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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紅樓修文物在線閱讀 - 第288節(jié)

第288節(jié)

    原來,那扇骨上的文字,記錄了嚴嵩父子抄家時查抄出的那一部分最為值錢與名貴的古董珍寶。這部分珍寶并不見于《天水冰山錄》中,因此嚴家父子曾經(jīng)積攢的大量財富,與錢寧、江彬等人抄家的結果相比,便顯得小巫見大巫。

    那二十柄扇子的扇骨上,除了記載了這部分珍寶的清單外,還指向了珍寶的藏匿地點。石詠當初將這些文字全部謄錄出來的時候,也吃驚不小,因為這些珍寶的一部分被封進了明嘉靖帝的帝陵永陵之中。

    原來嘉靖那么多年對嚴嵩父子的行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后對嚴家抄出的這些巨額財富,竟然也是在乎的。

    除了永陵的陪葬品之外,其余珍寶藏匿于全國各地共二十處寺廟之中。石詠將清單交給十三阿哥之后,十三阿哥便命五鳳帶人按圖索驥,四處勘察,在這二十處寺廟中的十四座中尋到了藏匿的珍寶,與清單核對,竟一絲不差。

    而其余六座,已經(jīng)在明末戰(zhàn)亂之中毀損,那些珍寶也自此失散,再也尋不回來了。

    十三阿哥命人收攏的這些珍寶,已有一部分在雍正元年通過百花深處的拍賣行神不知鬼不覺地賣出,攏了一部分白銀回來。雍正親自下令,將這部分白銀存入戶部三庫之一,由專門的戶部堂官負責,只能用于民生與抵免百姓錢糧。就連當初年羹堯獅子大開口討要軍費的時候,戶部也沒有動用這筆錢,而是著石詠另想了法子。

    至那一刻,石詠終于放心——這筆錢,總算不會被胡亂花去。

    但是他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將從扇子上取下的原版扇面裝裱之后,裝訂成畫冊,送進宮中,藏于養(yǎng)心殿。而安上臨摹扇面的扇骨則全部交給了十三阿哥,藏在怡親王府。

    這些扇面畫中有不少作品極合雍正的口味,因此雍正命人藏在一只函盒中,就放在養(yǎng)心殿后面的小書房里,時時賞玩,甚至會邀前來覲見的臣子們一起欣賞,甚至年羹堯也見過,只是年羹堯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本畫冊就是他聽了賈雨村慫恿,想要巧取豪奪的石家“寶扇”。

    當年羹堯當面向雍正提起石家“私藏前朝大內(nèi)珍寶”之時,雍正便立即會想起石詠當初那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無私胸懷,與年羹堯的行徑相比,高下立現(xiàn)。石詠這里自然是加分項,而年羹堯自是減分項。

    年羹堯被雍正潑了一瓢冷水之后不久,十六阿哥便匆匆忙忙地進宮,向皇兄抱怨石詠“無故”被步軍統(tǒng)領衙門拘押了去,導致他內(nèi)務府的不少差事都耽擱了。雍正這才曉得步軍統(tǒng)領衙門竟然無故拘押了石詠,自然是將隆科多叫來,問了一通。

    隆科多瞠目不知所對,忙命人查問,當?shù)弥歉笔忠滥旮蛑鶠橹螅】贫喈敿幢粴饬藗€倒仰。原本這兩位寵臣就不和,因此一事之后,隆科多更加不喜年羹堯——這么擅長在旁人手下安插自己的心腹,換誰能喜歡?

    于是隆科多立即命人回步軍統(tǒng)領衙門傳訊,將軟禁著的石詠放出來。當隆科多見到全須全尾從衙門里出來的石詠,隆科多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心想手下總算沒有太過沒腦子,沒有直接將石詠關入大牢,甚至用用刑什么的。那樣便是犯下大錯,在雍正面前要好好喝一壺的。

    石詠被人從步軍統(tǒng)領衙門之中放出來之后,便立即被十六阿哥帶去內(nèi)務府,完成他那些被“耽擱”的差事,隨后便抽空跑了一趟海淀,確認家人無恙。夫妻家人團聚自有一番安慰。但說起回城的安排,石大娘覺得如英行動不便,便建議她陪如英住在樹村靜養(yǎng),而二嬸王氏則隨石詠一起回椿樹胡同。

    石詠回到椿樹胡同,自家門上貼著的內(nèi)務府“封條”尚在。石詠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媳婦兒的一番急智,果然擋住了步軍統(tǒng)領衙門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他本就是內(nèi)務府屬官,所以就自說自話地揭了封條,將王氏請回舊宅。石詠又帶人將宅子內(nèi)外都清點了一番,見沒有多少財物損毀遺失,唯一緊要的一捧雪卻陰差陽錯,從賈雨村手中又轉回了石詠這里——石家這一回,果然可謂是雷聲大、雨點小,外頭看著是天大的禍事,實則沒什么損失。

    至此,石詠終于可以長舒一口氣,他已經(jīng)順利地過了這一關。

    接下來發(fā)生的大事便是眾臣子恭送年羹堯大人出京,朝中四品以上官員在午門內(nèi)相送,石詠也去湊了個熱鬧,只不過他混在人群中不肯露正臉,免得被年羹堯見到,再生什么事端。

    送過年羹堯,算算時辰,石詠知道石喻那邊差不多要從貢院出來了,便帶著李壽匆匆趕去貢院,將石喻接出來。兄弟兩人相見,彼此都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頭。待石喻回到椿樹胡同,王氏已經(jīng)準備好了熱水與飯食,供石喻梳洗并且填飽肚子。

    至于如英與石大娘,石詠與王氏統(tǒng)一了口徑,只說是最近如英畏熱,反正每年五月石家也慣例去海淀小住,這便早搬了一個月過去。石喻便信了這份說辭,他自始至終不知道石詠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兒,但他只要見到大哥無恙歸來,心里就像吃了一枚定心丸似的,早早去休息,準備第二場的考試。

    第二日石詠起了個大早送兄弟去應考,三日后又將石喻從貢院接回來。

    這第二場會試考的乃是時政策論,一共也是五道題。兄弟兩人從貢院回來的路上,石喻便將這些題目一起告訴了兄長。石詠聽去,這五道題一道是關于在各地設置官學的、一道是關于現(xiàn)今的土地政策的、一道是關于工商稅的、一道關于銅錢“劣幣驅除良幣”現(xiàn)象的,最后還有一道是關于外交政策的。

    石詠聽了這些題目實在是心癢難搔,甚至有種沖動想將會試這些考生們的答卷取來看看。他知道會試的考題往往代表著國家政策的風向,如今雍正登基之后,大力推行新政不說,外交也被推上了議事日程,這從會試的考題里也可見一斑。也只有這樣,能自上而下地將這些要務重視起來,將來才會少出一些“牙而成國”之類的笑話,泱泱大國才不會固步自封。

    這樣想著,石詠滿是欣喜,對石喻說:“這些題目,對你來說,一點兒也不難吧!”

    他料定石喻對這些時事都是了解的,除了外交政策正是他這個做兄長的本職工作之外,銅禁、商稅、土地,都是常聽年熙石喻他們談起的話題。至于官學的利弊,石喻本人就在官學里就讀,對這些想必深有感觸。

    最令石詠欣慰的是,這一次會試取士的考題,再也不是四書五經(jīng)的天下。若是考生只讀八股,不了解時政,是絕對答不好這些題的。由此可見,在雍正朝,國家取士也正從死讀書讀死書的向有真知灼見的有識之士轉變。

    他也很慶幸石喻當初通過鄉(xiāng)試之后沒有馬上參加會試,而是積累了一段時間,對時政與世情有了更多的了解。

    石喻聽見石詠這樣問,他只笑嘻嘻地答了一句:“大哥,考完不興對答案!”

    石喻說完,臉上笑容漸斂,道:“不過我也聽說了,好像還是第三場的結果最為重要?!?/br>
    會試第三場,就只考四書五經(jīng)的經(jīng)義題,是最傳統(tǒng)的取士方法。由康熙朝延續(xù)至今,會試第三場的結果所占比重最大。

    石詠當即笑道:“可是那難道還能難得倒你?”

    石喻:……那倒也是哦!

    轉天石喻便又進貢院考最后一場,連考三場,很多人到這一刻已經(jīng)撐不住了。考場里確有發(fā)生士子在考場中暈厥,或是染病被送出考場的——三年努力,到了這一刻卻付之東流。石喻與其他應考的士子見此情形,大多咬緊了牙關苦撐。好在這些題目當真不算難,只在四書五經(jīng)中挑了三句話要求釋義。其中第一篇便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義?!?/br>
    石喻見了這題目,便忍不住想起這就是大哥常說的,“送分題”。

    但石喻不敢怠慢,知道越是“送分題”閱卷人的要求就會越高,當下還是字斟句酌地將題都答了,力爭釋義圓熟老道,而最后書寫答卷的館閣體也是書寫得一絲不茍,沒有半點兒差錯。

    第三場的第三天頭上,一早就有人陸陸續(xù)續(xù)交了卷,怕是在這號舍里實在撐不住了。石喻還是求穩(wěn),見有六七成的人都交了卷,才把卷一交,收拾了東西,候在龍門跟前。龍門是一炷香才開一次,在下一次開放之前,考生們都默不作聲地在門內(nèi)等著。等到下一次龍門開放了,考生們才魚貫而出。

    石喻隨著旁人一起出來,在貢院跟前立定了,先尋兄長的身影。會試的前兩場都是石詠親自接石喻回家,因此石喻理所當然地認為大哥這一次還是會來接自己。豈料他立在貢院跟前張望了半日,只見到了李壽。

    李壽匆匆趕來:“二爺,大爺今日實在趕不過來接您了,吩咐小的過來。小的卻來遲了。您走得動嗎,需要小的來背您嗎?”

    石喻搖搖頭,他的身體狀況尚可,沒有那么需要旁人扶助。只是沒見石詠,令他心中多少有些淡淡的失落——這大約就是石詠與莊親王兩人都向他提過的,總有一日,腳下的路需要他自己走,大哥總不能永遠像小時候那樣背著他。他必須習慣這樣的情形,這樣他將來才能像大哥一樣,把身上的擔子都扛起來。

    “沒事兒,我自己能走!”石喻故作輕松地說,便與李壽一道,慢慢往石家車駕那里走去。“對了,大哥在忙什么?還是朝中的事務么?”

    李壽搖搖頭,面上浮出幾分焦慮,對石喻說:“不是,是大奶奶要生了。大爺聽到消息立即請了假出城去了。”

    石喻一聽,登時著急起來,對李壽說:“不是說要五月么?”

    如英的產(chǎn)期應當在五月,如今提前了整整一個月,令石喻吃驚不小。他想了想,對李壽說:“不如我們從貢院回去,直接接上我娘,一起出城。這種時候,還是一家人聚在一處會好些。”

    李壽想想也是,反正石詠當初吩咐的只是要將石喻平安從貢院接回來,至于之后如何安排,自然是聽二爺吩咐。當下他們便回椿樹胡同小院,將事情與王氏一說,這邊一家子趕緊出城趕去樹村。

    在路上石喻才聽李壽與王氏說了前一陣子石家發(fā)生的事,石喻道這時才知道大哥曾獨自一人被軟禁在步軍都統(tǒng)衙門里,大嫂身懷六甲,卻果斷帶全家出城避禍……而他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大哥要扯那個“托夢”的謊,都是為了他,為了他能夠心無旁騖地去參加會試,能夠順順利利地一展平生所學。

    想到這里,石喻便心急不已:大哥是什么都為他想到了,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卻沒能陪在大哥身邊,也給大哥一點支持與安慰……

    石喻緊趕慢趕趕到了樹村,陪著王氏一起走進石家的小院。王氏這邊已經(jīng)匆匆忙忙直接進如英所住的院子去了。而石喻則在外頭石家小院里見到了大哥石詠與安安。

    這父女兩個此刻正并排坐在外院的石階上,安安懂事乖巧,掏出小手絹,給石詠擦拭淚水,偏生石詠那淚水怎么止也止不住,如同開了閘似的流個不停。

    石喻見這情形,一顆心便直往下沉,連忙走上前,想要與石詠說話,可是他不知為何,縱開了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豈料這時候石詠見到石喻,趕緊抱著安安站起身來,借安安手中的小手絹拭著滿臉的淚水,沖石喻歡然道:“二弟,咱們石家又添了兩個小子,你大嫂他們母子均安……”

    這剛擦干的淚水,立即又爬了石詠滿臉,石詠滿心歡悅,喜極而泣,這些小節(jié)他是怎么也顧不上了。

    石喻長舒一口氣,這才明白過來,大哥是太緊張大嫂,一旦得了喜訊,心情放松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才會如此失態(tài)。

    安安被父親抱在懷里,拍著小手刮著臉笑父親,說:“爹羞羞,爹哭鼻子,娘從來不哭鼻子的,娘才是最勇敢的?!?/br>
    石詠當真是又哭又笑,哭笑不得,反手輕輕刮了一下安安的鼻尖,同時自我反省道:“安安說得沒錯!”

    第386章

    如英所懷的雙胞胎一直是石詠的一塊心病, 如今又聽說如英早產(chǎn)……石詠心中又是憂又是懼又是愧疚。

    其實如英未必是早產(chǎn),當初如英是在隨石詠南下廣州的時候懷上這兩個娃的, 要推斷準確的產(chǎn)期已經(jīng)不太可能。所以在石喻會試的最后一日, 如英這邊蒂落瓜熟, 便自然發(fā)動了。

    早先如英帶著家人與子女一起趕到樹村小院來的時候, 就已經(jīng)給靳勤那邊遞了信兒,請靳勤過來診過一次脈。如英那時已經(jīng)得知自己隨時可能會生,因此早早做了一應準備。甚至靳勤夫婦兩個也在樹村里尋了一戶人家借住, 一面給這附近的鄉(xiāng)親們看看病, 一面顧著如英的情形。

    石家早就做了萬全的準備,可這些石詠并不完全清楚。他聽說媳婦要生了的時候, 就像被一拳打懵了似的, 好容易醒過神來,總算他還有那么點兒神智, 能冷靜安排, 曉得要去請假, 曉得要命李壽代為去接從考場出來的石喻……可他就剩這么些理智,一旦安排下去,立即不管不顧, 縱馬狂奔出城。

    這頭石詠仗著馬快, 直接從京城里奔到樹村,扔下馬匹就要往如英的屋子里沖,結果被石大娘轟出來,并且將安安這個小淘氣交到石詠手上, 要他幫忙帶孩子。一來避免石詠在產(chǎn)房跟前礙手礙腳,二來安安不像庭沛那樣安靜,需要有人看顧。于是石詠就只能在外院與安安這個眉眼像極了親娘的小版“如英”大眼瞪小眼。

    與安安一道,等候在外院的時候,是石詠人生最難熬的一段時光。孩子天生敏感,安安也體會到了父親那般不寧的心緒,一向猴兒似的上躥下跳的假小子,竟然難得地安靜下來,靠在父親身邊,軟語安慰。

    石詠哭笑不得,心想這是他帶孩子還是孩子帶他呀!

    然而他還是打心里地怕,太怕了,生怕如英有個什么不妥。他這輩子認定了如英,他深知孩子都是他們生命的延續(xù),孩子們都會長大,各自成家,成就功業(yè)……而只有如英,才是那個會陪他過一輩子的人。

    好在這一回老天爺沒讓他煎熬太久,如英進了產(chǎn)房沒到兩個時辰,石家的二小子就已出生,并且扯著嗓子開始哭,等到一炷香之后,三小子誕生,他那位兄長已經(jīng)哭累了,安穩(wěn)地睡去。

    母子平安的消息送到外院,石詠喜極而泣,不止險些讓從城外趕來的石喻誤會,更是惹來安安的一番嘲笑。

    可是在石詠心里,這點兒失態(tài)又算得了什么?他媳婦兒平安,而且一下子得了兩個兒子??!

    一時消息傳出,全樹村的鄉(xiāng)親們都來石家小院賀喜,盼著沾沾喜氣。石詠紅著眼睛出面招呼,一時被樹村的大老爺們兒當成是笑料,卻在樹村的婦人們之中被傳為美談。

    樹村有舊俗,有新生兒的人家,要給上門道喜的賀客準備喜錢,就是用紅紙包著銅板。石詠也全無準備,豈料他家佃戶李家那里早就想到,幫著準備齊了讓李大牛送過來。石詠要給謝禮,李大牛只是不讓,說:“大奶奶這樣的好福氣,咱們?nèi)宥颊戳讼矚?,這點小事大爺還跟我計較?”

    待到傍晚,石大娘送出消息,說是如英醒了,石詠一溜煙地就溜進產(chǎn)房去看媳婦兒,顧不上與人交際往來。無奈之下便由石喻出面,代表大哥一一答謝前來賀喜的鄉(xiāng)親。

    樹村立即有有人打聽起石家的這位小哥兒,這樣一表人才,有否婚配。

    熟知石家事務的陳姥姥極為驕傲地說:“石家的哥兒這點年紀就已經(jīng)是舉人老爺?shù)模@才剛參加完會試,許是明兒個就有人敲鑼打鼓過來,說是中了狀元的?!?/br>
    旁人聽說石喻許是未來的狀元爺,都心知高攀不起,可也總有那不死心的繼續(xù)追問,心想萬一石家小哥能看上自家閨女呢。結果陳姥姥拋了一句:“人家在旗。”至此便再無人敢問,大家都死了這條心。

    石喻在外頭支應,那桃花是開了又謝。而石詠與如英在一處,則是暖意如春。

    兩個孩子包在小襁褓里,并排放在如英枕邊,一起安安靜靜地睡著,偏生那五官生得一模一樣,石詠左看看右看看,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偏生如英說她一眼就能分出來。石詠甘拜下風,心知雙胞胎自有分辨雙胞胎的方法。

    “媳婦兒辛苦了!”石詠小意溫存,向如英道勞。如英卻用帕子掩著口笑,說:“聽安安說當?shù)慕裉煊挚薇亲恿???/br>
    石詠一回頭,果然見安安的小腦袋在門口一晃就消失了。他連忙解釋:“哪里是哭鼻子,那就是歡喜,歡喜得不行了自然便落淚,落淚的原因有多種多樣,哪兒能都說成是哭鼻子呢!”

    如英望著他不說話,眼里全是笑意,仿佛在說:解釋就是掩飾。

    石詠便嘆一口氣,曉得在這個家里,他夫綱不振似乎已成既成事實。不過有這樣心性的媳婦兒,他是不是應該理所當然地夫綱不振?

    三日之后,石家就在樹村小院為新生兒洗三。雖說距離遠了點沒那么方便,石家的親朋好友們還是都早早從城中出發(fā),在石家相聚。身份最高的是怡親王福晉與莊親王福晉這兩位,余下如忠勇伯府、老尚書府、碩果僅存的榮府……女眷們都親自上門道喜。以至于很多年后樹村村民還會對此津津樂道,畢竟誰也沒見過那么多精美的馬車泊在村外,竟排出半里地去。

    洗三之后,石大娘陪著媳婦兒就在樹村靜養(yǎng),她打算勸如英好好坐個雙月子,順勢養(yǎng)好身體。石詠則在京城與海淀兩頭跑,一頭顧著妻兒,一頭忙著各種差事。

    石詠料定再過幾日就會放榜,因此勸石喻回椿樹小院住著,畢竟會試之后還有殿試,也是緊要的。石喻即便會試得中,也要參加殿試,才能決定最終名次。石喻見樹村這里諸事已定,他也沒什么能幫得上忙的,便與王氏一道回了椿樹胡同小院。

    哪知會試結果出來的時候又出了一記烏龍。

    石喻的戶籍登記在永順胡同,因此以前科考結果出來的時候報喜的人就曾經(jīng)報喜報到忠勇伯府。所以這次石喻長了個心眼兒,命石海在伯府門房候著,若是有消息就轉送到椿樹胡同來。

    結果禮部真的有官員匆匆忙忙地趕過來,通知石喻參加復試,然后便走了。

    石海是經(jīng)過早先石喻鄉(xiāng)試那回事兒的,將此“復試”也當成了彼“覆試”,震驚之下,心道:這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怎么二爺又要覆試了?

    他無法,只得謝過了伯府門房,匆匆趕回椿樹胡同去向石喻報信。

    伯府這邊得到的消息,很快住在附近的孟氏一家子也知道了,孟氏便無聊賴地叫來石唯,告訴他:“你看看你這位二哥,動不動就攤上科場舞弊之事,這不?又去覆試去了?!?/br>
    石唯被自己娘唬得一愣一愣的。

    殊不知,自從康熙五十一年之后,每年會試之后的復試漸成慣例,也就是說,每一名考中貢士的士子都要復試,并且一場定輸贏,復試取中的,才能參加殿試??蛇@些門道,孟氏哪里知道?

    這消息送來沒多久,跟著前來報喜的人來到伯府,恭賀石喻中了“貢士”。沒過多久孟氏終于將準確的消息給打聽到了,可是這一回她砸吧砸吧嘴,什么都沒說。旁人是報喜不報憂,而孟氏則是報憂不報喜,自然是她自尊心作祟,不愿石喻蓋過親兒子一頭罷了。

    石詠則早就料到石喻能夠考中貢士,參加復試的。聽說石喻復試在即,便去安撫弟弟:“二弟被覆試覆過那么多次,這次小小的復試對你來說不在話下?!?/br>
    石詠在南書房聽過大臣們談論復試的內(nèi)容,曉得只是考一篇經(jīng)義,再做一首五言詩,從難度上看,鐵定沒有會試那么難的。于是他只管指點石喻關竅:“復試非常重視楷法,書法不好者難取優(yōu)等。二弟,到時文章可以求穩(wěn),但是多留點時間謄清,讓旁人好好看看你這一手字。”

    會試時依舊有朱卷墨卷之分,考生寫墨卷,有專人謄寫朱卷,考官只批閱朱卷,待取中朱卷之后,才會再與墨卷核對。而復試則只有墨卷,考官直接批改墨卷,在題目拉不開差距的情況下,卷面整潔與字體優(yōu)劣占的分一下子就高了。

    石喻得了兄長面授機宜,自然心中有數(shù)。不過,他提了一個要求:“大哥,這次復試據(jù)說是在宮中考?”

    復試被安排在保和殿,考中貢士的士子們當場答題,當場交卷,交卷之后立即由主考批改,一兩天之后就出結果,最是“短平快”的考試。

    石詠點頭應是,說:“正好那日要去南書房,索性一同帶你去?!?/br>
    石喻卻笑道:“正是想與大哥說這個呢!”他向石詠提出,復試那日打算自己進宮,不需要大哥陪同。“總不能次次都煩勞大哥。再說了,若是弟弟有幸參加殿試,想必也是這么一趟流程。所以弟弟想自己試試看,自己去應考。”

    石詠盯著石喻看了片刻,爽朗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