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郁看了知禮一眼，示意知禮牽著馬過來，認(rèn)蹬上馬。

    知書忙追著問道：“郡王，咱們這是回京中王府么？”

    趙郁沒吭聲，一夾馬腹，往前去了。

    他如今有了銀子，還不忙著去做自己的事，難道要回王府天天找打挨罵？

    知書知禮忙也上馬跟著去了。

    胡靈家里兄弟多，他爹又在宛州，家里就不甚管束他，他在延慶坊置了一個(gè)小宅子，布置得甚是雅致，打算做儲美的金屋，誰知美還沒覓到，宅子就被趙郁被借了過去。

    趙郁這夜回到延慶坊這個(gè)宅子，洗漱一番就睡了。

    第二天趙郁一醒來，就吩咐知書：“你去請胡靈過來，我有話要和他說?！?/br>
    知禮太老實(shí)，只有知書這樣的鬼靈精能把胡靈從京城的犄角旮旯里給找出來。

    待趙郁洗罷澡出來，發(fā)現(xiàn)胡靈已經(jīng)等在明間里了，而且正在吩咐小廝擺早飯。

    見趙郁又是潔凈清新渾身散發(fā)著濕漉漉潮氣出來，胡靈笑瞇瞇道：“我的二哥，你可真愛干凈啊！”

    又問：“你這么早叫我來做什么？”

    趙郁聞到了胡靈身上脂粉味、酒味和別的奇怪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便知他又到勾欄里鬼混了一夜，就親自端起一盞清茶，遞給胡靈：“你先吃了這盞茶，清醒些我再和你說。”

    胡靈接過茶盞，飲了一口，只覺得滿口清苦，后味卻是甘甜，就知是好茶，端著茶盞一口一口慢慢吃了，又起身去大肆洗漱了一番，這才過來陪著趙郁用早飯。

    用罷早飯，又用清茶漱了口，趙郁這才道：“我請你過來，是要和你談?wù)隆！?/br>
    他思索了片刻，這才開口問胡靈：“你聽說過丞相武應(yīng)文新奏上的鹽鈔法么？”

    胡靈雖然是巡鹽胡御史之子，卻還真沒聽說過什么“鹽鈔法”當(dāng)下做洗耳恭聽狀：“二哥，你說吧，我聽！”

    趙郁便細(xì)細(xì)和胡靈解說了一番：“如今朝廷在西北用兵，糧草要從東南運(yùn)到西北，即使有運(yùn)河，損耗也太大了些，武丞相就向朝廷建言，商人自己把糧草運(yùn)送到西北邊關(guān)，邊關(guān)把朝廷特制的倉鈔發(fā)給商人，商人可用這倉鈔換鹽引，然后拿著鹽引去朝廷指定的鹽場領(lǐng)鹽發(fā)賣，這樣朝廷就不用花費(fèi)人力物力往西北運(yùn)送糧草了?！?/br>
    胡靈聽得云里霧里：“哥，這聽起來是個(gè)好主意??！”

    趙郁微一沉吟，道：“原本是好想法，可是太容易被人鉆空子了，比如我，我就會想，我不用去運(yùn)糧換倉鈔，我只要買進(jìn)別人的倉鈔，再去找你爹換成鹽引支鹽，同時(shí)想辦法讓你爹先給我發(fā)鹽引，給別人都晚發(fā)半個(gè)月，而鹽又是老百姓過日子缺少不了的，就這半個(gè)月的時(shí)間的差別，就能讓我發(fā)一注大財(cái)！”

    胡靈一聽，忙道：“哥，這生意可以做?。　?/br>
    又情不自禁道：“哥，你可真聰明，人家武丞相剛奏上的鹽鈔法，為的是自己人發(fā)財(cái)，卻被你給識破了！”

    見趙郁神情凝重，胡靈忙道：“哥，現(xiàn)如今武丞相家族，還有你那嫡兄趙翎的外家孟家，聯(lián)絡(luò)有親，把持朝政，一手遮天，誰也奈何不了他家！這銀子咱們不掙，就被武家孟家那些人給掙了！”

    趙郁看向胡靈：“你如今能拿出多少銀子？”

    胡靈扳著指頭算了半日，秀氣的瓜子臉上露出怪不好意思的模樣來：“二哥，我滿打滿算，就能拿出五百兩銀子——其中二百兩還是我許給蓮香院的頭牌姐兒吳冰兒打頭面的銀子......”

    他眨巴著眼睛看趙郁：“二哥，你能拿出多少銀子？”

    趙郁早計(jì)劃好了，道：“我能拿出七千五百兩銀子?！?/br>
    皇伯父給的八千兩銀子，他打算拿出來做本錢，利用武應(yīng)文新頒布的鹽鈔法掙一筆快錢，然后把掙的銀子都拿到皇伯父面前去，讓他看看這闔朝官員都大大贊同的鹽鈔法，到底是對還是錯(cuò)。

    趙郁不懂政治，卻明白這倉鈔鹽鈔改來換去，到最后受損的只有最底層的百姓。

    胡靈聞言大喜，兩眼閃閃發(fā)光，看向趙郁滿是崇拜：“我的哥哥，你從哪兒弄到這筆銀子的？不會是福王，王爺對你沒這么大方！”

    趙郁笑得得意：“只要有銀子不就行了，你管我從哪兒弄到的！”

    又抬手拍了拍胡靈的肩膀：“來，咱們兩個(gè)細(xì)細(xì)商議！”

    趙翎到了京城王府，先回自己院子里洗漱換衣，然后才去外書房給福王請安。

    外書房內(nèi)擺了幾盆絕品菊花，福王正和清客賞花賦詩，聽說世子來了，當(dāng)下臉上微微漾出笑來：“讓他進(jìn)來吧！”

    清客們察言觀色，見福王歡喜，待世子趙翎進(jìn)來行罷禮，便都不絕口地夸贊起來，全是什么“虎父無犬子”“雛鳳清于老鳳聲”之類奉承話。

    趙翎微微一笑，道：“父王，不知二弟如今在哪里？”

    福王原本已經(jīng)把趙郁忘得干干凈凈，被趙翎一提，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好幾天不見趙郁了，不由恨恨道：“這小畜生，不知浪到哪里了，通不著家，孤已經(jīng)好幾日沒見他來請安了！”

    他想了想，抬眼看向趙翎：“阿翎，你是長兄，理應(yīng)管教弟弟，你去找你二弟，管教他一番，讓他回宛州讀書去，一日日地在京里，只是招貓逗狗眠花宿柳，像什么樣子！”

    不能讓趙郁在京城多呆，得趕快把他弄回宛州去，諒他在宛州也掀不起多大浪來！

    趙翎迎著父親的眼睛，立時(shí)明白了福王的用意，當(dāng)即答了聲“是”，道：“父王放心，兒子這就去尋找二弟，代父親管教他，讓他回宛州好好讀書，不再游逛！”

    安排好鹽鈔買賣之事后，趙郁身上就剩下不足七百兩銀子了。

    他先與胡靈及幾位少年朋友一起，在京城最繁華的延慶坊逛了一盞茶工夫，自我感覺對京城女子首飾衣裙的時(shí)新款式心里有了數(shù)，便與去專賣女子衣裙的香衣坊，給秦蘭芝選了一件大紅遍地金雪貂皮襖、一件修身白綾襖、一件寶藍(lán)通袖妝花袍、一件大紅通袖妝花袍、一條嬌綠緞裙和一條玄錦百花裙。

    胡靈一直看著趙郁選購，最后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二哥，你這是給哪一位買衣服？若是給側(cè)妃的話，這些大紅衣服身份上不大合適......”

    若是給年輕小娘子的話，這顏色又太老道了！

    “我給我母妃另備了禮物，”趙郁眼中含笑，“這是給家中小妾買的！”

    他已經(jīng)提前給韓側(cè)妃弄到了一匣子胡珠。

    胡靈：“......我記得小嫂子比哥哥你小一歲，今年才十六歲......”

    他眼神復(fù)雜上上下下打量著趙郁，真心不明白他這位趙二哥生得清俊，又聰慧異常，怎么審美眼光就能差到這種地步——除了頭一件大紅遍地金雪貂皮襖，其余沒一件合適的！

    這些大紅大綠大藍(lán)大黑衣袍，都是給中年婦人穿的??！

    趙郁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妾比我小八個(gè)月零十天，今年十六歲?！?/br>
    說罷，他吩咐香衣坊的伙計(jì)：“把這些都包起來，我都要了！”

    胡靈：“......”

    這個(gè)二哥，小嫂子愛好什么顏色都不知道，偏偏把生日記得這么清楚！

    從香衣坊出來，趙郁就問胡靈：“延慶坊最大的珠寶樓是哪家？”

    胡靈常給人買首飾，這個(gè)倒是知道的，當(dāng)下便道：“是胡珠樓，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br>
    趙郁邁開長腿溜溜達(dá)達(dá)就過去了。

    胡靈等人忙跟了上去。

    胡珠樓不愧為延慶坊乃至京城最大的珠寶樓，十分豪華，就連柜臺都是上好的黃花梨，很是富貴。

    胡靈一進(jìn)來，就吩咐胡珠樓的伙計(jì)：“把你們的鎮(zhèn)店之寶拿出來，讓我這郡王哥哥看看！”

    趙郁看了幾套胡珠樓的鎮(zhèn)樓之寶后，對一套赤金鑲嵌的紅寶石頭面一見鐘情，覺得秦蘭芝一定很喜歡。

    他問了問價(jià)錢，然后就笑了。

    趙郁確定自己這次來胡珠樓，怕是要空手回去了——買了衣服后，他如今身上只剩下三百兩銀子，可是這套紅寶石頭面要價(jià)是三千兩銀子。

    看著那一粒粒火紅瑩潤蓮子大小的紅寶石，趙郁心道：若是秦氏在這里，一定會說，郡王，這紅寶石一直在和我說，啊，主子，帶我走吧，我舍不得你呀！

    想到這里，趙郁不禁又是一笑，小虎牙露了出來，霎是可愛，他心中卻在想：啊，真是買不起啊，該如何不著痕跡不顯窮跡地脫身離開著胡珠樓呢？

    趙郁正要開口，這時(shí)候一個(gè)白臉錦衣青年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叫了伙計(jì)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后滿臉堆笑走了過來，向趙郁行禮：“小的見過端懿郡王！”

    趙郁認(rèn)出錦衣青年似是宮中太監(jiān)之流，便神情淡淡：“你是——”

    那錦衣青年笑容可掬：“郡王請到一邊說話！”

    到了窗前，錦衣青年便輕輕道：“郡王，咱家是林文懷......”

    趙郁自然聽說過慶安帝寵信的兩個(gè)大太監(jiān)，一個(gè)是白文怡，另一個(gè)便是林文懷。

    白文怡他很熟悉，林文懷卻還沒見過，沒想到便是眼前這位。

    林文懷態(tài)度恭謹(jǐn)：“郡王可有看上的，咱家孝敬郡王！”

    趙郁無功不受祿，忙道：“不敢！”

    他不愿得罪慶安帝的親信，便與林文懷寒暄了幾句，這才告辭與胡靈等人一起離開了。

    出了胡珠樓，趙郁就去了另一家珠寶樓翠玉閣，到底花了二百一十兩銀子，給秦蘭芝買了一套紅寶石頭面，只是這套頭面上的紅寶石都只有綠豆那么大，委實(shí)小得很。

    不過趙郁很有自信，早晚有一日，他有能力給秦蘭芝買那套紅寶石顆顆都有蓮子大的赤金頭面。

    剛出翠玉閣，趙郁就看到了立在路邊等著他的大哥趙翎。

    作者有話要說：　　求作收~求文收~我愛你們喲~(?′?‵?)i l???????

    ☆、第十二章

    趙翎笑瞇瞇立在街邊的柳樹下，等著看趙郁大驚失色的樣子，誰知趙郁一見他，眼睛似乎亮了亮，然后就疾步走了過來：“大哥！”

    到了趙翎面前，趙郁眼睛亮晶晶看著趙翎，簡直像看到了觀世音菩薩下降，似乎接下來就要頂禮膜拜了：“哥，你怎么來了？”

    趙翎臉上帶著笑，鳳眼帶著些疑惑打量著趙郁——趙郁這廝這是要做什么？怎么如此熱情？

    他心中起疑，面上卻是笑得親熱：“阿郁，我剛到京城，父王好幾日沒見你，心中擔(dān)憂，吩咐我出來找你！”

    趙郁是真心松了一口氣——大哥別的不說，對他是從來不小氣的！

    他自己身上沒剩下多少銀子了，胡靈和那幾個(gè)狐朋狗友的私房錢也被他給搜刮干凈了，如今要想體體面面回宛州，只剩下三個(gè)選擇——要么再進(jìn)宮找皇伯父打一次秋風(fēng)，要么去韓府找外祖母或者舅舅借，要么去抱著父王的大腿哭一場要盤纏回宛州！

    這三個(gè)都不是他愿意選擇的——皇伯父剛給了他八千兩，外祖母和舅舅一直想讓他迎娶表妹，父王則是一見他不是打就是罵，要么就是漠視——因此一見到一向和和氣氣的大哥趙翎，趙郁簡直是心花怒放。

    趙翎說著話，鳳眼帶著審視打量著趙郁。

    對于這位二弟，趙翎覺得自己一直看不懂看不透，說他聰明吧，他有時(shí)又傻乎乎的；說他笨吧，他的確又挺聰明！

    許江天跟著趙翎另一個(gè)親隨孟瑞立在一邊，卻在悄悄打量眼前這位端懿郡王。

    其實(shí)自從蘭芝jiejie跟了端懿郡王，他就暗中打探過這位端懿郡王了，知道他素日還算規(guī)矩，只是不大在外留宿，因此從來都沒在近處看過，幾次都是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

    今日這樣近的距離，還算頭一次。

    許江天有一次陪干爹秦仲安飲酒，干爹喝醉了，發(fā)牢sao說自己閨女目光短淺，看男子只看一張臉。

    那時(shí)候許江天還在疑惑——到底什么樣的一張臉，才能讓蘭芝jiejie一眼看中寧愿做妾？

    如今近看端懿郡王，他心里雖然有些酸溜溜，卻總算是明白了！

    這端懿郡王就是一個(gè)小白臉??！

    幸虧蘭芝jiejie及時(shí)醒悟，離開王府回家了！

    趙郁根本沒注意到許江天，他一邊和趙翎寒暄，抽空給胡靈等小弟使了個(gè)眼色。

    胡靈等心領(lǐng)神會，拱了拱手，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