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幸好他沒再說什么,牽著她的手繼續(xù)在院子里走動。 院子里人并不多,只有打掃的仆婦偶爾走過,對著他們恭敬地一拜,之后便到竹林里繼續(xù)打掃了。 本來蕭珩身邊還有江錚和胡鐵兩個侍衛(wèi)的,如今倒是不怎么見了。 是以雖然這兩個人,一個只穿著里衣,一個挺著大肚子裹著男人的袍子,卻也沒有人敢多看一眼。 顧穗兒現(xiàn)在也明白了,這侯府里和鄉(xiāng)下不同,鄉(xiāng)下你隨便做個什么都有人嚼舌根子,可是在這侯府里,就是規(guī)矩和地位。 做少爺?shù)?,地位高,他怎么做都是對的,下人是不敢多說一句的,連笑都不敢笑話的。 便是自己,明明先大了肚子才進(jìn)的侯府,可是侯府從上到下沒一個人覺得有什么不對,他們都很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仿佛顧穗兒原本就是這侯府里三少爺?shù)呐恕?/br> 如今做少爺?shù)念I(lǐng)著她,哪怕她再傻再笨,哪怕沒嫁之前先大了肚子,周圍的人也不會笑她了。 秋天的眼光暖和但是并不耀眼,秋天的風(fēng)涼爽卻又不會太冷,周圍的一切都是那么舒適怡人,就連院子里外那翠綠的竹子都看著比平時青翠動人,顧穗兒在這胡思亂想中,心里也覺得舒坦極了。 她甚至覺得,如果日子就這么一直過下去,該多好啊。 忍不住微微側(cè)臉看向旁邊的蕭珩,只見他臉上依然沒什么表情,柳葉一般的墨眉簡潔有力,鼻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高挺。 她突然就想起了他教自己寫的那兩個字,當(dāng)時他說,點點似桃,撇撇如刀,她想起他在宣紙上寫下的那一撇,還真像一把鋒利的刀。 而他的墨眉,就像那一撇刀,深刻清晰,顏色墨黑,襯著那冰玉肌膚,盯著看,看久了,會覺得眼前恍惚起來,會覺得他就是一場夢,夢里才有的人兒。 這個男人不屬于自己的,正如客棧里的少爺不可能娶包姑??墒撬€是慶幸,能站在這么出色的一個男人身邊,她以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在眾多鄉(xiāng)親眼里,她已經(jīng)是入了仙境的娘娘,從此后享受好日子了。 “在看什么?” 顧穗兒想得太入迷了,以至于她并不知道,自己正用癡癡的目光望著蕭珩。 “啊……” 她如夢初醒,小嘴兒吃驚得微微張開。 “我長得很奇怪嗎?” 蕭珩凝視著她形狀精巧的嘴兒,那嘴兒微微張開,嫣紅濕潤。 “不,不……” 她搖頭,努力搖頭,大睜的眼睛滿是無辜。 蕭珩眸中顏色轉(zhuǎn)深,身形靠近,微微俯首下來。 她茫然無措地望著他,看那如墨刀一般的眉,看那似寒潭一般的眼,看他距離自己的眼睛越來越近。 近到一切都放大了。 近到天和地模糊起來。 說不出是渴望還是絕望的情緒襲上心頭,她幾乎被那種強(qiáng)烈的情緒扼住了喉嚨,她呼吸不能,也說不出話來。 她的心在狂烈地跳動著。 她感到有一件事即將發(fā)生,無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終于安嬤嬤曾經(jīng)說過的話,在這一刻,根本想不起來。 這一刻,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仿佛迎接自己的宿命一般仰著臉兒,傻傻地望著他。 男人低下頭來,薄薄的唇輕輕擦過了她的臉頰。 許多的念頭在這一瞬間滑過顧穗兒的心間,她卻連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她竟然清晰地思考一個問題。 他的皮膚像冰像玉,但是,竟然一點不冷的。 唇所到之處,皆是星火。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了,手酸,睡去了。 各位小天使晚安。 ☆、第 18 章 第18章蕭栩的不屑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顧穗兒一直處于恍惚之中。 她身子無力,兩腿懸浮,只覺得自己仿佛飄在云上。 “小夫人,你如果累了就躺下歇一會吧?”安嬤嬤這么安撫她,心里卻是喜滋滋的。 剛才三少爺和小夫人走在院子里時,雖看不真切,但看那身影應(yīng)該是摟在一起的了。還有之前在書房,小夫人的衣服怎么被扯下來,三少爺?shù)囊路趺创┑叫》蛉松砩希@都是事兒呢! 也不知道這孩子還記得她的囑咐么。 “嗯,歇會……”顧穗兒并不知道安嬤嬤心里這一番計較,迷糊著喃喃地這么說,之后便在安嬤嬤的服侍下躺著了。 躺在那里,她還是不安穩(wěn),肚子里的小蝌蚪彈跳踢騰,她傻傻地望著錦帳頂子,腦子里不斷地想之前的那一幕。 她努力地回憶起當(dāng)時的所有細(xì)節(jié),她想把那一幕記下來,刻畫在腦子里,記一輩子,不過一切都變得仿佛隔了一層紗霧,她竟然只記得他的眉毛如柳葉,黑眸如深水,她還記得他的唇摩擦過自己臉時那種火燒火燎的燙。 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被他的唇碰觸過的地方,那里明明依然像之前那般滑膩柔軟,可是她卻覺得被印下了烙記。 他的烙記。 眼里有濕潤的東西滑落,當(dāng)耳根處感覺到潮意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落淚了。 并不是悲傷,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種無法掌控的情緒在她的心口處奔騰。 突然想起小時候,隔壁家的驢韁繩斷了,那驢尥蹶子跑,撒歡跑到東邊山上,一群村民在后面追趕吆喝,可驢就是不停下。 至今記得,那驢子高高揚(yáng)起的蹄子,以及被風(fēng)往后狂吹的短鬃毛。 她一直以為驢子是溫馴的家畜,拴著韁繩戴上驢套,可沒想到它竟然可以這么肆意狂放。 現(xiàn)在,她的胸口那里,就有一頭這樣的驢子在瘋狂地奔跑,肆意地撒歡。 那種躁動情緒像是春日里洶涌而出的河水,幾乎將她淹沒。 她微微張開嘴巴,大口呼氣,瞪大濕潤的眼睛。 黑暗中,她好像又看到了他那雙深如黑潭一般的眼睛。 她羞燥得不能自已,猛地抬起顫抖的手,捂住了臉。 ~~~~~~~~~~~~~~~~~~ 這一日,顧穗兒晌午過后便歇著,整個人睡得昏沉沉的,一直到了晚間時分才醒來,她看看時候,覺得自己應(yīng)該過去老夫人那邊請安了。 最近老夫人看她身子越來越重,便說她不用過來請安,就好好歇著吧,天氣冷,來回走也怕她受風(fēng)寒。 可是顧穗兒心里明白,自己是鄉(xiāng)下來的,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懂的,本就處處不如人,若是再不勤快些,又憑什么能活下去,總不能一輩子靠著肚子里的小蝌蚪。 所以她依然堅持著過去老夫人那邊請安,早上涼些就多搭件衣裳,路上累些就讓安嬤嬤扶著過去。 現(xiàn)在蕭珩命人給她做的衣裳也都做好了,從秋天到冬天穿的都齊全了,而侯府也開始統(tǒng)一給做衣裳了。 她感覺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喜歡看自己穿她們送的衣裳,而蕭珩卻不喜歡自己穿別人的舊衣裳,想來想去,她決定,去請安的時候穿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送的,回來就趕緊換上蕭珩讓人做的新衣裳。 安嬤嬤嘆氣:“小夫人,你這樣也忒累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反正是三少爺給你做的,又不是偷來的。” 然而顧穗兒有時候是很倔強(qiáng)的:“兩位少奶奶送我衣裳那是看得起我,我如果不穿了,她們說不得會不高興的?!?/br> 安嬤嬤:“也許她們根本不會在意這種事?!?/br> 顧穗兒:“萬一在意呢?!?/br> 安嬤嬤再次嘆息:“小夫人,你就是太想著別人了,總怕別人不高興,小心翼翼的,最后還不是委屈自己。” 顧穗兒:“我不覺得委屈啊,能讓大家都高興,我就挺高興的?!?/br> 這是真心話,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是好心,送給自己的那些衣裳都是上等好料子,平時待自己也極好的。如果自己有了蕭珩給自己做的舊衣裳便把她們的扔一邊,她們便是不生自己氣,但自己卻覺得不好,平白辜負(fù)了人家一片好心。 安嬤嬤無奈:“算了,你這樣也行。” 畢竟在這侯府里沒什么根基,也沒可以依仗的娘家,只是一個小妾而已,老實本分,勤快招人待見,多做點討喜的事,總是不會吃大虧的。 她穿戴好衣裳,拿出來兩個手帕,一個繡的翠竹,一個繡的牡丹,這是分別給蕭槿和表小姐陸青怡的。 過去先見了老夫人,老夫人摸了摸她這肚子,又噓寒問暖一番才算了。恰好這時候蕭槿和陸青怡過來了,她就把帕子給了這二人,蕭槿自不必說,陸青怡是眉開眼笑,滿面驚喜。 “謝謝你小嫂嫂,我只說你如今肚子大了,不好cao費這心,沒想到你竟然還記著給我做?!?/br> 旁邊老夫人笑呵呵地說:“你們哪,都看咱穗兒好脾氣,就使勁欺負(fù),仔細(xì)回頭讓你們?nèi)缰懒?,可是給你們冷臉子!” 蕭槿聽了,故意道:“哎呦,別提那三哥了,那真是有了小嫂嫂就不理會我這個妹子了!虧我以前屁顛顛地跟著他哥哥前哥哥后的!” 顧穗兒發(fā)窘,低著頭不吭聲。 陸青怡笑拉著蕭槿:“你快別瞎說,你以為是個人都像你這么亂開玩笑!” 老夫人也從旁道:“就是,你三哥不是要帶著你們過去桂園,小心他改了主意!” 桂園……那可是蕭槿的命門,她這幾年□□叨著呢,當(dāng)下馬上改口:“我三哥對我最好了,當(dāng)然會帶我去!” 正說笑著,蕭栩從外面進(jìn)來,先向老夫人請安。 她如今已經(jīng)考完了女學(xué)的考試,便向老夫人說起女學(xué)考試如何如何,老夫人也細(xì)細(xì)地問了,最后道:“這次你考得不錯,只盼著能進(jìn)去,到時候你和你姐兩個人也有個伴兒!” 蕭栩抬起眼,看了下旁邊的蕭槿,笑道:“我哪能和jiejie比呢,jiejie見聞多,學(xué)識廣,我學(xué)三輩子都不行的。” 老夫人雖然最憐惜蕭槿了,不過她喜歡女孩兒,對蕭栩其實也頗為憐惜的,當(dāng)下摩挲著她的腦袋:“這沒什么可比的,一人自有一人的好,你的好處,自然是你jiejie沒有的!” 蕭栩卻埋怨道:“可是你和哥哥們都疼愛jiejie,不疼愛我。” 老夫人:“這說哪里話,傻孩子!” 蕭栩挑理兒:“那三哥怎么帶jiejie和陸表姐去桂園,卻不帶我去。” …… 大家一時無言,老夫人看著她不高興的樣兒,還能說啥,連忙安撫說:“這有什么,你之前忙著女學(xué)考試,就沒應(yīng)這個,如今你考完了,等趕明兒你三哥和你姐去,自然帶上你!” 蕭栩聽了,頓時歡喜了,頗有些得意地掃了旁邊的蕭槿一眼,之后才喜滋滋地道:“謝謝老祖宗,老祖宗原來對我最好!” 那樣子,頗有些對著蕭槿顯擺的意思。 老夫人看著這小孫女,一時也是不知道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