒙皇上賜婚是天大的福氣,全靠宋夫人教養(yǎng)得好!我那里還有幾件年輕時戴過的頭面首飾,到時給大姑娘添妝,還請宋夫人不要嫌棄!”

    宋知春心里明鏡似的,說是巧遇實則是壽寧侯府的老夫人想見一眼珍哥而已。論起來,這位張老夫人是珍哥的嫡親外祖母,就因十多年前的那場變故,兩祖孫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心下也不由有些戚然,忙喚女兒前去叩謝!

    傅百善知道自已被封了個四品鄉(xiāng)君,這宮里頭卻是人人都比自個品階高,所以見人就要磕頭。但是這位老夫人面相和善,卻讓人心頭生不出半點惡意,便端正跪在地上,以手加額恭敬磕了幾個響頭。

    張老夫人歷經(jīng)風雨見慣風浪,強忍了心頭攪動親手將傅百善拉起,摩娑了一陣才有些哽咽道:“……鄉(xiāng)君大禧!”話語落時,一對成色極好雕了三多如意紋的白玉鐲就留在了年青女孩的掌心。

    等宋知春母女卻退出萬春殿時,張老夫人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淚水,伏在椅上哽咽道:“……頭一眼看著還不如何像,一笑起來那神情分明就是一個模子。我的安姐也是一笑臉上就有一對酒窩,心里有再大的煩憂見了也立時就忘了?!?/br>
    張皇后拍拍她的手,“放寬心吧,這丫頭的夫婿是個靠譜的,人也生得精神。為了求這樁婚事,歷年積攢的軍功說不要就全不要了,讓皇帝好一頓說呢。他倒是個一心一意的人,那丫頭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張老夫人連連點頭,扯著帕子拭了眼睛道:“剛剛我摸了這丫頭的手心,厚厚一層繭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這宋氏倒是知事懂禮數(shù)的,她與我大兒媳交好,每年都要寫幾封信說說這丫頭,所以我看了她幾眼后就感覺好像完全不陌生似的?!?/br>
    說到這里,張老夫人再也忍不住聲息哽咽不已,“……那年聽說這丫頭為避開秦王的逼迫,小小年紀就海上尋父,我擔心得幾晚上都沒睡好。您說安姐身后就這么一丁點骨血,我為了她的安好這么多年都沒有去見一眼。要是有個萬一,日后九泉之下我這張老臉如何面對安姐?”

    張皇后聞言便冷笑一聲,“這應(yīng)旭倒是有眼光,我宮中放出的女官曾綠蘿曾給我來信,說應(yīng)旭癡纏了珍哥好幾年,也不管人家有無定下夫家,其手段一回比一回下作。這回還勾結(jié)太監(jiān)將珍哥的名字放在宮選名冊上,還想一股腦將珍哥抬回去當側(cè)妃呢!”

    張老夫人一時渾忘了傷心,她并不知此事,氣得指尖直打哆嗦,“府里的孩子盡瞞著我一人,我就說這丫頭在青州呆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入了宮選?娘娘,你可得幫我護住她……”

    張皇后緊攥住她的手掌咬牙道:“我時時記得咱們在元和七年折了安姐和昶兒,皇上說要給一個交待。可你看,到現(xiàn)在劉家父子還在朝堂上蹦跶。若非有昉兒在,我早就豁出去跟這些罪魁禍首同歸于盡了!眼下做不了別的,這幾個孩子我會護好的。”

    話頭說到這里,歷經(jīng)世事的張老夫人抖著膽子問了一句僭越的話,“皇上,到底屬意于哪位皇子……”

    張皇后眼里就有些意味莫名,靠在黃花梨卷草龍紋圈椅上徐徐道:“咱們這位皇上自詡智計天下無雙事事算無遺策,凡事都喜歡悶在肚子里。這些年秦王和晉王斗得歡,哪方弱些他就扶植哪方,有時候還澆點油煽下火,我倒是越來越看不透他的行事了!”

    張老夫人的嘴唇就不由得開合了一下,臉上也有了幾分期翼之色。

    張皇后立時明白了她意思,嗤笑了一聲后緩緩搖頭,“我的昉兒自小身子骨就弱,多少名醫(yī)都說他要少思少慮才活得長久。雖占了中宮嫡子的尊位可我也沒指望他有什么作為,只盼他一輩子都和樂安康?;实垡钦娴膶僖馑?,將來只怕竹籃打水一場空?!?/br>
    宋知春傅百善母女出了坤寧宮大門,就見送客的阿鸞姑姑并不回轉(zhuǎn),而是笑嘻嘻地道:“娘娘吩咐了,讓傅鄉(xiāng)君領(lǐng)完賞賜就盡管家去。用不著再到各處宮殿拜謁,娘娘說你是圣人親口御封的鄉(xiāng)君,這宮里沒人受得起你一拜!”

    這話卻是古怪得緊,宮里除了皇后,還有庶一品的劉惠妃,從三品的崔婕妤,四品的楊昭儀,如何說無人受得起傅百善一拜?阿鸞姑姑卻不愿多做解釋,陪著母女等了一會,見阮太監(jiān)把賞賜下來的金銀綢緞押送過來,這才把人親自送出通化門。

    225.第二二五章 櫻桃

    宮城里比風傳得都快的向來是人的閑言碎語, 更何況是這樣跟紅頂白的熱鬧事。不過兩刻鐘, 坤寧宮大宮女阿鸞對著新封傅鄉(xiāng)君說的這句“宮里沒人受得起你一拜”,便跟春天的柳絮一樣悄無聲息地傳到景仁宮。

    劉惠妃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將桌上的霽紅八寶紋盞摔在地上大怒道:“皇后這是在打我的臉呢, 眼看齊王一天天大了,這心思也跟著活絡(luò)起來了。哼,無論什么阿貓阿狗只要拜在她的門下, 那身份立時就高幾個臺階, 我們這此犄角旮旯的貨色可當不得那鄉(xiāng)下野丫頭一拜嗎!”

    這話里話外有僭越不當之處,按理本該深埋在心底里的。只是劉姣這段時日頗有些心浮氣躁,肚子里的話一下子就破口而出。她本來還想看一眼讓兒子記掛的女子長什么樣, 連賞賜都準備齊全了, 是一對嵌多寶累絲金手鐲。

    今日一大早劉姣就穿戴好等在景仁宮,心想這傅氏既然蒙皇帝親自賜婚,日后少不得還有別的造化。眼下即便做不成兒媳, 先交好一二也是值當?shù)?。沒想到一向不理事的皇后這回不但親自見這位新封的鄉(xiāng)君,給了諸多賞賜不說, 還讓貼身的大宮女說了這種囂張至極的話語, 簡直不知所謂。

    對面紫檀彭腿方凳上坐著的正是剛剛大歸的德儀公主,面容溫婉清麗,讓人見之心頭生悅。她充耳不聞劉姣方才的怨懟之語, 笑著將一碟剛剛剝好的松子推過去, 溫聲勸慰道:“母妃何必為此事動怒, 二哥一向被父皇器重, 好日子還在后頭呢,日后這么些個小角色想拜您都找不到門檻!”

    這話俏皮可愛,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奉承之意在里頭,讓人聽了心里舒坦不已。

    劉姣伸出戴了赤金點翠護甲保養(yǎng)得如同少女般嬌嫩的手指,愛憐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你雖不是我親生的,卻在我跟前養(yǎng)了好幾年。你且安心住下,無事就喚人進宮來陪陪你。你看你年紀輕輕,穿戴得比我還素凈,這樣下去可不行?!?/br>
    想了一下復道:“你二哥舅母家有個崔文櫻,是彰德崔家的女孩,猶擅詩詞歌賦人也知禮懂規(guī)矩。姑娘家多結(jié)交幾個朋友,日子很快過去了。到時候,我再細細地為你挑選個身子強健的夫婿,好讓你下半輩子有個依靠!”

    德儀公主便有些羞赧地低頭,吶吶言道:“要是我看中的那人……有妻室在側(cè)呢?”

    劉姣驚訝地抬了半邊眉毛,旋即不在意道:“昔年武皇后膝下的令月公主下降,那薛駙馬前頭也是有妻子的。可是面對皇家煊赫威嚴,還是只得將妻子休棄。我兒看中何人便是何人的福氣,用不著多慮?!?/br>
    一陣和暖的春風夾帶著屋內(nèi)有些濃郁的沉水香裊裊襲來,德儀公主垂下眉睫極柔順地低頭,輕微地應(yīng)了個“是”。

    錫云殿是景仁宮的一處偏殿,離主宮甚遠,是德儀公主未出嫁前的處所,此時便作為她大歸后的暫居之地。貼身宮女葉眉將大衣裳接過,放在屏風前的紅木落地四角衣架上,擔心地看著自小服侍的主子,想說什么又不敢說。

    德儀公主讓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逗笑了,悠悠拈了一顆嶺南進貢的櫻桃放進嘴里。櫻桃色澤嫣紅鮮嫩多汁,這個時節(jié)能吃到這類時鮮果物,只有劉惠妃才有這般大的體面,她不過是托了福才分得這么一小筐。

    葉眉這才嘟嘴道:“奴婢擔心死了,偏您一點都不著急。好容易回了京城,怎么那位裴大人就要娶別人了呢?”

    德儀公主姿勢優(yōu)雅地將櫻桃籽吐出來,用帕子包裹后丟棄在一邊,眉眼里都是隱藏不住的繾綣愛意,“他生得又好,人又精明能干,都這個歲數(shù)才成親,我才感到奇怪呢!再說,我畢竟是個寡婦,實在不愿意拿公主的尊位去壓迫他?!?/br>
    德儀公主此時穿了一件寶黛色繡了銀色西番蓮的夾衣,慵懶舒適地靠在鑲了素錦邊的彈墨迎枕上,午后的陽光斜斜籠罩著她依舊細膩白皙的臉頰。守寡之后,江南吳家并不敢在日常用度上苛薄,所以她長得比出嫁前還要豐腴一二分。

    良久,才聽得她突地一笑,“今兒我去得早,聽母妃身邊的嬤嬤私底下說,二哥府上因為白王妃即將生產(chǎn)沒有人照應(yīng),母妃本來還想求娶這傅氏當個側(cè)妃來著。只是因為她才被敕封四品的鄉(xiāng)君,不好與人為妾,所以才被皇帝轉(zhuǎn)手賞給了裴青。”

    葉眉癟著腮幫子,“那這傅氏運氣也忒好了,才入宮選就救了晉王,才救了晉王就封了鄉(xiāng)君,才封了鄉(xiāng)君就被賜婚給那般人才出眾的裴大人!”

    德儀公主似笑非笑地望過來一眼,雙目低垂喃喃細語,“可見有些福氣不是人人都消受得了的,一個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罷了,我不消見面就知道這位傅鄉(xiāng)君最是個命薄的。到時候豈不正好,我一個寡婦他一個鰥夫,兩下合一好,誰不用不著嫌棄誰……”

    葉眉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您是這樣的打算呀,難怪我看您一點都不著急。”隨后捂著嘴打趣道:“您這般為那位裴大人考慮,生怕他受了委屈,想來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上。自古道,從來英雄最難消受美人恩吶!”

    德儀公主娟麗的臉龐就飛起一抹酡紅,眼眸里有纏綿的水光流動,“在吳家那座活死人墓里,若非有這個念想支撐著,我是一天也活不下來。可巧一回宮就遇見了他,可我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就怕他看輕了我。再等等,我要再等等。到時候,老天爺一定會順遂我的心愿……”

    葉眉又是心酸又是心疼,這樣好的公主怎么就沒有個好命呢?也好,等那位裴大人娶了親之后,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變成鰥夫。到時候,公主再使些溫柔手段,說不得明年就可以離開這個令人感到無比逼仄的錫云殿。

    德儀公主想了一下道:“母妃吩咐過,讓我跟京中名門閨秀結(jié)交一二,那位崔文櫻琴棋書畫嫻熟,聽說傅鄉(xiāng)君救人的那天她也在現(xiàn)場。你派人出去傳她進來,我想聽聽這位傅鄉(xiāng)君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葉眉便撇嘴道:“說得好聽是個四品鄉(xiāng)君,生父不過是個六品的武略將軍。大概手里有一兩分蠻力,又有幾分運道才機緣巧合之下救了晉王殿下。應(yīng)該還有兩分顏色,不然秦王殿下不會想求娶她當側(cè)妃。反正是個不相干的將死之人,您作甚還要花費精力在她身上?”

    德儀公主神色便有些黯淡,終于道出自己心底潛藏的憂慮,“因為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宮中有人說這樁賜婚其實是裴青親自求來的。御前的事情真真假假,我也不敢下水磨功夫去打聽。只是依我對他的淺顯了解,若非心里有幾分喜愛,他絕對不會輕易開這個口?!?/br>
    葉眉便悚然一驚,“您是說裴大人是先看上這傅氏,才向皇上求的這段姻緣,而不是皇上隨意指婚……”

    這下子便棘手了,葉眉一直以為傅氏是先救了晉王才被封鄉(xiāng)君。皇帝卻不過情面,就將她賜婚于裴千戶。這兩個人之前應(yīng)該是從未相識的陌生人才是,怎么又牽扯出其它?若這傅氏真真是裴大人的心上人,公主怕是要多費些周折了。

    即將落土的金光斜斜照進來,德儀公主娟秀的下頜緊繃,眼底浮出一種勢在必得的狂熱,“我的生母死的時候位份不過是個才人,她留給我唯一的一筆財富就是一個忍字。忍字頭上一把刀,有些事不忍著就要被割rou。”

    德儀公主嗬嗬地笑了起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所以小時我被宮中老嬤嬤欺辱時忍了,才有機會被人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痕后養(yǎng)在景仁宮,那些欺負過我的老嬤嬤個個都被杖斃。父皇為籠絡(luò)江南世家,讓我嫁給吳家那個病癆時,我也爽快地應(yīng)了。因為只有這樣,父皇才會對我愧疚,才會答應(yīng)我日后的請求!”

    葉眉從小便跟著她,自然曉得所謂天之嬌女不過是個名頭,誰會想得到皇家公主幼時為了填飽肚子,還悄悄地去揀隔夜的糕餅。這宮里,沒有得勢生母的庇佑,失怙的公主之尊還不如尋常百姓家的女兒。

    看到葉眉眼里的黯然,德儀公主回想起昔日的艱難,驀地攥緊手心,“所以這些我該得的東西,我統(tǒng)統(tǒng)都要得到?!彪S即傲然一笑,眉眼間是皇家人特有的桀驁和執(zhí)拗,“無論裴青是否求娶過傅氏,我都不允許她長久地活著,裴家的宗祠只有我才能進!”

    窗外的落日遲遲不肯落下,余暉便在德儀公主的臉上勾勒出一片奇怪的陰影,使得她秀美的側(cè)顏裸露出一絲不可調(diào)和的冷漠,“今天我一大早就趕去景仁宮,就是想見一見她,偏生被張皇后阻攔了沒見成。本來我還不想這么快了結(jié)她,可誰讓她礙了我的道呢……”

    春天的氣候說變就變,白天還是好好的晴陽,此時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琉璃窗上的水珠爭相恐后地滴落,殿外幾個青銅大缸里新點的藕段才生出嫩綠的毛尖角,女人的嘆息就象檐口下的雨水一樣,潺潺地流入屋角的溝渠,在端頭處微微旋起幾個白色的泡沫,立刻就了無蹤跡。

    226.第二二六章 添妝

    通化門前,遠遠的一輛馬車上坐的人看見宋氏母女出來, 眼睛陡地一亮。低聲吩咐車夫默不作聲地跟著母女倆的馬車繞過東城外街, 將將要往榆錢胡同拐的時候,忙不迭地下車作揖道:“敢問可是傅大人府上的宋夫人, 小人是齊云齋的大掌柜張琪貴。聽聞二東家路過, 特地過來請個安?!?/br>
    宋知春掀開車簾子, 將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

    張琪貴就覺著這眼光跟利刀子一樣刮得人生疼,腰身連忙又弓了幾分陪笑道:“壽寧侯府的侯夫人李氏今日沒有進宮,就是想跟您好好說回話, 前面雅茗軒里已經(jīng)定下位置, 還請您和傅鄉(xiāng)君前去一聚。”

    傅家三口人回京后,除了傅滿倉為女兒入宮選一事找過一回鄭瑞,就沒再跟壽寧侯府打過交道。宋知春還特地回絕了幾次侯夫人李氏親下的帖子, 就是怕人多嘴雜讓外人盯上,為大家伙徒惹麻煩另生事端?,F(xiàn)在女兒的親事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shù)牧?,宋知春想了一會就吩咐車夫掉頭去茶樓。

    雅茗軒里,壽寧侯府的侯夫人李氏拉著宋知春的手相互蹲禮廝見了,寒暄一陣后才笑著打趣道:“妹子年青時提著刀就敢上戰(zhàn)場殺敵寇,怎么歲數(shù)上來了膽子也小了。珍哥這么點小事就顧忌這顧忌那, 連我?guī)状蜗嘌蓟亟^得干脆,叫孩子們曉得了要笑話的!”

    宋知春便有些赧然, 側(cè)頭望了女兒一眼道:“這不是為了這丫頭嗎?要是只有我一個, 任是豺狼虎豹都不懼。那人位高權(quán)重, 母親又是宮中位份高的寵妃, 我如何敢視作兒戲!婚姻大事如同女人二次投胎,不怕你笑話,這些日子我一直就提著心吊著膽就怕不順遂。更何況皇宮內(nèi)苑的事情,一個不慎就斷送了珍哥的前程,興許還會將你府里牽扯進來,我如何敢大意!”

    李氏知道她的脾性,對自家人向來看重,這才不多說什么了。側(cè)首看了一眼生得齊齊整整的女孩,伸手將傅百善拉在懷里細細打量。只見她穿了一身絳色底緙絲紫鸞喜鵲四品鄉(xiāng)君服飾,頭上插戴了一套四件的赤金攢珠累絲頭面,長眉濃鬢瓊鼻杏目,天生一副當家做主大家的氣派,心里一時愛得不行。

    拂開女孩面上一縷頭發(fā),李氏和煦笑道:“從你娘這邊論呢,你該喚我一聲表姨。好孩子,你娘從你丁點大的時候就cao碎了心,以后定要好好孝順她,知道嗎?”傅百善見這位從未謀面的夫人一副家常的口氣,想來跟娘親從前是極好的姐妹,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表姨”。

    李氏笑得更加和氣了,將幾樣蘇州茶點推過來道:“一邊玩去吧,我跟你娘說說話,順便把齊云齋的帳捋一捋。你娘跟我合股開了這樁買賣,當了甩手掌柜心大得很,從來都不過來看一眼。只有我這個勞苦命給她一年一年地積攢生息,哪里都找不見我這樣的好東家!”

    宋知春忙道:“這京里的鋪子全靠了你府上的顏面才開得這般模樣,更何況珍哥她爹說過,本錢已經(jīng)出來了,我們在京里又沒投人,多的利錢自然是你拿……”

    話未說完,李氏橫了她一眼笑道:“知道你上心,為了閨女連買賣都不管了。今天我特地沒進宮,拐著彎將你娘倆接到這處地方,就是想跟你敞開窗子說亮話。要是還想把買賣做下去呢,今個咱們就把帳算清楚咯。要是不想把買賣做下去,咱們這就散伙。知道你仁義豪爽不愛這些阿堵物,但是我上趕著給你送錢,你卻不要,是不是看我跟個二傻子一樣!”

    這話說得又快又疾,宋知春還沒有答話,傅百善在一邊已經(jīng)噗嗤笑了出來,心想這位表姨真的很有趣!

    李氏推過來一只平磨螺鈿黑漆長方盒,拍拍手道:“歷年來的生息,我都拿來買了些鋪子和田產(chǎn),全部的地契都在這里。所幸老天爺賞臉,各處的收成都不錯。恰巧珍哥就要成親了,你若是還唧歪不要就給珍哥做嫁妝吧。男人再好,女人身邊也得有幾樣傍身的資財?!?/br>
    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矯情了,宋知春將螺鈿盒拿過來略略一翻,竟是十來處房契地契。這些契約的紙張新舊不一,顯見是歷年積攢下來的。除了東大街和北西門的幾處鋪子外,京郊和昌平還各有一處上百畝的田產(chǎn)。

    李氏看她驚住的模樣,捂著嘴笑個不行,“齊云齋的利多厚就不肖我細說了吧,更何況同樣的店開了三家,每家店我都算了你一份股!這錢存銀號來利太慢,恰巧府里幾個孩子大了,嫁的嫁娶的娶,我就尋摸著置備些鋪子田產(chǎn)放著。不管是自住還是租出去,都是一筆好買賣?!?/br>
    李氏得意笑道:“你這份銀子我也一樣cao辦的,昌平這處莊子挨著二房恬姐名下的莊子,京郊這處挨看我家留哥的莊子,京里的鋪面大多也是挨著的。等珍哥夫婿日后高升調(diào)入京中,那幾個孩子也回京任職時,他們幾個孩子之間互相還能有個照應(yīng)!”

    宋知春再沒想到李氏竟然考慮得色色周全,捧著螺鈿黑漆木盒連話都說不出來。

    李氏送了這樣大一注財出去,仿佛卸下千斤重擔人都輕快起來。端著粉彩茶盞愜意地抿了一口茶笑道:“歷年積攢下來幾個孩子大致都是均等的,別看那些王公子弟面上過得豪奢,其實還沒有咱們的身家厚實。珍哥,表姨這是借花獻佛,拿你娘的銀錢給你添妝,你心頭可別罵表姨小氣哈!”

    傅百善笑嘻嘻地坐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著兩位長輩斗嘴,沒想到今日碰到的這位表姨竟比母親還爽利,聽了這句話忙道:“這樣還算小氣的話,我只恨我娘沒給我多找?guī)讉€這樣的!”

    李氏哈哈大笑,“可見你比你娘懂事,給了就受著,干嘛肚皮兒里還有許多話掖著,你娘是越活越轉(zhuǎn)去了。好孩子,表姨跟前沒閨女,兩個小子也跟著他爹到邊關(guān)去了。日后你要是往京里來,可千萬過來看我?!?/br>
    傅百善忙點頭應(yīng)了。

    李氏正在興頭上,讓店家喚了萬福樓的席面過來,歡喜得吃起酒來。宋知春少不得討教些嫁女娶婦的規(guī)矩。李氏作為壽寧侯府的當家主母,兒媳都娶了兩個了,侄女湉姐也是她親手送出門的,對于這些自然是駕輕就熟,其間種種自有一番心得,在桌子上一一細述。

    傅百善忙著給長輩端茶送水,末了忽然想起一事不解,就將今日出宮時皇后娘娘身邊的那位阿鸞姑姑的話學了出來,問道:“她說我是皇帝親封的品階,這宮里沒人受得起我一拜。宮里那么多娘娘,怎么如此說呢?我娘雖然覺得不妥,但那是皇后身邊的人,就不好多說什么了!”

    李氏聞言皺眉道:“阿鸞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用的宮人,她向來行事妥帖穩(wěn)當,不是這般說話輕狂的人,只怕其中另有深意!”

    宋知春膽子雖大,但是宮中貴婦們的這些彎彎繞的確是不大懂。低聲含蓄解釋道:“秦王和他母親劉惠妃那起子人,我們家是避之不急一點不想招惹。這回蒙皇帝開恩賜下婚事,我是恨不得立馬將這丫頭嫁了,就怕再生枝節(jié)。阿鸞姑姑如此說,只怕日后這娘倆更要恨我家不給他們顏面了!”

    李氏挾了一筷熗春筍后看了一眼傅百善,見她眼底里有不加掩飾的緊張,微微一笑道:“好孩子,莫聽你娘的急躁話,秦王的事情我也聽說一二,根本不能怪你。這位皇子生來便是天之驕子,這些年越發(fā)養(yǎng)成些上不了臺面的德行。看似大度實則寡恩,與其說是他看中了你,不若說是你的屢次拒絕引起了他的興趣。這人就是賤骨頭,越是得不到越是掛記,這跟你成不成親根本就沒有干系!”

    宋知春聽了臉色大變,忙拉了女兒護在懷里,恨聲道:“敢情還沒完沒了,把我惹毛了我就干脆一刀……”

    李氏聽到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語,眉毛都沒有抖動一下,不屑道:“哪里就至于此,秦王上面還有皇帝,下面還有百官朝臣,他若是敢做有悖人臣之事,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得淹死他。只要珍哥和她的夫婿情比金堅,秦王即便是奪得天下至尊之位也拿他們沒有辦法?!?/br>
    聽得這般條理清楚的分析,宋知春母女終于如同吃下定心丸,任是誰都不愿意頭上時刻懸著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