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輝終于找到一部看上去不是太詭異偏門的劍典。這部劍典并無名字，殘缺不齊，上面的只講了一個東西，那就是如何種劍胎。

    仔細研究過之后，艾輝才大致明白所謂劍胎之道大致的意思。其實挺簡單，人的rou體成長是有極限的，而精氣神這等無形之物則沒有極限。但是精氣神虛無飄散，像霧氣一樣，沒有任何殺傷力。這部劍典的創(chuàng)始者提出一個極為有趣的說法，人的rou體就像是劍鞘，而精氣神才是真劍。

    而如何把無形無質(zhì)的精氣神凝聚成劍呢？劍典給出一個非常獨特的想法，精氣神難以凝聚，那就以它們?yōu)橥寥溃杏齽μサ姆N子。

    比起其他劍典，這部劍典顯然看上去要正常得多。

    艾輝沒有猶豫，便依照劍典修煉，竟然被他成功種下劍胎的種子。

    倘若在劍修道場，他一定不會冒險?？墒窃谛U荒，有什么猶豫的呢？每一天都有人倒下，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都不知道，所謂的風(fēng)險根本不值一提。他更關(guān)心的是，所謂的劍胎有沒有用。

    活下來最重要。

    三年過去，他從蠻荒活下來，走進感應(yīng)場。

    劍胎的種子還是種子，沒有任何動靜和變化。

    艾輝對此倒是相當(dāng)坦然和平靜，能幫助自己活著從蠻荒走出來就讓他覺得無比值得，他對劍胎沒有更多不切實際的奢望。劍典殘缺不齊，后面如何修煉只字未有。

    修真時代的劍典，講究萬流歸宗，無論劍典如何奇詭偏門，走到后面還是要回到“靈力”這兩個字上面。他估計后面的修煉，也離不開靈力。

    劍修是過時的東西，修煉的依據(jù)是一文不值的劍典。他不是老板，不會那般癡迷劍典，認(rèn)為劍修多么偉大云云。

    他壓根也不去想劍胎后面的修煉。

    雖然劍典上說，抱著劍打坐，能夠滋養(yǎng)劍胎種子。其實更重要的是，抱劍入定有利于夜晚的警戒。

    劍胎很奇妙，當(dāng)他手中有劍時，劍胎就會被激活。劍胎被激活，他的六識會變得異常敏銳，周圍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他便會有所察覺。到后來，很多元修大人都知道他擅長警戒，晚上值崗也成為他的主要任務(wù)之一。

    這也是他能夠得到一部分戰(zhàn)利品的原因，雖然只是邊角料。

    抱劍打坐取代睡覺，三年如一日，堅持下來。

    那時的他在寒風(fēng)泥濘中瑟瑟發(fā)抖，現(xiàn)在的他在溫暖安全的房間一夜天亮。

    他很滿足，現(xiàn)在很幸福。

    今天是開始上課的第一天，他充滿期待。自打入手五萬塊，后面的兩天，他都沒有出門。

    窗外的天空夜色深沉，微光浸著冷，離天亮還有段時間。

    艾輝十分利落跳下床，赤腳踩在地毯上，他就像靈敏的貓科動物，每個動作寂然無聲。地毯是粗硬的硬棕草編織而成，有些刺腳，艾輝渾然無覺。他沒有開燈，窗外天際的微光，讓他可以清晰看見室內(nèi)一切。

    借著微光，漆黑的房間內(nèi)，他開始洗漱。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黑暗，這亦是蠻荒的饋贈。在危機四伏的蠻荒，任何丁點光芒，都很有可能令自己陷入危險。

    熟練解除門后的簡易陷阱，推開木門，清冷的空氣吸入肺中，艾輝精神一振。

    微光的天，靜謐的道場，恍惚間他仿佛回到劍修道場。熟悉的感覺在體內(nèi)彌漫，清冷的空氣似乎也變得香甜，僵硬棱角分明的臉龐變得柔和，嘴角不自主浮現(xiàn)一抹久違的溫暖笑容。

    他開始挑水拖地，動作輕快。

    身體的記憶迅速被喚醒，動作很快從生澀變得熟練。

    太陽還沒有升起，艾輝已經(jīng)打掃完成，顧不得抹汗，看著纖塵不染的道場，艾輝覺得由衷的滿足和喜悅。

    看著干凈的道場，他有些舍不得踩上去。

    蠻荒的三年，在沼澤泥漿、腐葉枯枝中摸爬滾打，遇到腐爛的怪獸尸體更是家常便飯，衣服沾滿鮮血，時間久了變成深淺不一的褐色斑塊，不知道是野獸的還是自己的。

    腳掌踩在干凈的木板上，熟悉的感覺。

    纖塵不染的寧靜道場，就像他心底深處的夢境。

    度過最不適應(yīng)的前兩天，艾輝開始慢慢喜歡上這樣的生活。如果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他甚至冒出這樣的念頭。

    察覺到自己的幼稚，艾輝笑了笑，轉(zhuǎn)身回房間收拾東西，他的課程很緊。

    劍胎種子幫助他從蠻荒中活著回來，但是這不值一提。在元力的修煉上，他遠遠落在別人的身后，面臨的壓力比其他人要大得多。

    感應(yīng)場的規(guī)定很嚴(yán)格，一旦一年內(nèi)沒有開啟自己的本命元府，五年之內(nèi)沒有小圓滿，就會被驅(qū)逐出感應(yīng)場。倘若學(xué)員是來自，則要追責(zé)其父母，認(rèn)定其教育不力。而如果學(xué)員來自舊土，便會失去進入的資格，遣回舊土。

    達到小圓滿的境界，同樣必須離開感應(yīng)場，因為那意味著你有資格成為一名登記在冊的元修。

    五年的時間，是感應(yīng)場能夠給予最長的時限。而事實上，艾輝只有四年的時間。因為感應(yīng)場還有一條規(guī)定，所有的學(xué)員，一旦超過二十歲，必須離開感應(yīng)場。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如果還想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必須更加努力。

    太卑微，那就努力踮起腳尖。

    地平線后的太陽用光染亮了天際，泛著冷的藍，折射在空氣中。他收拾好東西，嘴里嚼著一根青草，挎著舊布包，披著漫天的云霞和蔚藍，走出道場大門。

    清晨的街道沒有白天的喧囂和夜晚的燈火，很安靜，它還沒有蘇醒。第一縷陽光，跨過千山萬水，穿透屋頂，在街道上投下第一道光斑。

    艾輝喜歡陽光。

    在蠻荒，清晨前的時刻，是最危險的時刻。偷襲往往發(fā)生在那個時刻，那是死亡和鮮血最濃郁的時刻。

    而當(dāng)陽光穿過青草上的露珠，荒獸和蠻族會像潮水般退去，殺戮的蠻荒，重歸祥和寧靜。

    校舍離兵鋒道場不算太遠，但也不近。

    隨著離校舍越近，學(xué)生越密集。熙熙攘攘的人群，艾輝非常陌生。他們年輕的臉龐充滿朝氣和憧憬，艾輝有些羨慕，他們臉上看不到半點被鮮血浸透的滄桑，看不到半點經(jīng)歷殺戮后對外界本能的防備。

    他們純凈無暇，年華美好。

    艾輝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用力嚼著青草，任憑青澀和草腥味在嘴里蔓延。

    對他們來說感應(yīng)場是學(xué)校，對自己來說，感應(yīng)場是自己的新戰(zhàn)場。

    對自己說，活下來比美好更重要。

    他邁開步伐，走進校舍。

    第九章 蒙學(xué)

    師雪漫看著鏡子里的身軀，本來完美無瑕她素以為傲的身體，唯獨左胸上有五個淡淡的指印，是如此醒目礙眼。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但是指印還是沒消散，可見當(dāng)時的力道有多大。

    她的眼睛浮起一抹煞氣，她不想回憶那天的情景，但是每天洗澡的時候看到身上的印記，她胸中的怒火便難以遏制。

    今天就開學(xué)，還好脖子上的印記已經(jīng)消散。

    她穿上衣服，臉上重新恢復(fù)平時的自信。

    走出房間，大廳的早餐早就擺好，爺爺看到她，露出慈祥的微笑：“快來吃吧?！?/br>
    “爺爺?！彼鹛鸬暮傲艘痪?，便在爺爺身旁坐下來。她從小母親便去世，父親事務(wù)繁忙，都是爺爺把她帶大。每天早上，她都會陪老人一起吃早飯。

    仆人把熱騰騰的湯送上來，她平時要修煉，一日三餐都是專門準(zhǔn)備，補充元力，滋養(yǎng)身體。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湯。湯是用名貴食材精心制作而成，不僅能夠?qū)λ男逕挻笥旭砸?，而且味道鮮美。但是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

    老人從小把她帶大，對她再了解不過，溫聲道：“怎么？還在想那天的失手？”

    自己的孫女天賦在家族無人能出其右，從小就很懂事，不僅沒有半點紈绔作風(fēng)，反而比普通人更加勤奮刻苦。她從小展露出的才華和實力，甚至超過她的父親。她被視作家族下一代的領(lǐng)軍人物，是整個家族的驕傲，家族上下的長輩對她無不寵愛萬分。

    老人深深為自己的孫女而感到驕傲，他覺得自家孫女完美無缺。唯一讓他感到有點擔(dān)心的，就是她的驕傲，和她父親如出一轍，從小也沒受到過挫折。

    但是老人人生閱歷豐富，知道這世上藏龍臥虎，一山還有一山高，孫女再優(yōu)秀，也總有比她厲害的。

    這次的挫折便是如此。

    那天他看到孫女脖子上的指印，便嚇一跳，隨之而來的是后怕。如果對方的力道再重一點點，孫女就命喪當(dāng)場。從最初的后怕，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孫女的情緒不太對勁。

    看來這次的挫折，比想象得更大啊。

    在老人的眼中，這點挫折不算什么，但是也知道，對于從小順風(fēng)順?biāo)难┞碚f，需要時間消化。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他還是相當(dāng)感謝對方。在他看來，在師雪漫這個年紀(jì)受到一點挫折，對人生而言，是寶貴的財富。

    倘若老人知道事情的真實經(jīng)過，一定會把艾輝大卸八塊。

    “沒有。”師雪漫低下頭吃飯。

    老人一看她這模樣，便不由笑了：“你覺得你輸在什么地方？”

    老人的經(jīng)驗豐富，他知道對年輕人來說，回避問題并不是個好選擇。

    師雪漫手中的勺子停住，她被爺爺?shù)膯栴}問住。三天過去，她始終沉浸在羞憤之中，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找出這個該死的家伙，然后把他碎尸萬段。

    她并非愚笨之人，只不過是被憤怒蒙蔽雙眼。現(xiàn)在得到爺爺提醒，她立即注意到這個被她忽略的問題。

    “對方對盲戰(zhàn)很熟悉?！?/br>
    師雪漫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認(rèn)真，露出回憶之色，那場的戰(zhàn)斗每個細節(jié)像流水般在她心中流淌。這是三天來，她第一次回憶那場戰(zhàn)斗而沒有陷入憤怒。

    老人無聲笑了，循循善誘：“還有呢？”

    “戰(zhàn)斗經(jīng)驗很豐富，反應(yīng)敏銳，出手果決狠辣，懂得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币坏┗謴?fù)冷靜的師雪漫，立即展現(xiàn)出強大的洞察力，她就像自言自語：“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應(yīng)該是第一時間察覺到我的位置。而我沒有，而且我還沒有察覺到他的移動。他非常擅長盲戰(zhàn)，精通在黑暗中戰(zhàn)斗。他選擇近身纏斗，仔細想的話，這是黑暗中最好的戰(zhàn)斗方式。所以我很被動，完全沒有空間。沒有空間，很多招式和技巧就用不上。相反，他的力量能夠得以發(fā)揮。”

    老人聽得很仔細，他知道這個時候只需要傾聽就足夠。

    “他故意讓我掙扎，加速我的體力流失，非常陰險。感覺對方的元力不是很強，從頭到尾，他沒有用到元力，我沒辦法確定他的境界?！?/br>
    老人聞言：“沒用元力就打敗了你，那對方的實力有點強啊。”

    “非常強，而且應(yīng)該和我一樣，戴了壓制手環(huán)?！睅熝┞]有回避，她想了下：“他鎖住我的時候，我用了【魚拱背】。但是沒有掙脫?！?/br>
    老人第一次露出動容之色：“沒有用元力就抵擋住你的【魚拱背】？年紀(jì)大嗎？”

    【魚拱背】是一種掙脫技，頗為巧妙，模仿自魚受驚時拱背掙脫的動作，爆發(fā)力強悍。對方?jīng)]有用元力，竟然就能夠壓制【魚拱背】，老人是比較吃驚的。

    “嗯?！睅熝┞J(rèn)真點頭：“他的殺意太濃烈。我本來是打算用【魚拱背】掙脫，這樣我就能扯掉壓制手環(huán)，但沒掙脫。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要不然也不會為了五萬塊出手?！?/br>
    現(xiàn)在回想，她不禁生出一絲佩服。由于是女孩子的緣故，倘若被鎖住就比較吃虧，家人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教她【魚拱背】。她在這一招上花費了不少的精力，深得其精髓。

    【魚拱背】爆發(fā)的力量，就連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

    “沒用元力就能壓制【魚拱背】，年紀(jì)不大的話，那就是學(xué)生了?！崩险呱裆g充滿贊嘆：“看來今年的新生里面來個一個了不得的天才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沒點風(fēng)聲？”

    “爺爺，你要幫我好好查查！”師雪漫搖著爺爺?shù)母觳舶螅骸拔也荒芫瓦@么吃個虧，我要和他光明正大較量一次?！?/br>
    老人哈哈大笑：“好好好，雪漫求到爺爺頭上，爺爺想不答應(yīng)也難嘍?！?/br>
    雪漫想一雪前恥的意圖昭然若揭，年輕人有點朝氣，哪怕碰壁也不要緊。而且他自己對這個年輕人也非常感興趣，突然冒出來一個比自家孫女還要厲害的家伙，有點意思。

    師雪漫大喜過望，有爺爺出手，那個該死的家伙在劫難逃！

    等著吧！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師雪漫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氣息。

    孫女的表情被老人看在眼里，經(jīng)歷人生沉浮的老人哪不知道孫女的想法？他沉吟道：“他沒有動用元力，就能制住你，實力只怕在你之上，你要小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