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方才是我誤會黃娘子了,沒想到黃娘子是這樣一位知義多情、重義輕身的奇女子。黃娘子放心,日后要是有機(jī)會,我必定成全你的心意。速速請起?!睔W陽昱一臉誠懇地說。 黃茵玉看著他臉上認(rèn)真的神色,心中一喜,看來這劍走偏鋒是對的,他果然對注重情義的女子有好感,那么她以后盡可往此處謀劃,有了第一步,就不愁第二步、第三步,“謝將軍?!彼凉M臉感動之色。 只是那些金甲衛(wèi)和顧淮安紛紛目帶揶揄,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吧?!睔W陽昱道。 黃季隆忍不住開口攔了一下,“將軍,您的身體要緊,今日更深露重,還是明日再去吧?!?/br> 歐陽昱搖頭,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興州方定,還不知道有多少心思叵測之徒在一旁窺視著我們的舉動。這等大事,當(dāng)然刻不容緩,否則走漏風(fēng)聲,節(jié)外生枝,誰敢擔(dān)這個責(zé)任?” 黃季隆無法阻攔,只好拍兩句馬屁,將場面緩和過去。 歐陽昱一聲令下,便有兵士前來,高舉的火把,宛如一條火蛇在這曾經(jīng)的不夜宮中迅速穿行。 陸瑯瑯站在某座樓閣的高處,低頭看著這幅“夜游”奇景,挑眉一笑,對身后那些累得滿頭大汗的小跟班們道,“趕緊離開,在宮外等我?!?/br> 這些人跟著她已經(jīng)半年有余,也算熟知她的脾氣,二話不說不說,翻身消失在了樓閣的陰影里。 歐陽昱坐在軟轎里,讓太監(jiān)們抬著。黃茵玉卻沒有這樣的待遇,歐陽昱只是讓宮女扶著她步行。這早春的深宮里,夜風(fēng)冷得刺骨,她凍得手腳發(fā)麻,卻也只能在一幫兵士意味不明的注視下,在前面帶路。 黃季隆也只得跟了上來,其實他心中更氣的是,為何女兒不先對自己提及寶庫的事情,不然他完全可以先下手,不敢說全部占為己有,但最少也可以將那些不占地方的奇珍異寶取走,以圖后事??扇缃裨跉W陽昱的眼皮子底下,他是一句抱怨都不敢說的。 黃茵玉將一行人帶到一處宮室,“這里表面上是一處瓷器庫房,入口處就在最中間的那個架子的背后。” 她走了進(jìn)去,站在那個架子的一端,轉(zhuǎn)動著木架側(cè)面的祥云浮雕,果然,那木架緩緩移開,露出了后面幽深的通道來。 歐陽昱坐在軟轎上紋絲不動,只對顧淮安道,“安排一些人同黃娘子一同進(jìn)去。” 顧淮安抱拳領(lǐng)命,親自帶著一隊人馬,跟著黃茵玉進(jìn)了那寶庫。 帶顧淮安他們一進(jìn)暗道,歐陽昱又對李霮說,“元朗,請諸位大人一同上得前來。若真如黃娘子所說,其中金銀如山,奇珍無數(shù),那么大家也可一飽眼福?!?/br> 那些官員原本還不知道所謂何事,可是聽李霮前去這么一說,紛紛心里就嘀咕了起來,這個歐陽昱是什么意思?當(dāng)兵的是怎么發(fā)財?shù)?,誰不知道?黃茵玉避開眾人把梁王寶庫送給歐陽昱,不就是拿著梁王的東西賣乖討好嗎?這個女子,昔日還賢名遠(yuǎn)揚,可光是這一舉動,就讓人呵呵了。否則,她為何不在大殿上提到梁王寶庫?還要屏退眾人?虧是梁王世子那會兒還把她當(dāng)作掌中寶,如今她轉(zhuǎn)臉就把梁王世子給賣了??烧鎵蚝耦仧o恥的。 但歐陽昱得知寶庫所在,居然不悄悄前來,反而是把眾人都喊了過來,難道他真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到如此的軟硬不吃? 誰知不過一盅茶的功夫,眾人就紛紛在心里暗贊歐陽昱果然有先見之明。 顧淮安出來,高聲向歐陽昱回稟,“將軍,下面確實是梁王寶庫,有十?dāng)?shù)個藏寶室。” 眾官員不由得一片嘩然。 “但是,其中只余下一些不便攜帶的大件物品,其余空無一物?!鳖櫥窗怖事暬胤A完畢。 哎~這就很尷尬了。眾人的目光忍不住都朝黃季隆的臉上瞟去。 老子獻(xiàn)城有功,雖然梁王跑了;女兒獻(xiàn)寶有功,寶庫卻是空的。你這哪里是給歐陽昱幫忙,這是給歐陽昱挖坑呢吧,要是歐陽昱真的自己帶著士兵跑來了,到時一個只剩下笨重家什的寶庫,他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吧。 歐陽昱哦了一聲,“是嗎?諸位大人,請隨我入內(nèi)一觀。” 顧淮安上前扶他站了起來,那暗道雖然寬敞,但那寬大的軟轎肯定是進(jìn)不去的。他負(fù)責(zé)歐陽昱,慢慢步行進(jìn)了暗道。后面的那些官員武將們,稍一遲疑,也都跟了進(jìn)去。 梁王寶庫確實壯觀,一行人拾階而下,整個暗道都是寬大的青石砌成,雖然每個人身上都穿著足夠的寒衣,卻仍然覺得冰冷刺骨。有寒風(fēng)迎面而來,里面的空氣不算是太過沉悶,可見梁王確實在這座寶庫上下了功夫。 行了約有百步,前面陡然明亮了起來,眾人跟在歐陽昱身后,進(jìn)入了一扇厚重的青銅大門,里面的光亮讓眾人不由得瞇了一下眼睛,到處都是那些隨著黃茵玉先行進(jìn)入寶庫的兵士高舉的火把。讓寶庫里的一切一覽無遺。 但是放置物品的架子還在,上面的東西卻都空了,若干被打開的箱子,里面已經(jīng)空無一物,胡亂地堆放著。地面上偶爾有些摔破的玉石瑪瑙之類的,已經(jīng)看不出全貌,被踢得散落在四處。 只有數(shù)個足有半人高的青銅鼎器,大型的玉雕等笨重的家伙,還放置在角落了。 歐陽昱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問顧淮安,“你們下來的時候就這樣?” 顧淮安大聲道,”將軍,我們方才下來時,寶庫的門還是鎖著的,要不是黃娘子知道開啟的方法,只怕我們要用□□才能炸開那道門。” 有個站在門口的官員,聞言不由得低頭打量了兩扇青銅大門。果然沒有任何暴力破壞的痕跡。 “我們進(jìn)來之后,里面就是這樣的場景。我們什么都沒有碰過,就上去稟報您了?!?/br> 歐陽昱嘆息了一聲,“黃娘子,這個功勞,我可給你記下了?!?/br> 黃茵玉面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第67章 寶庫 2 歐陽昱撐著顧淮安的手臂,在這寶庫里慢慢地走了一圈,心中不由得起了疑惑。雖說他早就預(yù)料到梁王不會留下一個金銀堆積如山的寶庫給他,但是干凈成這樣的寶庫著實蹊蹺。若是梁王提前就安排人將寶庫搬空的話,那他應(yīng)該也有足夠的時間搬走那些青銅鼎器,那些鼎器或許不如珠寶值錢,但是意義絕不是那些金銀珠寶能比的。若他是梁王,無論如何,他也會將這些鼎器帶走,或者掩埋起來。但是這些鼎器就這么被遺棄在這里。 如果說梁王對這個寶庫的隱秘性非常有自信,而且這個地方確實藏得非常嚴(yán)實,要不是黃茵玉,恐怕他們只會跟這個寶庫擦肩而過。那么黃茵玉所說的那些珍寶又去了哪里。就算梁王一時倉促,帶走了那些容易拿的東西,可是倉促之間,怎么可能搜刮地這么干凈? 所以他更加傾向于梁王帶走了一批,而其后,又有一批人進(jìn)入了寶庫,將這寶庫里能搬走的全搬走了。 那么黃茵玉是不是就是第二撥人,她帶他們來這個寶庫,又是為什么? 歐陽昱一時間,腦子里冒出了許多的疑問。他慢慢踱步到了黃茵玉面前,“黃娘子,今天要不是諸位大人都來了,我可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啊。我還以為你是真心想獻(xiàn)出寶庫,卻沒想到竟然是你設(shè)的圈套。您對梁王世子,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黃茵玉的冷汗已經(jīng)濕透了小衣。她之所以敢出面親自說出寶庫的事情,就是因為興州城破得突然,梁王根本沒想到興州會這么快被攻下,所以根本沒有時間轉(zhuǎn)移這個寶庫中的寶物。即使被帶走一些,剩下那些不便攜帶的,足以讓黃家再立一功。但是沒想到,梁王竟然真的會將能拿的東西都拿走了。 “將軍誤會了?!秉S茵玉忙膝行兩步,卻被金甲衛(wèi)抽刀攔了下來?!罢垖④娒麒b,小女子也是數(shù)年前進(jìn)過這寶庫,并不知道梁王已經(jīng)取走了這寶庫中的珍寶。也絕非有意陷害將軍?!?/br> “呵呵?!睔W陽昱不再跟她廢話,轉(zhuǎn)頭對顧淮安道,“將這里剩下的東西都一一入冊,請今日在場的眾位大人做個見證。也免得我們?nèi)蘸笳f不清?!?/br> 黃季隆臉色極為難看,“歐陽將軍,這只是一場誤會。小女并非有意?!?/br> 歐陽昱盯著他細(xì)看了許久,似乎是在分辨他的真假。 黃季隆冷汗涔涔,卻不敢回避他的目光,這個比他長子還年輕的將軍,帶給他的壓力,絕不少于那些官場上的勁敵。 “黃大人,我說過了,可一不可再。我姑且相信這只是一個誤會,今日的事情,我暫不追究,至于令愛,近日興州仍動蕩不安,她還是待在府中,不要隨便出來走動為好?!睔W陽昱冷冷地開口。 黃季隆心中稍安,看來歐陽昱還是記著他開門獻(xiàn)城的功勞的,否則,女兒今晚這一出,后果可真的是可大可小。 “下官謹(jǐn)遵教誨?!?/br> 歐陽昱不再理他,扶著顧淮安的手臂慢慢地走了出去。 因他的話,那些官員不好跟著出來,都留在里面一同查看剩余的器物。他走到快到出口的地方時,低聲對顧淮安說,“等他們走了。仔細(xì)檢查一下,是否有可疑之處?!?/br> 顧淮安沒太明白,“我方才跟黃娘子下來時,門的確是鎖上的,完好無損?!?/br> 歐陽昱搖頭,“這里面的東西,梁王或許只拿走了一部分,又或許根本沒時間拿。這里面的東西,要么是有其他人取走了,要么就是黃季隆取走了。這幾日的時間,足夠黃季隆做這個手腳了,然后再把這個罪名扣在我的頭上?!?/br> 顧淮安一點就通,“我明白了,我一會兒親自領(lǐng)人檢查?!?/br> “辛苦你了?!?/br> 顧淮安樂了,“雖然進(jìn)不了我的私囊,但能過過眼癮,漲漲見識,我倒不覺得辛苦。” 歐陽昱給了他一個眼神,“等著,別著急?!?/br> 顧淮安心道這人肯定又瞄上哪塊肥rou了。得了,自己也不用cao心那么多,跟在他后面發(fā)財就是了。 歐陽昱出了暗道,坐上了軟轎,帶著人就往宮門處行去。 梁王寶庫的入口已是后宮范圍,要出去前宮門,幾乎要穿過大半個梁王宮殿。這軟轎坐著倒是舒適,可是這春寒料峭,人要是不活動,確實寒冷。那些個官員也不在面前,歐陽昱也就懶得裝了,伸手裹了裹身上的披風(fēng),心里琢磨著這寶庫的事情。 到底是哪個家伙劫胡了梁王寶庫,這可是他準(zhǔn)備用來討媳婦的聘禮啊。如果真的是黃季隆干的,哼哼,那這個家伙可就留不得了。 歐陽昱這么想著,總覺的這偌大的空庭中有人在窺視著他。他轉(zhuǎn)到到處看了看,卻沒看出什么異常。他斂眉一笑,心想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待他上了馬車,轉(zhuǎn)回了大軍臨時軍部所在,軍醫(yī)早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一番仔細(xì)地檢查后,軍醫(yī)道,“將軍,您的腿傷雖無大礙,但是還需要些時日調(diào)養(yǎng),能少走動就少走動?!?/br> 歐陽昱笑笑,“夜深了,你下去歇著吧?!?/br> 醫(yī)官背起藥箱,告辭出了里間,一抬頭就看見外間等著回事的將領(lǐng)已經(jīng)趕來了好幾個,不由得搖頭嘆氣,無奈地走了。 軍中將領(lǐng)身上帶上是常事,誰也不在乎歐陽昱一腿翹在椅子上的不雅姿勢,眾人一見醫(yī)官出來來,便一股腦兒全進(jìn)去了,跟歐陽昱商量中軍中的部署安排。雖說興州已經(jīng)打下來,可是梁王的黨羽仍然小動作不斷,外面也在摩拳擦掌地準(zhǔn)備反攻興州,他們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此時,軍部大門口,來了一人一馬。那匹棗紅馬似乎成年不久,神駿非常。而馬背上的人,一襲黑衣,做男子打扮,英氣颯爽,但五官卻秀美得像個姑娘。 門口的兵卒□□一伸,“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開口,聲音清脆,語調(diào)干脆利落,“小六爺,來見歐陽……將軍?!?/br> 明明是個姑娘,偏偏自稱小六爺,小六爺又是什么人?最外面的兵卒并不認(rèn)識她,但聽她這口氣,似乎不是一般人,便道,“你且等著,我進(jìn)去稟報一聲?!?/br> 那人嗯了一聲,自行下馬,從兜子里掏出些糖塊喂那匹棗紅馬,那馬啾啾地?fù)u頭擺尾馬蹄輕踏,很高興的樣子,一副通曉人性的機(jī)靈樣。門口其他的兵卒都忍不住偷眼去看那一人一馬。 就在這時,里面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傳了過來,有兵卒伸頭往門里一望,哎吆喂,怎么好幾個金甲衛(wèi)的大老爺們跑出來了,這,這衣服都沒穿好了。有人一邊跑一邊還拔著靴子。 “哎吆,您可回來了?!鳖I(lǐng)頭的正是老滑頭,一臉諂媚地小跑上去,雙手伸過去,要接她手里的韁繩,“什么時候到的,也不提前派人來說一聲,我們也好去城外迎接您?!?/br> 他快,后面還有后來居上的,一屁股把老滑頭給頂?shù)搅艘贿?,“小六爺,小六爺,許久未見,您依然貌美如花,風(fēng)流倜儻啊?!?/br> 眾人:這里哪里好像不對?。考?xì)想又似乎沒毛病。 門口的兵卒們面面相覷,這小六爺?shù)降资钦l,平日里這般金甲衛(wèi)的大老爺們,拽的比將軍還厲害,可見著這位小六爺,尾巴都搖得看不見了。 陸瑯瑯笑瞇瞇地松開韁繩,被眾人簇?fù)碇M(jìn)了兵部。那噓寒問暖的聲音,隔著老遠(yuǎn),還熱鬧得很。 站在門口的兵卒面面相覷,有人是在忍不住了,就開口問被擠到最后面牽馬的老滑頭,“校尉大人,這位是誰?。俊?/br> 老滑頭給棗紅馬摸了摸鼻子,安撫著它,“都開點眼兒啊,那位是小六爺?!?/br> “小六爺是個什么來頭,怎么以前都沒見過他?長得怪俊的。” 老滑頭翻了個白眼,“你們可小心點,去年在歸州城外一刀挑翻了梁王麾下猛將卓昌河的就是她?!闭f到這里,他將手里的馬韁遞給了一個兵卒,“小心伺候著,要是有個差錯,惹毛了那位,小心將軍拿你開刀?!闭f吧,連忙趕了進(jìn)去,追著那幫人去了。 “小六爺,這么晚才到,又冷又餓的,先去吃點東西吧?!?/br> “好啊,好啊。”陸瑯瑯笑著應(yīng)了。 一聽陸瑯瑯給臉,有那些促狹的,立刻就冒壞水了,“就是,這深更半夜的,設(shè)宴接風(fēng)來不接,怎么著也得帶著您吃點熱乎的東西去?!?/br> 一群大老爺們擠眉弄眼的,簇?fù)碇懍槵?,特地遠(yuǎn)遠(yuǎn)地繞過了歐陽昱的院子,去了后面廚房。 這時候,伙頭兵早睡下了,那廚房倒收拾得到挺干凈,除了梁上掛著的兩扇下午剛宰殺的小羊羔,也沒啥可以立刻就吃的東西。 一幫口水都快下來的人更加來勁兒了,“小六爺,您先坐,我其他不會,可烤羊腿那可是一絕的。您稍等一會,保證一會功夫就到嘴。來,給我把鍋起開,把下面埋得火撥上了?!?/br> “好嘞?!迸赃叺娜艘豢催€有烤羊rou可吃,不用催就熱火朝天地干活了。 第68章 寶庫 3 早就該是夜深人靜的時刻了,偌大的兵部大院里,前后兩處,各自熱火朝天。 歐陽昱那里,幾個得力干將正為下一步到底是駐守興州還是追擊梁王而爭論不休;后面廚房小院里,幾個金甲衛(wèi)正在為到底是撒椒鹽還是撒孜然和辣子而幾乎大打出手。 歐陽昱端著一碗冒著白煙的苦湯藥,一臉深沉;陸瑯瑯喝著兵士們給她熱的甜姜湯,看著院子里的“摔角”,眉眼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