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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紅樓修文物在線閱讀 - 第255節(jié)

第255節(jié)

    輦轎還未至清溪書屋,康熙皇帝已經面色發(fā)紅,隱隱有些作燒。他半閉著雙目,隨著帝輦的起伏,似乎有些睡著了。

    昏昏沉沉之間,他依舊在問:“朕所選的,究竟是對了還是錯了?”

    黑暗中有個蒼老的女聲冷笑著:“果然又猶豫了。這也原屬尋常,立儲不是那么輕而易舉就能作下的決定?!?/br>
    康熙的眼珠微微轉動:“你……鏡中人?”

    那個女聲幽幽地應道:“是朕!”

    康熙陡然像是抓住了一枚救命稻草一般,高聲問:“武皇,你當年……你又是如何,又是如何……”

    鏡中人淡淡地答道:“很多選擇,無所謂對還是錯,只有好和更好,或是無奈與更無奈……這一點你早已盡知?!?/br>
    康熙一驚,瞬間冷靜下來。他平生最鐘愛的皇子,莫過于元后所出的二阿哥,曾經二立二廢,奈何二阿哥一再令他失望。不損其性命,令其安然終老于鄭家莊,是他這位老父親最好也是最無奈的安排。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康熙喃喃地道。

    “你既然已經選了,卻沒有把握所選的是最好的,這原也不須太過遺憾……你比朕已經強了太多,朕是‘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br>
    說到這里,那聲音飽含著無限追憶與痛楚,漸漸轉為低沉,隨即悄不可聞。

    康熙熟讀史書,唐時的事爛熟于胸,怎么不知道這是昔年章懷太子李賢所做的《黃臺瓜辭》。這么一想他果然釋懷了不少,但兀自心有不甘,登時開口道:“武皇,請留步!”

    旁邊魏珠輕輕推他的肩膀,低聲道:“皇上,皇上!”

    康熙茫然地睜眼,他兀自身在帝輦之上,只是帝輦已經回到清溪書屋。他無法辨清適才當真是遇上了鏡中人,還只是自己偶然一夢。

    康熙由魏珠扶著,下了帝輦,邁入清溪書屋。清溪書屋里非常溫暖,魏珠還未來得及給康熙解下身上披著的大氅,康熙已經面色潮紅,呼吸急促,踉踉蹌蹌地往內室行了幾步,身體朝榻上一歪。

    魏珠嚇了一大跳,趕緊先命人去傳太醫(yī)。他再進來看時,只見康熙皇帝臉露輕松,安然高臥在榻上,雖說面有病容,但顯然心中有一個結已經解開了。

    第二日,十一月初六,雍親王帶同國公延信、世子弘升等五人一起前往暢春園,面見康熙,就京通十三倉中十倉的情形向康熙稟報。

    康熙面見六人,并逐一詢問諸倉巡檢的情形。雍親王有李衛(wèi)整理的賬冊在手,所有數字準確具體,因此能夠對答如流。只在康熙問到具體某倉的情形時,雍親王會轉而命延信等人作答。

    康熙此刻的確面有病容,時時氣虛咳喘,且顯得十分消瘦。漸漸地議倉務的時辰久了,雍親王心中有些不忍,幾次想要終止眾人議論,卻都被康熙攔住。好容易待眾人將倉務議完,康熙將雍親王單獨留下。

    “皇上命兒臣代為祭天?”雍親王實未想到會有這一出。

    他已經聽隆科多轉述了康熙的病狀,心中憂慮,當機立斷,索性借倉務之事進暢春園,向康熙稟報,探視康熙的情形。一番看下來,康熙確實是病了,但看起來病得不重,情形尚好,唯需靜養(yǎng)痊愈而已。

    “初九南郊大祀,胤禛代朕去吧!”康熙聲音沙啞,態(tài)度淡然。

    代天子祭天、祭祖之事,雍親王干過很多回,已是熟門熟路。去年康熙六十年時,雍親王還曾同十二阿哥胤裪一道,代皇父前往盛京祭祖。只是這一回雍親王卻覺得皇父的態(tài)度有些不同。他不假思索,馬上應下,并保證在初九天壇大祀之前一定將京通十三倉之中余下的三倉全部巡完。

    “天寒地凍的,辛苦你了!”康熙難得沖這個兒子露出一點溫煦。

    “倉儲關乎國計,有幸巡驗漕糧,見證豐年,兒臣心中唯有‘歡欣’二字而已。”可憐雍親王聽了這點軟乎話,心頭一熱,險些連說話也說不利落了。

    康熙微微點頭,想起另一個兒子,便道:“胤祥一向樂意與你一處,天壇大祀,讓胤祥與你同去。”

    雍親王聽見皇父提十三阿哥,立即想起十三阿哥的腿疾,曉得他受不得寒,心里頓時“咯噔”一聲,連忙抬頭看向康熙,想要替十三阿哥討情,卻見康熙精神短少,微閉上雙眼,似乎將要睡去。

    雍親王將心一橫,心道反正皇父只說了讓十三阿哥“同去”,沒有說十三阿哥也要祭祀,到時便尋一處館驛,讓十三弟歇著便是。

    想到這里,雍親王連忙告退,任由魏珠扶康熙休息。

    初七日,雍親王等人再度前來暢春園請安,得到的消息卻是龍體不虞,暫免一切請安。雍親王無奈,只得命孫渣齊帶同手下,先將巡倉之事完成,好歹做到有始有終。

    石詠則回到了內務府府署。正如雍親王所言,十六阿哥一直待在暢春園,內務府府署里亂作一團。最要命的就是錢:康熙皇帝剛剛接見過外藩,各種賞賜贈禮之后,內務府又如被打劫了一樣。然而馬上便是祭天,各種支出都堵在內務府跟前。

    石詠沒辦法,只能勸禮部官員去找戶部解決問題,畢竟雍親王這次代天子主祭,戶部也無法袖手旁觀,看雍親王出洋相不是?若是還不行,那就只有上暢春園去找十六阿哥。

    也不知禮部的人是怎么運作的,在初九日當天,十六阿哥從暢春園回來,回到了內務府府署。他一回內務府府署,立即將石詠召去,同時命小田在外守著。

    石詠見到十六阿哥那副尊容,也著實嚇了一條,小聲問:“十六爺,您這究竟是……”

    十六阿哥眼里全是血絲,眼下發(fā)青,下巴上則全是胡茬,一副幾日幾夜沒睡好的樣子。他這時候盯著石詠,問:“茂行,你說,爺該怎么辦?”

    第335章

    “爺可從來沒想過, 要去掙一個什么擁立之功,可是皇阿瑪現(xiàn)在病得很重!”十六阿哥一抬頭, 望著石詠說。

    十六阿哥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 然而石詠心頭卻掀起滔天巨浪:“您說仔細了, 皇上既然病重, 您怎么……您怎么又回京里來了?”

    十六阿哥順了一口氣,道:“我問了兩個留在暢春園的傳教士,他們都沒有什么把握, 委托我出園子之后將其余幾個洋人一起帶去。但是清溪書屋那里圍得水泄不通, 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誰也不給進?!?/br>
    說起洋人傳教士, 石詠倒是想起來了, 他認得的那位馬國賢,在康熙接見各國公使與傳教士之后便留在暢春園。后來石詠去通州巡倉的時候, 馬國賢應當是從暢春園出來了, 還給石詠捎過信, 只是那時石詠完全不得空而已。他當時還推想著康熙的身體應當是好轉了,豈料現(xiàn)在又惡化了?

    “十六爺,您說清楚些, 是什么人將清溪書屋圍得水泄不通?”石詠追問了一句。

    “自然是步軍統(tǒng)領兼九門提督隆科多, 他的人正在暢春園值守,且可以調動在暢春園附近的駐防八旗?!笔⒏绱鸬?,“隆科多說是皇上的意思,十五有月食, 為防人心有異,所以龍體不虞的消息一概不許外傳,相應的,也一概不許人探視?!?/br>
    石詠登時眉頭一皺,他自然忍不住想起當日在通州倉時,雍親王橫眉冷對,怒氣沖沖地望著隆科多的情形。

    那個隆科多,似乎不大靠譜。

    “您沒有機會進清溪書屋,那么有旁人進去過么?”石詠再問。

    “有,十哥進去過!”十六阿哥悻悻地道。

    石詠片刻之間直發(fā)懵: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是十阿哥?

    這一位似乎已經消沉了很久很久了,久未在朝堂上出現(xiàn),每次隨扈也一直沒有他。話說這位十阿哥出身高貴,當年諸皇子加封的時候一封就是郡王,但凡在朝堂上活躍一點,人們談起“立長立嫡立愛”的時候,沒準都會再加上一個“立貴”。

    但因為十阿哥的出現(xiàn),石詠已經完全懵了:按照他被劇透的內容,隆科多應當是個四爺黨,畢竟總是被人“舅舅”“舅舅”地尊稱著,不向著雍親王好像也不大好意思;而十阿哥則應當是個鐵桿八爺黨,后來轉而支持十四阿哥——怎么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這兩位攪到了一起,這是什么情況?

    石詠呆了片刻,只聽十六阿哥喃喃地道:“四哥和十三哥在南郊,八哥九哥縮在城里不出頭,三哥在暢春園卻被擋了駕,我……我該在哪里?又應當做什么?”

    石詠凝神,當即道:“十六爺,您當真沒有想過那‘擁立之功’?”

    十六阿哥一怔,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我開這種玩笑!”

    十六阿哥平時總是自詡是石詠的上級,又是長輩,其實深心里卻當石詠是個最可靠的朋友,否則也不會這當兒尋石詠來問計了。這一刻,小田牢牢守在外頭,屋里就只有十六阿哥與石詠兩人,十六阿哥再也不管什么身份官職輩分的差別,只管焦灼地望著石詠,盼他能給一點意見。

    “既然如此,”石詠認真地說,“那么十六爺此刻一切都以皇上的需求出發(fā),想皇上所想,事事尊重皇上的意思,一片純孝,不存私心,便任何人都挑不出您的毛病?!?/br>
    一語驚醒了夢中人,十六阿哥肅然道:“原該如此!爺明白了!”

    他伸手拍拍石詠的肩膀,說:“這幾日恐是非常的時候,萬一爺有個萬一……”說到這兒,他停了口,說不下去了。石詠卻冷靜地勸他:“只要十六爺憑著一顆本心去做事,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就一定能有個好結果?!?/br>
    這位是個以后還要當鐵帽子王的人。

    十六阿哥一想也是,當即站起身,伸手整了整領口,再次準備出門。他轉頭對石詠說:“承你吉言!對了,這幾天北風刮得夠勁了,雖然冷,但總是晴著。我剛剛回城的時候卻覺得不大對,應當是要下雪了。你住在外城,多小心點兒?!?/br>
    十六阿哥因為受過傷的緣故,是個天然的“晴雨表”,此刻提醒石詠,純出關心,瞬間讓石詠也很感動?!皩α?,爺從暢春園出來的時候,好像聽魏總管問起十三哥來著的。你若是見到你家姑父,給爺帶個話?!?/br>
    原來十六阿哥從暢春園出來的時候,曾經聽見魏珠與隆科多說話,聽語氣像是在爭論,魏珠言語里提及十三阿哥,但是隆科多秉承上諭,不許任何人前往打擾康熙養(yǎng)病,因此爭執(zhí)起來。

    石詠聽了,心中有些警覺。魏珠這人向來謹慎,不會自說自話提及十三阿哥,既然他提起,想必是康熙提過,魏珠去說,卻在隆科多這里碰了壁。

    ——所以隆科多現(xiàn)在是一人獨大,在暢春園里說了算了?

    還有,十三阿哥明明掌握著那些在黑暗里見不得光的力量,暢春園發(fā)生的事他不可能不清楚。如今這一位……當真老老實實陪著雍親王在南郊祭天?

    石詠屈指一算,雍親王在南郊祭天,至少要三天。若康熙當真病勢嚴重,拖延了這三天,無人能夠探視,那么一切便都晚了。想到這里,石詠送走十六阿哥,在內務府府署內巡視片刻,見無人注意到他,轉身便出了內務府府署。

    他走在屋外,耳邊是沙沙的響聲,原來十六阿哥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外頭已經下起了小雪珠,天陰,無風,下午光景,暗沉得有如傍晚一般。

    石詠從內務府府署出來,縱馬向南邊趕。說老實話,他的心思與十六阿哥一樣,絕沒有任何掙那“擁立之功”的主意,他從不羨慕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似的富貴,更加不可能冒著事后被人清算的風險,摻合其中。但是事情已經牽扯到了十三阿哥身上,他卻無法就此置之不理。

    他腳程很快,片刻間已經趕到了西華門附近。

    “小石詠!”這回是西華門向石詠熱情地打招呼,絲毫不在意石詠其實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它的下馬碑跟前,與它好生一起聊兩句了。

    石詠勒住馬韁,稍許有些歉疚地沖那高大的門樓微微搖了搖頭,在心里暗暗地道:不行,今日不行。他曉得西華寂寞,卻又從不失熱情,可是此刻他只能抱歉了:改日,改日一定好好與你敘個舊。

    “沒事啦!小石詠!”西華的口氣里多少有些失望,“你下回來也行,反正我總是在這兒!”

    這城門總是在這兒,歷經數百年的風雨,它自巋然不動,哪怕出出入入的人們已經換了一代又一代。

    石詠趕緊點點頭,表示他一定記住這個約定。西華便開心地道:“我在這兒等你來哈,對了,你若是有什么為難的事兒也可以來找我,我癡長你幾歲,許是可以幫到你哈!”

    石詠心想:這位豈止是癡長了幾歲,是幾百歲吧!

    他立即沖西華門揮揮手,隨后一提馬韁,重新提速,向南疾行,不多時,已經將那紅墻黃瓦的巨大皇城拋在自己身后。正在此時,雪越下越大,已經不再是雪珠了,轉為鵝毛也似的漫天雪片,向石詠罩下來。天色已經昏暗到看不清路徑。石詠一彎腰,將馬匹身上懸掛著的馬燈摘了下來,點亮,再掛回去。

    大雪漸至,京城里家家戶戶此刻關門閉戶,街道上一片凄清。石詠接著馬燈的光,依稀見到遠處慢騰騰地過來一駕馬車。石詠覺得那馬車眼熟,不由自主地勒住馬韁,座下駿馬便減慢速度,眼看他的坐騎便要與那馬車擦肩而過。

    就在此刻,他突然見那馬車座上的車夫,一點一點地軟倒,手一松,韁一撒,接著整個人頭朝下栽倒在京城的青石板路面上。

    石詠一驚,趕緊下馬,先握住了韁繩防止駕車的馬匹亂走,然后再去檢視那名車夫,大聲招呼之下,卻見車夫早已身子發(fā)僵,竟是死了已經有些時候了。他甚至不知道這駕馬車,是怎生在無人駕駛的情形下安然來到這里的,想必是馬匹溫順,且路徑又熟悉,才會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事。

    驚魂未定之際,石詠只聽車駕內一個虛弱的聲音:“是茂行么?”

    石詠揭開車簾,果然見十三阿哥坐在車內,雙目緊閉、面色發(fā)青,看情形并不大好。他連忙應了一聲,定定神道:“姑父,我先送您回金魚胡同去?!?/br>
    “不,不必,茂行,你不必管我,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十三阿哥明顯是在強抑痛楚,但仍堅持著說,“一件要緊的事!”

    石詠沒接口,他沒可能在這個當兒將十三阿哥撇下,自己另去做什么緊要的事。他隨即將車夫的遺體扛起來,扔在自己的馬匹上,隨即坐到車夫的位置上,嘗試自己駕車。而他自己的馬匹頗有靈性,默默跟在石詠這車駕的背后。

    十三阿哥在車駕內嘆息一聲,知道根本勸他不住,當即隨他去,任由著石詠在這漫天風雪之中,指揮這車駕緩緩向金魚胡同駛去。

    待到了金魚胡同,十三阿哥府的大管事聞訊奔了出來,石詠背著十三阿哥進府,對那管事丟下一句:“外頭的事,都交由你了?!蓖忸^他的馬背上還馱著十三阿哥府車夫的遺體,回頭到底是報官,還是由十三阿哥府自行處置,石詠不再過問。

    “茂行……”

    十三阿哥由石詠背著進府,在他背后含混地道了一聲謝,就如那日在宮中,石詠背他的那一程似的。

    他們這一起府,早已驚動了十三福晉。她連忙帶人過來看,見到石詠滿頭滿身都是雪,連忙命人去熬姜湯,又知十三阿哥一定是舊疾犯了,又張羅著去請大夫來。

    石詠剛放下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一伸手,已經扣住了石詠的手腕。石詠唯覺那只手冰冷如鐵,他掙脫不得,只得低聲道:“姑父,您的緊要事,這就請吩咐吧!”

    十三阿哥緊緊地盯著石詠,寒聲道:“石詠,我能信你么?”

    自從相識至今,十三阿哥就從未在石詠面前問過這樣的話。若非事情極為要緊,斷不至于如此。石詠愣了愣,隨即默然無聲地點了點頭。

    “我需要你去尋到五鳳?!笔⒏缫琅f盯著石詠,“五鳳身上帶著那枚虎符。”

    石詠這時終于明白了,十三阿哥于祭天之時悄然回京,是需要動用虎符、調動力量。然而盡管這一位如此謹慎小心,可旁人絕不愿讓他如此稱心順意,在那車夫身上不知動了什么手腳,若非遇上了石詠,十三阿哥未必能安然抵達金魚胡同,反而可能將性命斷送在回京這一程。

    好一招毒計,殺人于無形。

    “姑父,我該去何處尋五鳳?”石詠問。

    “他在城外……”十三阿哥的神情里多了一絲茫然,一絲乞求,“我也不知他在何處!”

    石詠:……

    這時候十三阿哥突然彎下腰,掏心掏肺似的一通劇咳,再抬起頭時,他漲紅了臉,聲音嘶啞,低聲道:“石詠,對不住……我已經想遍了所有的辦法,所有的人……我別無他法,只有拜托你找到五鳳?!?/br>
    他的話音剛落,十三阿哥又是一陣大咳,接著這一位整個身體都像個蝦米似的弓了起來,雙手青筋畢現(xiàn),顫抖地扶著自己的膝頭,似乎疼痛難忍。石詠實在看不下去,只能低聲道:“姑父,我應下了,我去找五鳳,將他帶到您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