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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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松竹齋里逗留片刻。倒是白老板將石詠拽到一邊去,低聲告訴他:“陸爺托人帶了話,他最近有事,不在京城,養(yǎng)心殿造辦處的事兒,得先往后押一押……” 石詠一聽,就知道是雍親王上回說了十六阿哥“隨扈”的事兒了。 “……陸爺說了,這事兒他說到做到,只是現(xiàn)在不得功夫罷了!” 石詠聽了白老板的話,也不知是十六阿哥本人原話,還是白老板的演繹。這位十六阿哥在歷史上似乎混得不錯,“九龍奪嫡”里也沒見他站誰的隊,看著好像一直碌碌無為,末了竟然還得了個鐵帽子王爵,開開心心地活了一把年紀(jì)。 像石詠這樣只見過一面的小人物,十六阿哥竟然也還記著,并且叫人來傳話。石詠因此對這個“陸爺”印象還不錯。 石詠謝過白老板,帶著詠哥兒,隨著楊掌柜,沿著琉璃廠大街,拐進(jìn)椿樹胡同,走不多遠(yuǎn),便聽見院墻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這可比那天在石家族學(xué)外面聽見的嘈雜吵鬧要好多了。石詠倒是沒想到,在那樣熱鬧的琉璃廠大街背后,竟然有這樣清凈讀書的去處。 “我先跟你打個招呼?!睏铉R鋅背著手,一面走,一面說,“這位姜秀才教書,說好的人覺得非常好,也有人覺得他不怎么樣的。我只做個引見,具體如何,你們哥兒倆自己定奪!對了,姜秀才那里,他也要看眼緣的。” 石詠一聽,也覺得好奇,這位姜夫子,竟然還能是個毀譽參半的人物? 楊鏡鋅繼續(xù):“對了,他要的束也貴些,啟蒙是一兩銀子一年,讀‘書’是二兩,‘經(jīng)’是三兩。這個比別的館都要貴些,你們要有些心理準(zhǔn)備?!?/br> 喻哥兒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石詠卻在心里飛快地算開了。 時人一般都是四五歲啟蒙,七八歲讀完“四書”,再花上個幾年時間讀完“五經(jīng)”,學(xué)習(xí)八股制藝,便能參加科考了。如此算來,喻哥兒要讀到能考秀才的地步,光在這束上,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但若是喻哥兒聰明,學(xué)得順利,在二十之前能考中生員的話,就有機會能考進(jìn)八旗官學(xué)。進(jìn)了八旗官學(xué),再往上進(jìn)學(xué)考試,相對會容易些。 說話間三人就到了小院門口,楊鏡鋅敲敲門,就有門房模樣的人過來開了門。楊掌柜大約是熟人,而且事先打過招呼,他們很快便進(jìn)入了院子里。 剛才石詠在外面聽見的朗朗書聲,就是從這間院子的正廳堂屋里傳出來的。讀書的,大多是十歲上下的孩子,比喻哥兒大了不少。喻哥兒見了,再沒有在家時候那一副皮猴樣兒,反倒往哥哥身后縮了縮。 里面姜夫子迎了出來,先與楊鏡鋅見禮,轉(zhuǎn)過來望著石家兄弟倆。 喻哥兒往哥哥身后躲了躲,探出半個頭,烏溜溜的一對眼正望著和藹的夫子。石詠心里嘆氣,知道喻哥兒積習(xí)不改,對陌生的人和事總喜歡這樣躲起來“暗中觀察”。 “這就是石喻吧!” 姜夫子大約三十五六歲的年紀(jì),見到喻哥兒既好奇,又有些害羞的樣子,當(dāng)即探身彎腰,沖著喻哥兒笑著指指自己:“我姓姜,他們都管我叫姜夫子!” 石詠在旁,一下子感受到了這位夫子的不同:這位夫子竟然一點兒都不兇,看上去沒有多少為人師表的……嚴(yán)厲??墒遣粌吹姆蜃樱瑢W(xué)堂里的皮猴都皮起來的時候,夫子又怎么壓得住? “你叫什么?” 姜夫子非常柔和地問。 石詠在家教過石喻,這會兒喻哥兒聽見人問了,趕緊從哥哥身后轉(zhuǎn)出來,沖夫子行了一禮,老老實實地回答:“姜夫子,我叫石喻!” 姜夫子便即起身,沖石詠點點頭,示意他覺得這孩子不錯,算是合眼緣。 接下來楊鏡鋅告辭,留石家哥兒倆和這姜夫子詳談。 姜夫子將石詠和石喻帶到他教蒙童的后一進(jìn)院子里。石詠這邊將石喻的水平說了說:說實話,喻哥兒還沒怎么好生啟蒙,如今只是讀了兩本蒙書,識了幾個字,并且開始習(xí)練書法。 “已經(jīng)開始練字了?”姜夫子一下子很感興趣,轉(zhuǎn)身取了紙筆來,遞給喻哥兒,笑著鼓勵他:“聽說你字寫得不錯,可愿意給夫子寫一個看看?” 喻哥兒點點頭,抓了筆,一本正經(jīng)地拉開架勢,在紙上寫了個“永”字。 世人都知這“永字八法”是練字的起點,而喻哥兒雖然別的學(xué)得還不多,這個字卻真寫得有模有樣。姜夫子見了,都免不了目露驚異,將喻哥兒好生贊了兩句。 喻哥兒開心至極,轉(zhuǎn)臉就朝哥哥笑著,那意思是說:哥,你看我沒給你丟人吧! “夫子,我弟弟的天資其實不錯,只是學(xué)什么全憑興趣,有興趣的事兒,就能一頭鉆進(jìn)去學(xué),要是不感興趣,就總是偷懶犯困……” 石詠向姜夫子解釋了弟弟的脾性。 姜夫子點頭笑道:“那再好不過了!” 石詠聽楊掌柜說過姜夫子的履歷,知道他十幾年前就中了秀才,可不知怎么的,始終沒法兒再進(jìn)一步,總是與舉人無緣。后來無意中發(fā)現(xiàn)有一份教書的本事,有些皮孩子,別的夫子收拾不了的,送到他這里,反而慢慢能坐定了讀書了。久而久之,他便也絕了科舉進(jìn)學(xué)的心,開館授課,教書育人。 “我這做夫子的,就是得讓這些孩子喜歡上自己學(xué)的東西才成!”姜夫子微笑著解釋。 石詠登時大喜,問:“夫子,那您是愿意收下我弟弟了?” 姜夫子點點頭,卻說:“也不用這么著急,你先將弟弟送我來這兒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喻哥兒若是學(xué)得好,我也教得開心,咱們再行這拜師禮也不遲!” 第19章 石家事先其實早就將喻哥兒進(jìn)學(xué)的束準(zhǔn)備好了,沒想到夫子卻不收。石詠無奈,只得將另一樣事先備下的禮物取出來: 東西還挺應(yīng)景兒,是粽子,用繩子將一個個都拴起來,每個粽子上還特地綁了不同顏色的絲線,示意里邊是不同的餡料。 “紅繩兒的是赤豆餡兒,藍(lán)繩兒的是咸蛋黃rou餡兒,白繩兒的沒餡兒,但是蒸熟放涼了蘸白糖也是很好吃的?!笔伣忉?,“夫子若是不急著吃也沒事兒,但是白的紅的都能再擺上兩天,這藍(lán)繩兒的得盡快蒸熟了才好。” 姜夫子聽了很好奇:“咸蛋黃rou餡兒?” 石詠連忙答:“是,做這粽子的是嬸娘,自幼在南邊住慣了的,南邊粽子就有這個口味的?!?/br> 這粽子都是二嬸兒王氏所做,王氏嫁給石二叔之前,一直住在杭州。她做的吃食也有南邊的風(fēng)味兒,導(dǎo)致石家的伙食南北混雜,石詠也分不清自個兒是甜黨還是咸黨。 姜夫子見石家這份禮物應(yīng)景又周到,就沒推辭,當(dāng)即收了,末了又帶喻哥兒去收拾了個小小的位置出來。喻哥兒的學(xué)塾生涯就此開始。 而石詠則不愿打擾學(xué)塾的教學(xué),當(dāng)下拜別了姜夫子,又與弟弟說好,自己晚些時候過來接。他自己離開椿樹胡同的小院,回到琉璃廠大街上,想著該怎么打發(fā)掉這兩個時辰。 ——或許以后在這兒繼續(xù)擺攤子修器物? 石詠覺得這主意不錯,一面能接送弟弟上下學(xué),一面掙錢養(yǎng)家糊口。他想到這兒,又暗自琢磨是不是該去和楊掌柜他們商量一下,回頭松竹齋有這類似的生意,也幫忙介紹到他這兒來。 可石詠是個“不求人”的脾氣,楊掌柜已經(jīng)幫他良多,石詠便不好意思向人開口。 正琢磨著,石詠一抬頭,正見到一個“熟人”。 只見冷子興正站在琉璃廠大街上,眉飛色舞地對身旁兩三個人在說些什么,一面說一面比劃,似乎在比量器物的大小。 石詠知道,像冷子興這樣的古董行商,在京城里沒有店面,但也可能在琉璃廠這樣的地方招攬主顧,待找到有興趣的買主,就將手上的“貨”吹得天花亂墜,然后再將人帶去落腳的地方慢慢看貨詳談。 他想起冷子興當(dāng)初出爾反爾,轉(zhuǎn)臉就將他賣了的事兒,臉上自然而然地現(xiàn)出怒氣,直直地瞪著冷子興。 冷子興似乎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什么,視線就往石詠這邊偏過來,正好與石詠的目光對上。 兩人對視片刻,冷子興也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掉轉(zhuǎn)頭就走,將身邊一直聽他說話的幾個主顧丟在身旁。 石詠一抬腳一抖衣,追上幾步,怒喝道:“往哪里走?” 冷子興聽見石詠這一聲喊,更是嚇得渾身發(fā)抖,腰一貓,奪路而逃,三步兩步,已經(jīng)躥入人群,不知去向了。 原本與冷子興攀談的幾個主顧,將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見到石詠追到,連忙問:“這位小哥,剛才那人,難道騙過你不成?” 石詠點點頭。 冷子興可不就是騙了他?當(dāng)面說得挺好,掉臉就把人給賣了。 “這樣啊,”幾個人都拍著胸口,“好險,險些給騙了!” 石詠隨口問問,聽說冷子興在向幾個人兜售“文王鼎”,登時拍拍腦門,心想這真是人有多大膽,就有多能吹。周鼎這樣級別的文物怎么可能輕易出現(xiàn)在市面上?用腳趾頭想想,也不會是真的呀! “各位,小子這就是剛被那名姓冷的商人騙過。以后諸位見到他,千萬記得長個心眼兒,別被這人忽悠了去!” 眾人見石詠年輕,長相也頗為老實,聽他說得這樣義憤,大多便信了,點點頭,謝過石詠:“多謝小哥提醒!” 石詠心想,冷子興這人在琉璃廠,簡直就是個禍害。以后他少不得要見一次揭發(fā)一次,最好能逼這冷子興回金陵,以后別再和賈家摻合,賈赦那邊再也聽不到冷子興傳遞的消息,那他石詠才真能算是高枕無憂。 這么想著,石詠溜達(dá)到“松竹齋”門口,卻聽見店里的伙計大著嗓門招呼:“璉二爺,您怎么來了?這么著,您先稍坐,我這去請楊掌柜過來!” 聽這聲招呼,石詠便知是賈璉過來了。 他心里暗暗玩笑:難得這賈璉不往當(dāng)鋪去,反倒來了古董行。 眼下賈家猶有那位龍椅上的皇帝罩著,算來銀錢還周轉(zhuǎn)得開,所以才有功夫來古董行的吧! 正暗自玩笑著,石詠就聽見賈璉出聲招呼:“我說石兄弟,你也愛逛琉璃廠呀!” 被點了名兒,石詠便不想進(jìn)松竹齋,也得進(jìn)來了,與賈璉見禮畢,楊掌柜才一掀簾子,從里面出來,同時見到賈璉與石詠兩人,驚訝地問了一聲:“您兩位認(rèn)得?” 石詠和賈璉對視一眼,各自點點頭。 賈璉這才向楊掌柜說了來意,取了個包袱出來:“楊掌柜,聽說你們店能尋著高手匠人,能修繕一些古時器物?你要不替我看看,這些……能修不?” 賈璉說出這話的時候,石詠就在他身邊。楊掌柜在這兩人對面,一時忍不住竟笑了出來。 賈璉帶著些惱意開腔:“楊掌柜,想我賈家也一向是照顧你們松竹齋生意的老主顧,我父親在你這兒,可是幾千兩的金石字畫,眼都不眨地就買了去的。難得家里有些老物件兒要翻新,找到你這兒,怎么反倒還寒磣我不成?” 楊鏡鋅趕緊搖手,指著石詠說:“璉二爺誤會了,小的哪敢笑您??!我只是在笑……您既然認(rèn)得石家哥兒,怎么還需要我牽線呢?” 賈璉便轉(zhuǎn)臉,盯著石詠,露出驚喜的神色: “好兄弟,原來你只說靠自個兒手藝掙點兒辛苦錢,原來竟是這樣了不得的手藝??!” 少時賈璉拖了石詠去琉璃廠附近的一間食肆用午飯。等上菜的那會兒,石詠便問賈璉,究竟是什么物件兒要修。他得判斷一下,自己能不能修。 石詠擅長“硬片”,如果對方想要修的是字畫之類的“軟彩”,他就只能請賈璉另請高明了。畢竟術(shù)業(yè)有專攻,他可不能隨隨便便應(yīng)下,回頭要是將東西修壞了,那可對不住賈璉。 賈璉便神秘兮兮地推了推身邊的包袱,說:“總共兩件,一件漢,一件唐!” 石詠雙眉一挺,心想:有門兒! 古代字畫儲藏不易,兩晉時傳下的字畫已經(jīng)是國寶,甚至唐宋時的摹本都能價值千金。若是從漢唐時留下來的古物件兒,是“硬片”的可能性更高些。 果然只聽賈璉小聲說:“一件是趙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還有一件……” 賈璉自己說來似乎也頗為羞恥,左右看看,沒人聽他在說什么,這才小聲說:“還有一件,是安祿山擲過,傷了楊貴妃的木瓜!” 石詠眉心一跳:“木瓜?……一千年的木瓜?” 他好死不死地又追問了一句:“安祿山怎么會用扔木瓜傷了楊貴妃?” ——又不是鉛球? 賈璉被他問得齜牙咧嘴,伸出雙手,在胸前舞動著胡亂比了比,從牙縫兒里擠出來:“這些都是香艷典故,自是知情識趣的人才懂得的……” 他斜眼瞅瞅石詠,看看十幾歲的少年那張年輕坦白的面孔,只得小聲說:“傻小子,等你娶了媳婦兒,自然就明白了!” 說話間,菜都上了。這飯鋪一向做琉璃廠的生意,雖說是家常小炒,可是一道道菜式也做得頗為精致,很合商人富戶們的胃口。賈璉趕緊岔開話題,勸石詠吃菜。 可是石詠卻還在念叨:“一千年的木瓜啊!” ——都快成化石了吧! 賈璉當(dāng)即嘻嘻一笑,說:“也就是這么個說法,在家里擱了好多年,庫房里登記的就是這么個名兒,也沒人當(dāng)真研究過是個什么東西。說真的,兄弟,你要是能幫哥哥一把,好生檢視檢視,翻新一回,沒準(zhǔn)兒是個更值錢的古物呢!” 石詠“嗯”了一聲,又問賈璉:“好端端的,二爺怎么想著要把家里的舊物件兒拿出來翻新呢?” 賈璉“咳”了一聲,笑著說:“其實也不是我的,是一直擱我東府侄兒房里的。他最近手頭不大便利,琢磨著要拿這東西去當(dāng)鋪里換點兒錢。我就說他,這東西是古物兒,懂的人知道值錢,那些光知道壓價的當(dāng)鋪朝奉又知道什么呀?不如先找個人修一修,回頭看著光鮮,就算是真的要當(dāng)了,也多換點兒銀錢?!?/br> 石詠:原來還真的是要去當(dāng)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