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君子尚德
帝都外的觀浪山并不怎么高,然而上山的道路也不是那么平緩,青石臺階鋪成的路只容得下三人并行,其上還有著濕漉漉的青苔,連衛(wèi)天走登山臺階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生怕摔倒。 觀浪山也無什么很宏偉壯闊的景致,青山幽幽,林稀而景深,小溪淼淼,云淡而天闊。 衛(wèi)天走在登山小徑上,呼吸著山間清新空氣,心情不自覺的好了起來。 喻待霄顯然也跟衛(wèi)天一樣暫時忘記了陸氏莊園的腌臜事,他笑著跟衛(wèi)天說起了以前在學院求學時發(fā)生的軼事。 “書院用的水都來自于書院后的一方清泉,我們那時是要值日的,有學生負責專門早起挑水到書院,那可是很長的一段距離呢,兩人挑水也要好幾個來回才能挑滿書院的大水缸,我剛入學時桀驁不馴,被嚴征副院長罰了好幾次,所以書院早起挑水的活基本都是我干的……” 流影依然是不聲不響的綴在衛(wèi)天身后,焱修舞和衛(wèi)天、喻待霄同行,因為小路逼仄,焱修舞和衛(wèi)天經(jīng)常發(fā)生些身體接觸,衛(wèi)天一路上都忙不迭的道了好幾次歉,委實是焱修舞好像對人類極其厭惡…… 但焱修舞被衛(wèi)天不小心碰到胸部或者是手臂時卻并沒有皺眉,面對衛(wèi)天的道歉她也只是淡淡說了一聲沒什么。 這讓衛(wèi)天好生奇怪,懷疑焱修舞是不是傷到了腦子…… 喻待霄和衛(wèi)天笑談著登山,不過片刻便走到了半山腰的一處開闊地。 在開闊地前登山小徑的兩旁有兩座小石碑,其上盡皆遍布著青苔,右邊那塊石碑上刻著“君子尚德”,左邊石碑上刻著的是“高山仰止”。 “這便是尚止書院了?!?/br> 喻待霄踏前幾步,回頭朝衛(wèi)天笑道。 衛(wèi)天也緩緩走上了開闊空地,空地邊緣有幾座木屋,看到喻待霄來,木屋內有幾名學生迎出。 空地中央散養(yǎng)著不少雞鴨等家禽,眼尖的衛(wèi)天還看到了木屋后種著的小麥、玉米、花生等糧食作物,靠近小溪的地方還積蓄著一方魚池,魚池中支著漁網(wǎng)。 “呵呵,種地、養(yǎng)家畜、捕魚,這些也是書院的值日項目?!?/br> 喻待霄跟迎上來的幾名清秀學生打過招呼后,向衛(wèi)天解釋道。 有只大黃狗突然欣喜咆哮著沖出,撲向張開懷抱的喻待霄,可是那只狗馬上就注意到了衛(wèi)天身旁的焱修舞,焱修舞雖然刻意克制了沒有釋放出神獸氣息,但靠得如此之近的大黃狗還是感應到了焱修舞身上氣息,它立馬夾著尾巴調轉了方向,嗚咽著跑開。 “玉璽今天怎么了這是?!?/br> 喻待霄疑惑的撓了撓腦袋,然后笑罵著讓那些目光直勾勾盯在流影、焱修舞兩人身上的學生散開。 看著那些身著布衣一臉不舍神情的學生慢慢踱步離開,衛(wèi)天失笑搖頭。 “衛(wèi)天讓你見笑了,書院學生很難得到下山的機會,一年四季皆在山上苦讀,就算偶爾得到一兩天假期,前往帝都的路程也實在太遠了,所以他們委實是沒見過多少女孩,今日看到焱修舞和流影比讓他們吃一頓rou還開心呢!” 衛(wèi)天輕笑點頭,示意自己能夠理解。 來書院的一路上喻待霄跟他說了不少書院的故事,之前的袁氏皇朝對設立書院并不怎么上心,而發(fā)給書院的補貼也往往因禮部貪污腐敗而不翼而飛,所以來書院苦修的學子們無奈之下只能自己耕種、捕魚、打獵,自給自足。 后來喻氏皇朝建立,喻鐵雄高瞻遠矚,不遺余力的建設尚止書院,錢財資源提供的極多,但書院院長上官儀卻有意的要將書院這種艱苦樸素的學風保留下來,以是現(xiàn)在的書院學生過的還頗為清苦。 至于皇朝提供給學院的錢財,上官儀都用來在全天下大力搜刮書籍了。 衛(wèi)天和喻待霄跟值守半山腰處農(nóng)場的學生們告別后,繼續(xù)往尚止書院的深處走去。 越往上走叢林越稀疏,登山小徑也逐漸變得開闊,甚至還分出來了不少岔路。 小徑兩旁頗有些年歲的木屋也越來越多,有著不少學生迎上來跟喻待霄打招呼,當然大概率是因為衛(wèi)天身旁的流影和焱修舞。 喻待霄早些年在尚止書院求學時絲毫沒有皇子的架子,他還經(jīng)常與貧寒學子拉幫結伙,一起整蠱作怪,反抗學院先生們的清規(guī)戒律,當年上官儀的身體狀況還能支撐著他親自教學,但他每每都要被自己這個女婿氣到吐血,在喻待霄身上打斷的戒尺不計其數(shù),罰身為修元者的喻待霄去挑水他能用元氣自山泉處引水直接灌入水缸…… 衛(wèi)天看著那些貧寒的學子氣宇軒昂的走到喻待霄面前,在大冬天里還要故作瀟灑出塵的搖著破破爛爛的羽扇,雖是一臉笑意的跟喻待霄打招呼,但眼光卻都不自覺的飄向衛(wèi)天身旁流影、焱修舞二人,這讓衛(wèi)天感覺憋笑實在是件很辛苦的事…… 當然尚止書院名動天下,其中學生自然也不會全是沒見過美女的土鱉,所以依然有著不少學生是真心實意的過來和喻待霄打招呼。 衛(wèi)天四人身旁學生越聚越多,直接導致了他們無法邁步行走,衛(wèi)天擦了擦額頭虛汗,想道在兩江帝都里沒發(fā)生的看殺今日要在這里發(fā)生了么…… 衛(wèi)天身旁那些吵鬧喧嘩聲忽然消失,一瞬間的安靜讓衛(wèi)天錯以為他突然失聰了。 潮水般擁在一起的學生人群緩緩向兩邊分開,中間空出的道路上有一少女邁步走來。 少女身材瘦小,身著和流影一樣毫不起眼的束身黑衫,面上神情也和流影一樣毫無波動,似是從小營養(yǎng)不良,少女膚色并不是很好,導致了整體容貌要輸于流影三分,但已經(jīng)可以算進美人之列了。 讓衛(wèi)天奇怪的是,他周圍學生看到這名少女時的臉上神情,都是如同躲瘟神般的避之不及。 就連喻待霄看到這名少女時臉上都泛起了一抹苦色,他扶額嘆道: “啊……忍冬,既然你在此,我想嚴老夫子也在此吧?!?/br> “我就不應該答應上官儀那老貨來書院的!這果然是個圈套!” 面對喻待霄的哭嘆,少女依舊是面無表情,她半跪行禮道: “回殿下,嚴正大人的確是在書院?!?/br> 少女是喻氏皇朝朧月司的人,專門負責貼身保護喻氏皇朝鐵面無私仇家賊多的御史大夫嚴正,在尚止書院無法無天的喻待霄還是有人能治他的,教他修煉的師父呂易曾派忍冬送了一件鑲嵌著滅玉的白衫給喻待霄,穿著滅玉白衫的喻待霄體內元氣被滅玉壓制,根本沒法動用修為,然后配合呂易給嚴正副院長的打神尺,喻待霄每一次犯錯都被打神尺打的死去活來,那是柄能直接錘煉元神的真階武器,別說在尚止書院呆了幾年之后,喻待霄的元神強度大有長進,離探世級別也就差了那么一絲一毫…… 喻氏皇朝的朝廷制度結合了三公九卿制和三省六部制,是別具一格的三公六部制,丞相上官儀處理政事,御史大夫嚴正負責監(jiān)察百官,太尉戰(zhàn)順負責軍事,這三位大佬是帝國的決策層,而兵部、禮部、吏部等六部負責執(zhí)行旨意。 除了三公六部之外,喻氏皇朝還有三個直接聽命于皇帝的機構,分別是情報特工機構朧月司,管理修元者的機構供奉殿,管理鑄器師的機構天工閣。 丞相上官儀兼任著尚止書院的院長,而御史大夫嚴正兼任著書院的副院長,主管刑罰。 于是在這兩位大佬的鉗制之下,尚止書院學風極正,就連貴為皇子的喻待霄最終都屈服于打神尺的yin威之下。 嚴正此人之前在袁氏皇朝為刑部尚書,因其為人古板嚴謹,故而在袁氏朝廷中人緣頗差,又因其喜歡直言不諱,所以皇帝也極為不待見他,后來嚴正終于因一次進諫觸怒圣顏,被打入天牢,秋后問斬。 幸好上官儀看出了嚴正是個人才,多次進諫皇上請求赦免嚴正,袁氏皇朝昏庸的皇帝雖然不愿意赦免嚴正,但礙于上官儀的面子卻也一直沒有殺他,然后就拖到了江南王入寇江南,喻鐵雄率遼東鐵騎援救江南之事…… 喻鐵雄當政之后,上官儀向喻鐵雄舉薦了嚴正,喻鐵雄知人善用,敢于放權,直接就讓剛出天牢的嚴正做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但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嚴正當上御史大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查救命恩人上官儀,委實是上官儀在冬天里也溫暖如夏的府邸造價太高,他懷疑文官之首的丞相收受賄賂,貪污枉法…… 這件事讓上官儀哭笑不得,但深知嚴正為人的他也并不生氣,非常配合的將自家賬本拱手奉上,等待清查。品行高尚潔身自好的上官儀自然沒有貪污,他那棟大宅子建造費都來自于江南前后兩代皇帝的賞賜,還有一些費用是他遍布天下的故舊門生所出。 衛(wèi)天回想著腦海中的資料,心中對于這個嚴正也是頗多畏懼,想必他就是那種認死理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愣頭青,自己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