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特別大，又夾雜著鞭炮聲，頓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這個新出爐的會元之上！

    林清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收了回去，望著客棧門前經(jīng)過的那一隊報喜的人，身著紅裝，滿臉喜氣，聲勢浩大，果然是符合會元該有的派頭！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殿試

    會試第三名的榮光沒有讓林清被喜悅沖昏頭腦, 面對著所有人的祝賀, 林清心中的疑問卻越來越深。會試會元的文章當(dāng)天下午就被貼了出來，林清看遍了沈牧涵所有的時文、策論、詩文, 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點的異常, 所有的想法都完全符合古代士子的思維方式！

    以前的林清可能不懂, 但是當(dāng)文章研究的深了、吃透了, 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自己的思維, 就算有所壓抑隱瞞，但是在一篇需要發(fā)揮出自己實力的文章里，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些真實的想法, 就算阿諛奉承、溜須拍馬, 那里面也會有一兩句自己的真實看法。如果真的如他所想，沈牧涵是同樣的穿越者，是他上輩子的仇家, 那為何一個現(xiàn)代來的人，卻沒有絲毫異樣？行動上沒有絲毫偏差，可以理解為害怕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那么思想上也會完全同化嗎？

    林清心中的疑問達到了頂點, 這些年他一直關(guān)注著沈牧涵這邊的消息, 難道真的是他多慮了？這個人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古代土著，和他的前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林清暫時無從考證, 但是三日之后就是殿試, 到時候他們會試前三肯定是離得不遠(yuǎn), 必定要好好觀察一番。這么多年的努力, 林清不再是一個毫無背景的農(nóng)家子，師從云天書院的山長，至交好友大多都是身世不凡之輩，自己已經(jīng)中了貢士，這次殿試一甲不能保證，但是二甲前幾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以后也會是正經(jīng)官身，沒有人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從這個世界上抹去！無論如何，在這個風(fēng)雨飄搖、無地位就會任意奴役、欺凌的封建社會里，只有自己站的高了，才能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次會試，云天書院這邊高中的人有六人之多，以林清的名次最佳，更是讓天下第一書院的名聲上了一個臺階——要知道出自云天書院的試子一共就十二位，其中竟有一半能考中，這是怎么樣一個恐怖的比例？想必今年十月要到云天書院求學(xué)的學(xué)子會越來越多！而林清雖然沒有聽從楊山長的話，押后三年再考，但是這次的成績也算能入得了眼了。

    會試名次公布之后，青樓酒樓的生意就更好了。中了的要喝酒慶祝，沒中的要喝酒消愁，這幾日讓京城的幾個酒樓賺的盆滿缽滿，商家們可是笑的合不攏嘴。

    林清因為心中藏著事，并沒有和王英杰他們一同出去慶祝，而是又將書本拿出來看了一遍，并且自己模擬出了一些殿試可能出的題目，以應(yīng)對三日后的殿試。

    這是林清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地接觸這個封建王朝權(quán)利的核心，面對這個王朝的主人，雖然出生在講究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jì)，但是林清內(nèi)心當(dāng)中卻仍然有一股忐忑和緊張。在這樣的世界里，皇帝有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讓你生就是生，讓你死就是死。面對這樣一個人，誰能真的毫無半點畏懼之心？

    到了殿試那一天，林清穿上朝廷分發(fā)的貢士生員服，深藍(lán)色的長袍，碧色腰帶，黑色的皂角靴，配上一頂烏紗帽，這樣一打扮起來，頗有種年少有為、風(fēng)度翩翩的俊秀兒郎之感。加上林清如今身高已經(jīng)有一米七六左右，站在相貌一般的王英杰旁邊，大姑娘小媳婦的目光都是朝著林清看去，好幾個都忍不住偷偷紅了臉。

    王英杰倒是不在意這種細(xì)枝末節(jié)，只是鄭光看到這么挺拔俊逸的林清，忍不住比了比和他已經(jīng)差不多的身高，抱怨道：“真不知道你這幾年吃什么了？以前還比我矮一個半頭呢！現(xiàn)在長得這么快，還把哥哥我都給比下去了！”

    鄭光忍不住暗暗感嘆，這林清現(xiàn)在書讀的比他好也就算了，長得也比他好！真是人比人得死??！

    到了宮門口的時候，三百名貢士一一排隊，給侍衛(wèi)檢查自己的名帖，并確認(rèn)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之后，才給放行。承天門是皇宮的第一道大門，巍峨高聳，由禁軍把守，兩邊有兩座石獅子鎮(zhèn)守在前。進了承天門后，還沒來得及看一下皇宮中的景色，就被管事太監(jiān)周總管給攔住了。

    這個周總管先是把三百名貢士帶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然后站在一處臺階上，對著三百名貢士道：“皇宮內(nèi)禁止大聲喧嘩、禁止奔跑走動，不可直視圣顏”周總管總結(jié)了幾點禁忌，生怕新來的貢士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貴人，同時又示范了幾個行禮的動作，檢查了貢士們的穿戴是否整齊，確認(rèn)無誤后，才帶著他們繼續(xù)往皇宮里面走。

    因為記著剛剛周總管的話，許多貢士都低著頭悄聲前行，林清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發(fā)現(xiàn)真的和他印象中的故宮完全不一樣。

    每一處的花草樹木，每一處的雕梁畫棟，都有人精心地呵護著，釋放出天朝上國的宏大氣度！如果說以前的旅游景點一樣的皇宮只是供游人參觀的黑白墨卷的話，那么眼前的皇宮就像是黑白畫卷上的事物一一被填上了色彩，鮮明耀目，迫人心神！

    大約走了有一刻鐘，林清隨著眾人一步步地踏上了臺階，臺階中央是一幅云龍石雕，上面雕有九條騰云駕霧的龍在口戲?qū)氈?，場面十分壯觀。等眾人終于走到了“建極殿”后，周總管退下，由鴻臚寺官員引著新晉貢士分列兩旁，按照這次會試的成績，單數(shù)列東，雙數(shù)列西。

    林清是第三名貢士，那他旁邊的，就是第一名的會元沈牧涵！

    林清心臟猛跳了兩下，抬眼看去，只見沈牧涵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在那邊，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見有任何差錯。中了此屆會試的魁首，他臉上卻不見任何驕矜之色，沉著冷靜地宛如官場上的老油條！

    太像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林清細(xì)細(xì)打量了沈牧涵，只覺得他和記憶中的人一般無二，除了更加年輕一些，作古人打扮外，其余的地方光看，真的完全一樣！

    林清心中疑竇再起，但是此刻卻只能按下，所花心思只不過是幾秒，馬上又將全幅心神放在了這場殿試上。

    很快，捧題官和內(nèi)閣官員從中左門進到了“建極殿”，同樣在一旁站好。又等了一會兒，便聽到一太監(jiān)高喊：“皇上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頓時“建極殿”內(nèi)鐘樂之聲響起，所有官員和新晉貢士連忙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幾百人一起行禮，場面聲勢浩大，所有人都將頭低下，沒有人敢隨意抬頭冒犯天顏！

    永康帝擺了擺手，聲音渾厚威嚴(yán)：“平身?！?/br>
    永康帝剛剛年過四十，體型微胖，五官中正，表情肅穆。永康帝在位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少年天子做到如今，皇權(quán)威壓之甚，就是現(xiàn)代人林清也深深的感覺到了！

    以前林清不是很相信別人所謂的官威，所謂的上位者的威壓，這是因為過去的林清生活在一個講究平等的年代。而這里，一個人身處高位，浸yin權(quán)位幾十年，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時刻關(guān)注，他的一句話能決定千萬人的生死，這樣的人勢必會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而這種壓迫感之中，以永康帝身上的龍威最重！

    太子趙賢剛及弱冠，身材瘦長，長得和永康帝有三分相像，卻比永康帝要更加俊朗，眉目狹長，皮膚白皙，雙唇微薄，看樣子是隨了母親得了一副好相貌。只是同時，他身上的氣勢也要比永康帝弱上不少，看著更加平易近人。

    禮畢后，永康帝在高位上說了幾句勉勵新晉貢士的話語，然后宣布殿試開始，鴻臚寺官員引導(dǎo)著眾貢士前往殿內(nèi)兩旁的試桌開始答卷。

    大明雖然已經(jīng)有了垂足而坐的凳子，但是在正式場合，都是跪坐。這個桌案需要眾試子跪坐進行，而且即使是跪坐，也需要跪的有禮儀，身子不可歪斜，衣衫不可不整潔，否則都是對皇帝的大不敬！

    林清名次靠前，所以坐在第一排，桌上已經(jīng)放著筆墨，等到卷子發(fā)下來后，林清就開始看起了試卷上的題目。

    殿試的題目都是皇帝親自出的，每次皇帝的出題也會是滿朝文武關(guān)注的重點，因為這代表了皇帝此時的政治主張和想法，當(dāng)然也是貢士們最好表現(xiàn)自己的舞臺，若是文章能入了皇上的眼，不僅殿試的名次更高，以后的官場之路也肯定更穩(wěn)妥。

    殿試的題目唯有一策，題目也簡短，翻譯過來就是一句話：永康帝想問眾貢士，如何治理貪腐？

    看到這樣的題目，所有貢士都是感覺心中難安，不知道該如何動手答題。這題目出得太過犀利，若是想歌功頌德一番草草了事，搪塞過去，就怕永康帝看了不高興；若是真的認(rèn)真作答，未來得罪了朝廷中哪位大佬，那以后的官場還怎么混？要知道在如今大明的官場上，貪腐之風(fēng)已經(jīng)橫行，說是官官相護也不為過。地方上搜刮民脂民膏，然后孝敬京城的靠山；京里的官員再往上孝敬他上面的人。每一個人身后的關(guān)系都錯綜復(fù)雜，可能你今天動了一個小小的知縣，明天京里就會有調(diào)令出來，把你扔到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誰知道如果真的痛批貪腐，掃到了哪個官員這邊，惹得永康帝發(fā)難，到時候自己會不會被穿小鞋??？

    這題，實在是不好答??！

    “算了，就這么答吧！”楊程光想著自己反正都是三甲倒數(shù)，答得再差還能差到哪里去？還不如就直接避重就輕得作答一番，寧可卷子做的差一點，也不要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像楊程光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shù)，這樣的人都是極快就提起筆開始寫了起來。他們的宗旨就是斥責(zé)貪腐，但還是贊揚永康帝治理國家有方，貪腐只是少數(shù)，政治仍舊清明，只要善用人才，定然國家大定。這樣的回答，看似中正平和，其實就和沒答沒什么差別。

    只不過文人善于玩弄筆桿子，這樣答了任是誰都糾不出錯處，也是最安全的回答。

    而還有一小部分人，則是要么希望在殿試中能一鳴驚人，要么希望自己的名次能更上一層樓，所以下筆也更加謹(jǐn)慎，紛紛跪坐在那邊思考起來，遲遲不敢動筆。

    林清心中的兩個小人也在打架，腦海中反復(fù)思量取舍了一番，最后決定——照實寫！

    永康帝既然能出這樣的題目，自然是對官員們貪腐之事忍耐到了極點，如今這題目公然放出來，就是在訓(xùn)斥百官。如果這時候還想著溜須拍馬，那么勢必是拍到馬蹄子上去了。只是這考卷先過的是八名考官的手，批閱之后將前十名呈給皇上，若是給那八位考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莫說不會進入前十，其他貢士們關(guān)于以后官場道路的擔(dān)心也不無道理。

    所以林清理科生的思維再次起了作用，貪官罵是一定要罵的，但是罵完后該怎么解決問題？是否抓了所有的貪官，這個經(jīng)濟體量就能上去了？內(nèi)部經(jīng)濟要怎么拉動起來？是要開邊貿(mào)還是海貿(mào)？如何防治貪腐？如何健全體制？

    將這些列為重點去闡述，而不是單單以攻訐貪官為主題，想必才是更加符合永康帝和眾考官心理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排名

    殿試的時間一般是一整天, 日暮時分則需要所有試子交卷, 當(dāng)然若是誰先答完，也可以提前交卷。

    因為林清等人很早就進了宮，所以宮里是給所有貢士準(zhǔn)備了兩餐的，早餐四個饅頭并一碗湯，午餐四張餅, 茶一壺。因為怕貢士們吃了味道大的東西, 弄得建極殿中味道難聞, 所以這些食物基本上都沒有什么味道, 好在原材料還不錯, 比在考棚里吃的要好一些。湯和茶水很少有人碰的，皇帝在的時候去上廁所, 視為不恭, 這些剛剛?cè)雽m的時候周總管就提醒了所有人。

    幸虧林清是一個做事極為專注的人，一旦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 就感覺不到口渴，實在中途覺得口干舌燥, 那就稍微抿一口茶在口中，潤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