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秦艽臉色一凝:“我之前一直有留意身后,沒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我,那我們剛才說話?” “他沒聽見,靠近的時候,我又發(fā)現(xiàn)了他?!?/br> “看出是什么人了嗎?” 來喜搖搖頭:“是個小內(nèi)侍,跑得挺快的。我沒什么仇家,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秦艽也在想這件事,把文瓊的事說了一下,目前她在這宮里能稱為仇家的,也就只有這么一個。還有五皇子那邊,不過秦艽不打算將這事告訴來喜,因為得罪一個皇子,這件事實在太驚悚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看他還會不會出現(xiàn),你最近別單一個人出門,我隔兩日讓小田子去你那兒去一趟,有事你讓他傳給我?!?/br> 來喜說了,就往前走,秦艽卻站著不動。 “怎么了?別害怕?!?/br> “我沒有害怕。”秦艽撐起一個笑,道:“來喜哥哥,你干嘛對我這么好?!?/br> 來喜過來拉她:“你都對我這么好了,我為什么不能對你好?!?/br> 秦艽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似乎說不清楚,也許這就是宿命,夢里夢外都逃不出的一個圈兒。不過這輩子肯定和夢里不一樣。 * 秦艽走進紫云閣。 臨進去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看,沒看見來喜。 她在想誰會找人跟蹤她,是文瓊背后的人,還是五皇子?秦艽更傾向五皇子,因為這個人就是這樣,表面不動聲色,背地里偷雞摸狗。 不過恰恰是五皇子,秦艽并不害怕。 因為她了解五皇子的性格,這個人喜歡把一切事都弄清楚,這樣才能全權(quán)在握,而他現(xiàn)在羽翼未豐,不可能為了對付一個小宮女大費周章。 說白了,藏在此人道貌岸然下,是一副絕對利己的心腸,他不會為了無謂的事,多浪費一丁點力氣??赡芫褪且驗樗@種近乎偏執(zhí)的自制力,他才能在眾王奪嫡中走到最后。 “秦艽?!?/br> 秦艽抬頭看去,是小綠。 “你總算回來了,十五皇子來了大半天,說要找你,知道你不在,也不走。沒辦法,殿下只能一直陪著他?!?/br> 秦艽跟著小綠一路去了書房,十五皇子還在。 案上擺著茶水,還有很多點心,現(xiàn)在那些點心都吃得七七八八,點心的碎渣撒得到處都是。小毛孩子還爬在案上,湊到六皇子面前與他說話,那姿勢看著就讓人想打。 他一見秦艽來了,就大喊道:“小宮女,快幫我寫功課,我東西都帶來了?!?/br> ☆、第28章 第28章 28 十五叫的同時, 宮懌也‘看’了過來。 秦艽就見他袍子上也沾了很多點心渣子, 衣袖上發(fā)梢上都是,一看就是十五弄的,這小破孩欺負(fù)殿下看不見。 再聽十五那小毛孩咋咋呼呼叫自己小宮女,秦艽的臉直抽搐。 “小宮女, 你站那兒干嘛?張學(xué)士布置的功課, 我一個字沒寫, 你快幫我寫寫, 不然我明兒沒辦法交?!?/br> “那是張學(xué)士布置給十五殿下您的, 就是讓您自己完成, 奴婢不能幫您寫?!鼻剀催M來后,曲膝給兩人行禮后道。 “你都幫六哥寫, 為什么不能給我寫?”十五說得理直氣壯, 胖嘟嘟的小臉兒,不符合的跋扈,讓人見了又想疼又想打。 “那是因為奴婢是六殿下的伴讀宮女?!?/br> “那你給我當(dāng)伴讀宮女吧,六哥都那么大了, 要什么伴讀?!?/br> 秦艽實在不想理他, 她對這種年紀(jì)的小孩從來沒耐心。在家里的時候,她那兩個弟弟她都不待見,別的姐妹都是讓著他們, 說欺負(fù)也就欺負(fù), 唯獨他們?nèi)堑剿^上, 她必定揍他們。 揍得他們哭爹喊娘, 就跑去找奶奶告狀,不然她奶也不會那么不待見她。 不過秦艽是個宮女,肯定不能揍皇子,再加上十五來到紫云閣就是客,就得把他侍候得好好的,再安安穩(wěn)穩(wěn)送走,翻臉也是不合適的。沒看見剛才小綠快崩潰的樣子,也就是殿下脾氣好,一直陪著他也不發(fā)火。 “奴婢是紫云閣的人,自然不能給十五殿下當(dāng)伴讀宮女了。您看您點心也吃了,茶也喝了,婕妤娘娘那邊肯定等著您回去,奴婢幫您收拾收拾,讓人送您回去?!?/br> 秦艽邊說邊就去長案四周的地上,把十五帶來的雜物往他書袋里塞。都是些筆墨紙硯書之類的物什,散的一地都是。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嘛!”十五嚷著,往地上一躺。 “十五殿下,您帶來的人呢?” 毛孩子被轉(zhuǎn)移注意力,坐起來問:“什么人?” “宮女、內(nèi)侍,您出門不帶人的嗎?”也好把你帶走。 “母妃說了,來紫云閣不用帶人。” 這話說得就有點意味深長了,不帶人進來就是把十五皇子完全扔給了紫云閣。 是因為放心紫云閣里的人嗎? 不是,而是篤信六皇子不會讓十五皇子在紫云閣出事,也是表示自己并沒有惡意。這位婕妤娘娘讓十五皇子來紫云閣是來道歉的,可能還有別的寓意,秦艽還沒分析出來。 秦艽一直知道肖婕妤是個聰明人。這個觀念只是通過分析宮里大局面而得知,并沒有具體的感悟,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肖婕妤的‘聰明’。 提起這個就要說說肖婕妤的人生經(jīng)歷了。 這位婕妤娘娘是宮女出身,一次陛下醉酒后將之臨幸,事后封了個采女。誰知此女運氣極佳,一朝臨幸竟然懷了身孕,又生下一個皇子??上С錾硖?,長相也不算貌美,且德行不佳行為粗鄙,鬧出過許多笑話。也因此明明生了個皇子,卻并不得元平帝的寵愛,連九嬪的位置都沒坐上。 大抵也是心知恩寵以后是不用想了,只能指望十五皇子,肖婕妤對十五皇子極為寵愛,那是要星星絕不給月亮,才養(yǎng)成了十五皇子小小年紀(jì)就跋扈囂張的性子。 這母子倆在皇宮里就是一道泥石流,別人要體面要尊貴要矜持,他們不。因為六局克扣份例之事,肖婕妤敢跑到尚宮局去大鬧,跑到鳳儀宮去大鬧,鬧得所有人都下不來臺面。 類似這樣的事,她干過不少,臉皮厚不說,還是個滾刀rou的性格,因此在宮里有個綽號,人稱鬼見愁。 這個鬼見愁其實帶著貶義,不是惹不起,只是沒必要。十五皇子到底是龍種,肖婕妤又是欽封的婕妤,這沒家世沒背景的母子倆在宮里也礙不了誰的眼,何必與這等粗俗卑賤之人計較。 于是粗俗卑賤之人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钪?,反正直到夢里秦艽死的時候,肖婕妤和十五皇子都還活得好好的。 “那奴婢讓人送您回去。您看殿下陪你坐了半下午,也該去休息了,您也回去休息。” “我不休息,功課不寫完,張學(xué)士明兒去肯定要訓(xùn)我?!?/br> 你也知道功課寫不完要挨訓(xùn)?那張學(xué)士不同其他人,乃是弘文館的館主,歷來受元平帝看重,命其教諭皇子,有責(zé)罰之權(quán)。不是看著十五皇子還小,就他這樣的,估計手板都挨了好幾次。 “那你就回去寫功課,光在這兒纏磨也沒什么用。” “你幫我寫,你都幫六哥寫!” 十五似乎也看出秦艽是個不好說話的小宮女,轉(zhuǎn)頭去求宮懌,拽著他的衣袖胡亂搖。本來宛如謫仙般的人兒,這會兒衣裳被拽亂了,袖子上還沾了很多點心渣子,現(xiàn)在秦艽總算知道殿下衣袖上的渣子是怎么來了,都是這么來的。 宮懌很狼狽,狼狽的他格外有一種無辜感。 他清了清嗓子,模樣尷尬:“小艽,要不你就幫他寫這一次?” “你看六哥都答應(yīng)了?!毙∶㈥幹\得逞,笑得燦爛。 秦艽咬著后槽牙,甜笑:“只此一次,沒有二回?!币部闯鰧m懌被這小破孩弄得焦頭爛額,她主動柔聲道:“殿下,奴婢看您的衣裳臟了,要不您去換衣裳,十五殿下這里奴婢陪著就成?” “那好吧?!睂m懌扶著案,站了起來:“小艽,你好好照顧十五皇弟,別讓他磕著碰著。” “是?!?/br> * 宮懌離開后,書房中只剩了秦艽和十五二人。 已經(jīng)有人來收拾過了,方才一團糟的地方現(xiàn)在變得整潔一新。 秦艽問清楚十五的功課是把一篇文章抄十遍后,在大案上攤開宣紙和書,又?jǐn)[好硯臺,磨了墨。她從筆架上拿下一支自己慣用的小狼毫,又把十五帶來的那只筆潤濕了遞給他。 “我?guī)湍銓懀阕约阂惨獙??!?/br> “我不寫。”小毛孩拒絕得很果斷,并站起來想去玩,他還是知道些規(guī)矩的,六皇子在時一直忍著,這會兒六皇子走了,他解放了。 可惜卻被秦艽拽著衣領(lǐng)子按住了。 “不寫不行!” “好哇,小宮女你敢威脅我,我要去找母妃告狀,說你欺負(fù)我?!?/br> “婕妤娘娘管不到紫云閣來?!?/br> “那我找六哥告狀。” “你個小毛孩子除了告狀還會干什么?我跟你說你今天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要么拿著自己的東西走人,要么老老實實寫?!闭f著,秦艽給了他一個露出牙齒的甜笑,又一下子冷了臉:“別想著告狀,這里在咱倆,你說出去的話沒人會信。” “你——”十五被她變臉的速度嚇到了,指著她:“你欺負(fù)小孩兒。” “你還知道你是小孩兒???”秦艽露出一個獰笑,壓低了嗓子:“早知道當(dāng)初就讓你掉在水里不救你,因為救你的事,我挨了你母妃一巴掌,臉上的腫幾天才消,今天出去被人跟蹤?;貋砹耍氵@個混世魔王又來了,欺負(fù)了殿下半下午,還威脅我讓我給你寫功課。你知不知道我會打人,我打人還很疼?” 十五被她嚇到了,哭了起來,聲音很小,正有漸漸轉(zhuǎn)大的趨勢。 “不準(zhǔn)哭!” 他頓時被嚇得捂住嘴,過了會兒才放下手,抽抽搭搭伸出小手去摸毛筆。 秦艽見他被壓服了,這才收回目光,提筆在硯臺中蘸墨。這種貓憎狗厭的小毛孩,就該這么收拾,多收拾兩回就老實了。 “你好好寫,寫完了我給你拿好吃的點心?!笔帐巴炅?,還得有甜棗,兩招交替才好使。 “真噠?” “奴婢騙你干啥,又沒有點心吃。” “那我要吃栗子糕、馬蹄酥……”十五一邊抽泣著鬼畫符,一邊報著點心名。 秦艽看了他這字心想,讓她幫她寫,那張學(xué)士若是看不出才出了鬼。不過看出來才好,把他手打腫了,他就不皮了。 “想吃點心可以,你要聽話。還有,以后不準(zhǔn)欺負(fù)六殿下,不準(zhǔn)說他眼睛,下次再讓我看見,我就把你拎到小黑屋里去關(guān)起來……” “什么是小黑屋?” “就是一間很黑的屋子……” …… 殿外,宮懌已經(jīng)又換了身長袍,身邊跟著小安子,看樣子似乎站了有一會兒。 “殿下?” 宮懌轉(zhuǎn)過身,小安子忙上前一步扶著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