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下了大雪，很多人家都起晚了，往年天不亮就下餃子的人家，今年幾乎全都天色微亮才起來，四處都是鞭炮聲，有些人家門前的雪地上，還都是鞭炮放后的灰色斑點，紅炮皮碎落滿地，空氣里都是硫磺氣息，路上偶爾遇到行人，都端著餃子，行色匆匆。

    他回到家，林秀英正準(zhǔn)備起火：“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我先去洗漱一下?！标懠岩庹f。

    他就去了浴室，開了燈，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發(fā)現(xiàn)他脖子上也有一塊吻痕，但臉色倒很好，昨天都沒怎么睡，竟然也精神飽滿。

    洗漱完以后，他就趕緊回房換了件高領(lǐng)毛衣，那邊水已經(jīng)燒開了，林秀英說：“你把鞭炮架到院子里去?！?/br>
    林秀英怕他被炮崩著，沒叫他用打火機(jī)點炮，而是給他燒了一根木柴，林秀英掀開鍋，端著餃子時刻準(zhǔn)備：“去放吧?！?/br>
    陸佳意舉著柴火跑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噼里啪啦”響起來，震耳欲聾，他拿著柴火跑回廚房，見林秀英趁著鞭炮聲就將餃子倒進(jìn)滾水里了。

    感覺不過十來秒鐘，他們家那盤炮就炸完了，陸佳意說：“這么快?！?/br>
    “點子急啊，咱買的也不長，你沒見你唐叔買的，估計得好幾米?！绷中阌⒁贿厰嚢柚溩右贿呎f。

    陸佳意說：“等以后我賺錢了，咱們家也放長的?！?/br>
    新年的鞭炮，越長越好，吉利，喜慶。

    接下來就是送餃子了，下的餃子多，但一大半都要送給住在附近的親戚長輩的，什么嬸子家啦，大娘家啦，這爺爺那堂叔，送完天都亮了，林秀英給了他最后一碗：“給你唐叔叔送去。”

    陸佳意就去給唐三兒送餃子，唐三兒還給了他一個大紅包，兩百塊。

    因為一直忙，竟然也沒空想昨天晚上的事了，送完餃子以后他就吃了兩口就要去睡了，林秀英說：“昨天真熬通宵了呀?！?/br>
    陸佳意“嗯”了一聲，就進(jìn)房間去了。

    家里冷，越冷被窩里越容易犯困，他很快就睡著了，迷迷糊糊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床頭坐著一個人，他立即揉了一下眼睛，沒看錯，是戚楊。

    戚楊說：“都下午了?！?/br>
    陸佳意坐起來，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看著戚楊，竟然也不覺得尷尬了，說：“你來多久了？”

    “剛來你就醒了?！?/br>
    林秀英也進(jìn)來了，看見陸佳意醒了還愣了一下，接著便說：“你可真能睡，午飯叫你你都沒醒?！?/br>
    她說著就給了戚楊一個紅包：“拿著?！?/br>
    戚楊很不客氣地接了，說：“謝謝阿姨?！?/br>
    “謝什么，你也是，來玩直接就來了，還拎那么多東西，年前不剛送過。”

    “家里東西多，我爺爺奶奶他們也吃不完?！?/br>
    戚老太太在家里打了一個噴嚏，從儲物間出來。

    戚老頭說：“天天看，東西不都分個差不多了，剩下那幾箱還有啥看的?！?/br>
    “剛才戚楊出門，又拎走兩箱，我本來留著去春紅他們家呢，可都不便宜，他媽從國外帶回來的那個軟巧克力他也提走了?！?/br>
    聽說一盒就要好幾百呢。

    “拎哪兒去了？”

    “還能去哪，找佳意去了唄?！?/br>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熱心腸?！逼堇项^說。

    “也不知道他給他媽那邊打電話了沒有?！?/br>
    不光老太太關(guān)心，陸佳意也提醒了一下戚楊：“你別忘了給你媽打電話。”

    過年兒子不在身邊，邵華蓉肯定也想他。

    “早晨就打了?！逼輻钫f：“你還睡么？”

    陸佳意說：“外頭下雪呢，冷，我要在床上看會書?！?/br>
    “去我家吧，”戚楊說：“我家暖和。”

    陸佳意心里頭那種尷尬和窘迫一下子就浮出來了，聞言立即抬頭看了戚楊一眼。

    戚楊說：“你別多想，就是家里暖和?！?/br>
    陸佳意沒說話，戚楊回頭朝房門看了一眼，忽然往他床上坐了坐。

    挑明了以后，他真是克制不住了，想抱抱陸佳意。

    看見就想親想抱，明明昨天之前都還不至于這么“饑渴”。

    陸佳意心頭發(fā)熱，又感覺很窘迫，說：“你都不睡覺么？”

    戚楊昨天也沒睡呀，他怎么不困。

    “那我在你這躺一會？”

    陸佳意覺得他膽子好大。

    戚楊說著還真要脫鞋，陸佳意說：“我媽在外頭呢。”

    要是擱在以前，說真的，他覺得倆男孩子一起睡很正常，林秀英也覺得正常，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啦，他心虛，老擔(dān)心林秀英會覺得不正常。

    戚楊說：“去我家？”

    在這邊他也有點不自在，對林秀英他多少還是有點怯的，自己家就不一樣了，他隨便來，也不怕老兩口在隔壁。

    陸佳意說：“不去了吧，還得穿衣服?！?/br>
    他說完就看向戚楊，戚楊還是沒有什么表情的樣子，但眼神比以前炙熱多了。

    最后看他真要睡覺，戚楊才走了，去網(wǎng)吧打游戲。不過打游戲他也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了，畢竟是剛談戀愛的第一天啊，腦子里老想著陸佳意，還有昨天晚上陸佳意火熱光滑的身體，以及撩人的悶哼。

    戚楊打著游戲打著游戲就硬了，踮著腳在網(wǎng)吧坐了一會，就又回陸家去了。

    這一回在陸家吃了晚飯，一邊吃一邊看了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重播。

    林秀英在家，倆人特別規(guī)矩，和以前沒什么兩樣，就眼神交匯的時候感覺變了，但外人都不知道，這種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感覺反而讓感情變得更刺激，炙熱，遞碗筷的時候手指頭碰一下，都覺得像是有電流。

    吃完飯戚楊也不走，留在他房間看書，陸佳意問：“你過年走親戚么？”

    “我不去，老頭老太太可能會去一兩家?！?/br>
    “我要走親戚，我媽說得走到初六?！?/br>
    他們家親戚比較多。

    戚楊點點頭，說：“你出門的時候戴口罩，戴手套，到了親戚家里別喝酒?！?/br>
    陸佳意“嗯”了一聲，心想，戚楊對他其實真的很好，照顧得很仔細(xì)，外人很難想象他這么冷淡的人，照顧起人來也會那么細(xì)心。

    昨天的事，他真的沒有自己吃了虧的感覺，都是男的，也不存在誰強迫誰，爽也都爽了，除了有點尷尬，沒有怪戚楊的任何理由。

    他心里其實也是喜歡的，要不是昨晚的意外，他都不知道他對于戚楊，也有這樣的喜歡。他其實也有點想和戚楊每天都和昨晚那樣，耳鬢廝磨，火熱糾纏。

    不過到底是初戀呀，很純，心里有點那方面的想法，也都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就這樣每天都和以前一樣，再沒有什么親密接觸，這樣春節(jié)過去，天氣漸暖，等元宵節(jié)一過，就要開學(xué)了。

    從大年初一繃到正月十五，萬物都復(fù)蘇啦，花草蠢蠢欲動，人心也蠢蠢欲動。十五的傍晚，戚楊騎車帶他下館子，說要慶祝元宵節(jié)。

    結(jié)果載著他到了沒人的胡同里，車子一停。

    陸佳意坐在后座上，臉都紅了，心跳的特別快，戚楊轉(zhuǎn)過身來，一直看他，眼神都快要著火了，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胳膊。

    陸佳意咽了口唾沫，戚楊就捉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的手都很熱，心跳也很快。戚楊說：“我以后不叫你陸佳意了吧？”

    陸佳意說：“那你叫什么？”

    戚楊張張嘴，“寶貝”沒叫出口，只探過頭去，吻住了陸佳意的嘴唇，親了一下，又挪開了，低頭看著陸佳意。

    陸佳意坐后座，比他矮半截，他就突然要爆炸了，從自行車上 下來，把陸佳意也撈了起來，抱緊了他開始用力親。

    半個月了，可憋死他了。

    第66章

    和上一次的尷尬不同, 這一回陸佳意心里就跟戚楊一樣甜蜜了。

    他還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甜蜜，真是想起來都會不由自主地發(fā)笑，晚上睡覺前戚楊都給他打電話，天天見面, 睡前還可以有很多話講, 有時候都不講話, 也不會尷尬，戚楊說喜歡聽他呼吸聲。

    他嫌電話費貴, 結(jié)果戚楊直接給他充了好幾百。

    陸佳意某一天突然想到一個妙招，他稱之為美男計。

    為了鞭策戚楊學(xué)習(xí)，他定下了很多任務(wù)和獎勵制度。比如, 今天完成他布置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 就可以親一下。

    這個月考試如果能前進(jìn)十名，就可以一塊睡覺。

    “是單純的睡覺, ”他強調(diào)：“去你家睡或者來我家睡?！?/br>
    倆男生之間的感情，按理說在他們這里應(yīng)該是很大的阻礙, 但是反倒成了他們倆的助力……如果是一男一女，雙方家長大概打死都不會同意倆人這樣天天膩在一起，可是因為是倆男生, 哪個周末陸佳意沒去戚家，戚老太太還會問一句：“佳意怎么不來了？”

    哪天戚楊要訓(xùn)練，不能出來吃午飯, 林秀英還會有點緊張地問陸佳意：“是不是我做的飯菜戚楊覺得不合口味？”

    戚楊最期待的就是每天晚自習(xí)放學(xué)后了, 陸佳意給他布置的任務(wù), 他每天都能按時完成，完成以后自然要要獎勵。春天一到，天氣沒有那么寒冷了，戚楊騎車載著他，哪里黑往哪里拐，他們在黑暗里親的難舍難分，唇舌的滋味已經(jīng)夠美妙，導(dǎo)致戚楊每天早晨醒來一想到這些，都一柱擎天。

    每次親完回家，陸佳意一邊往小區(qū)里跑，都一邊有些害羞地想，戚楊會不會發(fā)現(xiàn)，他每天布置任務(wù)的時候都是忖度著布置的？

    戚楊如果閑的時候，他布置的就多一點，如果哪天訓(xùn)練多，他就布置的少一點，保證戚楊每次都能完成任務(wù)。

    好像在求親。

    不管戚楊有沒有發(fā)現(xiàn)，總之反正從來沒有提過。

    二月份的月考很快就到了，這是高二第二學(xué)期的第一次月考，這次月考對陸佳意來說至關(guān)重要。

    林秀英在寒假的時候跟他說了轉(zhuǎn)科的事，母子倆商量好了，再考兩次試試，二月份的月考，還有三月份的會考，這兩次考試結(jié)束以后看成績，如果有明顯進(jìn)步就繼續(xù)學(xué)理，如果還是文科要遠(yuǎn)比理科好，就轉(zhuǎn)文。

    二月份的月考，富川一中有個人一鳴驚人。

    從寒假開始，戚楊可以說把過去那么多年偷過的懶全都彌補回來了，天天學(xué)習(xí)到十二點，早晨五點起床。

    也多虧了他體育生的底子，扛得住。

    人類學(xué)習(xí)都需要動力，動力有大有小，但對于一個正值青春期的雄性動物而言，沒有什么比性動力更強的了。

    男人在欲望面前，真的什么苦都吃得下，什么罪都受得了。這欲望如果再添上愛情，那幾乎遇神殺神，所向披靡。

    高二第二學(xué)期第一次月考，戚楊直接考進(jìn)了他們班的第十五名，學(xué)校貼出的進(jìn)步榜上，他名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