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笑了笑，沒說話。

    那邊戚楊挪椅子到了陸佳意身邊，靠著他的肩膀看他的分?jǐn)?shù)，陸佳意就小聲說“估完了？”

    “嗯?！?/br>
    陸佳意立即停了下來，比自己的分?jǐn)?shù)出來還緊張“多少？”

    戚楊很平淡的地說“670到710之間?！?/br>
    這個分?jǐn)?shù)區(qū)間有點大了。陸佳意就扭頭看了他一眼，戚楊說“我語文一向估不準(zhǔn)?！?/br>
    這是他的弱項，反而也是分?jǐn)?shù)最難估的一門。

    不過真的已經(jīng)很高了，陸佳意忍不住笑了出來，說“真好。”

    旁邊的周楊柳立即扭過頭來，問“估出來啦，戚楊多少?。俊?/br>
    “670?！标懠岩夂艿靡獾卣f，好像是他自己考出來的一樣，喜氣洋洋。

    周楊柳一愣“那很高啊?！蹦ゲ淞艘粫?，說“其實我也差不多，六百七八的樣子。”

    不能輸！

    江潮在旁邊撇嘴“哥哥們，能考慮一下這個網(wǎng)里的其他同學(xué)嘛！”

    叫他們在旁邊聽著情何以堪！

    陸佳意還在對語文最后的答案，戚楊靠著心算，就先把他列出來的其他各科的成績加了一遍。

    加完以后他的心就落地了，陸佳意考的特別穩(wěn)，超過他三次模擬的平均成績。

    最重要的是，陸佳意的估分要比任何一個人的都準(zhǔn)，因為他靠著變態(tài)的記憶力，把他的選擇題什么的全都在腦子里默記下來了，一出考場就全都記在了本子上，對答案的時候特別確定。

    陸佳意最后估出來的分?jǐn)?shù)，是661。

    因為記得準(zhǔn)，陸佳意估完分就耐不住興奮了。徐林估了640

    江潮不告訴他們自己的估分“來，戚楊，打通宵?！?/br>
    沒想到戚楊說“我得先送陸佳意回去?！?/br>
    “送個屁啊，通宵通宵，大家都玩通宵?！?/br>
    “我得回家一趟?！标懠岩庹f。

    他要趕緊回家去告訴林秀英，整個人都是飄的，特別激動，比他當(dāng)初得狀元還激動。因為他考前就有了解過近些年的文科錄取線，660，他夢想有望成真啦。

    戚楊倒是很鎮(zhèn)定，陸佳意坐到后座上，說“你的成績我覺得能報清華北大，明天問問老師，看他們怎么說?！?/br>
    戚楊“嗯”了一聲，把書包放到前頭車籃里。陸佳意說“你真鎮(zhèn)定。”

    戚楊說“其實心里也激動。”

    陸佳意就哈哈大笑起來，戚楊也跟著笑了，說“我還真沒想到能考這么高。”

    超過他任何一次考試。

    戚楊高考算一鳴驚人，一中最大的黑馬。因為在高考之前的幾個月里，他的成績都是不穩(wěn)定的，當(dāng)時一中的種子選手，是理科班的周楊柳，徐林，吳思凡，文科班的王思，趙夢雨和陸佳意。

    結(jié)果他高考卻考了691，數(shù)學(xué)考了146，英語140，理綜279，語文126，是他們省的理科狀元。

    邵華蓉都哭啦，激動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還是在新聞上看到的消息。打電話給戚楊，戚楊聲音跟平時一樣不死不活的，說“也是運氣好?！?/br>
    他是真的有很多運氣的成分在里面，相比較而言，陸佳意真的就是靠實力了。

    667分，語文137分，數(shù)學(xué)120分，英語142分，文綜268分。

    不是他們省的文科狀元，甚至不是他們學(xué)校的文科狀元，他們學(xué)校的文科狀元是趙夢雨，考了680

    陸佳意這個狀元郎，最后到底和狀元郎無緣。不過他還是很順利地被北大中文系給錄取了。

    陸佳意依然很興奮，跑到文昌閣去還愿。他高考前沒少去那拜，還拉著戚楊一起拜的。

    他不是狀元郎，但他男人是呀。

    他從狀元郎，變成了狀元郎的男人，也很知足啦。

    戚楊是在高三的最后兩個月，考進(jìn)了全校前幾十名的。因為當(dāng)時已經(jīng)快要高考了，所以他并沒有挪到重點班去，他也因此成為富川一中這些年唯一一個非重點班出來的清華生。

    戚楊在2007年的富川縣城被傳為傳奇，以至于后面好幾屆的學(xué)生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富川一中的高考金榜上，他排在第一個。葉斐然和閨蜜望著金榜上的他，直跺腳。

    又帥又有錢成績還這么逆天，是這世上該有的人么？

    但這世上還真就有這種人，高富帥，成績優(yōu)異，還專一。這種男人一般看看就算了，不會屬于自己。

    葉斐然挽著閨蜜的胳膊，跺著腳就走了。

    她剛走，旁邊有個男生也望著金榜跺腳。

    是周楊柳。

    他看了看陸佳意的照片旁邊那幾個字，“北京大學(xué)”，好氣。

    他的分?jǐn)?shù)其實也是可以上北大的，但是他為了保險起見，報了南開。反倒是徐林，分?jǐn)?shù)比他低，還上了人大。

    戚家大辦宴席，戚老頭和戚老太太把半個小區(qū)的人都請了，請到他們縣城最好的飯店去慶祝，橫幅拉開，卻是有兩幅。

    “熱烈慶祝富川一中戚楊同學(xué)在2007年高考中勇奪省理科狀元！”

    “熱烈慶祝富川一中陸佳意同學(xué)考取北京大學(xué)！”

    兩家一起辦的，還請了高校長和他們在高中的各科老師。他們縣政府都有人干部來參加了，因為邵華蓉回來啦。

    慶功宴一直開到晚上九點多，邵華蓉和林秀英他們有說有笑地出來，回頭問“戚楊那小子呢，還有佳意呢？”

    “不知道跑哪去玩了?！逼堇项^說，“都考上大學(xué)了，讓他們樂去?！?/br>
    “我是看他倆今晚上都喝了不少，沒喝多？我看佳意臉都通紅通紅的?！彼龑α中阌⒄f。

    林秀英在邵華蓉面前略有些拘謹(jǐn)，笑著說“他就那樣，不能喝，一喝就上臉?！?/br>
    “我家那小子倒是能喝，從小就拿白酒當(dāng)水喝?！鄙廴A蓉說。

    戚楊和陸佳意是去參加徐林和周楊柳他們攢的局了。開學(xué)還有一段時間，徐林要南下去找他爸媽，周楊柳不知道怎么回事，要跟著徐林一塊去。高中一畢業(yè)，大學(xué)天南海北，不在一個城市的話，再見就很難了，所以大家說要一起聚一聚。

    喝酒的時候周楊柳一直說自己報虧了這件事“本來也能上個北大！”

    “你當(dāng)初估分不低啊，你自己報的南開?！标懠岩庹f。

    “怕萬一估高了啊，我是必須要走，不能復(fù)讀，我可受不了復(fù)讀了，留在這小破縣城。而且我在南開還能拿獎學(xué)金啊?！?/br>
    “那你還抱怨?！?/br>
    “到底沒能贏過你啊?！敝軛盍霰安贿^說實在的，這些年也多虧有你在，我才有今天。你知道不，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你做大隊長，在五星紅旗底下發(fā)言，哎……”周楊柳嘆息一聲，笑著說“我當(dāng)時就想，我也要跟你一樣，我也要做陸佳意這樣的人啊。你看，長的帥，成績好，無憂無慮的好學(xué)生。到底還是沒趕上?！?/br>
    倒是難得從他口里能聽到這些。

    說起他要跟著徐林一起南下的事，陸佳意就問他“你去干什么??？”

    周楊柳喝著酒，臉色紅撲撲的“我去打工呀，暑假工，掙生活費?！?/br>
    “你不是有獎學(xué)金么？”南開大學(xué)的新生獎學(xué)金，還有富川一中給的獎學(xué)金。

    “錢哪有嫌多的。”周楊柳說。

    那倒也是。

    不過他覺得周楊柳看著太小了，他年紀(jì)也是他們里頭最小的。他們有十九的，有十八的，他們班最大的也有二十，二十一的，但周楊柳才十七歲，差一個月不到十八呢，個頭也小。

    “我爸說他們廠里招人，他就讓我給他報名了。”徐林說“不過沒事，我跟他一塊去，我們在一個電子廠。”

    幾個人喝到夜色深沉，十一點多，飯館都要關(guān)門了，他們才各自回家。徐林和另外幾個同學(xué)回旅館，戚楊他們?nèi)齻€回家。

    周楊柳喝了很多酒，走路都晃晃的，用陸佳意的手機(jī)給江潮打了電話“你……你把我的狗給我抱出來，我……我看看?！?/br>
    江潮在電話里罵神經(jīng)病，不過還是牽著小乖出來了“你們喝酒也不叫我?！?/br>
    “明天我們單獨請你。”陸佳意說。

    江潮沒考好，?？贫忌喜涣耍淮蛩銖?fù)讀了，如今跟著他開車鋪的二叔學(xué)修車呢。

    陸佳意有點想吐，胃里不舒服，戚楊扶著他說“那我們先回去。”

    “江潮，你等會送送周楊柳，他喝很多今天?！标懠岩庹f。

    江潮說“得了，你們別管了，明天喝酒啊。”

    戚楊和陸佳意就走了，江潮蹲下來，說“它現(xiàn)在叫小白，可不叫小乖了?！?/br>
    雖然名字改了，但看著周楊柳還是親。江潮說“我就怪了，都在我們家養(yǎng)了一年多了，怎么還跟你這么親??？”

    周楊柳說“你……你這就不知道了，我有經(jīng)常偷偷去你家，喂它東西吃?！?/br>
    “我靠?！苯毙α诵?。

    周楊柳說“不過以后你就……就不用擔(dān)心了，它就是完全是你們家的了。我要離開這里了?！?/br>
    “也是啊，你以后要上大學(xué)了，南開在哪，天津還是南京??？離咱們這也不遠(yuǎn)？這樣，以后你放假回來，請我抽包煙，我就把它給牽出來給你見見，怎么樣？”

    “不用了，”周楊柳摸了摸小乖的頭，說“我以后可能都不回來了?！?/br>
    江潮很吃驚“啥意思，放假也不回來？”

    周楊柳點點頭“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你家里要搬走??？”

    “是我自己走?！敝軛盍f著就站了起來，好高興的樣子，醉醺醺地說“我周楊柳終于熬到頭啦?！?/br>
    他笑，眼睛里有淚光。

    周楊柳的秘密，沒人知道。他也從不告訴別人。也是很多年以后，周楊柳父母離婚了，他媽帶著女兒去了天津，那時候周楊柳剛畢業(yè)，大家才知道說原來周楊柳那個繼父家暴，經(jīng)常打老婆孩子。江潮聽說了以后，想起多年以前的這個夜晚，周楊柳走的時候，小乖還在后面追，心里總是很傷感。

    周楊柳走了以后，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過富川縣，過年都不回來，心特別硬。

    可能他在富川縣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當(dāng)初第一次贏了陸佳意的時候，他背著手，踮著腳，看著成績單“嘖嘖嘖”，說“陸佳意，你要努力呀。”

    人生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

    陸佳意今天也喝多了，心頭的大石頭放下了，今天是他最快樂的一天。

    “酒量比以前好了，”戚楊扶著他說?！敖裉旌冗@么多都沒醉?！?/br>
    “我喝了好多水，”陸佳意說“你沒看我跑了多少趟廁所?！?/br>
    夏日夜晚，空氣里帶著迷離香氣，繁花里外頭這條路，兩旁都是花，路燈下開的燦爛。戚楊說“好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