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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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賢立即揮退屬下,急切地將蜜蠟拆開,將信展開,只見信紙上只有一句話:“勸奪情,如事不可為,奪高黨之權。” 一句話就奠定了這件事的主基調(diào)。 趙賢其實心里頭也隱隱有些想法,如今林清一點,馬上就醒悟過來。如今他們實力并不雄厚,最好的方式就是維持如今的局面,慢慢籌備;只是現(xiàn)在大義都在黃黨這一邊,若是撈不回來高明遠,那么就只能和黃黨下場廝殺,搶奪高黨的政治資源! 可以說,這兩步棋是完全相反的兩個路子,勸永康帝奪情是為了和高黨交好,搶奪高黨政治資源則是交惡??墒侨缃袂闆r如此緊急,要是先一條路走不通再走另外一條,絕對是最后連殘渣都吃不著。如果同時進行,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趙賢一時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道林清要如何施為,只是如今兩人也有了點默契,知道他這邊能做的,就是一條:勸奪情。 “小谷子,給本宮換衣服,本宮要入宮見父皇。”時不待人,趙賢立馬喚小谷子進來,其他的可能做不了,但是到他父皇那邊勸諫一二還是可以的,況且又是勸到他父皇心坎上的事情,想來這人選是他無疑。 趙賢這邊開始了行動,林清也沒有閑著,撿著重要的事務先解決了之后,就匆匆離開了工部,往東華門燈市口大紗帽胡同走去。 此處地方滿朝文武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蓋因這是當朝首輔的居所,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只要是在朝堂上當官的,山頭還是要拜的,這就是規(guī)矩。不說別人了,就是如今高首輔的死對頭黃友仁,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還得親自登門祝賀。這就是當首輔的榮耀,也難怪黃友仁一直虎視眈眈著這個位置,確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林清之前自然也是來過的,只是那時候林清還剛剛?cè)牒擦衷?,年關的時候混在一群翰林官里頭,大家都是初入朝堂的新人,高首輔甚至都沒有親自見他們,只是派了他的管家葛萬山出來接待了一下。 而今天林清來的也一點都不突兀,畢竟大半個朝堂的官員都有過來吊唁,林清這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真的正常極了。 這次依舊是葛萬山接待的林清,比起年關時的精神奕奕,葛萬山一下子就憔悴了許多,眼底下的黑眼圈非常深重,顯然是這幾天忙得厲害。 林清接過清香,拜了三次,然后將香插在香爐里,輕聲問道:“葛叔,不知可否方便見一面首輔大人?” 葛萬山?jīng)]有覺得林清稱呼他為“葛叔”有絲毫的不妥,如果換了旁人他可能就一口回絕了,只是此人是他家老爺一直留心的林清,他心中微微一動。 葛萬山長嘆一聲道:“自從我家老太爺去世后,大人他心神俱傷,這幾日概不見客。只是,哎,還是容我稟報一下?!庇謬@了一口氣,葛萬山行了個禮就往里屋走,留下林清一人立在一旁,看著肅穆的靈堂中高家眾人哭的傷心欲絕,心中也有些戚戚然。 人死如燈滅,縱然子孫們哭的再傷心哪又如何?更何況,不知道他們的哭聲中有多少是真的出于感情,有多少是因為利益和社會的輿論呢? 譬如他,說是來吊唁死者,可是實際上則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標而東奔西走。想到這里,林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愧意。再次誠懇地跪在蒲團上拜了拜,沒有人知道死后到底會怎么樣,就像他死后到了這個新世界,或許人真的有來世呢?那還是希望有一些美好的祝福帶給他。 林清腦子里有些亂哄哄地想著,正好這一幕落在了出來回稟的葛萬山眼里,不禁對林清生出了幾分好感,連語氣都比剛剛要柔和了一些:“林大人,我家大人邀您去后院涼亭小坐?!?/br> 林清聽聞此言,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要知道他也沒有什么把握能一定讓高明遠見他。如今只要能見上面,那么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高府不愧是當朝首輔的府邸,光是從抄手游廊走到后院涼亭,就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刻鐘時間,整個抄手游廊建于一條人工湖上,而那涼亭設在人工湖的湖中央,可以飽覽四周的假山流水、繁花似錦。 林清快走到湖心亭的時候,葛萬山已經(jīng)非常識趣得往后退了去,此刻亭子中只有林清和高明遠二人。 “下官林清,參見首輔大人。”林清尚未來得及仔細打量高明遠,便向他行了一禮。 高明遠慢慢將目光從眼前的春色中收回,緩緩道:“又不在朝堂之上,林大人何必多禮。況且,”高明遠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后道:“老夫馬上也不是首輔了?!?/br> 林清心頭一跳,但還是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在高明遠的示意下坐在了石桌邊,這才有機會得以看清高明遠如今的狀態(tài)。 高明遠在林清的印象中,一向是穩(wěn)重、嚴肅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動聲色,比起高調(diào)的黃次輔,高明遠更像一個平日里蟄伏在叢林中的猛獸,一旦鎖定目標,就會一擊即中! 林清入朝堂的時間還不算長,但是就這驚心動魄的兩年時間里,他也深刻領會到了這個角斗場里的殘酷,能將所有人都斗下去,成為一國首輔,那絕非單單只是運氣。這兩年來,高明遠只出過一次手,那就是在沈修文案上,雖然只是輕輕一推,但是一直到現(xiàn)在黃友仁還沒緩過氣來。 可是如今,高明遠看上去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眼眶深陷、神色疲憊,雖然還是不減平日的威嚴,但是卻讓林清感受到了一絲悲涼的意味。 “首輔大人,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jié)哀順變。只是您貴為一國首輔,實在不可就此拋下陛下、拋下百官和黎明百姓??!下官必將上折子給皇上,希望能留下首輔大人您,您要振作不可輕忽了自己的身體啊!” 林清示好的意味非常明顯,說的也是情真意切,只是高明遠卻并沒有什么表示,定定的看了林清一會兒,冷笑了兩聲:“如今皇上御案上早就堆滿了勸誡皇上不要奪情,成全老夫一片孝心的折子。林大人,不是老夫看不起你,只是你這折子就算遞上去了,也是石沉大海啊!” 說不寒心是騙人的,自己父親離世后,那么多人歡欣鼓舞、變著法兒要讓自己走。只是黃黨也便罷了,其中竟然也還有自己的門徒、提攜的后進,看來有些人覺得他這邊終要失勢了,就預先開始找好下家了。 沒有人喜歡這種被人背叛的滋味,哪怕貴如首輔,也并非無七情六欲。 林清沒有受高首輔話的影響,覺得自己臉上無光,而是繼續(xù)誠懇道:“高大人,林清縱然是無才無德,人微言輕。只是首輔大人您這么多年兢兢業(yè)業(yè)、鞠躬盡瘁,群臣們都看在眼里。若是高大人您同意,清這邊有一份聯(lián)名上書,有五十多名官員的簽名,請求皇上留住您,想必皇上雖有成全您丁憂之心,但是也會考慮到,大明不可缺少您吶!” 這番話此時說出來,莫名稍稍撫平了一絲高明遠被朝臣們參折子請求永康帝準許他丁憂的憤慨。他高明遠雖然不是什么百年難得一遇的能臣,但是正如林清所言,自己在這個首輔的位置上,也確實是盡了心力的。不管林清所說的五十多名官員是什么黨派的,但至少這個馬屁是拍對了。 只是首輔畢竟是首輔,高明遠同時也敏銳的發(fā)現(xiàn),林清的真實目的到底在哪里。 高明遠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清身上,說出來的話也險些讓林清失態(tài):“林清啊,你確實夠聰明。這么拐彎抹角地想讓圣上奪情,想讓老夫留在朝堂,可不是你說的什么大明不可缺少老夫,只不過是你如今勢力初成,擔心老夫這一走,你這邊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其實你心中也并未認可過老夫,擺出這份聯(lián)名上書是假,在老夫面前展現(xiàn)你的實力是真。怎么?想說明什么?你林清如今也有自己的力量了?以后可以和黃黨一爭高下?想要賣老夫一個人情,好來瓜分老夫的勢力?也是了,若是我丁憂回故里,無人引薦,怎么降服的了老夫經(jīng)營了近三十年的勢力?林清啊林清,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你如今雖然得太子支持,又娶了秦啟楨之女,楊庭安也器重你,皇上也信任你,可是你根基還是太淺了,這幾個人中你誰也無法有十足的把握去掌控,你只能借力打力,在里面兜圈子。如今老夫要是在,可幫你穩(wěn)固朝堂局勢,你好暗中繼續(xù)經(jīng)營沉淀自己的勢力;老夫要是不在,你就想盡可能多的吞下老夫的勢力,化為幾用,不知道我說的可對?” 高明遠每說一句,林清心頭就跳動一次,說到最后,林清臉上的微笑面具也有些掛不住了——姜還是老的辣,林清自以為自己隱藏的深,其實很多東西早就被這些老江湖看透了,人家只是不說破、不點破罷了。 冷汗從后背冒起,林清甚至覺得面對高明遠,要比面對永康帝還要心驚膽戰(zhàn)!可能這才是真正的首輔高明遠的樣子! 這種強烈的危機感,讓林清整個人的身子不由得繃直,精神緊張到了極致。 只是片刻后,高明遠卻是自己“哈哈”大笑了兩聲,原本一向威嚴的表情也舒緩了下來,語氣也不再激烈:“林清,你知道老夫為什么明明了解你所為何來,還是見你了嗎?” 林清沉默,拱手道:“還請首輔大人示下?!?/br> “因為老夫確實準備丁憂歸故里,也認為你是個可造之材。”高明遠撫須遠眺,這里視野開闊,遠處仆人忙進忙出,雖然能看到他們兩個,但是卻無人能聽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林清聞言愕然,兩人都是心思機敏之人,聞弦歌而知雅意,高明遠這句話分明就是告訴林清,他真的已經(jīng)下定決心回鄉(xiāng)丁憂,并不想要奪情,同時他會分給林清一部分勢力。 “首輔大人,您.......”林清一向自認為還算能揣度、計算人心,可是此刻面對高明遠,他卻真的有些疑惑茫然了。 “林清,你知道老夫當了多少年官了嗎?”高明遠緩緩道,卻也沒有聽林清回答的意思,而是自己喃喃自語道:“整整二十六年!二十六年啊!而我和我爹最后一次見面,竟是在十九年前!宦海沉浮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了,或許是時候該急流勇退,為父親守孝三年,盡盡為人子的義務了?!?/br> 高明遠其實早在三年前就知道自己的父親身體越來越不好,心中固然思念擔憂,可是因為對權利的眷戀,讓他根本放不下京中的紛紛擾擾,只是抱希望于僥幸,認為自己的父親身體會好起來的。每年各種名貴藥材送過去,問宮里的太醫(yī)要方子,可是冥冥之中他心里明白,老父親最大的牽掛唯有他一人耳。 那夜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尤其是看到信上寫到他父親去世前,一直念叨他的名字。即使貴為首輔大人,竟也在自己的書房中泣不成聲、不能自已。 這三日,他想了許多。這么多年他一路悶頭往上爬,成日里和人斗來斗去,可是自己真的為大明做過什么貢獻嗎?最初的愿景早已拋之腦后,自己也如同別人一般,一邊貪銀子收孝敬,一邊麻木自己、習以為常。 高明遠其實是最接近于大明朝政中心,最了解大明情況的人,他很知道大明現(xiàn)如今就如同一顆百年老樹,外面看著光鮮亮麗,可是內(nèi)里早就被他們這樣的千百條蛀蟲吞噬地枝干都快空了。內(nèi)憂外患來形容此時的大明是再準確不過的,否則韃靼王子也不會如此挑釁了。 大明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固然不是他一人之過,但是也和他有著莫大的關系。只是高明遠已經(jīng)身在其中,后面又有無數(shù)雙手不停推著他前進,讓他根本無法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