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小丫頭沒動。 齊氏奇怪:“可還有事?” 小丫頭捏了捏手心傅嬤嬤給的一塊碎銀,福身道:“回夫人,那傅氏說,因為自家事影響府上的夏裝縫制,她家娘子著實過意不去,特意親手畫樣式,為咱家小姐制了一件夏裝。那傅氏還說,這件夏裝是她家夫人新畫的樣式,整個蘇州城里只此一件?!?/br> 齊氏點頭:“寧家那位是個懂事的?!饼R氏雖然很滿意,卻也沒有要看那件夏裝的意思,他們張家豪富,什么好東西沒見過,若非是寧氏綢緞莊的幾個繡娘不錯,也不會去那里定制夏裝。 何況寧家最近一個月來,頻繁遇見難事,齊氏雖然同情寧氏,卻也覺得寧家晦氣,怎么不好的事全趕在一塊? 說到這,齊氏已經(jīng)心煩,正欲揮手讓丫頭下去,不防女兒元娘突然開口:“什么夏裝?拿來我瞧瞧。”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最是好奇愛美的年歲,聽說蘇州城里只此一件,立刻便來了興致。 “你想看?!饼R氏看向元娘。 小女孩點點頭:“過些日子就是知府家里三小姐的生辰,女兒正在為那日穿什么衣衫發(fā)愁呢?!敝业男〗?,來往皆是官家女兒,張家雖然富,卻不貴。元娘與幾個女孩玩在一處,總覺得受鄙夷,她心思敏感驕傲,就想爭一口氣。 齊氏也是這個年歲過來的,哪里不知女兒的心思。 索性,小女孩之間的小攀比算不得什么,也就縱容她去。 “既然如此,就叫傅氏進來吧。”齊氏吩咐丫頭。 傅嬤嬤捧著衣裙進來,先給齊氏和元娘請安。 沒等齊氏說話,元娘就好奇問道:“那是什么?”她問的是煙灰色布袋。 傅嬤嬤回:“這是包裝袋。” 齊氏對這些小東西沒情趣,若非女兒喜歡,根本連傅嬤嬤的面都不會見。 她語氣淡淡:“你家娘子倒是有些巧思,這衣裙既是你家娘子的心意,我便收下了?!闭f著給旁邊的丫頭使了個眼色。 丫頭立即上前,接過衣裙。 不同于齊氏的寡淡,元娘倒是喜愛得緊,她覺得這個包裝袋很有意思,新奇又好看,不免就對里頭的衣裙好奇起來。 “打開我瞧瞧。”她吩咐丫頭。 丫頭將衣裙從包裝袋拿出,只見一團簇瑩瑩的嫩粉色,還未瞧見樣式,元娘便愛上了。 齊氏收了之前的輕視,仔細打量起來,這般色澤,可不容易染。 丫頭將衣裙展開。 元娘開始還坐在齊氏旁邊,在看到衣裙展開的剎那,瞬間瞪圓眼睛,蹬蹬蹬跑過去,摸著衣裙愛不釋手:“真好看,阿娘您看,這裙子真漂亮?!?/br> 齊氏也是驚訝,這裙子還真是別致好看。 見齊氏和元娘喜愛這衣裙,傅嬤嬤臉上笑開了花:“夫人,這衣裙不光顏色別致,樣式好看,布料也是頂頂好的,您瞧瞧,不勾絲,而且韌性十足。我家娘子說了,這衣裙顏色穩(wěn)固,洗了不掉色。” 這時候染色技術(shù)尋常,通常新衣服只要過水一洗,便會褪色顯舊。 “阿娘?!痹锷锨?,圍住齊氏手臂,“這衣裙太美了,女兒想多做幾套不同顏色的。” “好好好?!饼R氏答應(yīng)下來。 因為元娘愛極了這衣衫,齊氏就又定了三套,聽傅嬤嬤說寧家現(xiàn)在不僅做女裝,也做男裝,齊氏喜愛這布料細膩冰涼,又定制兩套男裝夏衫。 傅嬤嬤按照寧幼薇吩咐過的,報價10銀子一套。原本她心中還忐忑來著,覺得張家不會接受這個價格,誰料,張家的管事嬤嬤,連價都沒還,就同意下來。 傅嬤嬤抱著剛剛到手的50兩銀子,顛顛往回跑。 我的個乖乖!以前,寧家的成衣能賣上二錢銀子,已經(jīng)算是昂貴,沒想到如今一套要價10兩,也有人掏錢買。 看來,寧家這回要興旺了! 第47章 女鬼織布5 傅嬤嬤說的沒錯,寧家確實興旺了。 當(dāng)日張家的小姐穿著這樣一身粉嫩裙衫,去給知府家的小姐慶生,惹得一幫年輕小姑娘圍著她轉(zhuǎn),不住打聽裙衫來歷。 聽說是從寧氏綢緞莊買的,立刻著下人去寧氏定衣裙。 寧氏綢緞莊的衣服料子好,樣式好,而且穿起來涼沁沁的,特別舒服。雖說價錢貴了些,但是絕對值得。 短短一個月,寧氏綢緞莊的成衣就火起來,甚至到了一衣難求的地步。 連知府大人也穿寧氏的衣服。 最初,知府還不愿意穿,覺得太過奢靡,誰家的衣服能賣到10兩20兩銀子,堪比搶劫。結(jié)果,穿上就不愿意脫了。 唔,太涼快了,太tmd涼快了! 盛夏三伏,艷陽高照,宛如火烤,而他卻恍如置身冰窖。不僅身心舒暢,連腦子都清醒不少,唰唰唰,接連處理好幾樁大事。 這樣一套衣服,知府連穿了10天,若不是知府夫人強逼著他脫下來,他能穿一輩子。 “夫人啊?!泵撓乱律赖闹X得自己瞬間被火氣包圍,喘氣都困難,他艱難開口:“勞煩夫人再給為夫訂一套夏裝回來。” 夫人斜睨一眼,哼聲:“你不說我奢靡么?” 知府嘿嘿笑:“夫人莫見怪,是我的錯,是我說錯話,我的夫人賢良淑德,怎么會奢靡呢?!?/br> 他說了好話一堆,可惜夫人不吃他這一套:“沒了。”知府夫人搖頭。 “怎么會沒了呢?”知府忍不住驚叫。 夫人:“老爺有所不知,這布料是冰蠶絲制成,冰蠶極為難養(yǎng),每日吐出的絲量很少,都是有數(shù)的。之前寧家賣出那許多衣衫,已經(jīng)將存貨用光,這會要等冰蠶吐絲之后,才能縫制?!?/br> 聞言,知府受不了了,嘆息地倒在床上。 結(jié)果,他剛躺下,又迅速起身,哎呀叫著:“熱煞我也,快將衣服拿來,我再穿一晚?!?/br> 夫人拒絕:“不行,老爺且忍忍,我這就讓人去洗,明早晾干,您就能穿了。” —— 因著衣服緣故,寧幼薇和幾位官家小姐也熟絡(luò)起來,經(jīng)常畫了新樣子讓幾位小姐挑,再按照挑選過后的樣子縫制衣裙。 這一日,她正窩在家中數(shù)錢。 傅嬤嬤坐在她旁邊,看著眼前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都要花了。這才多久,不過一個多月,就賺了上千兩白銀。 傅嬤嬤活了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她跟寧幼薇感慨:“夫人,姑爺若是知曉您賺了這么多錢,也許就不會寄休書回來?!?/br> 聞言,寧幼薇歪頭看她:“嬤嬤還記恨白彥朗?” 傅嬤嬤低頭:“老奴談不上記恨,只是心中不平。”她家這么好的娘子,那白家小郎居然不知道珍惜,不過是考中進士,就急急擺脫娘子。哼,如今娘子賺了這么多白銀,那白小郎知曉,一定會追悔莫及。 寧幼薇瞧了瞧銀子,開口:“嬤嬤若是不甘心,咱們就用銀子砸死那廝,為你出氣?!?/br> 傅嬤嬤被財大氣粗的寧幼薇鎮(zhèn)住了,好一會才回神,看著寧幼薇笑:“你呀、你呀,夫人何時也這般調(diào)皮?!?/br> 若非傅嬤嬤提起,寧幼薇恐怕早就將白彥朗忘到腦后,這些時日,她忙著賺錢,根本無心他顧。 不過,她既然要代替原主活下去,那個白彥朗就不該放過。 想到這,寧幼薇決定寫一出折子戲,男主角就是白彥朗,將他背信棄義拋棄妻女,又和南直隸花牡丹勾搭一事,寫了四場戲。 第一場,著重寫男主角白浪的貧窮和虛偽;第二場,寫他見寧家有錢,便故意接近寧家老倆口,得老倆口喜愛,將心愛獨女許配給他;第三場,寫他去南直隸趕考,好色□□,與名妓花牡丹勾、搭,騙取花牡丹銀錢;第四場,寫他高中進士,勾、搭官家小姐,殺害花牡丹,并拋棄妻女。 雖然折子戲中全是用化名,可傅嬤嬤還是一眼瞧出:“夫人,這、這白浪可是姑爺?” 寧幼薇搖頭,糾正她:“是前姑爺?!?/br> 傅嬤嬤一直看第四場,越看越心驚:“夫人,你怎么知道姑爺攀上高枝?” 寧幼薇不知道,這些都是她胡亂編的,不過以白彥朗的心性,若非攀上高枝,不會剛中進士,就急急忙忙寫休書回來,定然是嫌棄寧慈母女兩個礙事,急于擺脫。 寧幼薇在現(xiàn)代混了那么多年,深諳爽文創(chuàng)作套路,又有古文功底,所以這出戲?qū)懙眉群每?,唱詞又優(yōu)美。 她找了十幾個戲班子,晝夜排練,排成后,叫他們?nèi)ゴ蠼中∠镆约肮偌腋簧碳抑醒莩?,不過短短半個月,折子《戲忘恩負義白郎君》就火遍大江南北。 在蘇州城里頭,白郎君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知府大人也在家中聽過這出戲,他聽夫人念叨說,戲中的白浪原名白彥朗,原來是寧氏綢緞莊老板娘的夫婿,高中進士,一朝得志后便拋棄妻女。 “白彥朗?”知府念叨這個名字。 夫人抬頭:“老爺認識?!?/br> 知府嘆氣:“前些日子,恩師寄來一封書信,托我打聽白彥朗的為人。” 夫人好奇:“為何,難道那白彥朗真像戲中所說,攀上高枝,要與官家小姐成親?” 知府點頭:“恩師想將孫女許配給他?!?/br> 知府夫人聽得嘖嘖稱奇:“這個白彥朗也太厲害了,先是娶寧氏那等會賺錢的妻室,又得江南名妓看重,這會又要娶朝中三品大員的孫女,若是不論品行,這個人也著實能耐?!崩蠣?shù)亩鲙熆墒抢舨可袝?,主管官吏的升遷考核,為百官之首。 知府最初沒想到品性一事,他讀過白彥朗的文章,喜愛他的才華,原想好好夸贊一番,可如今聽了折子戲,知曉內(nèi)情,他反而不知怎么回信。 無奈,只好將這出折子戲全部寫上,注明這出戲是白彥朗的原配妻室所編。 —— 京城,吏部尚書接到知府的信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將信扔給兒子江城. 江城接過信,一目十行看完:“這不可能!”他下意識反駁,“誣陷,絕對是誣陷?!苯墙^不相信白彥朗是這等寡廉鮮恥,背信棄義之人。 他眼中的白彥朗謙謙如玉,才華橫溢,溫潤誠懇,是天下第一等好人。 “爹?!彼赞o懇切,“白彥朗此刻正在咱家別莊暫住,兒子希望您能親自見他一面,只要您見過他,就知道他是何等出色之人。兒子為官二十余年,雖未有大建樹,卻自問有幾分識人之明。兒子敢說,白兄弟絕對是兒子見過的最出色的人。 他為人真誠、重義氣,根本不是信中所說那等拋棄妻室、好色忘義之徒,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兒子求您,求您見他一面。” 江尚書驚訝地看向江城,他這個兒子向來老成持重,心性極穩(wěn),很少有這般夸贊他人之時。往日與同僚相交,皆是淡淡如水,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兒子,這般欣賞一個人。 江尚書來了興致,也好奇這位白彥朗,他開口:“既如此,你明日便將他請到家中?!?/br> 聞言,江城興奮得雙眼發(fā)亮,忙不迭點頭:“好,兒子這就去別莊?!?/br> 四十多歲的人了,竟然跳脫如少年,一刻也等不得,連跑帶顛朝別莊而去。 第二日,江尚書見過白彥朗,頓時驚為天人,兩人一見如故,并深深喜愛上了這個青年。果如兒子所說,是天下第一等好人。 江尚書當(dāng)即拍板決定,要將孫女許配給她。 不僅如此,江尚書還在皇帝面前夸贊白彥朗,直將他夸得天上有地下無,世間第一奇才。 皇帝深知江尚書的性子,他向來吝嗇夸人,十分好也要扣下兩分,說成八分。如今見他將那個白彥朗夸得天上有地下無,心中登時就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