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這時,蘇簡突然斂了情緒,淡淡道:“這時候媒人也該走了吧,咱們?nèi)ト鸢蔡?。?/br> * * * * * * * * * * * * * * * 瑞安堂里,武陵侯正與老太太稟報此事,母子二人的臉上都沒見多少歡喜,可比之前兩日到底好了些。 前頭蘇筠和蘇筱嫁給權(quán)勢滔天的魏王尹明德,最后姐妹倆雙雙殞命不說,侯府這些年也不好過。作為父親,武陵侯也未必就想讓這個好容易有了起色的家族跟皇權(quán)再有絲毫的牽扯。 可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蘇簡若不嫁攝政王,哪個又趕上門求娶呢? 這幾日老太太和武陵侯一直在為蘇簡日后的終身大事發(fā)愁,可如今攝政王表了態(tài)度,他們松上一口氣的同事卻也不見得心中高興。 蘇簡進(jìn)去時屋里的氣氛有些凝重,老太太看到蘇簡走過來,不等她行禮便一臉疼惜地拉她到懷里:“我可憐的孩子,祖母原還想著等你回了長安,一定要仔仔細(xì)細(xì)為你尋個好人家,不求什么大富大貴,他能一輩子對你好就成。誰曾聊到,你回來才多久,便又出了這樣的事……” 蘇簡心中縱然不愿,祖母年紀(jì)大了,她又如何舍得讓她為此憂心。何況依著攝政王的權(quán)力和地位,他們蘇家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那何不欣然接受,至少還能使得兩家面子上都好。 蘇簡拉了祖母的手道:“祖母不必自責(zé),一切皆有命數(shù)。何況,攝政王不是和二哥關(guān)系不錯嗎,想來人也是極好的。不瞞祖母,這攝政王的面兒阿簡倒是見過幾次,在云山書院時孫兒遭到杭青檸欺負(fù),王爺還為我解圍來著。” 老太太何嘗瞧不出孫女兒是在寬慰自己,只拍著她的手背道:“王爺身份尊貴,你將來若是嫁過去,咱們蘇家也幫不上你什么。祖母也不奢求旁的,只要她對你好,祖母也就知足了。” “祖母……”蘇簡一時有些哽咽,將頭埋進(jìn)了祖母懷里。 從瑞安堂出來,半路上遇到了蘇琛 蘇琛穿了件銀制的盔甲,頭盔還未來得及摘下,明顯是剛從宮里回來。大老遠(yuǎn)瞧見阿簡心情欠佳,他走上前來:“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攝政王求親的事我聽說了,聽說陣仗不小,我回來的這一路上百姓們都傳開了。” 蘇簡盡量保持著微笑,仰臉看著蘇?。骸岸纾胰艏藿o攝政王,你覺得好嗎?” 蘇琛想了想,突然很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簡,除卻攝政王的身份地位不說,他會是一個好男人的?!?/br> 蘇簡顯然沒料到蘇琛會給穆煥這么高的評價,她略微有些詫異地抬眸:“哥哥何以見得?” 蘇琛道:“我和攝政王的關(guān)系不見得多好,但和其他人比著還是有些交情的,記得有一次攝政王突然問我為什么這個年紀(jì)了還不成親,我說在等那個一心一意之人?!?/br> “哥哥原來也會說出這樣的話?”說起來蘇琛的年紀(jì)的確不小了,二十有三卻尚未成家的男子在這長安城里的確不多。上門提親的倒是不少,可蘇琛一個也沒看上,父親和祖母為此卻也費(fèi)了不少心力。 蘇琛笑著挑眉:“先不說我,你猜我說了那句話時攝政王是什么反應(yīng)?” 蘇簡搖了搖頭。 蘇琛干咳兩聲,努力學(xué)成穆煥素日里淡漠沉穩(wěn)的做派:“此言甚好,古往今來三妻四妾者不計其數(shù),但本王看來,人生短短幾十年,執(zhí)一人之手足矣。” 他說完了見蘇簡嘴巴微張明顯有些難以置信,他捏了捏meimei的臉蛋兒:“發(fā)生么愣啊,是不是很意外?” “是挺意外?!碧K簡回過神來,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蘇琛有些受不了自個兒meimei總是一副比自己還要沉穩(wěn)的樣子,抬手敲了敲她的腦門兒:“小丫頭,你還小呢,等你將來自己領(lǐng)悟去。” 蘇簡捂著被他敲痛的腦門兒,眼見他轉(zhuǎn)身走了,她眉頭一挑,突然喊住他:“二哥,聽說你的師父廖神醫(yī)有個女兒叫廖菁,算起來是你的小師妹吧,她是不是你等的一心人?” 蘇簡話語剛落,明顯感覺蘇琛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又像沒事人一樣的走遠(yuǎn)了。 * * * * * * * * * * * * * * * * 蘇簡和穆煥訂親沒幾天,圣上突然下了之意,要宣召蘇簡入宮。 一大早聽到這樣的消息倒是讓蘇簡嚇了一跳,上輩子嫁給尹明德以后她始終未去宮里問過安,以至于面圣這種事還是兩輩子一來第一次。雖然早聽說當(dāng)今圣上是個六七歲的小孩童,可縱然是個孩子,到底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蘇簡想想還是覺得有些緊張。 自從坐上入宮的轎子,蘇簡攥在一起的雙手便冰冰涼涼的,隨行的蒹葭見了握住她的手:“姑娘寬心,興許陛下就是得知了您與攝政王訂親的事想見見你,咱們從容應(yīng)對也就是了。” 蘇簡點(diǎn)點(diǎn)頭:“陛下我倒是并不多擔(dān)心,可既然入了宮,我是怕中太后召見。”太后是杭青檸的表姨母,聽說前段日子她落水一事就是杭青檸指使的,可太后卻把杭青檸安然無恙的放了出來。如今見著她,太后恐怕未必會喜歡。 蒹葭也有這個擔(dān)心,可還是安慰道:“姑娘別多想,興許只有陛下想見您,太后娘娘根本不知情呢?” 說話間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蒹葭扶了蘇簡走下馬車,陛下跟前的劉公公已經(jīng)親自等在門口了。 蘇簡和蒹葭上前行禮。 劉公公年近四十,笑起來是一臉的和善,對著蘇簡拱了躬身:“六姑娘可是未來的攝政王妃,老奴哪里敢受您的禮,姑娘快隨老奴進(jìn)宮吧,陛下已等候多時了?!?/br> 蘇簡頷首應(yīng)了聲,因?yàn)槿雽m不能隨意帶外人,便又對著蒹葭道:“你在這兒等著就好?!?/br> 一路上蘇簡緊跟在劉公公身后,眼睛一直盯著腳下前方的幾塊大理石地磚,絲毫不敢隨意亂看,甚是安分。 劉公公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臉上漸漸有了滿意的笑意。不愧是攝政王瞧上的姑娘,恭謹(jǐn)又落落大方,實(shí)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入了大殿,蘇簡眼簾微微上抬,待瞧見龍案坐著的小少年,她提起裙擺上前兩步,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地上行了大禮:“臣女蘇簡叩拜圣上,圣上萬福?!?/br> 她的聲音圓潤,語氣平穩(wěn),倒聽不出來有絲毫的怯懦。 旭輝帝一見著人,慌忙將手里的筆擱下,親自走過來相扶:“蘇jiejie快起身吧,不必如此多禮?!?/br> 蘇簡沒想到這位小皇帝如此平易近人,倒讓她著實(shí)意外了一把。她道了聲謝,規(guī)規(guī)矩矩站起身來。 旭輝帝對著伺候的人道:“快給蘇jiejie看茶?!闭f著又拉了蘇簡去一旁的軟椅上坐下。 軟椅的旁邊是條小方幾,上面擺著幾樣模樣精致的點(diǎn)心,旭輝帝將點(diǎn)心退給她:“蘇jiejie一路走來肯定餓了吧,這是朕特地命人給你準(zhǔn)備的,你快嘗嘗好不好吃?!?/br> ☆、仁義之君 “謝陛下?!碧K簡忙恭恭敬敬道了謝, 卻并未真的去拿碟子里的糕點(diǎn)。 旭輝帝見此親自拿了一塊桂香馬蹄糕遞了過去:“蘇jiejie不必如此拘謹(jǐn), 嘗嘗宮里的糕點(diǎn)好不好吃?!?/br> 蘇簡卻之不恭,只能用雙手接下,輕輕咬上一口, 馬蹄糕里還摻了烤得又焦又香的葵花子兒, 細(xì)嚼之下還有桂花的香甜糯糯,和她平日里吃的都不一樣,軟甜可口,齒頰留香。 旭輝帝見她吃下自己也很開心, 又高高興興說著旁的:“蘇jiejie你都不知道,自打跟你訂了親,我發(fā)現(xiàn)穆叔叔整個人都比平時精神了很多呢?!?/br> 蘇簡正吃著點(diǎn)心, 一聽這話沒來由被嗆了一下,糕點(diǎn)的粉末卡在喉嚨間癢的難受,她下意識想要咳嗽幾聲。可礙于擔(dān)心驚擾圣駕,只能努力忍著, 霎時間整張臉都通紅了起來。 她隱藏的深, 臉上絲毫瞧不出有什么不適來,以至于旭輝帝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 又見她雙頰漲的通紅,臉上掛了戲謔的笑:“蘇jiejie怎么這么容易害羞???” 蘇簡:“……” 見蘇簡不說話,旭輝帝只當(dāng)她是真的害羞了,也就不在繼續(xù)這個話題:“其實(shí)今日叫jiejie來,除了想見一見你的真人以外, 朕還想因?yàn)樘Kjiejie上次落水一事向你道個歉。不管怎么說,你在宮里被人陷害,朕也當(dāng)有責(zé)任。” 蘇簡此時已經(jīng)好多了,忙起身跪了下去:“這怎么敢當(dāng),臣女落水一事無論如何也怪不到陛下的身上?!?/br> 旭輝帝心里是真的愧疚的,他知道蘇jiejie落水一事是杭jiejie害的,可母后如今既然保了她,他自然不好拆母后的臺。但仔細(xì)想來,這件事最無辜的當(dāng)數(shù)蘇jiejie了。他思來想去,也就只能面年向蘇jiejie道個歉了。 旭輝帝親自扶了蘇簡起來:“穆叔叔對朕來說就像親人一樣,等蘇jiejie嫁了穆叔叔便是朕的嬸母了,所以不用這么拜來拜去的。壽宴那次的事讓蘇jiejie受了委屈,不過你放心,朕一定會好好彌補(bǔ)的。等你們成品之時,朕也必會奉上大禮,讓你們受到全天下人的祝福。” 蘇簡頷首低眉:“多謝陛下掛懷?!?/br> 蘇簡又和旭輝帝說了會兒話,眼見小皇帝熱情洋溢,滔滔不絕,三句話不離她和攝政王的婚事,她一時間如臨大敵,只得借口天色不早向他請辭。 旭輝帝明顯還覺得沒有盡興,可既然蘇簡開了口,她也就沒再久留,讓身邊的劉公公親自送蘇簡出宮。 出宮的路上,蘇簡的內(nèi)心突然變得復(fù)雜起來。眾人皆知,當(dāng)今圣上乃是攝政王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今日一見,圣上年紀(jì)雖小,但仁義良善,一看便知將來會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攝政王既然能教養(yǎng)出這樣的帝王,那他自己又該是何等品行呢? 至少,不該會是尹明德那等心狠手辣之輩吧? 正想著,迎面一位身著宮裝的女子從左側(cè)方的岔路口走過來,那女子看上去二十多歲,但走起路來不像尋常宮女那般拘謹(jǐn),反而透著一股霸氣,明顯是品階較高的宮女。 那宮女看到劉公公笑顏喚了一聲。 劉宮女聞聲望過去,臉上堆了笑意:“呦,這不是喚云姑姑嗎?” 眼見劉公公也要尊這女子一聲姑姑,蘇簡也就明白了,這想來便是太后跟前的貼身女官了。 喚云上前對著劉公公頷了頷首,又轉(zhuǎn)向蘇簡淡淡一笑:“太后聽聞蘇六姑娘進(jìn)了宮,也正想見一見,還煩勞蘇姑娘跟奴婢走一趟?!?/br> 蘇簡心上莫名咯噔一下,暗自覺得見太后怕是沒有方才見圣上那般輕松。 可太后既然派了貼身的女官來請,蘇簡縱然不愿卻也沒有拒絕的理兒,忙頷首應(yīng)話:“臣女自當(dāng)去給太后娘娘請安?!?/br> 喚云淡淡掃了眼蘇簡,眼底那份不喜轉(zhuǎn)瞬即逝,繼而重新顯露笑臉來:“既如此,蘇姑娘請吧?!?/br> ………………………… 長樂宮 太后身著郁金色繡著花開富貴圖案的束領(lǐng)宮裝,臉上施了粉黛,宛如墨云的長發(fā)盤起在頭頂,上面簪著珠釵首飾,發(fā)髻正中央一支赤金鳳凰釵似要展翅高飛一般,在光線的映照下泛著粼粼波光,貴不可言。 幾日前太后壽宴只是蘇簡原是見過的,可今日再看到,只覺得比壽宴那日更加美艷,好像看上去還年輕了些許。但似乎……又不比那日看起來慈祥了。 但她現(xiàn)如今還在地上跪著,自然不敢多瞧,只用余光匆匆瞥了一眼便規(guī)規(guī)矩矩匍匐在地上,等待著太后的回應(yīng)。 若真按照蘇筠的年紀(jì)來算,蘇簡心里上的年齡可能要比眼前這位太后還要年長一兩歲,是以皇后不答話她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叫人絲毫瞧不出破綻來。 太后端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大殿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她悠悠然開了口:“抬起頭來,叫哀家瞧瞧?!?/br> 蘇簡應(yīng)聲緩緩抬首,但眼眸卻一直低垂著,長長的睫毛鋪下來,在鼻翼的兩端留下淺淺的影子來。她自幼便生的粉雕玉琢的,現(xiàn)如今長開了,越發(fā)標(biāo)志動人。杏眼桃腮,娥眉螓首,還有那水嫩的仿若手一碰便會破了皮兒的肌膚…… 太后握著帕子的力道加重了幾分:“都說武陵侯府蘇家出美人兒,當(dāng)初嫡長女蘇筠貌美無雙,得當(dāng)時的魏王青睞,親自上門求娶;還有蘇家的二姑娘,據(jù)說也得魏王看中做了側(cè)妃。而今時過境遷,魏王妃那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早成了枯骨,魏王更是不得善終,筱側(cè)妃也落得個香消玉殞的結(jié)局?!?/br> 說到這兒,太后突然頓了頓,看向蘇簡時目光淡淡的:“那么哀家倒是不明白了,這蘇家是慣出美人兒呢,還是妖女?” 蘇簡心上一驚,不由暗自叫苦,她雖想到了見太后的這一關(guān)不好過,可她如何也想不到,太后居然對她有這樣大的偏見。聽這口氣,她這是很不滿意自個兒和攝政王的這樁婚事吧? 太后這樣的問題,她根本無從回答??扇羰浅聊2粶?zhǔn)又落上一個不敬的罪名。 這還真是個難題。 就在這時,突然一把洪亮而又頗具氣勢的聲音響起:“太后乃圣人之母,萬人之表率,難道還要將尹明德所犯錯失強(qiáng)行推給女人?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本沒有妖,又何來妖女一說?” ☆、第五十九章 太后看到穆煥突然進(jìn)來明顯有些意外, 下意識瞪了眼門口的那些人, 臉上旋即掛著笑意:“王爺諸事繁忙,怎還有空到哀家這里來?” 穆煥看也沒看她,親自彎腰將蘇簡攙扶起來, 話卻是說給太后聽得:“本王卻不知道, 太后幾時起做起了此等關(guān)心旁人姻緣的差使?!?/br> 太后聽得心中不悅,面上卻是不顯,一臉和煦地道:“攝政王為朝廷效力,對于男女之事想來也是無暇顧及, 有時候難免看錯了人,哀家自當(dāng)為你把關(guān)?!?/br> “太后仁慈,但你久居宮中, 恐怕對外界的事也不甚了解,本王的事也就不勞太后費(fèi)心了。如今天色不早,恕本王不便久留。”說著他拉起蘇簡的手腕出了長樂宮。 蘇簡整個人早已經(jīng)懵了,她還是第一次見攝政王如此霸氣, 居然敢對太后如此態(tài)度。不過仔細(xì)想想也是, 攝政王掌管朝堂不說,數(shù)十萬兵馬也盡在他手, 若真論起來,在大臣心中最敬畏的恐怕不是圣上和太后,而是這位獨(dú)攬朝綱的攝政王吧。 那么,他方才對太后那樣的態(tài)度……是在為她出氣嗎?又或者,只是不喜歡讓人過于干涉他的事而生了惱怒? 這時穆煥突然停了下來, 駐足看她:“今日叫你受委屈了?!?/br> 蘇簡恍惚間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還被他抓著,心跳加速間她匆忙收了手,垂首道:“王爺嚴(yán)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