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她那樣傻里傻氣的人,不露餡才叫奇怪。 不多時,梁時將鳥籠子提給了如影,隨意吩咐了一聲,“楚家四處皆有重兵把守,不可掉以輕心,若是打草驚蛇,下次再想將這小畜生借過來就難了。” 如影一張緊繃的俊臉氤氳在了浮光月影下,心情很滂湃,“……”還有下回呢?! 梁時又折返回了聽雨軒的寢房,屋內的幽香縈繞,絲絲縷縷纏繞心扉,還有一個多時辰就要天明了,梁時躺在地鋪上,他側目看著垂掛下的幔帳,還有里面微微隆起的人形,他閉上了眼,似乎已經太久沒有如此心安了。 她果然是他的救贖,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希望,也能讓他如獲新生。 楚翹啊楚翹,你到底給我喂了什么藥?竟讓我梁時這輩子都載在了你手上! 梁時內心十分清楚,楚翹不是一個運籌帷幄的女子,也沒有通天的智慧。她的確是生的好看,但這世上根本不缺美人,可偏生就是她入了他的心了,如毒瘤深埋,無藥可醫(yī)。 梁時認栽了。 次日一早,梁時依舊雞鳴時分起榻,阿福進來伺候時,卻見他已穿戴整齊,眼神似有若無的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臨走之前淡淡交代了一句,“夫人醒了,速來通報!” 阿福著實想不通了。 二爺明明對夫人似有情義,可平常時候又似乎很冷落夫人,二爺莫不是在苗疆待了兩載,以至于人都不正常了? 阿福應下,二爺既然關心夫人,那么這也是一樁好事。 好歹,二爺昨個兒夜里依舊陪著夫人過了一宿。 * 楚翹醒來時已經是次日傍晚。 她腦殼脹痛的厲害,這感覺像是醉酒之后初醒時,滋味很不好受。上輩子楚翹甚是調皮,梅子酒出窖后,有一次偷偷喝多了,在府上耍酒瘋,那日梁時與諸多世家公子也在府上做客,二爺為了保住她的清譽,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抱回了閨院。 二哥雖然極為疼她,但后來再也不準她碰酒。 可是昨個兒,她根本就沒有喝酒。 “幾時了?”楚翹揉著太陽xue,嗓音沙啞的問了一句,這聲音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怎的虛弱成這樣了? 阿福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思及一事,突然念頭又是一轉,喜滋滋的告訴了楚翹一件事,“您昨個兒起熱了,昏睡不醒。二爺可當真是著急,當即請了周老先生過來給您看診,要知道周老先生可是二爺敬重之人吶,尋常時候,二爺根本不會驚動了他。還有啊,二爺還陪了您一晚上呢?!?/br> 阿福為了府上的子嗣大事,又繪聲繪色的添油加醋的一番,務必要將自己二爺夸成一位疼惜妻子的好男兒,好丈夫。 阿福正說的花枝亂串時,楚翹整個人都懵了,她忙摸了摸自己,嚇的如被雷劈。 她雖活了兩輩子,但從未經歷過人事。不過,好在她嫁入皇宮之前,太皇太后身邊的老嬤嬤教過她一些事。 楚翹渾身酸痛,她忙掀開被褥瞧了瞧,沒有發(fā)現可疑的痕跡,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按著阿福所言,她昨天從外面回來之后一直在昏睡,梁時不會那般……饑不擇食吧! 肯定不會的!他那樣挑剔又矯情的人,絕對不會對她下手! 自我安慰了一番,楚翹腹中有些餓了,遂讓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母親今個兒怎么樣了? 兩個哥兒可有闖禍?隔壁楚家有沒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阿福跟著自家夫人兩年了,知道夫人很是關心老太太,少爺們,還有隔壁楚家,所以阿福聞言,沒有覺得那里不妥,如實答道:“夫人,奴婢方才派人去通知了二爺,說您已經醒了。二爺那邊的意思,是讓您現在就去老太太那邊用飯?!?/br> “老太太還是老樣子,少爺們早晨進學之前來看過您了,隔壁楚家也沒甚大事。不過,奴婢倒是聽說楚二公子養(yǎng)的那只鳥兒昨日受了驚嚇,今天不肯吃食,楚二公子急的大發(fā)雷霆?!?/br> 楚翹:“……” 聽上去好像一切都還算正常,楚翹這便放了心了。 梁老太太的秋華居也種滿了梧桐,這個時節(jié)走在小徑上也是別樣的享受,楚翹不喜權勢,卻很喜歡享受這種細微的美好。 她身子還有些虛弱,今日就由阿福攙扶著婷婷裊裊的走入了堂屋。 梁溫等人看到她氣色尚佳,皆噓寒問暖。就連花木暖也勉為其難的關心了一句,“夫人,你可好些了?我這里倒是有一些補身子的方子,明日給你送過去。” 楚翹莞爾一笑,她明白花木暖的心思,花木暖真要是關切她,早就將方子給她了,卻等到了此刻,還是當著梁時的面說出來。 她真的是很想贏得梁時的心啊。 干得好!花姑娘,你可一定要繼續(xù)加油,哀家盼著你早日虜獲了梁時! 楚翹給梁老太太請了安,之后才緩緩落座,她從頭至尾都沒有看梁時一眼,但這人的存在感太過強大,即便她沒有看他,眼角的余光也總能瞥見那抹墨綠色錦袍,還有他那張雖然俊美卻也十分可惡的臉。 哼!以為她不知道昨天她又中計了? 肯定是梁時做了手腳,否則她豈會莫名其妙的昏睡了如此之久?梁時究竟要干啥子嘛?還能不能讓人好好過日子了? 梁老太太雖然今日依舊不清醒,但對楚翹格外關心,給她夾了不少的大補之物,其中就包括了幾日前炎帝賞賜的鹿rou。 這種燥熱之物,楚翹肯定是不敢多吃的,她現在正當年華正好時,其實……不宜大補的。 楚翹乖巧一笑,接受了梁老太太的好意,但并沒有吃一口鹿rou。 她剛從昏睡中醒來,此刻的面頰白里潤紅,整個人仿佛籠上了一層不太真實的容光。 此前,梁時沉浸在大悲之中不可自拔,以至于他忽略了諸多細節(jié),今日一看這小婦人,竟察覺到她與自己的心上人有著諸多相似的地方,最終他又看著她眼角的那顆小紅痣,神色已經在無意識中露出一股癡迷。 梁時從來都不會輕易表露他的情緒,自然了,除了憤怒之外。 他這個眼神,讓在座的幾人都開始在私底下蠢蠢欲動的浮想聯翩。 梁溫:如玉莫名其妙的昏睡已經很不正常,眼下梁時的態(tài)度更不尋常,他二人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聽說梁時昨夜也是在如玉房里睡的? 梁云翼:父親好像很在意母親啊,也難怪了,母親生的好看,父親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梁云奇:氣氛不太對勁,我又想作畫了,待晚上回去之后,我得琢磨一番。 梁云玥:今天家中的人都好生怪異,我還是吃我的飯吧。 花木暖:好一個顏如玉!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她昨日也不過是與大人出去了一趟,如何就昏睡不起了?此前的喬模喬樣都是在欲擒故縱吧?高門大戶的內宅果然不可小覷了,大人他……他會中了顏如玉的圈套么?當真是可氣!可氣! 這時,楚翹自是也感覺到了眾人眼神的怪異,不過她更想知道的是梁時是什么意思,他因何偷窺她? 正當楚翹感覺到一道視線射過來時,她猛然之前抬眸與梁時對視。 這個狀況發(fā)生的太突然,梁時被嗆著了,他也不知道心虛什么,悶咳了兩聲之后,梁時清了嗓子,道:“食不言寢不語,都給我吃飯!” 眾人:“……”方才明明沒有人在說話呀,誰開口了? 一桌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用了眼神達成共識,只吃飯不說話。 從梁老太太的秋華居出來,楚翹發(fā)現梁時去了上房,她暗暗松了口氣,不知道梁時今晚是不是還要去她屋里,他和她究竟要在同一個屋子里睡到幾時? 自從梁時回京之后,日子當真好生折磨人。 楚翹回了屋,當即沐浴更衣,她知道梁時晚上可能會處理公務,故此會晚些才來,若是他來時,她正好在凈房,那就太過尷尬了。想她堂堂皇太后,如何能被人瞧見芙蓉出水的場景? 那是萬萬不可的! 楚翹以為自己盤算的十分周密,可她到底還是小看了梁時的決心,她更是不知道如今的梁時已經恨不能將她拴在褲腰上盯著了。 楚翹正泡著花瓣澡,就聽到凈房外傳來了動靜,還有小丫鬟的聲音,“二爺,您稍坐,夫人還在沐浴?!?/br> 楚翹僵在了梨花木的浴桶中,可謂花容失色,泡澡的心情消失殆盡,她躡手躡腳的從浴桶出來,又迅速穿好衣裳。 待她步入內室時,當真見到梁時正端坐在圓桌前喝著花茶,他沒有看楚翹一眼,但楚翹能感覺到無所不在的威嚴和逼視。 楚翹沒說話,她上了榻之后,就窩在了幔帳內不出來。 梁時終于側目看了一眼千工床,一想到這小婦人曾抱著他的牌位睡了兩載,他的心情微妙的變化著,如果小婦人真的是她……梁時的心情已經難以平復,他也無聲的躺在了地鋪上,一直不曾說一句話。 楚翹一開始還很煎熬,到了后半夜卻是又沒出息的睡著了。 次日醒來后,梁時已經不在屋內,地鋪也收拾好了。 阿福上前道:“夫人,隔壁楚家今日擺了戲臺子,楚夫人請您過去聽戲呢,二爺也在?!?/br> 楚翹的確很想回到母親身邊,令她不高興的是,梁時竟然也在。 這幾日下來,楚翹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某種威脅。 阿福又道:“夫人,楚家今日可熱鬧了,不少世家子弟都帶著自家夫人登門拜訪了。奴婢聽說蕭王爺也在場,楚家這次是想讓楚四姑娘和蕭王爺相看呢?!?/br> 楚翹每次聽到楚四姑娘就不太高興。 楚蓮是母親兩年前收養(yǎng)的義女,她死后沒多久,母親就精神奔潰了,二哥為了安撫她,就從母親娘家那頭的宗族里挑選了一個姑娘過繼到了楚家,據楚翹所知,母親并不怎的喜歡她。 楚翹雖然死了,可是她一點都不想被人代替。 這一點,二哥做的很不地道! 母親現在根本不插手家中事,她只一心禮佛,讓楚蓮與蕭湛相看一事,肯定又是二哥的主意。 楚翹稍稍捯飭了一番,就去了隔壁的楚家,她的容色上佳,稍作修飾之后,很輕易引來旁人的視線。 楚夫人瞧見楚翹就覺得喜歡,她拉著楚翹在身邊坐下。 楚翹也看到了楚蓮,她今日華衣錦服,妝容精致,發(fā)髻上插的是十分金貴的首飾,加之正當二八芳齡,看上去當真是嬌寵一身的楚四姑娘。 楚翹吃醋了,這一點她無法避免,想當初她才是家中的嬌嬌女。大哥,二哥,還有父親都不敢說她一句不好。 她此刻心中暗想,楚蓮早點嫁出去也好! 楚夫人很拉著楚翹的小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如玉啊,今個兒府上請的是金陵來的戲班子,你要聽什么戲你自己點?!?/br> 楚翹很喜歡被母親關心著,要知道今日來楚家的貴婦都是身份不尋常的,即便在這樣的場合下,即便母親根本不知道她是誰,母親依舊偏疼她多一些。 楚翹也曉得母親喜歡聽哪出戲,就翻開了戲折子,道:“不若就選《荊釵記》吧?!?/br> 這時,坐在楚夫人身邊的楚家大奶奶周氏笑道:“梁夫人當真好眼力,這出戲可是母親最喜好的呢。” 楚夫人看著楚翹的眼神愈發(fā)溫和,“難得還有人與我老婆子喜歡同一出戲。” 楚翹笑了笑,模樣很乖巧。 楚蓮今日算是主角,可她似乎看上去并不怎么高興,只是一人悶悶的坐在一旁看戲,楚翹留了一個心眼,莫非她不想嫁給蕭湛? 正留意著,楚翹察覺到楚蓮一直在時不時的看著不遠處的二哥,她眼神幽怨,暗自傷神。 “……”楚翹當即明白了過來,楚蓮莫不是心悅著二哥吧?這就是戲文里唱的苦情戲??!楚蓮已經入了楚家的族譜了,她就是楚家的人,如何能愛慕自家的兄長?! 楚翹不知作何感想,她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風度翩翩的二哥,她二哥究竟禍害過多少女子?卻就在這時,梁時也朝著她看了過來。 男女席雖分開的頗遠,但梁時那幽若古井的眸子實在是明顯。 楚翹嚇了一跳,忙收回了視線,她感覺梁時近日很“在意”她?。?! 楚夫人察覺到了小夫妻兩個眉來眼去,她笑道:“如玉,其實梁時為人和善,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彼恢焙芸春昧簳r,如若她家翹翹嫁的人是梁時,那也不至于早早就喪命了。 楚翹:“……”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