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以退為進

    “你怎么回來了？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看到去而復返的唐弘業(yè)，杜鵑愣了一下，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原因就只有這一種，所以趕忙站起身來。

    黃帥很顯然也是這么想的，所以也跟著站了起來，表情有些緊張，以為唐弘業(yè)是叫他們過去一起查看什么新的情況。

    “一家都還沒走訪，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碧坪霕I(yè)臉色臭臭的回答了杜鵑一句，然后對黃帥點了點頭，比劃了一下，“黃帥，你過去一趟吧，咱們倆換一換，你帶著尹湄一起，和沈村長去走訪幾戶村民，麻煩你了。”

    他雖然臉色不大好看，不過對黃帥說起話來的態(tài)度還是比較禮貌客氣的，黃帥雖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么方才已經(jīng)做好了分工和分組，現(xiàn)在才這么幾分鐘唐弘業(yè)就又回來變了卦，但是當著小沈的面他也不好多打聽什么，于是便帶著一點疑惑的答應了一聲，同杜鵑打了一個招呼便急匆匆的出去找沈村長和尹湄，留下唐弘業(yè)接替他繼續(xù)和杜鵑一起跟著小沈。

    杜鵑對于唐弘業(yè)的去而復返說不好奇那是假的，不過眼下很顯然不是詢問的好時機，于是她便也沒有多做表示，小沈當然無所謂跟著他一起去村民家走訪的人是誰，所以也就只是沖唐弘業(yè)點了點頭，繼續(xù)等著杜鵑提出來先去誰家。

    “據(jù)你所知，丁康強和丁正青原本還在你們這里沒有離開之前，有沒有和什么人的關系比較緊張的？我說的比較緊張，是指那種水火不容的程度?！倍霹N又給小沈拋出來一個問題，她想到丁康強提到的魚塘被人做了手腳等等那些事。

    小沈抓了抓自己的后腦勺，表情略微有那么一點困惑，不過他很快就豁然開朗起來：“你說的這種人我還真不知道，以前也沒聽我爸說過這方面的事兒，不過我倒是知道有一個人，說不定能問出來你們想知道的這些事兒。那人叫盛興旺，跟丁康強關系可好了，狗腿子似的，有事兒沒事兒就往丁康強家里頭跑，拍馬屁，就跟丁正青在學校里頭的那群小弟沒有什么兩樣，后來丁康強人家一家子發(fā)達了，搬走去市里發(fā)大財了，盛興旺有一陣子那叫一個受打擊啊，整個人都蔫兒了，村里人都開玩笑，說這丁康強一走，還把盛興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我估么著，盛興旺要是知道的事兒，你們問出來也不難，要是連他都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我們村兒里還有誰能對丁康強家的事情那么放在心上，那么清楚了?！?/br>
    “行，那走吧，咱們就去這個盛興旺家里看看，”唐弘業(yè)聽小沈說完之后，當下便做了決定，“正好方才你爸好像沒打算帶我們過去這家?！?/br>
    “那是，我爸可瞧不上盛興旺了，嫌他狗腿子太難看，”小沈對于自己老爹并沒打算第一站去盛興旺家里并不感到驚訝，他也沒有立刻就起身準備出發(fā)，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杜鵑，對于他來說，杜鵑也算是自己的原始隊友了，所以他便又征求她的意見，“那你覺得咱們?nèi)ナ⑴d旺家里頭找他問問行不行？”

    “行，”杜鵑對他點點頭，“你現(xiàn)在就帶我們過去吧?！?/br>
    “好咧，那咱們就走吧！”小沈一看自己的建議被采納了，還覺得挺開心的，他這個人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復雜的心思，現(xiàn)在被自己的父親叫過來配合杜鵑和唐弘業(yè)他們調(diào)查村子里面發(fā)生的案件，并且對方還聽從了自己的建議，這讓他找到了一種被認同的成就感，情緒顯得格外振奮。

    三個人走到門口，小沈忽然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轉身對杜鵑和唐弘業(yè)說：“哎呀，我剛才忘了，要不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先給盛興旺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吧，他那個人吧，咋說呢，性格有點怪，平時別看跟丁康強他們一家人面前挺狗腿子的，但是實際上特別勢力，對他沒有什么好處的人他才懶得搭理呢，而且他要是懶得搭理誰的時候，比誰都牛哄哄的，我怕萬一我直接帶著你們過去了，他態(tài)度不太好什么的，弄得挺尷尬，畢竟他跟我爸算是一輩人，我在他面前算是小字輩，他平時賣我爸的面子，未必肯賣我的面子，所以……我先打個電話跟他說一下這個事兒，他萬一要是態(tài)度不太好，我就讓我爸先過去打個招呼?！?/br>
    杜鵑有點吃不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正打算說什么，唐弘業(yè)倒是挺爽快的，對小沈點點頭，一擺手：“行，那這個事兒就拜托你了！”

    “欸，好說，好說！”小沈笑著應聲，然后攥著手機到一旁去打電話了。

    “他不會是想要給盛興旺通風報信吧？這么答應他會不會……”杜鵑悄悄地瞥了一眼一旁打電話的小沈，有些不大放心。

    “不會，如果有串通，也不需要等到現(xiàn)在這么倉促?！碧坪霕I(yè)倒是并不擔心這個問題，他的臉色這會兒也稍微緩過來了一些，沒有之前那么難看了，不過聽到杜鵑同他說話，他的眉頭又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似乎是經(jīng)過了短暫的糾結，最終還是決定開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以退為進？”

    “什么以退為進？”杜鵑被他這么一問，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分組的時候，你為什么故意不選我？”唐弘業(yè)有些氣悶，還不得不壓低了聲音，免得被小沈聽到，雖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話題，如果被外人聽到了反而更讓人覺得尷尬，“你是不是知道那個尹湄是個什么樣的人，故意讓我跟她一組，整我，存心想要讓我出糗的吧？”

    “你想太多了吧，我沒有那么無聊?！倍霹N方才的確是特意放棄了主動爭取和唐弘業(yè)一組的機會，不過她的目的可不是想要整他，只是前一天晚上想了很多，不想因為自己把唐弘業(yè)逼得太急而適得其反罷了，“你跟尹湄相處的不好？”

    “相處的好不好，那不也得先相處了才能算么？”唐弘業(y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哭還是應該笑，“我跟她在一起，就好像大灰狼和小白兔似的，我回頭就想跟她簡單的說一句話，剛一開就叫她名字一聲，人家倒好，直接給我打了一個哆嗦！我又不是青面獠牙，至于么？！后來再跟她說什么，就支支吾吾的也不回個囫圇話兒，我跟她總共沒說上三句話，就差點把自己憋死，就這，我都沒說什么，她倒是一副緊張的快要昏過去的樣子，這算是怎么回事兒?。　?/br>
    “她好像確實性格比較慢熱內(nèi)向一點，和不認識的人打交道一般都不太積極，不過也沒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吧？”杜鵑和尹湄雖然說原本也是同事，但是兩個人也的確不算熟悉，尹湄的性格還真和唐弘業(yè)說的差不多，小白兔一樣，平日里話也很少，所以要說對尹湄有多了解，杜鵑還真不敢講。

    當然了，唐弘業(yè)這種如臨大敵一樣的反應也并不出乎杜鵑的意料，從小到大兩個人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對于唐弘業(yè)的個性，杜鵑也是非常了解，他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爽快，最受不了的就是畏畏縮縮，方才他的形容里面或多或少的也加了一點主觀的偏見進去，尹湄的內(nèi)向性格適不適合做警察這個見仁見智，放在大環(huán)境下倒也不算是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只不過恰好就是唐弘業(yè)最吃不消的類型，所以才會讓他感覺格外頭痛罷了。

    第二十章 鞍前馬后

    于是，拜尹湄所賜，唐弘業(yè)和杜鵑繞了一圈又湊到一起以搭檔的形式準備一起完成接下來的走訪調(diào)查工作了，杜鵑之前為了順其自然，所以沒有主動爭取跟唐弘業(yè)一組，現(xiàn)在同樣也奔著順其自然的原則，沒有別別扭扭的再去搞什么換人的把戲，故意回避。而唐弘業(yè)呢，只是問杜鵑是不是以退為進，也不過是因為被尹湄搞得有點惱火，所以賭氣說出來的話，自己也沒有太當真，杜鵑是個什么樣的人，他還是心里有數(shù)的，要說她會故意用那么幼稚的方式給自己添堵，實在是說不過去，所以這個話題便也就哪說哪了，他的臉色很快就緩和了過來。

    雖然說有這么一個各方面都表現(xiàn)優(yōu)秀，可圈可點的青梅竹馬在身邊，這讓唐弘業(yè)有些倍感壓力，但是好歹杜鵑是一個說話辦事都痛快利索的人，跟她打交道可比跟尹湄打交道要順心多了，這么兩廂一比較，唐弘業(yè)就覺得自己的心里頭舒坦多了，覺得跟杜鵑搭伴兒也沒有那么不好接受了。

    與此同時，小沈那邊和盛興旺的溝通也還算是比較順利的，在電話里大概的說了一下之后，盛興旺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特別抗拒的情緒，于是小沈也松了一口氣，放心大膽的帶著唐弘業(yè)和杜鵑朝盛興旺家的方向走去。

    老遠能夠看到盛興旺房子的時候，小沈便給他們指了出來：“吶，前頭拐彎那個地方，旁邊的那一戶就是盛興旺家了，剛才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正好今天就盛興旺自己在家，這要是他老婆在家，誰都別想好好的說幾句話，我敢保證，不出五句話，他們兩口子就得當著咱們的面吵起來，搞不好還得動手呢?！?/br>
    “盛興旺和他老婆之間的關系那么緊張啊？”杜鵑隨口問。

    “還行吧，其實也不咋緊張，反正我從小到大的印象，他們家就是打著過，三天不吵架好像就渾身不舒服似的，有時候鬧得兇，他老婆還會拎著個木頭棍子之類的東西追著他在外面打，盛興旺就跑著躲，反正周圍的人都看習慣了，大家也就當笑話看看，樂一樂，反正他們倆肯定不會離婚，以后也還得那么繼續(xù)吵著過，打著過，所以也沒人愿意去管閑事，省得一轉頭人家兩口子又和好了，誰跑去管閑事的反倒就成了壞人了，那多冤吶！”小沈就好像說笑話一樣的回答道。

    唐弘業(yè)看看不遠處的那個院子和不高的院墻里面的房子，那房子看起來已經(jīng)非常老舊了，不過看起來依稀可以想見當初建這個房子的時候，那里是有多么的闊氣，只不過現(xiàn)在周圍都是比它新上好多的房子，這老房子破舊的夾在中間，給人一種美人遲暮的落魄感。

    “盛興旺的老婆為什么總跟他吵架打架？因為盛興旺賺不到錢么？”他看看那房子的情況，心里面大概有了一個猜測，于是開口向小沈尋求答案。

    小沈嘿嘿一笑：“那肯定是這個原因了，我們這里，尤其盛興旺那都算是和我爸一輩的人了，他們的想法都比較傳統(tǒng)，就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女人找男人不就是為了吃飽穿暖過好日子么。盛興旺他家以前其實挺有錢的，從他爺爺那一輩兒就底子不錯，到了他爸這一輩也還行，結果到了他這兒就完蛋了，一根獨苗，也沒誰跟他爭家產(chǎn)，就是自己不爭氣，除了吃過去的老本兒，別的啥也不行，你們看他家那個大房子，看著是不是還挺氣派的？他爸當年建的，聽我爸說，當初在村子里那絕對算得上是這個了！”

    他比了一下大拇指，又接著說：“結果有什么用，他現(xiàn)在外頭好像還有債沒還清呢，哪有錢翻蓋房子啊，眼看著過去比他們家條件差遠了的，人家現(xiàn)在也過得好了，蓋新房子，住的舒舒服服的，他們家還住著那么老多年的老房子呢，那房子到了盛興旺手里頭，好像除了換瓦，就沒換過別的東西，把日子過成這樣，他老婆不跟他鬧都怪了！換成是我，我也不干呀！”

    說話間他們就快走到盛興旺家門口了，小沈也非常識趣的沒有再繼續(xù)方才的話題，他走在最前面，推開了盛興旺家院子門口虛掩著的門，帶著唐弘業(yè)和杜鵑沿著坑洼不平的石磚路穿過院子，來到了屋子前頭，沒等到跟前，小沈就先扯開嗓子沖著屋子里頭喊了起來：“老盛叔，我們過來啦！”

    他喊了一聲的功夫，人也差不多走到了屋門口，門里面有個人影閃了一下，房門被打開來，一個瘦高略微有點駝背的男人從里面打開門探出頭來，看到小沈便點了點頭，又掃了一眼小沈身后的杜鵑和唐弘業(yè)，態(tài)度不算熱情，也沒有特別和他們打什么招呼，就又把頭給縮了回去。

    小沈回頭看了看杜鵑和唐弘業(yè)，給了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似乎是在表示他之前向他們說起來的關于盛興旺這個人性格特點的部分得到了驗證。

    三個人進了門，一進門便是一條狹長的小走廊，盛興旺拐進了左手邊的房間，小沈便帶著唐弘業(yè)和杜鵑也跟了進去，這里很顯然是被盛興旺家里作為客廳來使用的，還算寬敞的房間里面是一組看起來頗有年代感的藍油漆木頭組合柜，上頭擺了一臺這幾年在市面上幾乎看不到了的直角平面電視機，電視機上頭還有一個花哨的玻璃小花瓶，里頭插著一束完全不仿真并且還落滿了灰塵的塑料花，這種東西杜鵑也同樣是好多年沒見過了，印象當中也就只有兒時留下的照片當中能夠依稀找到這一類玩意兒的影子。

    除此之外這屋也沒有什么別的大家具，就只有幾個塑料椅子，還有一張看起來油膩膩的折疊餐桌立在墻邊，地面是水磨石的，上面已經(jīng)有了很多破損的小坑洞，地上雜物也很多，煙頭兒，瓜子皮，看起來臟兮兮的。

    盛興旺本人看起來可實在是不怎么“興旺”，他的個子挺高的，和唐弘業(yè)不相上下，但是很瘦，身姿有一點佝僂，身上穿著一件好像洗得有點褪色的紅背心，肩膀上還披著一件發(fā)黃的白色襯衫，下身的迷彩褲子卷著褲腳，并且左邊比右邊多卷了一圈，兩個褲腳一高一低的吊在那里。

    盛興旺也不招呼他們，徑自在靠近窗邊的一把塑料凳子上就坐了下來，從肩頭披著的那件襯衫的胸兜口袋里摸出來半包煙，抖出一支銜在嘴里，又從褲兜里摸出了打火機點燃香煙，一吸一吐之后，這才瞟了一眼唐弘業(yè)和杜鵑：“你們倆是公安局過來的警察？你也是？”

    后面的那個問題是他著重向杜鵑詢問的，雖然杜鵑不知道他這么問是什么意思，但是為了雙方能夠更加愉快的溝通，她還是點了點頭。

    “你爹媽也是怪有意思的！生個閨女不好好照顧著，咋想到送去當警察的呢！又苦又累又危險的！”盛興旺撇了撇嘴，似乎對于杜鵑的職業(yè)規(guī)劃并不是非常認同，“再說了，一個女孩子家，成天干那種打打殺殺的工作，以后能好找對象么？條件稍微好一些的人家，誰會想找個那么兇的兒媳婦啊！”

    這番話對于杜鵑來說其實是有些冒犯的，不過這并不是她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聲音，所以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不悅，畢竟盛興旺這樣的一個陌生人到底是怎么說怎么看，并不能夠真的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和事業(yè)，杜鵑不愿意為了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去生氣惱火，影響心情也浪費時間。

    所以她只是對盛興旺笑了笑，沒有去回應，而是把話題直接拉到了他們的來訪目的上頭：“我們今天過來找你，是想要和你了解一下關于丁正青的事情，你和丁正青的父親丁康強應該比較熟悉吧？”

    “我跟丁康強肯定是熟，人家跟我熟不熟，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盛興旺的回答聽起來多少有那么一點酸溜溜的，“這么多年，我是一直覺得自己挺拿人家當朋友的，我這人沒讀過幾天書，太好聽的文縐縐的詞兒也不會說，前幾天看電視劇的時候學了一個詞兒，我覺得就是說我和丁康強的，怎么說來著……鞍前馬后！對，鞍前馬后，就這個詞兒！我對丁康強的事情一直都是鞍前馬后，盡心盡力，打從他還沒有發(fā)財之前就一直跟他關系挺不錯的，我家里沒有別的兄弟，就拿他當自己哥哥一樣，大哥長大哥短的叫他，人家有沒有把我當朋友看待過，這個我可不知道，也可能就是我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所以你們該問什么問，我能不能幫上忙就不好說了，我把這話說在前頭，省得你們回頭再覺得我好像是存心不想好好配合你們工作似的，給我扣這種大帽子的話，我可不認啊?！?/br>
    第二十一章 寒心

    “瞧這話說的，”唐弘業(yè)對于盛興旺那種略顯陰陽怪氣的態(tài)度并不當回事，仍舊是笑呵呵的回應他，“我們也不是那么不講道理的人，對不對？”

    “那誰知道呢，我之前又不認識你們?！笔⑴d旺翻了翻眼皮，并不買賬。

    唐弘業(yè)依然不以為忤：“一回生兩回熟，咱們這不就認識了么！”

    “得了吧！你們是誰啊？衙門口里的人啊！我是吃飽了撐的，放著好日子不想過了么？有事兒沒事兒的跟你們警察混那么熟干啥！”盛興旺嘴上還是差不多的態(tài)度，不過臉上的表情卻也因為唐弘業(yè)的嘻嘻哈哈而放松下來了一點。

    “你和丁康強是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能不能和我們說一說，丁康強在你們村里有沒有什么跟他結過仇的人？”杜鵑看唐弘業(yè)讓盛興旺的態(tài)度略有軟化，便抓緊時間把話題引向他們真正關心的事情上面，免得盛興旺又突然變卦不配合。

    盛興旺似乎看杜鵑這么一個女孩子跑去做刑警十分不順眼，對她的態(tài)度明顯要比對待唐弘業(yè)差上一截兒，現(xiàn)在被她這么一發(fā)問，便把臉色陰沉下來，沒好氣的說：“你這小丫頭心眼兒夠壞的??！他丁康強搬走都有十年出頭了，我一家子還在村子里住著呢，現(xiàn)在丁康強的兒子回來還死在村子里了，你們過來問我丁康強跟什么人有仇，你這不是擺明了讓我出賣村子里頭的老鄰居老熟人，讓我以后在村子里沒法兒做人吧？你怎么想的啊你？”

    杜鵑當然不至于遲鈍到發(fā)現(xiàn)不了盛興旺的敵意，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盛興旺要對自己這么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孩兒表現(xiàn)的這么排斥，但是卻很清楚如果自己對于這樣的敵意不作任何回應，就只是很好脾氣的一直忍讓，盛興旺到后來恐怕連自己開口的機會都不會再給了，但是如果直接反擊回去，又容易激起了盛興旺的抵觸情緒，讓他干脆拒絕繼續(xù)配合他們的調(diào)查工作。

    于是杜鵑迅速的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臉上依舊笑模笑樣的，語氣很溫和的對盛興旺說：“盛叔叔，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我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一下，有或者沒有都是很正常的，而且就算是過去有什么矛盾也未必就等于是殺人兇手，你這么一說倒好像明知道兇手就是村子里的什么人了似的，我們還沒有調(diào)查清楚，你就先給這個案子定了性，還把嫌疑人范圍鎖定在村子里了，這可不好?！?/br>
    “我什么時候這么說來著！我可沒說過！”盛興旺趕忙開口否認。

    杜鵑對他笑笑：“那可能就是我的理解問題吧，我年紀還小，剛參加工作也沒多久，如果有什么說話辦事不夠周到的地方，你是長輩，別和我一般見識。”

    她這么一番話說完，倒讓盛興旺有點沒了詞兒，他指責杜鵑的話被杜鵑原地畫了一個大帽子真的扣了回來，但是偏偏杜鵑的態(tài)度又特別好，姿態(tài)放的也低，尤其是一句“盛叔叔”再加上一句“長輩”，硬生生的就把盛興旺給架上去了，如果他再對杜鵑幾乎冷嘲熱諷、吹胡子瞪眼，那就等同于是一個老大歲數(shù)的大男人非要跟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姑娘過不去，那也未免有些太難看了。

    盛興旺當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作為一個男人，面子他還是要的，尤其還當著同村的小沈的面，也不想表現(xiàn)得那么沒有節(jié)cao，斤斤計較的針對一個小姑娘，對人家吹毛求疵的，所以他臉色復雜的看了看杜鵑，無奈的選擇了妥協(xié)。

    “我可沒說我們村的人就是殺了丁正青的兇手，”他雖然仍舊是氣呼呼的矢口否認，但是卻也主動開口解釋起來，“我就是說，大家都是村子里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回頭明明我什么也沒說，轉一圈倒成了我給別人潑臟水，這以后讓我還怎么在村子里混？再說了，丁康強在這邊的時候，有錢有勢，財大氣粗的，誰對他不是客客氣氣的，我上哪兒能看得出來誰對他有什么別的想法去啊?！?/br>
    “你在當初丁康強還在村子里的時候，跟他算是關系最好的了吧？”杜鵑看盛興旺已經(jīng)在態(tài)度上有所改變了，便繼續(xù)大大方方的向他發(fā)問。

    盛興旺方才在杜鵑這里碰了一個軟釘子，現(xiàn)在果然收斂多了，聽到杜鵑又問自己別的，也沒有唧唧歪歪的說一些沒用的廢話，點了點頭，語氣仍然是酸溜溜的，不過主要是針對并不在場的丁康強：“啊，是啊，不是我說，他丁康強當初還受大窮的時候，我們老盛家日子過的可比他們家好多了，那時候我們家住的房子，你別看現(xiàn)在不起眼，當年這房子可是我們村子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宅！那時候他丁康強住的是什么房子？我估計你們這種小年輕城里人，你們都沒見過！就是那種用泥巴和稻草糊在一起的黃泥房！別提多寒磣了！我那時候可一點兒都沒嫌棄過他，他家里頭窮，吃不起rou，我家有口rou吃我都叫上他一起，他小時候肚子里沒油水，吃一頓rou都能跑廁所拉到腿軟！你說我們這是啥交情！”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從一旁組合柜上的煙灰缸里撿出半支煙來給自己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長長的青灰色煙霧：“有啥用！我日子過的好，他日子過的不好的時候，我什么事兒都帶著他，等到風水輪流轉，他日子過好了，我不如他的時候，他就把這些都給忘了，不過我對這些事兒看得開，有些人就是能跟你分著吃rou，回頭你挨餓的時候他兩口湯都不一定給你，所以后來我就不怎么跟他來往了，寒心了，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唄?！?/br>
    小沈在一旁偷偷的扯了扯嘴角，雖然這個動作轉瞬即逝，但還是被坐在一旁的唐弘業(yè)留意到了，不過他沒有動聲色，等盛興旺說完了之后，又笑著好像開玩笑似的對他說：“我聽說丁康強之所以能翻身致富，是因為遷了祖墳，找了個比較有利于他們家的風水寶地，你沒想過也遷個墳什么的？”

    “放他的狗屁！我們老盛家的祖墳就是風水寶地，結果有個屁用，我家現(xiàn)在還不是就這副德行了！”盛興旺倒好像是對于這些事并不怎么相信，“丁康強那個人腦子挺聰明的，他那時候鬧著要換什么墳地，估計也是家里日子一直過的緊巴巴的，所以就一著急一上火，就沖動了，而且起碼一半的原因也是跟他那個堂哥賭氣，估計等后來墳地也遷走了，他也發(fā)財了，別說是他了，包括別人原來不信的，估計也都有點相信那種事了。反正我是覺得，就算沒有遷墳的那個事兒，就憑丁康強的那個腦袋瓜兒，只要被他等到了那個機會，他也照樣能發(fā)財?！?/br>
    “那丁康強和他堂哥的事情，為什么鬧的那么兇??？我們聽說他堂哥根本就不是你們這個村的，對吧？那平時應該也沒有多少來往才對吧？”恰好關于丁康強的堂哥丁康順的事情也是他們想要了解和打聽的，于是唐弘業(yè)就順勢問起來。

    盛興旺撇了撇嘴：“人家的堂兄弟之間的事兒，我上哪兒給你們說得準去！反正我覺得丁康強跟他堂哥之間互相那個看不順眼吧，多少跟老一輩兒的影響有關系，丁康強跟我說過，他爹活著的時候就沒少抱怨丁康順的爹，就是丁康強的堂叔，說他們那邊一家子都不要臉，當初沒跟他們家這一支一起吃苦，享福的時候倒是知道跑回來認祖歸宗了什么的，然后呢，丁康順他們家那邊的說法好像是說，當初丁康順的爺爺被舍出去，這就是丁家對不起他爺爺在先，后來都沒有怎么補償他們，這邊的其他兄弟姐妹還對他們不冷不熱的，所以他們接受不了，覺得特別生氣，這不么，兩邊都有自己的心思，都覺得自己特別委屈，老一輩成天給小一輩的灌這種湯藥，小一輩再灌給自己的兒子，兩家的關系能好才怪！”

    第二十二章 翻臉

    “那當初丁康強遷墳，丁康順那邊對這件事的反應大不大？”杜鵑問。

    “大啊，當然大了，你們不用問我，隨便去問村里誰家，小孩兒不一定那么清楚，歲數(shù)大一點兒的估計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鬧的還挺兇呢，不過沒啥用，丁康順那個人，蔫兒壞可以，但是真要是明刀明槍的鬧起來，他可不是丁康強的對手?！笔⑴d旺說起這兩家當初鬧矛盾的事兒來，多少帶著幾分看熱鬧不怕亂子大的那種竊喜，隨后他又話鋒一轉，語氣里隱含著淡淡失望情緒的對他們說，“不過鬧也就鬧了那么一次，后來就沒有了，因為后來丁康強混得越來越好，越來越有錢，這人啊，要是足夠有錢，那就財大氣粗，誰都不敢輕易招惹他?！?/br>
    “那丁康強為什么日子過的好端端的，自己發(fā)家致富的那些營生也都在這邊，十年前要忽然就全家搬走，到市里去呢？”杜鵑又試探著問，想要看看盛興旺作為一個當初對丁康強鞍前馬后的人，會不會知道一點什么細節(jié)。

    盛興旺看了看她：“你傻?。Q成是你，家里頭有那么老多錢，你愿意繼續(xù)住在農(nóng)村？能去市里住樓房，吃香喝辣的，誰愿意在農(nóng)村天天燒爐子做飯??！再說了，營生那種東西，你要是窮巴巴的，那你的營生說啥也不能丟了，丟了就得餓死，像丁康強那種有的是錢的，他去到哪里都是錢生錢，有啥好擔心的！”

    他這話說的十分篤定，就好像十分確定事實就是如此，當初丁康強舉家離開就是因為自己說的這種想要去享福的原因，并且這種看法估計也不止他自己，村子里大多數(shù)人都是抱著這樣的一種猜測和判斷來看待這件事的。

    “那既然市里那么好，怎么丁康強還把丁正青給派回來翻蓋房子，想要搬回來住呢？”唐弘業(yè)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雖然說這種疑問等同于是在反駁盛興旺方才的觀點，而盛興旺最抵觸的就是自己被人反駁，但因為他的態(tài)度非常的隨和自然，完全是坐在那里閑聊的樣子，所以倒也消除掉了幾乎所有的攻擊性意味。

    “啥？丁康強讓丁正青回來翻蓋房子，是真想搬回來住??？”盛興旺聽了唐弘業(yè)的話，倒好像是大吃了一驚，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我的天，這老東西是到了市里幾年，連市里那有錢人的毛病都一起全學會了是吧！放著那大米白面不吃，非要吃黑面吃粗糧，放著雞鴨魚rou不吃，非要吃什么白菜幫子菜葉子，放著那好房子舒舒服服的不住，非要跑去農(nóng)村，還專挑那種又偏又遠的，還什么原生態(tài)！我看都是吃飽了撐的！我原來以為丁康強就是想把房子翻蓋一下，回頭兒子娶媳婦兒的時候回來招搖一圈，讓大家都看到他現(xiàn)在多有錢呢！沒想到他還真的想要回來?。∵@都是什么毛??！要是有人給我一套市里頭的大房子，我才不住在村子里頭呢，那抽水馬桶多好用?。∈媸娣纳蠋疾焕?！”

    “你們都知道丁正青準備要結婚的事情了么？”

    “那還能不知道么，那小子一回到村子里頭來就逮著誰跟誰說，還說什么他老婆家里頭比丁康強還有錢，丁康強的那點錢跟他老丈人比起來根本就排不上號，我當時還跟我老婆說呢，我說這年頭兒這幫小子都不要臉了是不是？這以前誰要是找了個條件比自己家好的媳婦兒，都得藏著掖著，就怕別人說是吃了軟飯了，這丁正青倒好，成天滿世界喊什么結婚的大房子是老丈人買的，回頭老丈人還答應給他換什么好車，這不是擺明了跟別人說他吃人家女方的軟飯么！”說起丁正青來，盛興旺臉上的鄙夷是完全不加掩飾的，“要我說啊，不是我酸他們家，我覺得丁正青那個沒過門的媳婦兒，腦袋可能不太靈，是不是有點傻?。吭俨痪褪怯悬c什么別的毛?。∫蝗缓枚硕说囊粋€大姑娘，家里頭老爹又有錢，找個什么樣的小伙子找不到，怎么就認準了丁正青了呢！”

    “丁正青不是個好人選么？他長得好像還不錯。”杜鵑搭腔道。

    盛興旺豎起食指朝杜鵑點了點：“小丫頭，不是我說你，你們這些小女孩兒長點腦子！別一看到哪個男孩兒長得好看一點兒就連自己爹媽姓什么叫什么都給忘了！那一張臉真的是不當吃不當喝，啥用都沒有！丁康強我剛才說了，腦子絕對夠用，別看先頭小半輩子受點苦受點窮，你看后來，那不就越過越好了么！他那個兒子丁正青，就是個草包，光是長得人模狗樣的，腦子里頭啥也沒有，就會拿著他爹賺的錢出去招搖撞騙，將來等丁康強折騰不動了，把家產(chǎn)往他手里頭一交，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被那小子都給敗光了！你們要是不信我就把話撂在這兒，咱們回頭再看唄！那你說，人這一輩子好幾十年，你找個男人嫁了，就頭那十年八年的過點好日子，還是借了自己老公公的光，等公公老了，自己家男人就開始敗家，往后三四十年就越過越窮，越過越完蛋，這不是把自己坑了么！”

    他說到這里，一旁的小沈忽然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出來之后，小沈也立刻回過神來，忍著笑沖他們擺擺手，指了指自己另外一只手里攥著的手機：“沒事兒，你們別理我，我朋友給我發(fā)了個笑話，太好笑了，我沒忍住?！?/br>
    盛興旺卻并不是這么想的，他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霍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邊揮手做出趕人的動作，一邊沒好氣的嚷道：“行了行了！你們都走吧！走吧！我這人也是沒記性，自己一腦門子官司呢，還浪費那個時間跟你們坐在這里胡扯亂扯！走走走！我還有別的事兒呢，你們趕緊走吧，我不伺候了！”

    唐弘業(yè)和杜鵑都看得出來，盛興旺之前雖然態(tài)度有點別別扭扭的，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一種愿意配合、愿意溝通的態(tài)度，但是現(xiàn)在他可是徹頭徹尾的變了臉，在這種情況下強行留下來恐怕也只會引發(fā)沖突，沒有辦法恢復到方才的那種局面下，雖然他們也不知道盛興旺為什么忽然就發(fā)起火來，也還是沒有再試圖去勸說，順從的站起身來，略顯狼狽的離開了盛興旺的家。

    走出了盛興旺家，又朝前面走了一段路，確定盛興旺沒有跟出來，說話他應該也聽不見了，小沈這才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一臉歉意的伸手不輕不重的在臉上扇了一巴掌，對唐弘業(yè)和杜鵑說：“瞧我這壞事兒的嘴，怎么就沒憋住呢！不好意思啊，二位，剛才那事兒怪我了，是我不好，影響你們工作了！不過沒事兒，你們放心，回頭等盛興旺的氣兒消一消，讓我爸帶你們再過去，他肯定給面子！”

    “剛才你是在笑他？”唐弘業(yè)也猜出了一點端倪。

    小沈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我就是聽他在那兒說丁正青的時候那叫一個有理，那叫一個明白，還挺看不上人家丁正青的，但是問題是他說的那些，哪一條不是在說他自己？他不就是祖上留下的好條件，到了他這一輩兒都給糟蹋的差不多了，什么也沒剩下，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帶著媳婦兒一起受窮么！這人也真的是夠有意思的，有臉說人家，沒臉認自己！前頭還說什么他對丁康強鞍前馬后，是，可不鞍前馬后么，他就是人家跟前的哈巴狗，什么寒心了，一直到丁康強搬家那天，他還屁顛屁顛的跑去幫人家裝車收拾東西呢！那么老大歲數(shù)了，什么出息都沒有，還總喜歡假裝自己是什么人物有什么架子似的，真是太可笑了！”

    說完之后，他還是有些懊惱，雙手合十，沖著唐弘業(yè)和杜鵑做了個好像拜佛一樣的動作：“對不住對不??！實在是對不?。∥揖褪切睦镱^看不起他，竟然一不小心就沒繃住，這事兒真的是怪我！”

    “算了，反正我們想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你也不用太自責了?！碧坪霕I(yè)擺擺手，“最近這兩天就算是你爸帶著我們?nèi)?，他十有八九也還是得端著架子愛理不理的，我們也別在這一棵樹上吊死了，走吧，你再帶我們?nèi)e人家轉轉。”

    “行，行！那走吧，我再帶你們?nèi)ヒ患?，那家的兒子以前跟丁正青是同學來著！”小沈連忙積極的表態(tài)，也松了一口氣，“來，這邊走！”

    第二十三章 鎩羽而歸

    兩個人在小沈的陪同下，又走訪了兩家村民，對于丁康強一家的評價基本上都還算過得去，尤其是對于丁康強這個人，當初因為遷祖墳和堂哥家里面發(fā)生沖突的事情，畢竟是丁家自己家族內(nèi)的內(nèi)部矛盾，所以村子里的其他村民、鄰居也不太去評價，畢竟都是和自己的利益沒有什么關系的事，至于丁康強這個人，這兩家人對他的評價都還不錯，和盛興旺說的區(qū)別不大，覺得他腦袋聰明，有眼光，所以才能抓住了機會，發(fā)家致富賺到了當初的第一桶金，畢竟當時那個契機也并非獨獨落在了他一個人的頭上，只不過別的人缺乏遠見，不愿意冒險嘗試，只有丁康強破釜沉舟，結果就得到了回報。

    至于丁正青，其中有一家對他的評價和盛興旺差不多，覺得他是個紈绔子弟，沒有什么本事，就會仗著自己父親的財大氣粗到處招搖，所以樹大招風，很有可能是在外面露了富，所以才招來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