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蘇笳神神秘秘沖她眨了眨眼睛,又掃了眼桌上的食盒和那只小貓:“你們快看,有情況?!?/br> 蘇竼看向蘇簡,仍有些不確定地問她:“院使大人送來的?” 蘇簡紅著臉沒答話,只覺得此刻呼吸紊亂,整個人心跳加速,尷尬窘迫至極。 林晚英笑著道:“看來院使大人還挺貼心的,跟傳聞中也不大一樣嘛?!?/br> 蘇笳也跟著附和:“這倒是,我這個妹夫挺合格的,對吧阿簡?” 蘇簡瞪她一眼:“你好不知羞的,這就妹夫妹夫的叫上了?!?/br> 蘇笳嘻嘻一笑:“都訂親了,當(dāng)然是我妹夫了。好好好,那我叫未來妹夫總可以了吧?” 說著,蘇笳突然眉梢一挑:“說來也是奇怪,你都定親了,不好好在家里縫制嫁衣,怎么還非來書院?莫非是想離院使大人近一些,好暗自考察一番?” 蘇笳一直拿自己來取笑,蘇簡頓時忍不了了,笑意盈盈道:“四jiejie你想多了,我和攝政王雖然訂了親,可具體的婚期還沒定呢,不過怎么也得等你和五jiejie這兩個比我大的嫁出去不是?我也實在是心里沒底兒呢,要不四jiejie你悄悄告訴我一聲,你究竟打算幾時將自己給嫁出去?” 莫名扯到了自己身上,蘇笳縱然素日里是個臉皮厚的,可如今卻也覺得羞了:“你這人,無緣無故的扯我身上做什么?” 蘇簡看她也有臉皮薄的時候,禁不住又揶揄她兩句:“怎么會是無緣無故,你我都是蘇家的姑娘,說我自然就能聯(lián)想到你了。對了,前段日子我在家里待著,每天都有人到我們府上提前,全都是求娶你和五jiejie的,據(jù)說有個二十歲出頭的大理寺少卿二嬸似乎很滿意,叫什么來著……對了,好像叫宋兆。祖母似乎對她也很是滿意,說此人相貌風(fēng)流倜儻,且年輕有為,性子也溫和,倒是能與我們蘇家的姑娘相配。” 聽到這兒,不止蘇笳,就連蘇竼的臉色都隨之變了。 蘇笳咽了咽口水,上前抓住了蘇簡的胳膊:“你唬我的吧……我娘同意了?那個宋兆是向誰提親的,我還是竼兒?” 蘇簡看了眼姐妹二人,對著蘇笳道:“自然是你,你可是在我們前頭的?!闭f著眼角的余光看向蘇竼,卻見她明顯松了口氣。 看五jiejie這樣子,應(yīng)該是還未對周丙嶼死心吧?也不知周大哥怎么想的,二嬸和祖母雖然中意宋兆和四jiejie,可求娶蘇竼的人更多些,二嬸是一時眼花繚亂了不知挑哪個好,可萬一何時遇上個好的,五jiejie和周大哥可就沒機會了。 以前聽蘇笳說周大哥對三jiejie蘇笛未曾死心,若真如此,其實蘇簡覺得五jiejie還是看開些得好。 這邊蘇笳的臉早已垮了下來:“那個人到底怎么樣啊,祖母和我娘她們該不會真這樣把我給賣了吧?”她都還沒做好出嫁的準(zhǔn)備呢。 林晚英看了眼蘇竼,對著蘇笳道:“你都十七了,在長安城里這個年紀(jì)還未曾出嫁的姑娘家可真不多,若非你們侯府以前地位尷尬,你們兩姐妹何以留到現(xiàn)在?” 蘇笳聽林晚英這些話有些不服:“那阿英你還不是跟我們一般大,不也未曾婚配嗎?” 提到這個,林晚英嘆了口氣:“誰說的,我早就許了人家,只是還未正式下聘,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罷了。前些日子我家和男方的父母還在商議這件事呢,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就不能在這書院里念書了?!闭f起這個,她眼底漸漸浮現(xiàn)一絲惋惜。 其實林晚英的心情大家都懂,生在這樣的年代,多少姑娘家連男方的面兒都沒見就把一輩子給托付了,若是運氣好,嫁個如意郎君自然幸福一世,可若運氣不好呢,少不得磋磨度日,一輩子也就那樣兒了。 蘇簡心中暗思,若和她們比起來,自己會不會還算好些呢?至少穆煥現(xiàn)如今待自己還算不錯,就拿今日的午膳來說,也算格外費心了。 可是,這個人她終究不甚熟悉,也不知他對自己的好能持續(xù)多久。 林晚英突然打破了四個人之間的沉寂:“哎呀,現(xiàn)在想那些做什么,開開心心過好當(dāng)下不好嗎?行了,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該去馬場了,今天下午的騎射我可是一定要把你們?nèi)忝眠h(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的!” 蘇簡等人被她這話驚醒,紛紛收拾東西去往馬場。 * * * * * * * * * * * * * * * 下課了一起在膳唐用罷晚膳,蘇簡等人回到宿舍時個個兒累得不輕,進(jìn)門便歪倒在各自的床上懶得動彈。 蘇簡鞋都懶得脫,毫無形象地在床上擺了個大字,閉上眼睛享受這難得的幸福時刻。 這時,她感覺有什么東西舔了舔她的臉頰,抬手一摸濕濕的,她這才想起穆煥的小貓還在自己這兒呢,頓時一個機靈坐了起來。 小貓被她雷厲風(fēng)行的動作嚇到,整個身子微微僵硬了一瞬,這才順勢跳上她的大腿,沖她一臉無辜地叫喚一聲:“喵嗚~” 蘇簡無奈地看看它:“小東西,你怎么沒自己回去呢?總不會等我送你回去吧……” ☆、第63章 穆煥所住的松韻軒蘇簡是當(dāng)真不想去的, 可直到現(xiàn)在蔣武也不來尋這只小貓, 她又實在有些為難。讓這小東西跟自己睡一晚上,明日被穆煥找上來會是怎樣的情景實在難以預(yù)料,倒不如她自己乖乖送過去呢。 一番猶豫, 她決定把小貓和食盒一并送過去。不管怎樣, 穆煥今天中午也算很貼心了,她于情于理都該當(dāng)面向人家表示感謝。 隨著時間的變暖,白晝越來越長了,盡管此時已經(jīng)用過晚膳許久, 但天色看上去尚早,倒像是黃昏的樣子。她抬頭看了看西邊的云霞,打定主意要快去快回。謝先生布置給她的課業(yè)她還未曾完成呢。 沿著印象中的小路一直走著, 小貓在蘇簡懷中安安分分,乖巧得不像話。有這小東西的陪伴,蘇簡一時間倒也忘記了馬上要見到穆煥的緊張,她伸出食指點了點小貓的鼻子:“怪不得你也叫眠眠呢, 咱們倆也算有緣?!?/br> 小貓也不知能否聽得懂她的話, 只是仰臉對著她“喵嗚”了一聲,隨即閉上眼睛假寐。 蘇簡越看越覺得它跟自己的綿綿相像, 不由得拿下顎在它身上蹭了蹭,唏噓感嘆:“若是綿綿也還活著就好了?!?/br> 說著,她邊走邊打量著懷里的貓,心中漸漸生疑:“你怎么能跟我的綿綿那么像呢?該不會是它的孩子吧?小東西,你有爹爹嗎, 它在哪兒?” 小貓原本瞇著的眼微微露出一條縫隙,只瞄了眼抱著它的姑娘,又自顧自地“咕嚕?!逼饋怼?/br> 蘇簡無奈搖頭:“真是對牛彈琴,我的綿綿可比你聰明多了?!?/br> 跟小貓攀談了一路,不知不覺間便到了侍衛(wèi)把守的松韻軒,蘇簡發(fā)覺自己的雙腿突然有千斤重,怎么都邁不開的樣子,心也一點點提了起來。 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wèi)看到蘇簡仿若未覺,佁然不動地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竟像兩個雕塑一般。果然,攝政王手底下的侍衛(wèi)都和別處的不同。 蘇簡原本是想當(dāng)面跟穆煥道個謝的,可如今到了跟前又有些退縮,又見有侍衛(wèi)在此,便打定主意把小貓和食盒交給他們,再讓他們轉(zhuǎn)達(dá)謝意便是了。 這般一思索,她緩緩走上前去,對著兩名侍衛(wèi)莞爾一笑:“煩勞兩位,我是來……” 那兩名侍衛(wèi)似乎早有預(yù)料一般,沒等蘇簡將話說完,雙雙對她躬身行力,又齊聲道:“姑娘請!” 這兩人說話極有氣勢,嗓門兒也是不小,倒是震得蘇簡后退兩步。這兩人聲音也太大了些,萬一驚了里面的穆煥她還怎么脫身? 好一會兒蘇簡才反應(yīng)過來那倆人說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讓我進(jìn)去?”她還沒說要干嘛呢,他們倆怎么就讓路了?該不會是穆煥吩咐的吧…… 她趕忙搖頭:“兩位誤會了,我不是來見攝政王的,我只是來送……” 她還沒解釋完,蔣武從里面走了進(jìn)來,兩名侍衛(wèi)見了趕忙行禮。 看到蔣武蘇簡松了口氣,忙上前道:“蔣武,你來了正好,我把眠眠和食盒給親自送來了,煩勞你代我向你們王爺表達(dá)謝意?!闭f著將食盒先遞了過去。 蔣武伸手接下,眼見她又把貓遞過來,這次卻是未接:“姑娘,我家王爺此時就在里面,姑娘請吧。” 蘇簡聽得心上大驚,面上倒是不改顏色,溫婉淺笑道:“時辰不早了,唯恐待會兒天色太晚,我便不進(jìn)去拜見了?!闭f著自己彎腰將小貓放在地上,轉(zhuǎn)身就要走。 “六姑娘!”蔣武再次在后面喚住她。 蘇簡頗有些頭疼,卻還是停了下來。 蔣武走過去時一臉認(rèn)真,先對著蘇簡抱了抱拳,這才道:“姑娘還是進(jìn)去看看吧,也許這時候只有您才能幫到我家主子?!?/br> 蘇簡聽得有些納悶兒:“他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就算有事,怎么就只有她能幫忙了?雖然他們二人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訂了親,可他們倆并不相熟啊。 到底是活過一輩子的,蘇簡想事情難免復(fù)雜些,又見蔣武是這般表情,心中不免暗思:只有自己能幫他,該不會……他被下.藥了? 她驚得后退兩步,臉上已漸漸有些不淡定了,苦笑道:“蔣武你嚴(yán)重了,我何德何能就能幫到你家王爺了呢,天色真的不早了,我,我該回……” “姑娘!”蔣武十分認(rèn)真地對她再次鞠了一躬,“今日乃老侯爺忌辰,這些年來王爺看似堅不可摧,可屬下知道,只有這一日是他最脆弱的時候。王爺自打從老侯爺陵墓回來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可他又素來要強,根本不讓大家近身伺候,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一天未曾進(jìn)食了。” 聽蔣武道出了實情,蘇簡再想起自己方才的胡思亂想,一時間分外尷尬,臉頰登時便紅成了天邊的晚霞。 定北侯當(dāng)初在獵場上遇刺的事蘇簡倒還記得清楚,因為剛好就是她的綿綿莫名失蹤的那日。 老侯爺戰(zhàn)場上所向無敵,又忠心為主,卻沒想到最后竟落得如此結(jié)局,也著實令人嘆惋。 想到穆煥在這樣傷心難受的情況下,居然還耗費心力的讓蔣武給自己送午膳,蘇簡一時間竟不知心上是何滋味了。他自己都沒用膳,居然想著她……他怎么會對自己這么好呢? 一番猶豫,蘇簡點了點頭:“好吧,我進(jìn)去看看他?!辈还艹鲇谑裁茨康?,他為自己做到如此,她也該進(jìn)去探望一番的。 眼見她應(yīng)下來,蔣武眸中閃過一抹喜色,感動地再次行禮:“多謝六姑娘!” 由蔣武帶領(lǐng)著走進(jìn)去,院里花草一片狼藉,沒了她上次來時的欣欣向榮之氣,頹敗了不少。 蔣武解釋說:“王爺方才練了會兒劍?!?/br> 蘇簡頓時了然,倒也沒再多說,抬頭看向緊閉的房門:“王爺在里面嗎?” 蔣武點頭:“王爺不讓屬下們?nèi)雰?nèi),所以也不知里面如今是什么情況,煩勞六姑娘了?!?/br> 其實蘇簡心里有些沒底兒,他身邊侍奉的人都不讓進(jìn),穆煥憑什么會讓她進(jìn)去呢?可眼見蔣武這般信任的目光,她長舒一口氣,打算過去試試。 先上前叩了叩門,將耳朵貼在門縫邊兒自己聽了聽,卻是什么聲音也沒有。 這般嘗試了兩次,仍是毫無所獲。蔣武走上前來:“姑娘直接進(jìn)去吧,王爺既然沒出聲便是默許的意思?!?/br> 蘇簡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當(dāng)真推門走了進(jìn)去。 屋子里未曾點燈,再加上此刻已是黃昏,里面顯得尤為黯淡,連物件擺設(shè)都看不真切。濃郁的酒香彌漫了整個房間,蘇簡微微蹙了蹙眉,這么濃的酒氣,也不知他一個人喝了多少悶酒。 這屋子蘇簡不熟,也不方便亂闖,只得站在門口試探著喊了一聲:“王爺?”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能隱隱聽到些許睡得不大安穩(wěn)的喘息。 循著聲音緩緩走過去,隔著微弱的光線,只見屏風(fēng)后面一張架子床上此時赫然躺著一名男子,容顏憔悴,眉心微蹙,臉頰因為喝了太多酒的緣故通紅異常。似乎因為呼吸不大順暢,他的嘴半開未開著,nongnong的酒香自唇齒間散發(fā)出來,飄散著落在蘇簡的鼻端,竟讓她一時間羞紅了臉。 這位攝政王每回讓她遇見,都是那么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他掌管數(shù)十萬兵馬,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朝中任何一位要員乃至其家族的生死存亡,他霸道、矜貴、雷厲風(fēng)行,可以讓周遭敵國聞風(fēng)喪膽,讓大舜的子民敬愛尊崇,讓朝中百官望而生畏。 這樣一個旁人眼中近乎完美的男人,此刻躺在這里卻異常頹廢,滿身酒氣,一臉哀痛,恍惚之間蘇簡竟覺得他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兩樣。 是啊,他再怎么高高在上,也同樣會面對正常人都會遇到的傷痛。猶記得當(dāng)初母親病逝,余下她和玠哥兒姐弟二人,那個時候她又何嘗不是日思夜念,精神萎靡。 或許對于他來說,如今得來的權(quán)勢和地位,遠(yuǎn)沒有父母安康家庭和樂來得重要吧? 蘇簡就那么站在床邊望著她,不覺間心上升起一絲憐惜。這個男人終究有血有rou,跟冷血無情的尹明德不一樣。 側(cè)眸看到床頭的桌子上放著洗臉盆和巾帕,她猶豫著挽起袖子走上前,拿干凈雪白的巾帕在水里攪了攪,又折疊起來擰干里面的水,緩緩坐在床沿細(xì)細(xì)為他擦拭臉上的吸汗。 因為怕吵醒他,她的動作輕柔小心。 如此近距離的去看他,盡管屋內(nèi)光線暗淡,蘇簡卻仍能清晰瞧出他臉上的輪廓。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生得當(dāng)真美極,劍眉星目,鼻梁高挑,一張薄唇有這這世間最好看的弧度,那樣堪稱完美的五官,也難怪以前的阿簡小小年紀(jì)便念念不忘了。 想到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夫,蘇簡臉頰微紅,手上的動作不覺間越發(fā)輕柔。 就在這時,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細(xì)白嬌嫩的手腕,她身子微僵,手上的帕子順勢掉落在床沿,而整個人卻早已呆愣在那兒不知如何自處了。 ☆、第64章 穆煥漸漸睜開了眼睛, 迷離的目光一點點落在蘇簡的臉上, 怔怔地望著,一語不發(fā)。 蘇簡只覺得心都要從嗓子眼兒出來了,她真是腦子進(jìn)了水才會一時心軟答應(yīng)進(jìn)來看看他。 “王爺, 您, 您既然沒事,我就先……”她一邊說著一邊匆匆起了身,只想盡快逃脫這讓她分外尷尬的地方。 不料穆煥卻抓緊了她的手腕,隨之整個人從榻上坐起來, 雙手環(huán)上她纖細(xì)的腰肢,側(cè)臉貼在她的后背,略顯沙啞的呢喃:“筠筠, 我是在做夢嗎?我好想你,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