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角落里那個蒼老聲音的主人,眼看著越來越明亮的火勢,越來越亂的黑衣人群,終于明白大勢已去,“撤?!?/br> 守在最外圍的黑衣人紛紛向外逃竄。 而這個老者陰沉沉地又看了一眼場中仍在搏殺的歐陽昱一眼,轉(zhuǎn)身便想走。 可是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了一個滿臉大胡子的老漢,正是童昊。 童昊二話不說,給了他當頭一拳。 那缽大的拳頭砸在了他的門面上,發(fā)出一聲讓人心驚rou跳的悶響。那個老者眼前一黑,便暈過去了。 童昊看了看場中的情勢,見陸瑯瑯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翻身回到了墻頭上,正毫無形象的蹲在那里。很明顯,剛才那支箭羽根本沒有傷到她分毫。 童昊放了心,這種“結(jié)善緣”的事,小丫頭做起來輕車熟路,根本不用他cao心。他又補了那個老者兩拳,抓起了他的腰帶,把人拎走,準備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好好“敘舊”。 沒有了人海戰(zhàn)術(shù),再加上陸瑯瑯時不時幫他們給那幾個茍延殘喘的黑衣人添些麻煩,燕回和歐陽昱很快就撂平了最后幾個黑衣人。 燕回受了些輕傷,歐陽昱身上的傷倒是略重一些,畢竟剛才那些黑衣人都不要命一般沖著他去了。 歐陽昱手中的軍刀在空中一甩,那刀身上的鮮血在地面上落成了一條整齊的痕跡。 他沒去理會自己身上的傷,反而對蹲在墻頭的陸瑯瑯一抱拳,“不知朋友怎么稱呼,今晚幸得朋友出手相助,不知朋友是否能賞臉,讓我感謝一二?!?/br> 陸瑯瑯剛想說,“那是當然、必須要感謝我的?!笨稍掃€沒出口,她隱約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陸瑯瑯隨手將自己臉上的黑布又拉高到鼻梁出,只留出一雙眼睛,就從墻頭上跳了下來。 方才她與歐陽昱之間隔著熊熊燃燒的烈火,眉目看不真切,而如今繞過了烈火,歐陽昱那張俊臉便無遮無擋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陸瑯瑯驚訝地雙目圓瞪,差點喊出來。 “是你!”倒是歐陽昱看到她第一眼,就脫口而出,把她未出口的兩個補全了。 方才讓黑衣人呆了一回又一回的陸瑯瑯,此刻自己也呆了一回,聽到了歐陽昱脫口而出的這兩個字,居然神使鬼差地回了一句,“我又是誰?” 第23章 重逢 歐陽昱望著那雙倒映著火光的圓溜溜的眸子,那里面的驚訝如此的顯而易見,可他心中的愉悅卻猶如潮水般涌了上來。她個子長高了,身形仍然纖細。拎著一把大刀向他走來的樣子,跟兩年前的那個身影漸漸地重合在了一起。 歐陽昱站在那里,忍不住就笑出了聲來。 燕回傻眼地望了望歐陽昱,又望了望陸瑯瑯。將軍這是什么意思? 陸瑯瑯心中的感受卻很一言難盡,有說不出的羞惱,又懊恨,心想還不如讓那些人砍死他算了。這哪里是結(jié)善緣啊,這根本就是糾纏不清的孽緣啊。 歐陽昱看她停下了腳步,就站在自己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就不再過來了。歐陽昱便開口問她,“這是你第二次拔刀相助了。我要怎么感謝你?” 陸瑯瑯看著他的笑容,牙癢手也癢,“英雄救美是常事,以身相許就不必了,拿錢來湊吧?!?/br> “好啊。”歐陽昱笑得開懷,“你說多少吧。” “我要價不高,一千兩救一回。兩次,兩千兩,我倆之間就兩清了?!?/br> 燕回一時沒想起來她是誰,不過今晚的確兇險,這兩千兩花的也值。他剛想插嘴,就聽他家將軍問道,“銀子?” 陸瑯瑯翻了個白眼,“你倆的命就值一千兩銀子?金子!” 燕回失聲,“黃金?”哇,他頭一回覺得自己這條小命這么金貴。 歐陽昱沉吟了一下,“我實在是沒那么多金子。不然還是以身相許吧。” 陸瑯瑯終于忍不住心里的燥動,cao起大刀就超歐陽昱砍了過去,“你這個混蛋,拿命來?!?/br> 待金甲衛(wèi)火急火燎地趕到現(xiàn)場時,就看見他家將軍正被人追得滿場跑。 被兩人無視的燕回已經(jīng)很自覺地從湯餅鋪子里搬了一條凳子出來,坐在鋪子的門口,接著外面的火光,齜牙咧嘴地打理著自己的傷勢。 這滿地的尸體,可見方才的兇險,可他家將軍被砍得滿臉帶笑,甚為愉悅。 “這是什么個情況?。俊苯鸺仔l(wèi)湊到燕回身邊,指著場內(nèi)的兩人問。 “切,咱將軍不想給錢,非要以身抵債,債主不愿意,這不……”燕回痞痞地回嘴。 “我們就這么看著將軍被砍???”金甲衛(wèi)難以相信。 “嘿嘿?!毖嗷氐奈⑿v賤的,“咱將軍樂意,你可別幫倒忙啊?!?/br> 旁邊有金甲衛(wèi)的老人就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這場景,怎么這么熟悉呢?好像將軍兩年前,也被這么砍過一回……” 燕回腦中靈光一現(xiàn),一拍大腿,正好拍在了傷口上,齜牙咧嘴地道,“難怪,原來是她!” 那幾個曾經(jīng)目睹過陸瑯瑯砍人踹人英姿的金甲衛(wèi)也都想了起來,畢竟能讓他家將軍這么愉快挨砍的事,也就那么一回。 “誰?”旁邊不明情況地人忙追問。 “去去去,該忙什么忙什么,別打擾了將軍夫人和將軍的……私事,嘿嘿?!?/br> 這句話喊得聲音有點高,場中的陸瑯瑯也聽到了,她聞言呸了一聲,真是什么樣的無賴就有什么樣的無賴兵。 她一刀逼退了歐陽昱,反身跳上了墻頭,“改天再跟你清算。” “哎,我上哪里去還債???”歐陽昱喊。 陸瑯瑯懶得理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里了。 金甲衛(wèi)紛紛涌了過來。 “將軍……” 歐陽昱臉上的笑容一收,“查查,這些人都是什么來歷。還有,今晚的城防,哼哼……” 他冷笑一聲,“讓他來見我,我倒想聽聽,是什么緣故,這么大的動靜,都聽不見?!?/br> 金甲衛(wèi)領命而去。 “還有……”歐陽昱將刀遞給旁邊的一個人,“叫醫(yī)官來見我?!彼滩蛔≈淞R一聲,“疼死老子了?!?/br> 旁邊的金甲衛(wèi)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傷比燕回嚴重了甚多。 眾金甲衛(wèi):將軍,失敬失敬,從未得知,你竟然是美色當前不要命的人。 歐陽昱深夜遇襲的消息,一下子轟動了整個歸州。 所有的人都謹慎了起來,暗自揣測到底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跟梁王勾結(jié),居然敢刺殺歸州防線的最高將領。原本就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更讓人窒息。 連白日在外面走動的百姓都少了許多。反而是那些如狼似虎的金甲衛(wèi)到處抓人,歐陽昱早就盯上的一些人,更是因此倒了大霉,被歐陽昱“請”進了府衙好好“聊聊”。至于什么時候能“聊”完,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就在這樣的氣氛下,宋鸞娘的婚期終于要到來。 可宋家老小心中卻極為忐忑不安。出閣本是喜事,就要熱熱鬧鬧的才好,可是這城里剛出事,在這風口浪尖上大辦喜事,會不會有什么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 宋梅堯跟宋老太爺琢磨了好兩天,決定簡辦,畢竟他們發(fā)出去的一些請?zhí)?,有些人已?jīng)被“請”去聊天了,已無參加的可能。 可剛商量好要簡辦,歐陽昱就派人送來了重禮,來人是燕回,言辭懇切,態(tài)度恭敬,說宋行軍平日里協(xié)助駐軍調(diào)度,勞苦功高,家逢喜事,不敢冒然道賀,奉上禮物,謹恭祝鳳儀之好,鴻案之光。 這一下子的示好,讓宋梅堯措手不及,他的確在軍中人緣不錯,可跟歐陽昱不過數(shù)面之緣,并無深交。在這風聲鶴唳的當口上,歐陽昱如此友好的態(tài)度,實在是讓他丈八和尚摸不著頭腦。 宋老太爺也琢磨不透,索性帶著宋氏夫婦,一起去見謝晗。 去的時候,陸瑯瑯正在書房中學習,謝晗在親自給她講述《方域志》。 《方域志》是一本講述當今天下的地理總志,便是男子也少有人讀這本書,女子就更別提了。宋老太爺聽了兩耳,看向謝晗和陸瑯瑯的目光就帶了些沉思。自己的這個妹夫是當太子太傅當傻了么,怎么教一個少女讀這本書? 書房中的謝晗已經(jīng)察覺了他們的到來,“阿兄,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謝老夫人也聞聲從另一側(cè)的廂房過來。 眾人在書房中坐下說話。宋梅堯就將這事講與謝晗夫婦聽。 謝晗聽完沉吟片刻,“東海歐陽家乃將門世家。如今的家主,我年輕時,倒是曾經(jīng)與歐陽鴻義打過交道。此人勇猛過人,精通兵法,胸有丘壑,實在是難得的將材??赏瑫r又是一個難得的明白人,一直不喜與朝廷走得太近,但又不至于孤高自賞,頗有明哲保身之道。這些年,朝中將領,今日風光無限,明日屈死問責的,不知幾人,而他,卻一直不遠不近的。甚至仍在壯年,就推了幾個兒子上來,自己稱病休養(yǎng)去了。他家的行事作風,很是一言難盡……” 宋老太爺更是摸不著頭腦,“那么這位歐陽昱呢?” “數(shù)年前,曾見過幾次,一表人才,可稱少年英雄。只是,我覺得此人行事,呵呵,甚肖其父。” 謝晗口中的歐陽鴻義就是一只老狐貍,甚肖其父的歐陽昱那就是只小狐貍,如今小狐貍突然上門示好,這是要干什么? 書房里的三個男人一時面面相覷。而坐在旁邊的陸瑯瑯呵呵,原來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家伙,居然還是家傳淵源,真是一窩子壞蛋。 謝晗沉吟片刻道,“此時歐陽昱突如其來的示好,也未必就是壞事??偙饶切┍凰堖^去喝茶喝了數(shù)日還沒回家的強。你不妨收下禮金,再給他下一個請?zhí)?,請他過來喝喜酒。要是不來,說不定就是聽別人說了這么件事情,隨口說了讓下屬置辦禮金送過來;要是他親自來了,你倒是不妨當面探探他,到底所為何事。估計,是無妨的?!?/br> 宋老太爺也點頭,畢竟歐陽昱的禮金送到,不回個帖子過去,的確是說不過去。 宋梅堯聽自己的姑丈這么說,心中放下了一半的擔憂?;厝チ俗约旱臅浚陀H自寫了請?zhí)?,讓老管家宋平送了帖子到了城中的兵部衙門。 宋平這些年跟著宋老太爺也經(jīng)歷過不少的陣仗,大小場面也算是應付自如??墒悄潜垦瞄T門口,居然有不a少官眷家的馬車都遠遠地等在外面,想必是都是那些“喝茶”未歸的大人家的家眷。 宋平心中嘆了一聲,定了定心神,便上前跟門前守衛(wèi)的兵士行了個禮,說明了來意。 他原來心想,估計也就是兵士收下了請?zhí)?,讓他回去就是了?/br> 可誰知兵士一聽他是宋府來人,很是客氣地請他入內(nèi)等候。 這待遇……宋平只好笑笑入內(nèi),在門房等候,那兵士急急進去報信,走之前也沒忘記讓人給宋平上一盞茶水。 不多時,那兵士回轉(zhuǎn),笑呵呵地告訴他,請?zhí)麑④姶笕艘呀?jīng)收了,到時必定過府赴宴。然后將他親出。 宋平站在門外,對著兵士那張分外和藹地笑臉,心中的茫然更添了幾分。自得再三行禮告辭,回去向老爺復命去了。 門外那些遠遠觀望不前的馬車也有了一陣微微的sao動,有些人認出了宋平,立刻回去稟告自己的主人去了。 然后在宋平回府向宋梅堯回稟沒有多久,有些曾經(jīng)回復說不來參加喜宴的人家,都紛紛送來了重禮,說要屆時必到。甚至還有些根本沒請過的人家,也送來重禮,然后說什么也不走,就想磨一份帖子。 這下宋梅堯也傻眼了:送嫁的都是往來比較緊密的人家,可你們來什么來,我家是嫁女,又不是娶媳,要吃也是上我姑爺家里去吃啊。 第24章 重逢2 宋家畢竟是經(jīng)過風浪的人家,雖然心中忐忑,但面場上的事兒絲毫不錯。 后面送禮過來的人家,一概不接待,只說時事非常,家中簡辦,恐疏于招待,還望海涵。 而前面送過帖子的那些人家,只當作不知道他們的打算,你來了,我便接待就是。 用謝晗的話說,歐陽昱明明知道出來會被人堵著說情,還要出來,那便是早有準備的。宋家不幫忙,不協(xié)助,且將那些人家安置的地方離歐陽昱遠遠的,若是攔不住,那些人非要鬧過去,那就讓歐陽昱自己收拾便是了。 而且謝晗還給宋梅堯出了主意,讓他去找歐陽昱借兵鎮(zhèn)宅,美其名曰,宋家只是普通人家,為了將軍的安危,還是有備無患的好。若是萬一鬧出點什么,那也是跟宋家沒有關系。 其實謝晗心中還有一層擔憂,并未跟宋梅堯明講。在閣老的位置上待了數(shù)十年,什么樣的陰謀詭計沒有見過。他從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示好,必是有所圖謀。與其這樣,還不如給予歐陽昱方便,到時見招拆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