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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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軍統(tǒng)領衙門的人興沖沖地過來石家抄沒查封石家的家產(chǎn),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內(nèi)務府捷足先登,石家小院兩處門戶都貼著內(nèi)務府的封條。步軍統(tǒng)領衙門的人沒有權限動內(nèi)務府已經(jīng)查封的產(chǎn)業(yè), 只能悻悻地回轉(zhuǎn), 打算先向上司稟報了再說。 少時衙役們回轉(zhuǎn), 回到步軍統(tǒng)領衙門一稟報, 九門提督副使心想:沒聽說內(nèi)務府也抄了石家?。?/br> 這名副使姓鈕鈷祿氏,名叫和泰,聽了下屬回報, 想了想覺得不大對, 便去內(nèi)務府問人。剛巧總管內(nèi)務府諸事的莊親王與內(nèi)務府總管伊都立都在,和泰見了這兩位, 實在不敢怠慢, 趕緊打千兒行禮,向兩人問安之后, 才小心翼翼地將要問的都問出來:“屬下奉命去查抄理藩院侍郎石大人的家, 卻見石大人的家已經(jīng)被內(nèi)務府查封了, 屬下實在沒聽說此前內(nèi)務府查封石家產(chǎn)業(yè),因此過來問一問?!?/br> 和泰話音剛落,只聽十六阿哥面色鐵青, 大聲問:“什么, 你說什么?” 和泰無奈,心想,關于這位“十六聾”的傳言,好像是真的。他只能又陳述了一遍, 豈料十六阿哥更沒有聽清,皺著眉頭,大聲問:“什么酒家石家的?” 旁邊伊都立給和泰打手勢,示意他別再與十六阿哥這般糾纏下去。和泰無奈,只得告退,十六阿哥便氣咻咻地將一碗茶頓在桌面上,茶汁子亂濺。 伊都立將和泰領出內(nèi)務府衙門的正堂,小聲對和泰說:“那位正在氣頭上,一時聽不清閣下說話也是有的,請千萬別見怪?!?/br> 和泰心想:哪兒敢見這鐵帽子親王的怪???他趕緊問:“莊親王生氣,莫不是為了……石大人?”和泰依稀記得石詠早年在康熙朝可是十六阿哥手下的紅人。 伊都立便長長嘆了一口氣,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對和泰說:“你這邊也別再來觸親王殿下的霉頭了,石家的產(chǎn)業(yè)么……等親王消了氣再說吧!” 和泰馬上明白了,怕是石詠與莊親王交惡,莊親王管著內(nèi)務府,便搶先一步,把石家家產(chǎn)查封。步軍統(tǒng)領衙門反而慢了一步。他這里趕緊謝過伊都立,自己告辭。 伊都立送走和泰,回來與十六阿哥說話,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十六阿哥便對伊都立說:“隆科多眼下管著朝中不少事,沒工夫理會步軍統(tǒng)領衙門,若是知道他的副手這么兢兢業(yè)業(yè)地去幫年羹堯辦事,十九要氣死。” 伊都立想想也是,隆科多與年羹堯……都不是心胸寬廣的人?。?/br> 十六阿哥轉(zhuǎn)臉又笑:“這連本王都要對令侄女甘拜下風??!這般智計,又這樣的冷靜!” 伊都立與十三阿哥是連襟,所以他也是如英的姑父。當下伊都立嘆了口氣道:“侄女兒求到我這兒的時候,還以為她是杞人憂天,誰想得到真會出這種事?不過,”伊都立沖十六阿哥拱拱手,道,“托王爺?shù)母?,眼下石家家產(chǎn)已經(jīng)被內(nèi)務府護住了。步軍統(tǒng)領衙門就算想要再動他們家,也總要問過您的意思。到時候還務請您幫一把!” 十六阿哥自然應下。 石家門上的封條,還真是如英的主意。早先石詠還未想到這一出,他只管家人能平安無事便好。結(jié)果是如英出了這一招,并且自己出面,偷偷從姑父伊都立那里求了蓋上內(nèi)務府大印的封條。原本如英只說是有備無患,結(jié)果伊都立見石家當真靠這兩張封條避過一場禍事,心里也不由大贊這個侄女兒確有急智。 “只是茂行不知如何了!”十六阿哥嘆了一句,“對了,會試的日子是什么時候來著?我允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應到的就得都辦到!” 內(nèi)務府那頭正在擔心石詠的情形,石詠在步軍統(tǒng)領衙門里也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被帶入步軍統(tǒng)領衙門后的一處小院里,小院只一進,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正廳、偏廳、臥室,院子里遍植花木,在這三四月溫暖的天氣里百花盛開,甚是賞心悅目。偏廳則被布置成了的一處書房,里面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可供他隨意取用。 但是他終究是被軟禁在此,外頭的消息一概聽不到,也完全沒有人身自由。 如此這般,過了兩天。每日除了一日三餐有人給他送過來,且有一名低品級的衙役進來打掃之外,石詠連半個人影都沒見到。 石詠立在院中階前,望著面前小小的一方天空,忍不住會想起母親,妻兒與兄弟。他不知他們是否平安,這是最讓他煎熬的事。 他亦會想起昔日傅云生對他說的話,他知道這個時空與他所屬的那個時空有多么巨大的不同,這個時空里,有些人擁有過大的權力,相反對他們的約束,只掌握在龍椅上那人一人的手里,由那一個人的喜好決定。偏生這樣的封建王朝已經(jīng)延續(xù)了千百年,這樣的制度早已深入人心,成為了人人篤信不可更改的信念。 而此時此刻,他更加理解為什么傅云生鐵了心要出海尋找新世界,而不愿在這個時空里與他人一樣,碌碌地過完一生——因為恐懼,恐懼自己辛辛苦苦而得的成果與貢獻只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被全盤否定,全部抹殺。 石詠背著手,望著天空。他很無奈,明明他已經(jīng)將棋局擺了出去,所有的棋子都已經(jīng)擱在了該在的位置上。但是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他預想的方位落子,這讓他心內(nèi)無法控制地感到焦慮。 為了保持冷靜,排解焦慮,石詠一轉(zhuǎn)身,回到偏廳去,望著書桌上鋪著的一刀上好灑金紙箋,一伸手,托起一張,在紙箋上折出兩道斜邊,接著略略比劃,再在紙箋上段折出一排折痕,他便基本上在紙上折出一個扇形。他自己并不擅長書畫類文物的修復,但是自己卻喜歡書畫,畫扇面或是給扇面題字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難事。此刻石詠便隨手折出一幅扇面,隨即自己研墨提筆,認認真真地寫起扇面來。 寫扇面,最講究的是字的布局。怎樣將豎行書法布局,從而避免上端稀疏,而下端擁擠,達到通篇的和諧,是寫扇面時最需要講究的事。 石詠好些時候沒寫,如今重拾,難免生疏,聚精會神地寫了兩幅,都不算特別滿意。他寫第三幅時選擇了上端依次書寫,下端隔行,從而形成長短錯落的格局,便寫得非常舒暢,自覺滿意無比,直起腰,執(zhí)筆凝視紙面,忽聽身旁有人擊掌,總算回過神來。 進來的人是賈雨村。 他一進這偏廳,見了石詠這幅扇面,忍不住大聲擊掌稱贊:“茂行老弟,這真不是我胡亂拍馬屁,你這手書的扇面,流傳到后世,絕不比你家傳的那幾件扇子遜色……說實在的,有這么一手絕技,你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呢?” 石詠裝傻,說:“雨村兄,您這真是說笑,我這點點微末小技,如何能與前人留下的珍品相提并論……” 賈雨村打一個哈哈,剛要說石詠謙虛,哪曉得對方認真無比地跟他掰扯:“您怕是不熟悉書畫扇子之類的‘軟片’,‘成扇’與這‘扇面’有極大不同。對于‘成扇’而言,扇面書畫、扇骨雕琢、二者配合,天衣無縫,才是精品。再加上成扇不易保存,能保存完好的,可遇而不可求,哪里是我在這里隨手涂寫能夠相比的?” 石詠一堵,賈雨村又噎了回去。文物書畫,是石詠的專業(yè)領域,賈雨村連置喙的余地都沒有,若是再多說,又恐石詠拉拉雜雜,扯上一大堆不相關的,把話題不知道帶跑到哪兒去,于是賈雨村斂去了面上的假笑,道:“果然石大人是個癡人!” “您在這里已經(jīng)待了兩日,怕是很惦記家中高堂弱弟、嬌妻幼子的消息吧!其實上回下官已經(jīng)跟您說得很明白了,身外之物,破財可以免災。有好些物事,您收在身邊,也只是收著,又不拿出來用,也換不來金銀財帛,這又何必?” 石詠盯著賈雨村,笑道:“這話您倒是早說?。 ?/br> 賈雨村:……我說得還不夠早嗎? “早點兒明說年大將軍是想見一見‘一捧雪’,我會不給他看嗎?早年間年公曾經(jīng)提過這么一回,我還親自帶了東西到年公府上去的呢?!?/br> 賈雨村聽到這里,登時詭笑,雙掌互擊,立時有隨從捧著一只囊匣進來,放在石詠面前的桌上,隨即退出去。室內(nèi)只留賈雨村與石詠二人。賈雨村笑道:“你說得動人,可是您心里明白,年公……才不會為一枚破損的玉杯動心呢!” “年公要取閣下的‘一捧雪’,不費吹灰之力!”賈雨村面帶笑容,言語溫和,可是石詠盯著他手上的動作,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不信,閣下可以看看這個!” 賈雨村動作輕柔,將囊匣里的一只玉杯取出來,這玉杯杯身上遍布著細細的修補痕跡與紋路,正是石詠再熟悉不過的一捧雪。 這枚玉杯早先一只留在椿樹胡同小院,此時被賈雨村帶到這里,是不是便說明年羹堯已經(jīng)找機會抄了他的家——石詠不懼抄家,也不懼失去什么外財,他唯一關心的就只是,如英如何,石大娘怎樣了,家里人都如何了,孩子們怎么樣…… “原本我也不欲見到這一幕,抄家之禍,女眷驚惶失措,家人流離失所……唉,真是人間慘劇啊!對了,尊夫人還是身懷六甲的時候吧,哎喲,可憐,可憐嘍……”賈雨村一面說一面搖頭,他并未確指石家被抄,但是用這樣的語氣把話說出來,已經(jīng)足以讓石詠遽然色變,雙手顫抖,扶著桌面,幾乎站立不穩(wěn)。 賈雨村得意不已,打算進一步逼問。一捧雪根本不重要,那二十柄舊扇子,和扇子上藏著的秘密才是真正緊要的。 豈料他突然見到石詠彎下腰,緊緊地盯著桌面上那只玉杯一捧雪,支起耳朵,似乎在聽人說話似的。一面聽,石詠還一面點頭,不斷地說:“對!”“好!”“明白!”“這我就放心了!” 賈雨村驚得面無人色,往后退了一步,他心里有鬼,取一捧雪來,就是要誤導石詠,讓他以為家人出事,一下亂了方寸,再逼問起來就要容易得多。豈料他見石詠的面色越來越鎮(zhèn)定,越來越平靜,賈雨村反而有些慌亂,心道:見了鬼了! ——難道一捧雪這件器物,還會說話不成? 石詠見到賈雨村從那囊匣中將一捧雪取出來的時候,心頭登時涼了。再加上賈雨村在一旁添油加醋,將石家的情形說得慘烈無比,石詠一顆心已經(jīng)跳到了嗓子眼兒。豈料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一捧雪已經(jīng)在高聲大叫著反駁賈雨村的話: “假的!假的!” “他娘的這個狗官滿口胡羼!” “詠哥兒媳婦早就收拾東西上海淀去了,臨走還在門上做了個什么機關!” “根本就沒有人抄家,沒人進院子,倒是夜里來了幾個小毛賊,翻墻進來,到東廂翻了一陣,把我給偷了出去!呸,這些沒臉沒皮的人,竟然借我來傳假消息,想要蒙騙詠哥兒,呸,沒門兒!” 一捧雪說得義憤填膺。 石詠也已經(jīng)全明白了:當初他早就與如英約好了,一旦他給石海送出訊號,石海立即回家報訊,如英則立即安排全家去樹村暫避。椿樹胡同小院就此封住無人居住——感情賈雨村此人實在太過猥瑣,為了從他口中套取秘密,竟然偷出一捧雪,并且編造他家人的壞消息來恐嚇他。 石詠聽到這里,忍不住心里安慰,伸手去輕撫這只情緒激動、義憤無比的玉杯。只聽他柔聲說:“一捧雪啊一捧雪,這么些年過去,你總算是長大些了!” 結(jié)果對面賈雨村駭?shù)媚樕n白,不知該怎么看待眼前這只玲瓏剔透,泛著寶光的玉杯:啥……啥叫總算是長大些了? 第383章 “賈大人, 不如咱們都不要兜圈子了,開誠布公地說實話?”石詠直起脊梁, 抱著雙臂, 冷冷地看向賈雨村。 賈雨村吞了一口口涎, 勉強讓自己鎮(zhèn)定, 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年大將軍想要的,其實是我家祖?zhèn)鞯亩f扇子,是也不是?”石詠果斷攤牌。 賈雨村點頭, “是!” “他即便搶這二十柄扇子到手, 也不知道這扇子該怎么用,所以讓你來誆騙我, 讓我將關于這扇子的一應秘密, 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你,是也不是?”石詠繼續(xù)問。 賈雨村:所以到底是我來問你, 還是你在審我?但是他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道:“是!” 石詠笑道:“所以你拿了一捧雪來見我, 要我相信如果我不合作,拒不說出關于這扇子的秘密,你們就會讓我攤上個抄家問罪的大禍, 是也不是?” 賈雨村見石詠當真是“開誠布公”, 頓時笑了,又點點頭,算是一概承認:“茂行兄,老實對你說吧, 適才是我不好,說了些還未發(fā)生的事兒,但我須提醒你,聽我說的那些,你不也是……怕的嗎?” 石詠笑著罵了一句:“事關家人,你特么難道就能不怕么?” 賈雨村也笑:“是,我是凡夫俗子,我也是怕的??墒?,石大人,你真的這么倔強?為了區(qū)區(qū)身外之物,家中妻兒老小的安危都可以不顧了?石大人,我勸您,念在家人的份兒上,您還是……” 賈雨村不知不覺地用上了敬語,不知為何,他越是勸,越覺得心底發(fā)慌——石詠的態(tài)度太過深不可測了,而今日之事,他越發(fā)覺得哪里不對。 石詠緊緊地盯著賈雨村:“賈大人,很感謝你今日前來做說客,并帶消息給我……” 賈雨村望著石詠面前放著的那枚玉杯,一時間心里直發(fā)毛:石詠哪里是感謝他帶了消息來,分明是感謝他帶了這枚玉杯出現(xiàn),而帶消息給石詠的……哪里是他,分明是這枚玉杯么!一想到這兒,賈雨村不由得連腿肚都漸漸抖了起來,原本想再將這枚玉杯收起帶走的,卻不知為何他再也不想碰那枚妖物。 石詠繼續(xù)盯著這一位,道:“但好教賈大人放心,但我石詠天性如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心里有底,這一場較量,我一定會贏?!?/br> 他早已拿定了主意,這條路雖然注定先抑后揚,但若是他走得好,便可永保不再受年羹堯賈雨村等人sao擾,世人也不會再覬覦他石家的幾件珍物。所以他將這條路走得一往無前,這番話他亦說得十分霸氣。 石詠話一說完,忍不住扭頭望向桌面上那枚玉杯,臉上剛硬的表情也換了去,反而沖玉杯得意地一笑,說:“一捧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話說得很硬氣?” 賈雨村見了這副場景,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腳步踉蹌,從室中奪路而出,心中唯有一個字——“妖物,是妖物!”他差點就喊出來了。 “沒用的東西!”年羹堯急著進宮面圣,聽了年富轉(zhuǎn)述,冷然道:“那個姓賈的,看著精明,實則婆婆mama,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姓石的炎炎大言,裝神弄鬼,唬他兩句,就嚇得什么似的了?!?/br> 年富問:“父親打算怎么辦?”他們父子一般,心氣兒一樣高傲,對石詠根本不屑一顧,也從沒將賈雨村放在眼里。 年羹堯任由侍從幫著穿上官袍,將衣扣一枚一枚系好,一邊回答年富:“根本就不需費那么多的事,直接告他私匿前朝大內(nèi)珍物,算是逾制,家產(chǎn)直接抄沒,人直接下刑部大牢,嚴刑峻法之下,還有什么不肯說的?” 沒有半個字廢話,年富已經(jīng)全明白了,登時笑嘻嘻地道:“父親說的是,這般將人好吃好喝地養(yǎng)在步軍統(tǒng)領衙門,難道還當個菩薩供著不成?” 年羹堯點點頭:“是這個理兒,我今日面圣,便提此事。明日這扇子的事兒就結(jié)了?!?/br> 年富緊跟著問:“父親,前兒個夜里咱們的人潛入石宅,只尋到了那枚玉杯一捧雪,扇子卻一件也不見蹤影。您看,要不要穩(wěn)妥些,問出扇子的下落之后再向圣上請旨也不遲?!?/br> 年羹堯搖頭:“等到皇上下了旨,直接帶人去外城查抄便是。若是石宅里搜不到,那對不住,忠勇伯府旁的賜宅,海淀的院子,就一起抄。”年羹堯說得干脆,年富聞言立即點頭,準備去安排。 年羹堯則前往養(yǎng)心殿面圣。雍正此刻正坐在養(yǎng)心殿殿后的小書房內(nèi)批閱文書,見到年羹堯,雍正推了推鼻梁上駕著的玳瑁邊眼鏡兒,很是歡喜地招呼:“來,亮工坐下!今日是會試之期,朕剛剛拿到了這第一試的卷子,此刻正想找你說說話!” 年羹堯坐在雍正對面,毫不客氣,三言兩語,徑直將石家“藏匿前朝大內(nèi)之物”的事兒說了,最后道:“皇上,臣冷眼旁觀,皇上自在潛邸時,便對此人青眼有加,時常照拂,但臣以為,石詠如此行徑,恐怕有負皇上厚望,皇上不宜姑息,當嚴懲不貸才是!” 雍正聞言,抬頭看了看年羹堯。年羹堯覺得皇帝從鏡片后面看過來,正冷冰冰地打量著自己。這位饒是在疆場上殺伐征戰(zhàn)慣了的大將軍,也忍不住被這凌厲的眼神所懾,不由低了低頭,道:“請皇上明鑒!” 雍正終于嘆了一口氣,將鼻梁上的鏡片摘下,托在手里望了望,道:“當初朕還在藩邸之時,眼神就已經(jīng)不大好。石詠還在造辦處當差的時候,就想法子給朕配過眼鏡……” 年羹堯早先的一股氣勢被雍正壓制住了,原本想要再說些聳人聽聞的,聽了這話便怔怔的,再難繼續(xù),只聽雍正淡淡地道:“亮工,朕也一樣記得你,朕在藩邸時,你已是封疆大吏,朕得你之助良多,與石詠所擅長的這等小道不可同日而語?!?/br> 年羹堯登時揚起下巴,心道,若論起君臣知遇,世間再比不上雍正與他。石詠那點螢火之光,又豈能與星月爭輝? “可是朕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與石詠計較,一貫擺出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呢?朕記得,朕還未登基之時,你已經(jīng)對石家人不甚待見……” 年羹堯一躬身道:“皇上,臣對石家并無偏見。若非無意得知石家人逾矩私藏大內(nèi)之物,臣也不會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人?!?/br> 雍正漸漸提高了聲音,對年羹堯道:“那么,以前你在岳鐘琪上表請封的名單上劃去石宏武的名字,是否也是全無偏見?” 年羹堯一時語塞,雍正冷然道:“朕即位之初,就再三提點過你,用人當慎,切忌結(jié)黨營私,切忌摒棄打擊異己,而提拔趨炎附勢之輩。你再看看你如今?!?/br> 年羹堯萬萬沒想到,自己提起石家藏匿私物,竟然惹來皇帝這樣一連串的反詰,心內(nèi)不忿,當即道:“臣想那石詠也必是趨炎附勢之輩,否則如何這等年紀便得皇上圣心嘉許,無功得高位,有過亦不察……皇上,臣不明白,請皇上指點臣迷津?!?/br> 雍正聽見年羹堯如此傲岸的一番話,坐在他對面,愣是氣得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半晌,自己推開炕桌起身,從書房架上取下一只寬大的函盒,沖年羹堯笑道:“你說的前朝珍物,莫不就是指的這些吧!” 年羹堯一驚,抬頭見雍正將那只函盒推到他面前,函盒打開。年羹堯一見那盒子里的東西,登時愣在原地。 “康熙五十九年,石詠已經(jīng)將扇子的事向朕和怡親王報備過。當時是朕與怡親王一起將此事稟報了皇考,是皇考命石詠將這二十件舊物妥善處理,成為今天這般模樣?;士级紡奈聪逻^考語,說石家‘私藏前朝大內(nèi)之物’,朕是沒想到,反倒是你,今日提起這茬兒來了,偏生還這樣咄咄逼人,直欲置人于死地?!?/br> 雍正的語氣里,難以掩飾對年羹堯的失望之情。 石喻在忠勇伯府宗祠跟前的房舍里靜心備考。這里果然如石詠所言,甚是安靜,日常無人打擾。伯府的人在富達禮的關照下對石喻的食宿也極為精心,富達禮說過,若是誰敢怠慢了侄少爺,立即打二十板子拉到莊子上去。 然而石喻還是隱約覺出些不對。原本石詠每天下衙必會到此看望他,但是自從三四天之前就再也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