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梁九功突然往地上一撲，膝行兩步，來到小徐面前，伸手抱住小徐的腿，放聲哭道：“徐爺，徐爺，是老奴錯了！老奴冒犯了徐爺，老奴該死，老奴該死，可是老奴不知怎么的，就是惜命啊……”

    ——他還有這滿滿一院子的葫蘆，這都是他的兒女??！

    這梁九功瞬間說哭就哭，哭得滿臉是淚，死死抱著小徐的雙腿，小徐再難掩飾自己的憎惡與厭棄，掙了掙，從梁九功這里掙出來，一伸手就抄起那只酒盅，端在手里，湊到梁九功面前。

    這時候梁九功已經(jīng)哭得聲嘶力竭，早就沒有了當(dāng)初在宮中做內(nèi)侍總管的那份沉穩(wěn)與冷厲。小徐手中那只酒盅，就是現(xiàn)行的催命符，怎能不叫他心膽俱裂。

    可就在這是，小徐突然一抬手，就將那只酒盅往自己口中送去，一揚脖一氣兒飲了，杯中最后還余那幾滴，就干脆讓落下來，落在梁九功臉上。

    梁九功的哭聲立即從中斷絕。

    石詠也嚇了一跳，趕緊邁上兩步，緊緊盯著小徐，看他有沒有異樣。

    小徐自然沒有異樣。

    那酒壺里的酒，就是尋常的水酒而已。

    他放下酒杯，慢聲細(xì)語地對梁九功說：“梁總管，魏總管叫我來，只是想讓我轉(zhuǎn)告一聲：不是總有人會在乎一個全無用處的廢物。您在這兒好好地做您的葫蘆，就誰的事兒也礙不著。”

    “這一席好酒好菜，您就慢慢享用吧！”

    話一說完，小徐轉(zhuǎn)身往院門處走去。

    身后梁九功頓時像一灘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心志徹底被擊垮，原本還算平整的面孔，一下子變得溝壑縱橫，布滿皺紋。

    第100章

    梁九功癱倒在小院的地面上, 小徐看也未看，轉(zhuǎn)身就走。

    石詠在他身后忍不住出聲道：“小徐……徐公公……”

    小徐緩緩轉(zhuǎn)身, 面對石詠：“石大人有何見教？”

    石詠一下子怔住了, 有何見教么？他還真沒有什么可以指教小徐的。小徐的確是與梁九功有私人恩怨, 這次出手, 兵不血刃，甚至梁九功的身體未損分毫，可是精神卻已經(jīng)被小徐全部擊垮了——石詠身為局外人, 對小徐的做法根本沒有立場評價, 只不過，眼前這人, 還是他曾經(jīng)認(rèn)識過的小徐么？

    那夜頂著凌冽的寒意, 趕到他值夜的小屋跟前來求援，石詠至今都還記得那張年輕而凄惶的臉, 和尋到“救命稻草”之后流露出的由衷喜悅。

    可是眼前這個小徐, 盯著石詠, 面上沒有分毫表情，仿佛頂著一張撲克假臉。石詠見了他，心頭頓時一窒, 仿佛昔日認(rèn)得的那個小徐早已死在慎刑司里, 而眼前這個，是頂了舊皮囊的另一個人。

    然而小徐見到石詠面上一片錯愕，突然嘴角抬了抬，帶著幾分自嘲, 笑了起來。

    “石大人是不知今日此事該如何善后嗎？”小徐盯著石詠，眼中多了幾分柔和。他伸手指指梁九功桌上那只盛“頒瓟斝”的木匣，說，“那件東西，您帶回去，只說梁老見過了，不愿收下，便轉(zhuǎn)送給您了。另外，您從他這里拿個葫蘆回去，交與來人，就能交差了?！?/br>
    “旁人托你傳遞消息，不外乎怕姓梁的說出什么來，傳到那位耳中去。本想滅口了之，偏又是那位用過的老人，怕那位又生出多心……”

    石詠想想也是，從梁九功的反應(yīng)來看，他的確是還知道些什么。這位梁總管，雖說被康熙厭棄，可是昔日康熙的恩寵，如今依舊是他的護身符。好多人都想動梁九功，卻都沒有人敢動，最后只能送東西進來暗示與安撫，盼他守口如瓶，安生在此終老。

    “不過請石大人放心，今天大人過來這事，絕不會傳到魏總管耳中去?！毙⌒煲幻嬲f，一面斂了笑容，緩緩轉(zhuǎn)身，“從此以后，小徐也不再虧欠大人什么了?！?/br>
    從景山回來，石詠的心情異常沉重，他袖中那只盛了“頒瓟斝”的匣子，也是沉甸甸的。

    賈璉早就在椿樹胡同門口候著，見到石詠的臉色，心里微微一沉，趕忙迎上去問，卻見石詠點點頭，說了一句：“僥幸僥幸，總算是不負(fù)所托！”

    兩人找了個清凈的茶樓，坐下來說話。石詠將東西都交還給賈璉，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全都說與賈璉，包括小徐將梁九功嚇得險些靈魂出竅的事兒，和小徐的交代，也都一一轉(zhuǎn)述了。

    賈璉點點頭，說：“這也在情理之中?！?/br>
    他取了石詠帶回來的那只葫蘆，在手里掂了掂，看了看葫蘆的大肚子細(xì)嘴，苦笑著說：“鋸了嘴的葫蘆，這個梁總管，說得好生形象！”

    裝著一肚子貨，可偏偏有話說不出來，梁九功如今不就是這樣一副情形？

    看著那只盛了“頒瓟斝”的匣子，賈璉頓了頓說：“既然梁九功沒收下這只葫蘆器，不如你就收著吧！”

    石詠搖頭：“這怎么行？這……這不是，價值千金的東西嗎？”

    賈璉搖搖頭：“都是這么說，可真要拿到市面上去，也沒人買這個，畢竟損了那么一小片。你就當(dāng)是梁九功收下了，隨后又見你骨骼清奇，是個做葫蘆器的材料，然后就將這個轉(zhuǎn)送給你了唄！”賈璉越說越覺得有道理，“這樣我回頭交差，就只說梁九功已經(jīng)收下了‘頒瓟斝’，然后回禮回了這只‘鋸了嘴的葫蘆’，豈不是更加入情入理？”

    石詠繼續(xù)搖手：這哪行？

    他這只是舉手之勞，哪里當(dāng)?shù)闷疬@么貴重的謝禮？

    豈料賈璉拿這個給他，還不是要做謝禮的。下一刻，賈璉就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紙，往石詠面前一推：“石兄弟，這是我家給你的謝禮！”

    石詠接過來一看，更是唬了一大跳，只見賈璉這次拿出來的，是京郊房山一個小莊的地契。這個莊子帶著一頃地，一小片林子。石詠雖然不熟悉京中地價，但他猜這個莊子，價值至少在五千兩以上。

    “這哪里使得？”石詠此刻終于對他此行“任務(wù)”的重要性有所認(rèn)識，賈家竟然回贈他這么重的謝禮。再算上這次送出手的“頒瓟斝”，賈府這次還人情可是下足了血本。

    石詠堅辭不收，賈璉卻堅持要給，還直接拿著房契，拉著石詠，要去給這小莊過戶。

    “要不這樣吧！”石詠想了想說，“璉二哥，我就收下那只‘頒瓟斝’，至于莊子，您就真的別再勉強我了。”

    那只頒瓟斝，還給賈府，恐怕也會因為自身的瑕疵，終日藏于不見天日的庫房里，倒不如給他，他來想辦法，嘗試修一修……

    賈璉還是不肯，與石詠退讓半日，見石詠堅持，只得作罷，將那只裝頒瓟斝的匣子交給他。

    “對了，璉二哥，上回我向你提起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樣？”

    石詠所指，就是上回十三阿哥讓他幫忙薦人，張羅自鳴鐘生意的事兒。石詠有意向十三阿哥薦賈璉與薛蟠，但總要這兩人自己先點了頭才好。

    賈璉笑著向石詠點頭，說：“跟家里都說過了，老太太、老爺都是允了的。拙荊也覺得是樁正經(jīng)差事！”

    可賈璉的笑容里微有一些尷尬。這件事他問過府里的意見，旁人卻并不怎么支持。原因在于，賈府早年間被劃歸二阿哥一黨，后來被皇上狠狠敲打過，自己子侄一輩，也是嚴(yán)令約束，不欲與眾阿哥往來。但是如今二阿哥復(fù)立無望，而皇上也漸漸老邁，賈府也多有些著急，再加上朝中暗流涌動，賈府自然也動了良禽擇木而棲的心思。

    可賈璉偏偏是要去給十三阿哥幫忙，這令賈府中人都覺得賈璉不大著調(diào)兒。十三阿哥出宮建府這么多年了，連個王爵都沒掙上，聽說又是拮據(jù)得緊，賈璉去幫著打點生意，別是連自家本錢也賠進去了。

    賈璉又與鳳姐商議，鳳姐心里卻蠢蠢欲動，頗有想搏一搏的意思：“那位不管怎么樣，也是個皇子阿哥，既然有膽氣做這門生意，想必最要緊的關(guān)竅都是打通了的?！?/br>
    她又說：“你看現(xiàn)在，但凡想要去巴結(jié)那些親王貝勒么，多是八千一萬兩地打點，又費錢，將來還不知道怎么樣。如今這位，旁人都不看好的時候，你卻結(jié)了個善緣，現(xiàn)在舍一點精力，好好地辦差，將來萬一你押中了，就少不了咱風(fēng)光的時候?！?/br>
    鳳姐性子就是這樣，膽子大，敢下注，曉得風(fēng)險越大的事情，回報越大。然而賈璉之所以心動，卻并非覺得十三阿哥還有登上大位的機會，而純粹因為這樁差事乃是石詠所薦，他信任石詠，覺得朋友不會挖坑讓自己跳。

    可能賈府也想從賈璉這里留一條后路，畢竟十三阿哥與四阿哥一向親厚，而冷面王四阿哥那里他們也得罪不起，于是賈府便讓賈璉自己去張羅，只有一個要求，不許動公中的銀子，防著賈璉虧錢，拖累到自家。

    “我這已經(jīng)備帖子準(zhǔn)備上十三爺府上請安去了，石兄弟可有什么要提點我的？”

    石詠想了想，說：“若是府上有什么治風(fēng)濕的好藥，或是偏方什么的，能備上一份，十三爺那里鐵定用得著?！?/br>
    賈璉記下了，最終收回了那張小莊的地契，而石詠則收了那只盛“頒瓟斝”的匣子，各自告辭。

    石詠沒直接回家，先去了松竹齋。此前石詠因差事繁重，已經(jīng)有一段時日沒進過松竹齋的大門了。松竹齋的白老板是十六阿哥的門人，見到石詠，知道這位是自家主上得力的下屬，當(dāng)即眉眼彎彎地迎了上來。

    “石大爺您來嘞！”

    石詠不得不感嘆歲月如梭，他才到這個時空不過兩年，就已經(jīng)從“石小哥”一躍成為“石大爺”。

    “白老板，您千萬別這么客氣，叫我‘茂行’就好?！笔伌蜻^招呼，接著說明來意，“今天就是過來看看店里有沒有什么用來修修補補的碎片?！?/br>
    白老板忙叫楊掌柜楊鏡鋅出來。這段時日楊鏡鋅在松竹齋的時日不太多，可巧今日也在。

    “您要什么材質(zhì)的？”楊鏡鋅問，一手打開一只十六格的多寶匣，里面盛著各式各樣的碎片，“玳瑁、珍珠、琥珀、碎玉，還是什么別的？”

    石詠一瞥眼，只見那只多寶匣里盛著的全都是各種材質(zhì)、各種形狀顏色的材料。

    原來這“松竹齋”這間專售古董文玩的店鋪偶爾也會接一些修繕的活計，就如早先十六阿哥命人送來的那只南方的螺鈿插屏，就是被碰掉了兩片夜光螺，然后送到這里請匠人修補。所以松竹齋里各種用于修補與點綴的小片材料一應(yīng)俱全，石詠在匣子里翻了翻，見竟然連小塊的雨花石都有。他不得不贊楊掌柜準(zhǔn)備得周全。

    “就琥珀吧！”石詠原本也在一直暗自琢磨該用什么樣的材料。在他的想象之中，頒瓟斝這件葫蘆器上面的缺損，最好用一種材質(zhì)與顏色都能與原器件本身形成反差的材料：因為頒瓟斝本身是紫色，而且表面有一層醇厚的包漿，光潤而厚重。這種材質(zhì)，極難找到一模一樣的材料來修補。

    而石詠的想法一向是，既然做不到一模一樣的，那么就干脆來個“反差萌”，用迥異的顏色和質(zhì)感，坦蕩地將修補的痕跡顯露在觀者面前，以此賦予修復(fù)的器物新的生機。這并不是保護性的修舊如舊，但是卻能創(chuàng)造新的美感。這與他當(dāng)初用“金繕”的法子修復(fù)瓷器，是一個意思。

    這時候他取出了隨身帶著的那只木匣，打開，隨手撿了幾片琥珀碎片，在頒瓟斝的那只缺口比了比。

    楊鏡鋅正好湊過來，見到那只頒瓟斝，驚訝地想要出聲，但后來還是忍了，縮回一邊去。他們古董行有個規(guī)矩，收購古董的時候，自然要將古董的來歷問個清楚，但若有主顧上門，問價、修繕，甚至是寄賣，只要這古董不歸店家所有，店家便也不問來歷。

    石詠撿了一片金黃色半透明的琥珀碎片，放在頒瓟斝邊上比比，點頭笑道：“就是它了！”

    金黃色的琥珀，與頒瓟斝紫色的表面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半透明的材質(zhì)，則能將光線透進頒瓟斝內(nèi)部。對光看時，仿佛像是在杯壁上開了一道窗，有陽光透過來。古人說“玉碗盛來琥珀光”，到這里則是“葫蘆盛來琥珀光”了。

    石詠拿定主意，便將頒瓟斝和琥珀碎片都收起，要付銀兩給楊鏡鋅，楊掌柜死活不肯收。石詠無奈，只得應(yīng)承下回一定再來照顧他的生意。

    接下來，石詠依舊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鮮魚口，在那里的魚市買了些干的魚鰾回來。回到椿樹胡同石家小院的時候，石詠正好見到李壽在教喻哥兒扎馬步。

    李壽這陣子除了替石詠跑跑腿，領(lǐng)點兒閑差之外，近來也在正白旗府署跟著旗里的青壯練練武藝。他得了石詠的吩咐，每天會督促石喻也鍛煉鍛煉身體，免得他讀成個書呆子。

    石詠到家的時候，石喻就正漲紅了臉扎馬步，而旁邊李壽則手里拿了石墩子反復(fù)舉著。石喻大約覺得扎馬步好累，隨時想要松懈下來，可一瞅見旁邊李壽舉石的樣子瀟灑至極，心里也頗羨慕，記起哥哥的話，便也只能咬著牙苦撐。

    石詠見狀，哈哈一笑，轉(zhuǎn)身進屋，先去將魚鰾都泡上——他回頭要用這些泡發(fā)的魚鰾做魚鰾膠，因為魚鰾膠的粘性非常大，砸膠的時候會十分吃力，曾有“好漢一天砸不了三兩鰾”之說。所以他這也算是有機會借體力勞動來鍛煉身體了。

    石詠回屋，取出那只頒瓟斝放在桌面上，先打個招呼：“請問，是……石崇，石季倫……嗎？”

    他有點兒心理準(zhǔn)備，這只頒瓟斝上面刻著“石崇雅賞”，十有九九是石崇的舊物，若是不出意外，通過這件從晉時留下的古物，石詠也能與石崇溝通一二。

    然而這回石詠卻失算了，那只頒瓟斝靜靜地放置在桌面上，東廂里則寂寂無聲，沒有任何器物能夠開口說話的跡象。

    石詠嘆了口氣，心想，這第一要務(wù)，還是該將器物修好了再說。

    于是他先取出那片琥珀碎片，仔細(xì)在這具酒器的杯壁上比過，然后用炭筆大致勾了兩條線，隨即去了矬子來，將這片琥珀碎片打磨成合適的形狀，然后再不斷地將這一片碎片放在頒瓟斝上比較、修整，終于打磨出一片能與頒瓟斝杯身嚴(yán)絲合縫的琥珀。

    在粘合之前，石詠則先去將琥珀兩面拋光，因為一旦粘合上去，頒瓟斝本身比較脆弱，就再也沒有拋光的機會了。

    待這些都做完，石詠已經(jīng)花去了整整兩個晚上的時間。待到第三天石詠休沐的時候，那些魚鰾就已經(jīng)泡得差不多了。

    這天石詠又花了兩個時辰，將事先泡發(fā)好的魚鰾砸成魚鰾膠——砸膠倆時辰，粘合一分鐘。一旦魚鰾膠完工，石詠立即動手，將琥珀片與頒瓟斝器型粘合在一處，用繃緊的棉線將粘合處溢出的魚鰾膠刮凈，再用棉線將這具葫蘆器整個兒“箍住”，就等待魚鰾膠徹底干透。

    在等待膠質(zhì)干透的時候，石詠想：這件器物，以后要像妙玉那樣用來沏茶，恐怕是不成了，畢竟魚鰾膠怕熱，熱水一浸就散了，但若是用來盛酒、甚至是溫溫的酒，都還是可以的。

    等到魚鰾膠干透，石詠將這器物表面所有綁著的棉線都拆下來，這件頒瓟斝便修繕完成了。

    可是，直到現(xiàn)在，這只號稱是“石崇雅賞”的頒瓟斝，都還保持著緘默。沒有半點征兆，顯示這只晉代流傳下來的葫蘆器，具備與石詠交流的靈通。

    會不會是假的？——石詠難免這么想?？墒撬姷狡魑锉砻嫣K軾刻的那一行小字，寫得信誓旦旦，又覺不太像是假的。

    罷了！就當(dāng)是又修好了一件器物，家里多個喝水的杯子。

    石詠不再糾結(jié)，順手將蘇軾刻的那一行小字仔仔細(xì)細(xì)地清理了，把里面的泥垢灰塵掃除，讓字跡清晰地露出。最后他為了試驗一下這用魚鰾膠粘合的器皿會不會漏水，便倒了些涼水在里面。

    “好，好酒——”

    正當(dāng)這時，一個聲音幽幽地冒了出來。

    石詠猝不及防，嚇了一跳，下一刻則直皺眉頭：以水當(dāng)酒……這家伙，到底是不是石崇??！

    第101章

    石詠往頒瓟斝中少許倒了些涼水, 以測試這只原該盛酒的器皿修復(fù)之后會不會漏水?？烧l知道這竟觸動了這只頒瓟斝。

    自從石詠著手修復(fù)這件器物一來，頒瓟斝頭一回出聲, 竟然贊了一聲：“好酒！”

    這回, 是個成年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