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干枯的枝葉被風(fēng)吹拂,發(fā)出沙沙的響聲。涂綿綿后知后覺地感受到自己似乎穿得有些少了, 她裹緊羽絨服, 縮進帽子里。 “你進去吧,外面冷?!?/br> “沒事。我也想坐坐。” “如果是為了安慰我, 沒有必要的?!?/br> “你想多了?!蓖烤d綿縮成一團, “我就是想看看月亮。你看那月亮, 又大又圓?!?/br> “……” “……” “要不要我唱首歌給你聽。” “好啊。” 涂綿綿本是為了逗他的話, 誰料到九尾回應(yīng)得極快,讓她頓時無話可說。她干咳一聲,支支吾吾地搪塞,九尾不知何時別過頭望著她,一言不發(fā)。 涂綿綿:“你是不是被我吵到了?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br> 一人一妖沉默著坐了很長時間。涂綿綿沒有打擾他,讓他靜靜想著關(guān)于自己的事情。 九尾的尾巴突然伸出來,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勾纏著她的身體,讓她漸漸暖和起來。涂綿綿意外地望向他,九尾卻朝她笑了笑。 “對我是不是有很多疑問?” “唔, 這沒什么?!被叵肫鹱约哼^去的涂綿綿搖搖頭,“每個人都有不能提及的事情,這很正常?!?/br> “你會疑惑吧,為什么我的名字叫九尾,但我只有, 五條尾巴?!闭f到最后,他的聲音陡然間低沉下來,沒了平日的撩人輕佻,更多的是沉重。 涂綿綿的心臟仿佛跟著墜入了一個看不見的深淵,只知道很重很重地墜落下去。 貓有九條命,狐有九尾,每失去一條尾巴,背后的意味都將是沉重而恐怖的回憶。涂綿綿不想因為好奇在他的傷口撒鹽,她轉(zhuǎn)移話題:“外面的確是有些冷啊?!?/br> “我死過四次。” “……” 他的眼瞳里倒映出涂綿綿愕然而震驚的表情。 “什么……” “你看,書里記載得多好,將她說得多么好聽。說我本是兇獸,托她之福收為祥瑞,從此拜在西王母名下成為祥瑞之獸?!?/br> 九尾冷笑:“一個掌管嚴(yán)酷刑罰的神祇,該如何‘感化’兇獸?” 涂綿綿沉默了。她拽住九尾的衣袖,讓他別再說下去。每提到一次都是剜心刺骨的痛苦回憶。 “我最恨這一張臉,讓她用數(shù)萬年時間折磨……” 涂綿綿抱住他,語氣哽咽。 “別說了?!?/br> 她不敢想象短短幾字背后的故事。僅僅是想到九尾居然是被掌管刑罰的神祇折磨著丟掉了四條命,就不禁膽戰(zhàn)心驚。 她的懷抱溫暖卻顫抖著,讓深陷回憶的九尾漸漸恢復(fù)神智。他回抱住涂綿綿,他的用勁很大,勒得涂綿綿有些疼,卻讓涂綿綿更感同身受的痛苦。 這痛苦并非來自于自身,卻更加綿長。 她想到九尾,想到饕餮輕描淡寫的一句“從未飽腹”,就忽然滿心酸楚。人類再痛苦的人生,不過短短數(shù)十載,他們的痛苦卻在經(jīng)歷千萬年之后依然如新,難以忘懷。 “別怕,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九尾埋在她的肩頭,遲遲沒能說一句話。他的面具硌得涂綿綿單薄的肩膀有些痛,但她卻一直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撫著他的情緒,讓他不要再沉浸在回憶之中。 她輕聲哼著歌謠,她的聲音很低、很溫柔,飽含著某種堅強而溫暖的力量。 在大樹下散步的獨角牛們漸漸地走到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趴下,尾巴甩著,像是沉浸在她柔軟的歌聲之中。那繾綣的歌聲傳得很遠、很遠,妖怪們都聽得清清楚楚,就連一直壓抑著煩躁的窮奇也睜開眼睛,舔舔手安靜下來。 躺在床上玩小兔子的饕餮動作一頓。 他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涂綿綿溫柔的笑眼。 和幾個妖怪坐在椅子里的鸞鳥驚訝地說:“原來我們的小經(jīng)紀(jì)人才是最有歌唱天賦的啊。她的聲音很好聽呢?!?/br> 不知何時醒來的南山君正跟著扎堆聊八卦吃宵夜。聞言,他扶了扶眼鏡,嚴(yán)肅地說:“詠之以情,自然感人。你的歌聲里很少缺乏情的力量啊鸞鳥?!?/br> “妖怪要感情,那豈不是送上門等死?!丙[鳥吃吃一笑,但隨即,她肅了面色。 “不過,自從見到驕蟲之后,九尾一直不太對勁。” “驕蟲曾經(jīng)給西王母辦過事,知道對方還在找九尾。他知曉這件事怎么能高興得起來。” “西王母應(yīng)該找不到這里吧?” 眾妖的目光紛紛落在南山君的頭上。倍感壓力大的南山君說:“她應(yīng)該找不到這里來?!痹僬?,就算來了,南山君抗衡不了,也自有制服對方的天敵。 樹枝搖曳著,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九尾緩緩地松開胳膊,但臂膀依然擁抱著她。隔著面具的那張臉風(fēng)華絕代,久久凝視著涂綿綿,涂綿綿呆呆地眨眨眼睛,差點兒沉迷在他的盛世美顏之中。 他的目光不知何時落在涂綿綿柔軟的紅唇上。那張能發(fā)出溫柔呢喃的唇,豐潤而美麗。 他微微地靠近涂綿綿。兩人的唇越來越近。 “……” 涂綿綿按住他的臉,面無表情:“你要干嘛?!?/br> “啊?!?/br> 九尾恢復(fù)了懶洋洋的語調(diào):“怎么越來越?jīng)]法魅惑你了呢,真讓人失望?!?/br> 涂綿綿哭笑不得,不過九尾能迅速恢復(fù)精神當(dāng)然是最好的。她站起身,說:“天色不早啦,回去睡覺吧,明天還得早起。” “恐怕……等等!” 九尾突然比了個噓的動作,轉(zhuǎn)身望向遠方。 涂綿綿站在臺階上,緊張得一動不敢動。難道……又有大人物要來了? 一陣狂風(fēng)猛烈地吹過來,打在人臉上,猶如一片片刀子,九尾背對著涂綿綿讓她先進去,誰料涂綿綿還沒來得及進門,一股凝重而危險的氣息彌漫在樹林四周,令人難以呼吸。 躲在房屋里的狡發(fā)出嗚咽聲,怯怯地縮在沙發(fā)下一動不動。 坐在室內(nèi)的妖怪們差點兒掀桌。 “南山君你有毒吧!”就那么隨口一提,居然,西王母真的找過來了?! 伴隨著寒風(fēng)呼嘯,電閃雷鳴,一道身影漸漸地走近了。 一頭黑尾白馬眼睛發(fā)紅,一邊走一邊噴著氣,兇悍而冰冷。它的身上側(cè)坐著一名女性,她的身上裹著豹紋花紋的皮衣,堪堪遮住敏感部位,一頭黑發(fā)被挽起,頭戴玉勝,雍容華貴。 她的五官線條極凌厲,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存在。 “找你找了好久,想我嗎?”面對著九尾異常冰冷的眼神,西王母倒是半分不在意地笑了笑。 隨即,她的眼神落在涂綿綿的身上。 她的笑沒了。 猛然間被一雙殺機騰騰的眼睛盯著,還是掌管刑罰的神祇,涂綿綿汗毛豎立,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她一步一步倒退,差點兒撞在南山君的身上。 “綿綿,進去。” 南山君擋在她的面前,說:“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有約定你不能過來吧?!?/br> 西王母壓根沒打算接他的話。 她死死盯著涂綿綿:“那個人類?!?/br> 涂綿綿一臉懵,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九尾此刻的表情讓她難受得緊,卻又無能為力。 “你要干什么?!本盼怖渲?。 “為什么在那個人類的身上聞到了你的氣味?” 折磨他上萬年都未曾得到過九尾一句屈服的西王母忽然意識到,她自以為掌握在手心里的九尾,似乎有哪點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 她像往常一樣試圖用絕對的威懾力控制他:“跟我走,我保證不傷害她?!?/br> 涂綿綿站不住了,搶先九尾說道:“不可以!” 話一出,西王母頓時愣了愣。 一個人類,居然有反駁她的資格?她瞇起眼睛笑了:“膽子真大,誰調(diào).教出來的?若你打算讓九尾當(dāng)靠山,那真是大錯特錯?!?/br> 現(xiàn)場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涂綿綿一句不讓,鎮(zhèn)定地和她對視。一時間安靜得要命,地上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好吵?!?/br> 這時傳來饕餮平淡的聲音,讓西王母的臉色變了變。 他一臉倦怠地走到門口,恰好擋在涂綿綿的身旁:“你有什么事,跟我說?!?/br> 作者有話要說: 西王母:你的靠山是誰,說出來聽聽。 饕餮:有意見? ☆、掉入妖怪山啦 因為饕餮的到來,原本劍拔弩張的場面一瞬間氣勢一邊倒。 南山君自信地扶了扶眼鏡, 說:“沒想到饕餮也醒來了吧, 母老虎。” 被稱作母老虎的西王母面色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她一雙冰冷的眼眸攝住南山君,恨不得當(dāng)場將他剜心刺骨, 體會到什么叫做嘴欠的痛苦。 只是, 面前的饕餮她不得不忌憚。 涂綿綿站在饕餮大佬身后異常安心,她側(cè)過臉, 卻看到九尾因為仇恨和極端的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身體。面對西王母的調(diào)笑, 他雙拳捏得極緊, 這不像是被愛情追逐求而不得的被愛者, 反倒像是單方面的施虐留下的永遠無法諒解的痛苦。 涂綿綿的心跟著抽了抽。 面對饕餮若無其事的威壓,西王母不得不從馬上下來。施施然地說:“這是我的家事。饕餮,我記得你從不管閑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