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兩手撐在洗手池的邊沿，對著鏡子皺了一下眉。

    這舉動，其實(shí)有點(diǎn)不妥，但來的是陌生人還好，偏偏是薛誠，被他撞見她在這里就有些說不清了。

    門被敲了一下，石青臨推開了門。

    他沒進(jìn)來，就站在門口看著她。

    洗手間并不小，算得上寬敞，但他站在門口，涂南突然就產(chǎn)生了擁擠感，仿佛連走路的地方都沒了，只剩了他們彼此間的這點(diǎn)空間。

    “人走了？”她只能問這個。

    “嗯，”石青臨說：“他就是來說幾句閑話，沒發(fā)現(xiàn)什么?！?/br>
    不說這句還好，說了反而尷尬。涂南不語，垂眼，忽然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她還穿著自己的鞋，石青臨卻穿著拖鞋。他雖然獨(dú)居，但家里地板干干凈凈，也沒要求她換鞋。

    她抬眼，只看到他的下巴，往他身側(cè)走，想出門。

    就要錯身而過的剎那，男人的手臂忽然在眼前一橫。

    涂南停住，石青臨的手臂撐在門上，擋住了她的路。

    她轉(zhuǎn)眼，看著他。

    石青臨攔著門，身體微傾，凝視她。

    他最近總在看她，涂南似乎都習(xí)慣了，但這時候還是覺得不自在，他有時候盯著她，會給她一種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的錯覺。

    “涂南，”他低聲說：“今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了?！?/br>
    “所以呢？”她問，聲音有點(diǎn)飄忽。

    “我們的電影，還沒看?！笔嗯R說完就等著她的反應(yīng)，不是一時沖動，是剛才薛誠來這一下，打斷了涂南，他壓到現(xiàn)在沒能說出來的事就被勾了出來。

    他有種直覺，錯過這次可能就再也沒機(jī)會了。

    涂南沒想到他舊事重提，沉默了兩秒，說：“我不想去電影院?！?/br>
    忙到現(xiàn)在，灰頭土臉的，又在這里睡了一晚，她要回去洗澡換衣服，合情合理。順便，也就把這個提議拒絕了。

    “不用去電影院，”誰知石青臨說：“就在這里看也一樣。”

    “……”涂南看著他。

    石青臨撐著門的是左臂，他動一下，扶門框的手翻過來，纏著膏藥的手指露了出來。

    她看得清清楚楚，連他黑漆漆的眼珠也看得清楚，咬一下唇，心說他一定是故意的。

    要讓她心軟，連拒絕都不好拒絕。

    “看完我就送你回去，”他低一下頭，詢問：“嗯？”

    涂南又看一眼他的手指，的確有點(diǎn)心軟，但不想承認(rèn)，“你家里怎么可能有電影？”

    他看著又不是那種會在家有消遣的人。

    “你答應(yīng)了就有了?！彼鸬煤啙嵮杆?。

    這下真沒理由了。

    石青臨看她的臉，知道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站直了，收起手臂，側(cè)身讓她出去。

    這間公寓是他回國前就買好的，裝修的時候被問過要不要修個家庭影院，他工作忙用不著，所以拒絕了，現(xiàn)在居然有點(diǎn)后悔沒接受當(dāng)初的建議了。

    涂南坐回了沙發(fā)上。

    “等我一下。”他說著走進(jìn)了工作間。

    昨晚電腦居然沒關(guān)機(jī)，他離開后搜了粥店，覺得累了就直接在沙發(fā)上睡了，完全忘了之前還登陸了游戲。

    gm賬號就這么掛到了現(xiàn)在。

    石青臨坐下來，敲字。

    很快，游戲世界頻道再次冒出了黃橙橙的系統(tǒng)公告——

    [世界]gm：諸位有沒有適合兩個人看的電影推薦？

    [世界]玩家一：臥槽，昨天的gm大大又來了？

    [世界]玩家二：昨天吃飯，今天電影？

    [世界]玩家三：gm大大，你在追妹子吧？

    又歪了樓，世界頻道上亂哄哄的。

    石青臨都快以為沒人回答問題了，好在還是零星冒出了幾個回答，有幾個提議看恐怖片，理由是趁女孩子害怕可以占便宜。

    他好笑，要是為了占點(diǎn)便宜這么簡單的目的看電影，就不用這么麻煩了。何況他也不覺得涂南會是那種害怕的小鳥依人型。

    [世界]玩家x：兩個人肯定是看愛情電影啊……

    還是昨晚提議讓他買粥的玩家，因?yàn)椴捎昧藢Ψ降慕ㄗh，石青臨對這個id還有點(diǎn)印象，他看完了對方列的幾個片名，調(diào)出程序，給對方寄了個回饋。

    [世界]玩家x：臥槽，我收到了絕世神兵！

    世界又瘋了。

    一堆人復(fù)制：gm大大，以后常來問啊，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這句話一直刷到石青臨退游戲，關(guān)機(jī)。

    他拿出手機(jī)，朝外面看一眼，涂南還在沙發(fā)上坐著，沒見多無聊，她向來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

    石青臨又出去了一趟，這次是為了取影碟。

    就算是在家看電影，也得盡量正式點(diǎn)，他找了城里的正版音像店，打電話讓人送了過來。

    那個玩家可能是內(nèi)行的，列舉的全是愛情大片，他選了部比較經(jīng)典的。

    走得快，回來都覺得有點(diǎn)熱了。他脫了風(fēng)衣放在進(jìn)門的地方，去廚房給涂南拿水，開了冰箱看到啤酒時其實(shí)想逗她一下，鑒于她還沒徹底放開，還是算了。

    涂南一直在客廳等他。

    石青臨脫了風(fēng)衣后就只穿了短袖的白t恤，盡管不服帖，走動時還是能看出上身的身材線條。她看著他端著水放在茶幾上，動手拆影碟包裝，好奇他怎么這么短時間就真弄來了個片子，她還以為他會嫌麻煩就放棄了。

    也沒注意那是什么電影，他把影碟放進(jìn)機(jī)器，拿著遙控器坐到沙發(fā)上，一手按下播放，疊起腿，看了她一眼。

    涂南這才去看電視屏，屏幕倒是大，但是她猜在這之前肯定就是個裝飾，說不定他還是第一次用。

    片名跳了出來，《泰坦尼克號》。

    石青臨看過來，“你看過？”

    “沒有?！敝宦犨^，太經(jīng)典了，但涂南的確沒看過。

    “正好，我也沒看過?！笔嗯R也是只久聞其名，選片的時候他花了一分鐘迅速翻了一遍那幾個推薦名單的簡介，因?yàn)檫@部影片的男主角是個畫家，就選了這部。

    涂南坐得靠邊，右手邊就是沙發(fā)扶手，石青臨坐在她左手邊，離得很近，她眼一動就能看見他疊著的腿，他露著的手臂。

    時間還早，吃早飯都嫌早的點(diǎn)，他們兩個居然坐在家里看電影。

    這樣一想，她莫名想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石青臨問。

    涂南看他一眼，看著挺認(rèn)真的盯著屏幕，怎么看到她表情的。她收斂了表情，問：“我們平時這個點(diǎn)在干什么？”

    “工作?！笔嗯R說。

    “所以不覺得很好笑嗎？”

    “每天都工作是挺好笑的。”

    “……”涂南又看他一眼。

    石青臨不像她，笑得明顯，可見這句話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在她看過去時還指了一下屏幕，“看電影?！?/br>
    涂南只好轉(zhuǎn)過去繼續(xù)看。

    原聲碟，全是英文對白，得看字幕。不過她想石青臨肯定不需要，她記得聽過他說英文，就有電影對白的感覺。

    聯(lián)想到這點(diǎn)，看電影的時候就一直在聽男主角說話，說什么也不重要，就是覺得很好聽。

    盡管聲音一點(diǎn)也不像。

    ……

    都沒看過這部片子，只知道相關(guān)的沉船事件，所以當(dāng)里面出現(xiàn)裸.露鏡頭的時候，誰也沒想到。

    男主角幫女主角畫裸.體素描那段。

    明明是白天，周圍光線卻像是忽然暗了。

    裸的是女主角，涂南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看，但是旁邊還有個男人，那感覺就不大一樣了。

    她瞄一眼石青臨，他的側(cè)臉倒是挺平靜的，說不定是久經(jīng)沙場呢，她想。

    那張臉忽然就轉(zhuǎn)了過來，她差點(diǎn)以為自己腹誹他被發(fā)現(xiàn)了，眼神閃了一下。

    本來就坐得近，他頭一側(cè)，聲音就近在她耳邊，帶著笑，“你們畫家是不是都這么浪漫？”

    “……”涂南看一眼電影，男主角給女主角畫裸.體，是挺浪漫的，但是把她扯進(jìn)去就不同了，仿佛她也會給人畫裸.體一樣。

    她又瞄了眼他露在外的小臂，影片沒有給她多大的感官刺激，卻在這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他這句話就忽然多了層暗含的意味，她的腦子里多了點(diǎn)不合時宜的畫面，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兒了。

    “我又不是畫家，”她勉強(qiáng)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做臨摹的，頂多算匠人。”

    石青臨本來就是怕她尷尬打趣的，結(jié)果她這么認(rèn)真的解釋，哪兒還有半點(diǎn)浪漫了，他摸了摸手指上纏著的膏藥，忍著笑想，看來浪漫跟她不沾邊。

    沒想到，很快又是一場激情戲。

    石青臨自己倒不覺得有什么，但是跟心儀的人一起看是不一樣的，盡管沒有露點(diǎn)，光是想象也足以叫人心猿意馬。他想起了之前和涂南貼臉相對，她帶著水跡濕潤的唇，低下頭，一言不發(fā)地解開腕表。

    涂南也沒看了，眼神晃開，看了一眼旁邊，發(fā)現(xiàn)石青臨低著頭解下了手表，順帶著，就看到了那根表帶。

    “那什么？”她發(fā)現(xiàn)表帶上有一筆石青色。

    石青臨轉(zhuǎn)頭，順著她的目光看一眼表帶，臉上一下輕松了，把表遞給她，“你的杰作，忘記了？”

    涂南接在手里，手指摩挲一下，表帶是皮質(zhì)的，白色，這一筆顏色在上面就很扎眼，“我干的？”

    “嗯，”他提醒：“你自己想想。”

    涂南搜索了全部的回憶，跟石青色有關(guān)的很好找，很快記起來，“難道是我喝醉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