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感性也是一時的，能把木蕓教成這樣, 她心里的算盤不比任何一個人來的少。

    “那個女人要是不給, 你就和你爸鬧, 按理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江白鳳那個女人既然嫁到了木家，她掙的錢也都是木家的東西了, 而木家, 早晚都是你哥繼承的，你是他親meimei，花點錢也是應(yīng)當?shù)?，那女人沒資格說三道四。不過，你爸那人吃軟不吃硬，在他面前, 你要軟和一些，別硬碰硬，要學會用其他方式，達到目的?！?/br>
    徐老太教外孫女怎么哄錢，但看著木蕓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徐老太就意識到，估計木家出什么事了，不然不會她一提到錢，外孫女就露出這樣的臉色來。

    “家里的錢，全被江白鳳拿給她閨女了?！?/br>
    當著徐老太的面，木蕓從來都不喊江白鳳媽，因為她知道，這樣會引來徐老太的不愉快，降低她對自己的疼愛。

    “什么，都給拿走了！”

    徐老太的吃驚并不亞于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木蕓。

    “你爸就沒說什么？”看著外孫女沉默的表情，徐老太騰地站了起來：“憑什么啊，我找她去，她個臭不要臉的東西?！?/br>
    木蕓今天來找老太太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看到徐老太往外沖，當即也站了起來，跟了上去。

    “不成——”

    徐老太的沖動勁到了門口就消散的差不多了，她在屋外頓默了幾分鐘，然后抬頭對著外孫女木蕓說道：“你去把你爸找來，這件事，不能鬧?！?/br>
    這個精明的老太太想到了，現(xiàn)在木家的錢都被江白鳳拿給了木歆，再怎么鬧，都是要不回來了，相反她作為木國峰前頭那個妻子的母親去鬧，沒有立場，也很容易引來木家人的厭煩，覺得她的手太長，干涉木家的私事。

    徐老太太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慢慢搖晃，閉上眼，想出了一個更好的法子。

    *****

    “國峰啊，媽這些年時常想起娟娟，要是她還活著的話，看到向黨和蕓蕓出落成了男子漢，大姑娘，該是多么的高興啊?！?/br>
    徐老太是讓外孫女以吃完飯為由，把木國峰找來的。

    “是啊?！甭犂咸脩涯畹恼Z氣說起早逝的妻子，木國峰的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緬懷。

    不得不說，那個叫娟娟的女人死在了最好的年華，那個時候她和木國峰的感情最深，也沒有因為生活瑣碎產(chǎn)生隔閡或是爭執(zhí)，她死了，還是為了給木國峰生孩子而死，木國峰的心里，當然將這個女人記住了，即便是后來比娟娟更漂亮的江白鳳出現(xiàn)，也沒能完全取代她的地位。

    男人都是這樣的，娟娟要是還活著，木國峰未必能有這樣的深情，只是她死了，朱砂痣自然永遠都是朱砂痣，沒了變成蚊子血的機會。

    “我那閨女，最是疼愛孩子的，她要是知道自己拿命掙下來的姑娘要去鄉(xiāng)下受苦，恐怕眼淚都能哭干了。”

    徐老太抽泣著，拿出毛巾擦了擦眼淚，似乎是情不自禁。

    “媽——”木國峰張了張嘴巴，看向了一旁低頭不語的閨女，心里一軟，哪里還記得之前發(fā)生的那一樁樁事。

    “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這些話可能沒這個立場，但是我好歹還是蕓蕓的姥姥，我就想拜托你，多給蕓蕓一點錢和票據(jù)，至少讓她即便去了鄉(xiāng)下，也能有自保的保障?！?/br>
    徐老太言辭懇切，這時候的她就是一個沒有什么壞心思，一心一意只想外孫女好的可憐好太太，木國峰看著，心里無比動容。

    “姥姥，我不——”

    木蕓似乎不知道徐老太會突然說這些話，趕忙抬頭要制止。

    “我知道你這孩子不愿意這么大了還問你爸要錢，可現(xiàn)在不是特殊情況嗎?！毙炖咸驍嗔送鈱O女的話，然后看向女婿：“國峰啊，你說，媽這個要求算過分嗎？”

    “不過分?！?/br>
    木國峰搖了搖頭，看丈母娘這態(tài)度，想來長女并沒有告訴她家里的錢財統(tǒng)統(tǒng)被妻子拿給了幺女，不然對方不會和他聊起這個話題。

    感嘆長女的懂事，木國峰心里越發(fā)愧疚了。

    “媽，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辦的?！?/br>
    木國峰想著，到時候就去大姐和小弟那兒借借，實在不行，只能跟爸媽開口要了，怎么著都得湊個幾百塊，讓大閨女帶著離開吧。

    “還有就是蕓蕓去的農(nóng)村，你努力活動活動關(guān)系，讓蕓蕓去她妹去的地方，姐妹倆也好互相有個照應(yīng)?！?/br>
    徐老太的算盤打得很精，她想啊，江白鳳費盡心思給她姑娘挑的地，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把外孫女送去木歆那兒，也好防著江白鳳那個女人背著家里給她偷寄什么好東西。

    這么多年了，那小賤種都沒在她外孫女手里討到過好，徐老太覺得即便去了鄉(xiāng)下也是一樣的，有木歆那蠢貨在，自家外孫女的日子，或許還能更輕松些，要是找到機會，把木歆手里的那份屬于木家的東西拿回來，那就更好不過了。

    木國峰沒有猜到老太太的心思，聽到老太太一句姐妹之間互相有個照應(yīng)心里就很認同了。

    這個蠢笨的男人壓根就沒有想過，就木歆和木蕓水火不容的感情，怎么可能會因為一塊下鄉(xiāng)了，就互相扶持了呢。

    木蕓全程聽著她姥姥掌控談話的節(jié)奏，心里若有所思，感覺她又學到了一課。

    *****

    “大隊長，這三個新來的知青，今天安排他們?nèi)ジ尚┦裁窗　！?/br>
    村里人每天的任務(wù)，都是由生產(chǎn)隊隊長分配的，別看每個活根據(jù)簡易有不同的工分，似乎很公平，實際上里面的門道，多著呢。

    地里的活兒，一般女人一天最高八個工分，男人則是十一個，挖水溝挑糞便比種地還高一分，但是十分埋汰，很多人并不愿意為了高的那一分工分，做這種又臭又臟的活。

    相比之下隊里還有一些比較輕省的工作，比如割豬草喂養(yǎng)隊里的豬羊等牲畜，或是放羊之類的，這些工作的工分在七個左右，不算高，但是村里許多婦女都搶著要。

    因為這些工作都不需要全天待在外頭，有很多靈活的時間，能夠回家做一些家務(wù)，比起少的那一公分，能夠為家里創(chuàng)造的價值實際上會更大，只要是家里勞動力足夠，不需要女人掙這一工分的人家，都會想方設(shè)法托關(guān)系找大隊長徐有成說親，把自家的女人，安排去做這樣的活。

    “力氣大嗎？”

    徐有成打量了一番欒亦，他看對方高高大大的，看起來甚至比他兩個兒子還要強壯，應(yīng)該是有點力氣的，現(xiàn)在為了播種玉米，村里很多勞動力都被派去犁地，他覺得這個新來的知青，或許也能培養(yǎng)培養(yǎng)。

    “大。”

    欒亦點了點頭，也沒說什么證明自己的話，或者說為了躲懶，說自己沒什么力氣。

    “那好，今天你跟著那個藍衣服的叔，他會教你該干些什么。”

    徐有成在自己隨身帶著的那本記工分的鋪子上，用他自己看得懂的方式，在欒亦名字后頭，畫了個符號。

    “你們倆？”

    徐有成看了看木歆，又看了看姜朵，兩個嬌滴滴的姑娘，派她們?nèi)プ鍪裁床藕媚兀?/br>
    “隊長，我的力氣也挺大的，你就安排我做一些需要力氣的活吧，你放心，我吃得了苦。”

    木歆搶在徐有成安排她們的工作前開口，自告奮勇要做男人一樣的活。

    “哈哈哈，小姑娘，你有這份心就好了，咱們隊那么多男人，哪里需要你一個姑娘做力氣活呢?！?/br>
    木歆這番話，不管她出發(fā)點是什么，光是態(tài)度，就讓村里人很滿意，這樣一個不嬌氣的城里姑娘，來了那么多知青，他們就瞧見了木歆這一個。

    原本村里人還想著，這次來的知青里那個最漂亮的姑娘，估計是最難伺候的，卻沒想第一天上工，木歆就給了他們這樣一個大驚喜。

    第37章 七十年代小知青12

    “沒錯，木知青有這份心就好了, 你讓我想想, 給你們安排一個什么工作。”

    徐有成也對這個不嬌氣的知青有了幾分好感, 琢磨著, 要不就先給她安排一個輕松點的工作，讓她慢慢對農(nóng)地里的活有一個上手的過程。

    “隊長，我真沒開玩笑?！?/br>
    木歆看他們不信，往周邊打量了一圈，然后徑直走到一旁打谷場的石碾邊上，挽起雙手的袖子，將雙手握住碾盤上碾砣的兩端, 扎了一個馬步, 輕輕一聲吒聲, 手里那個起碼一百多斤重的碾砣就應(yīng)聲被她舉了起來。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下，她甚至舉著碾砣，圍著碾盤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將碾砣放回了原位, 拍了拍手上的石灰, 將挽起的袖子重新放了下來。

    “媽呀！”

    一個站在徐有成邊上的中年漢子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那姑娘舉起來的，是他們村里的石碾嗎？

    他不敢相信地上前，拿手在碾砣上敲了敲，然后看了眼木歆白皙柔嫩的雙手，迷瞪地學著她剛剛的動作, 想要把碾砣舉起來。

    一個大男人，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確實是把碾砣抱起來了，可是走了三步，就堅持不下去，手里的碾砣差點就沒抱住，要不是木歆眼疾手快幫他抱住了碾砣，恐怕這個一百多斤重的大東西，就直接砸他腳背上了。

    來不及慶幸逃過一劫的漢子要不是還緊記自己有婆娘，木歆又是一個沒嫁人的大姑娘，恐怕這時候就要直接上手了，摸摸木歆那雙手，是不是銅皮鐵骨的構(gòu)造。

    這下沒人懷疑木歆的力氣到底大不大了，要是連這樣徒手抱著碾砣飛走的人都沒力氣，他們這些莊稼漢子，干脆一塊跳河自殺算了。

    “誒呀木知青，你小時候你媽給你吃什么，讓你能有這樣的力氣？”

    “對啊木知青，你那么大力氣，到底是怎么來的啊。”

    村里還沒上工的村民一下子就將木歆圍了起來，稀罕的模樣，就像是在看什么國寶似得。

    “我也不知道，我這力氣從小就大，只是以前在家里，也沒有使喚這身力氣的地方，因此我和其他人一樣，日子該咋過咋過，家里人吃什么我也吃什么，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主席讓我們來支援鄉(xiāng)村建設(shè)啊，我想我這身力氣，或許就是注定我要來這片土地上，揮灑汗水吧?！?/br>
    木歆說的鄭重其事，一點都沒有其他知青來到農(nóng)村后的不適應(yīng)和矯情，村里人看著更樂了，覺得木歆這姑娘，不僅長得好，性子也好，真是一個好姑娘。

    “木知青，要不你再給咱們表演一個唄?！?/br>
    村里人想想也是，大家都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木知青頂多就比他們鄉(xiāng)下人多吃了幾頓rou，或是奶粉之類城里才供應(yīng)的好東西，但其他下鄉(xiāng)的知青也是從城里來的啊，沒道理木知青吃過的東西，他們沒有吃過，可那些知青也沒有那么大的力氣啊，相反一個個弱了吧唧的，插根秧跟要了他們命一樣，一天到晚就想著躲懶。

    看來這力氣大不大，和小時候吃的東西確實也沒太大關(guān)系，木知青這樣，就是老天爺賞飯吃，天生就是來干農(nóng)活的。

    千萬別誤會后面那個念頭是鄉(xiāng)親們貶低木歆，而是現(xiàn)在農(nóng)民光榮啊，比起被貶低打壓的資產(chǎn)階級，工人和農(nóng)民階級甚至都是高于干部的存在。

    尤其對于靠地吃飯的農(nóng)民而言，天生干農(nóng)活，就是他們對一個人最好的褒揚。

    “那成，既然木知青你也要求了，等會兒你就和欒知青一起，跟著大楊叔去地里?！?/br>
    徐有成也欣喜于木歆的大力氣，不過力氣大不見得能干得好活，所以徐有成也沒一下子把話說死，只是讓木歆跟著欒亦一塊去地里，打算根據(jù)她之后的能力給她劃定特殊的工分。

    “姜知青你吶？”

    有了木歆這一出，村里人對姜曉也充滿了期待，希望她也能和木知青一樣，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大力女。

    “我我我，我不行的，在家里我都沒干過多少活?！?/br>
    姜曉被那么多人盯著，嚇得她連連擺手。

    “那算了，等會兒你就跟著那邊灰色上衣，衣袖打了補丁的嬸子干活去吧?！?/br>
    徐有成和村人的臉上適時流露一分失望，雖然知道這些人的失望并不是獨獨針對她一人的，姜曉還是不由的感受到臉頰火辣辣的臊疼。

    臭顯擺什么啊，姜曉心里恨恨地吐槽了木歆一句，對木歆的怨懟，加重了幾分。

    *****

    之后的日子，木歆在村里過得如魚得水，沾了大力丸的光，她在犁地的時候，速度甚至比老黃牛還快，普通壯勞力能一次從大隊糧倉扛兩麻袋糧食去卡車上，她能夠比那些男人再多扛一袋。

    很快的，因為木歆出色的表現(xiàn)，她的工分就由原本和男人們一樣的十一公分，變成了特殊的十三公分，別說知青里她遙遙領(lǐng)先，就是附近幾個公社，她都是頭一份。

    也不是沒人眼紅她一個姑娘家能掙那么多工分，可她的實力以及她對生產(chǎn)隊的貢獻擺在那兒，要是不給她比一般人更高的工分，或許還對不起她呢，那些人就是眼紅，也沒有反對的理由啊。

    在她顯露出過人的掙工分能力后，不少人家都將這個漂亮又能干的姑娘放在了最心儀的媳婦人選上，娶到她，等于娶到了一個壯年勞動力，在這個年代，這是比樣貌家世更要緊的。

    只可惜，長輩們心動了，適婚的小伙子們卻與之相反，被木歆的殘暴給嚇退了。

    你想想，要是你的媳婦是一個徒手能舉碾砣，揮腿能踢斷樹干的女人，你們敢娶嗎，一言不合，不是被媳婦家暴的節(jié)奏啊。

    可惜木歆那一張嬌艷欲滴的臉，村里的大小伙子們只敢在地里偷偷瞧著，壓根就不敢升起任何越軌的心思來。

    唯一還執(zhí)著著的，估計也就徐建軍了，他的力氣也不小，并不忌諱娶一個大力姑娘當媳婦，尤其木歆那潑辣豪爽的性格也很對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