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霍青兒陡然有一種本想賭個大小,卻一下子中了個豹子的感覺?!皩④姶嗽挳?dāng)真?” 歐陽昱笑了,“怎么,監(jiān)軍大人有心為我分憂,我心存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有假?” 陸瑯瑯腹誹:還怎會有假,你這句話里可有一個字是真的? 霍青兒狐疑不決的目光閃爍不定。 歐陽昱嘆息了一聲,“大人要是不信,盡管去兵部衙門等著我,我用完午膳,稍后再來?!?/br> 霍青兒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轉(zhuǎn)到了陸瑯瑯的臉上。歐陽昱的“特殊”喜好,郭紹跟他提過。但是沒想到這歐陽昱“喜好”還挺廣泛的,這還沒幾天呢,又換了新人了。 霍青兒想起了京中皇子有了心頭好,往往一段時間諸事不理的浪蕩行徑,心里又似乎明白了過來。 “既然將軍這么說,本座就先去等著了?!?/br> 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了。那小太監(jiān)緊跟在他身后,“義父,您午膳還沒用呢?” 霍青兒一眼瞪過去,低聲呵斥道,“眼皮子淺的狗東西,你要是再惹出話來,就不用跟我回京城了。” 眼看著霍青兒一行人囂張地離去,陸瑯瑯覺得這全喜軒一下子清爽了起來。她也挺好奇的,低聲問歐陽昱,“你真的要把兵權(quán)給他?” 歐陽昱夾了兩筷子菜給她,自己也吃了兩口,“你說呢?” “我說?”陸瑯瑯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嘿嘿了兩聲,“要我說,我就多分點兵權(quán)給他。” 這下輪到歐陽昱好奇了,“為何?” 陸瑯瑯雙眼亮晶晶的,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你不是剛得了不少隴西兵嗎?把那些‘身強(qiáng)力壯’‘有點想法’的,挑些出來,送給霍青兒。” 歐陽昱失笑,“你……” 陸瑯瑯眉目流轉(zhuǎn),燦然生輝,“你敢說我這點子不好?” 歐陽昱沒心思去考慮這點子好不好,現(xiàn)在他滿心滿眼只覺得這姑娘耍心計的時候,簡直太讓人驚艷了。 陸瑯瑯見他不說話,便耐著性子解釋,“我瞧你也不可能分兵給霍青兒。傻兒持大斧,誰知道那個死太監(jiān)能干出什么事兒來。你讓他去兵部衙門,肯定是誆他自投羅網(wǎng)。但是霍青兒雖傻,也沒膽干出太出格的事情,你若是給他弄出些證據(jù)來,回頭總有些痕跡可循。還不如用我這招,他要兵,就給他些精兵強(qiáng)將,你只要看手稍微松懈些,這些人要么就是挾持著霍青兒一起逃回隴西,要么就是手撕了他泄憤,再逃回隴西。不管那種,霍青兒都別想落著好。你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也就不會有任何的痕跡?!?/br> 若是換作其他人,只怕要毛骨悚然,這看起來天真浪漫的少女,一眨眼就是一個殺人于無形的主意。 可偏偏歐陽昱不,這少女就像是復(fù)刻著他的神魂長出來的,讓他無處不喜歡,“瑯瑯,你這樣通曉我的心意,那么是否能再猜一猜另一件事情?” 通曉心意?陸瑯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這個壞蛋,就知道他沒有一句話不在挖坑,沒有一個笑容不帶毒。陸瑯瑯鄙棄著他,忘記了自己剛才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她倒是起了些好勝心,大有跟歐陽昱一較高低的興致,“你說,還有什么事?” 歐陽昱的左手食指悄悄伸到她的手邊,撩起了她白玉般纖細(xì)溫潤的小指,拇指輕輕地摩挲著,他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極低,“瑯瑯……” 陸瑯瑯忍不住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你這么通曉我的心意,我對你魂牽夢繞,牽腸掛肚,你可有猜到過?”這一字一句,說得低沉緩慢、字字清晰,香艷旖旎、悱惻纏綿,像是一把小小的火苗扔進(jìn)了陸瑯瑯的耳朵里,騰得一下,燒得她滿臉緋紅,嬌艷欲滴。 歐陽昱一時有些失神,竟然脫口而出,“瑯瑯,你要是不喜歡我,一定要早些讓我知道?!?/br> 陸瑯瑯愣住了,抬眼望向了他。兩人坐得太近,幾乎能看見對方眸子里自己的影子。 然而歐陽昱的眼神里,透出了迷戀和心醉,還有一絲患得患失的恍惚。 這樣的感受怦然咂進(jìn)了陸瑯瑯的心湖。 清澈而濃郁的情愛就像全喜軒的名酒杏花春,你未觸碰她時,她就安靜淡然地存在,一朝有了那細(xì)碎晶瑩的冰塊落入其中,激蕩在杯壁上,即便是再低微而隱秘,那回音也是無所不在,提醒著你她的存在、她的醇美、她的回味無窮,讓人難以忽視。就像這句情話,帶著隱秘的哀求的意味,在陸瑯瑯的心湖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個人真的喜歡她!陸瑯瑯一個沒忍住,嘴角翹了起來。“你說什么呢?” 歐陽昱陡然回神,心中暗嘆,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這么一句話,“我說你要是喜歡我,一定要早些讓我知道,我好早日娶你過門。” 娘的,這個無賴,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陸瑯瑯小臉一沉,一腳踩在了他的軍靴上。 燕回他們正從門口朝桌子走來。歐陽昱疼得嘴角自抽,“娘子息怒,高抬貴……足。” 還貧!陸瑯瑯的腳尖又加了一分力。 歐陽昱吃痛,低聲求饒,”小六爺饒命。” 陸瑯瑯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這才移開了腳尖。 第50章 背鍋 燕回的臉色有些嚴(yán)肅,跟平日里的嬉皮笑臉大相徑庭。 陸瑯瑯瞧他這臉色,不用猜也知道有事發(fā)生。 果然燕回湊到了歐陽昱耳邊低語了幾句。歐陽昱面上有些意外,他放下了筷子,和聲對陸瑯瑯說,“你慢慢吃,我有事先走。” 陸瑯瑯看了剛啃了一半的香甜肘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整的難得出來吃一頓好的,能掏錢請客的人卻一個兩個都跑了,“沒胃口了,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吧。你們稍等我一下。” 陸瑯瑯站起了身,朝后面走去。歐陽昱只當(dāng)她要方便,沒有太在意,領(lǐng)著一眾金甲衛(wèi)往店外皺去,燕回去馬廄那里牽了歐陽昱的坐騎過來。就是這一小會兒,陸瑯瑯已經(jīng)出來了。 她手里拎了兩個油紙兜子,遞給了一個金甲衛(wèi),“給,看來你們今天也吃不上飯了,這里有些rou包子,你們拿去墊一墊。” 那名金甲衛(wèi)立刻眉開眼笑,“啊呀,還是小六爺知道心疼人?!?/br> 其他人都去偷瞄歐陽昱的臉色。誰知歐陽昱笑了笑,“你家小六爺替我心疼你們這些小子,難道不是應(yīng)該的?” 眾人哈哈大笑,論武功,這大營里將軍第一,論不要臉,這大營里還是將軍第一。 歐陽昱跳上了馬背,馬韁一勒,那匹□□非常的黑色駿馬便來到了陸瑯瑯的面前,歐陽昱朝她伸手一拽,便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身后。 “著急趕路,委屈你一下?!?/br> 陸瑯瑯心道,虧你還知趣,要是敢在眾人面前把自己安置在他懷里,少不得一會賞你一頓“花拳繡腿”。 歐陽昱倒是有心想把她放置在前面,可這眾目睽睽之下,多少有些不尊重,而且這馬背上顛顛簸簸、前前后后的,他很難沒有點“其他想法”,還是放在身后好一些。 可是當(dāng)馬兒真的小跑起來時,歐陽昱只覺得陸瑯瑯時不時貼上來的身體,柔軟、溫?zé)?,尤其是后背那里,觸感之強(qiáng)烈,讓他情不自禁地胡思亂想,腦補(bǔ)著峰巒疊嶂,無邊美景。心中后悔,還不如把她抱在懷里呢。 幾短短條街的距離,歐陽昱騎在馬上,愣是跑出了一頭細(xì)汗。待到了一處有親兵把守的巷口,眾人翻身下馬。歐陽昱回頭一看,跟在他身后的幾個金甲衛(wèi),正毫無形象地抓著包子在啃。 歐陽昱咳了一聲,“也不知道給其他兄弟留著些?!?/br> 站在他身側(cè)的陸瑯瑯立刻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后,里面是兩個熱乎乎的包子,她順手遞了一個給歐陽昱,“喏,分一個給你。” 歐陽昱呆陡然目光呆滯地望著那兩個雪白的rou包子,表情之復(fù)雜,無法用言語形容。 陸瑯瑯覺得他好生奇怪,“你吃不吃,不吃我就分給其他人了,你那些守在巷口的手下肯定都沒吃呢。” 歐陽昱一瞬間就活了過來,伸手飛快地把包子搶了過來,幾口就吃完了。然后俊臉一板,往巷子里行去。 陸瑯瑯好奇的跟了上去。 這條巷子隱蔽幽深,里面堆積了一些附近人家一時用不上,又舍不得扔的雜物。 一個喬裝的探子就迎上前來,“見過將軍?!?/br> “說吧?!睔W陽昱朝他一點頭。 那個探子帶著他們往前面走,邊走邊說,“死者是霍青兒的一個親信,我們見他躲躲藏藏的,好像在跟哨。于是我就跟了他幾條街。誰知道他一進(jìn)這巷子半天沒出來。我就進(jìn)來找了找。誰知他已經(jīng)死在這里了?!?/br> 在一堆破爛不堪的瓦片堆的后面,一個男人兩眼瞪的老大,真正的死不瞑目。 歐陽昱下意識地?fù)趿岁懍槵樢幌拢懍槵樢话雅拈_他的手,“還新鮮著呢,讓我看看?!?/br> 歐陽昱在那探子驚駭?shù)哪抗庵校坏厥栈亓耸?,咳了一聲,“那你看仔?xì)點?!?/br> 陸瑯瑯沒搭理他,蹲了下去,掏出一塊帕子裹了手,上前去仔細(xì)檢查了那個死者的狀況,“沒有過多的出血,只是喉部的骨頭全都碎了,應(yīng)該是被人一下子掐住脖子,手勁加上內(nèi)力,才碎成了這副模樣。所以這出手的人,肯定是個高手?!?/br> 探子好奇的眼神在陸瑯瑯的身上上下來回,比對那死者還有興趣。 陸瑯瑯檢查完死者的正面,“來,幫個手?!?/br> “干嗎?”探子立刻上前。 “把他架起來?!?/br> 探子見歐陽昱沒反對,只好招來另一個同伴,兩人一左一右,把那尸首硬架了起來。陸瑯瑯圍著尸體又查看了一遍,最后站在了尸體的面前,伸手佯裝去抓他脖子。在空中比劃了兩下。 她眉頭微微皺起,問那個探子,“你可聽見有任何爭吵或者打斗的聲音?” 探子搖頭,“打斗肯定沒有,但是如果兩個人是低聲說話,那我就不能確定了?!?/br> 陸瑯瑯收回了手臂,扯下了那條帕子,“死者身材高大,而且武功也不低。但是從喉間碎骨的痕跡看來,行兇者的身高應(yīng)該比他還略高些。兩人見面沒有打斗的痕跡,所以要么是中了埋伏,偷襲太突然,死者來不及反應(yīng);要么是兩者認(rèn)識,死者沒有提防,又或者說,兩者之間武力懸殊,提防也沒有用。我能力有限,就到這里了?!彼f完看了歐陽昱一眼。 歐陽昱點點頭,并不怎么關(guān)心地上這具尸體?!叭枂柶渌?,可有人看清他跟蹤的是誰。查到了立刻回來秉我?!?/br> 探子正色道,“遵命?!眮G下了尸體,立刻就離開了。 歐陽昱伸手在她肩頭一圈,“你別管這些了,立刻回府,等外面消停了在出來玩。” 陸瑯瑯沒有在意,溫順地跟著他走向巷子出口,低聲問,“你現(xiàn)在要收拾霍青兒,這個人又憑空死了,會不會節(jié)外生枝?” 歐陽昱將方才酒樓中的一幕在腦海中又細(xì)細(xì)地過了一遍,“李霮到底是個什么來頭?他那個啞仆會不會武功?” 陸瑯瑯被他這么一提醒,心中頓時將那些疑點都連在了一起。 李霮并不是宜州人士,而且很可能是京城人,霍青兒也來自京城; 李霮看見霍青兒,避之唯恐不及,那么很有可能,兩者之間見過面,甚至是認(rèn)識的; 那么如果方才這個死者是啞仆動的手,那就更加證實了這一點,兩者之間必有聯(lián)系,否則霍青兒不會派人跟蹤;而跟蹤人的死亡,其實也是向霍青兒證明了他想要的答案。 陸瑯瑯立刻說,“你去找霍青兒,反正你今日也要收拾他;我去找李霮主仆,當(dāng)面問個清楚?!?/br> 歐陽昱不同意,如果真的是啞仆行兇,那啞仆擺明了就是個高手,兩人當(dāng)面對上了,瑯瑯有危險怎么辦?可是這話不能跟瑯瑯說,否則這小妞非要去較量一下,那可就麻煩了。 “你先不要打草驚蛇。是不是李霮主仆動的手還不好說,霍青兒得罪的人太多,背后干的那些勾當(dāng)也不少,或許真不是李霮主仆做的。如果真的是李霮主仆做的,宋家那么多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把他逼急了,他鋌而走險怎么辦?” 陸瑯瑯倒沒想到這一點,“童阿翁今日不知道在不在家,不行,我先趕回去?!?/br> “騎我的馬回去吧?!睔W陽昱正要把馬韁遞給她,陸瑯瑯卻已經(jīng)施展輕功竄上了墻頭,“不用?;仡^再去找你?!?/br> 歐陽昱看著她消失的身影,微微一笑,都知道變著法子約會了。 燕回見他有些出神,悄聲問,“將軍?” 歐陽昱立刻回神,沉穩(wěn)的表情絲毫看不出心中的蕩漾,“走,回去會會那霍青兒?!?/br> 一行人飛快地回到了軍部衙門,可是本該早已上鉤、在此乖乖等候的霍青兒卻不見了蹤影。 歐陽昱便讓燕回去請霍青兒,順道抽空又讓人上了午膳,祭一下五臟廟。可午膳吃完了,茶也喝了兩回了,霍青兒還是不見蹤影。歐陽昱踱著步子消食,頗覺奇哉怪也。 顧淮安忙完了手頭的事情,也趕了過來,“哎,怎么監(jiān)軍大人又?jǐn)[起了架子?難不成還要我們哭著喊著上門去求他分擔(dān)我們的差事。他就不怕你來一句,不敢勞煩大人,大人辛苦了,還是好好歇著吧。” 歐陽昱呵呵一笑,“一會兒我一定找個機(jī)會把這句話砸他臉上,看看他要怎么找補(bǔ)回來。這個死不要臉的。” 去請霍青兒的燕回匆匆而回,“將軍,那死太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