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這只狗前幾日發(fā)現(xiàn)懷孕了,得等它生完了狗崽子才行。” 蘇筠瞬間了然,現(xiàn)在她若是買了,便只是一條狗的價格。可若是等這狗生了小崽子,那些小崽子又可以另外賣錢。 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蘇筠站起身來,不依不饒:“今天我就要這條了,掌柜的方才明明說我可以隨便挑,怎么如今卻又反悔了呢?” 掌柜的苦笑:“姑娘,我剛剛說的是外面那些籠子里的隨便挑,這個擺的這么靠后,明顯就是非賣之物……” “我出三倍的價格!”蘇筠突然打斷他,“掌柜的,這些小狗崽子如果生出來你還得費心費力的去養(yǎng)它,也算是一筆開銷,萬一生了病或者一不留神走丟了,那可就虧大發(fā)了。我如今出三倍的價格把這條狗買回去,不是也省了你不少事嗎?” 掌柜的心里一番思量,終于做了決定:“姑娘既然喜歡,那就權當送給姑娘做人情吧,我賣了!” 見他終于點頭,蘇筠又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那只棕毛犬:“這狗不知脾性如何?可會傷人?” “姑娘放心,我們這里訓出來的家伙都很溫順。你若不放心,到時候我再派個人到府上教您怎么養(yǎng)它。不過,這個要額外收費?!?/br> 蘇筠放下心來,她站起身:“那好,待會兒麻煩掌柜的將這狗送到武陵侯府去。白袖,先付定金。” 白袖應了聲,從錢袋里拿了錢給他。 看掌柜的歡歡喜喜接過錢,蘇筠又提醒道:“對了,掌柜的待會兒讓人送狗的時候記得走后門,我家太太不喜歡這玩意兒,恐見到了生氣?!?/br> 掌柜的笑著應下來:“姑娘放心,小的明白了。” 從鋪子里出來,櫻桃嘴快,忍不住問:“姑娘,那么多狗您不選,怎么偏偏選個懷了孕的?” 蘇筠撫著懷里的貓:“懷孕了有什么不好,將來生狗崽子才熱鬧不是?” 櫻桃和白袖想到以后皖云閣里不僅有貓,還會有一群小狗,兩個人的臉色跟著白了幾分。 蘇筠只當沒看見兩人的反應,繼續(xù)默默往前走。 穆煥仰著臉去看蘇筠的表情,卻見她面色淡定如常,一雙眸子卻復雜難辨。它垂著頭,漸漸陷入沉思。 幾個人正走著,卻見前面突然一陣熱鬧,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幾個壯漢正拿著棍棒追逐一位婦人,那婦人邊跑邊喊著救命,街邊的攤子被她推的亂七八糟。 白袖嚇了一跳,忙將蘇筠護在身后:“姑娘小心!” 櫻桃看到那婦人微微怔愣片刻:“咦,這不是青衣娘嗎?” 蘇筠看她一眼:“你認識?” 櫻桃道:“只是知道而已,不熟悉。她女兒青衣是文靖伯夫人的丫鬟,今年咱們太太壽誕青衣隨文靖伯夫人到過咱們府上,后來迷了路,還是奴婢給她們指路的呢?!?/br> 蘇筠若有所思:“那你怎么知道這人是青衣的娘?” 櫻桃道:“前兩日姑娘不是要從慈云庵回來了嗎,捧竹和捧菊兩個人奉太太的旨意上街采買,拉了奴婢給她們提東西。當時也是在此瞧見這婦人在被人追,奴婢聽見青衣口口聲聲喊她娘。貌似是個賭徒,估計是被追債的人給找上了。” 蘇筠了然,倒也沒說什么,只撫著懷里的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br> * * * * * * * * * * * * * * * 蘇筠回到武陵侯府的時候,那只棕毛犬也恰好送到了,蘇筠帶著去了蘇老太太的瑞安堂。 “玠哥兒媳婦兒瞧上去臉色不大好,應該是還沒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這狗給她養(yǎng)著想必能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若是給她想必她也不會要,只好有勞祖母代我送過去?!碧K筠拉著老太太的手道。 蘇老太太憐愛地撫了撫孫女兒的碎發(fā):“你有心了,我待會兒讓魏嬤嬤送去頌睿軒?!?/br> “多謝祖母?!?/br> 蘇老太太理了理自己的衣擺,抬頭看著跟前的孫女兒,默了一會兒才道:“真快,馬上就要過年了?!?/br> 蘇筠透過窗子盯著外面不知何時又飄起的雪花,又望了眼旁邊的棕毛犬:“是啊,要過年了,怎么能不給太太準備一份大禮呢?” ☆、雪夜綢繆 “她背后有魯國公,又有魏王,你父親不會輕易將她怎么樣的。我知道你心里有計劃,但一定要小心,莫要傷了自己才是上策?!碧K老太太叮囑道。 蘇筠點頭:“祖母放心吧,孫兒明白的。不過,咱們在暗她在明,我又有蘇簡這身子,做起事來還是得心應手許多的?!?/br> 這邊祖孫倆正說著話,方氏身邊的趙嬤嬤進來了,給老太太和蘇筠行了禮,這才笑呵呵道:“姑娘果真是在這里,后日便是魯國公夫人的壽誕,太太前兩日命人給姑娘做的衣裳送來了,太太請姑娘過去試穿一下?!?/br> 蘇筠點了點頭:“我待會兒也是要過去找母親的,倒是有勞嬤嬤多跑了一趟?!?/br> 隨趙嬤嬤去了方氏那里,趙嬤嬤殷勤地掀開了簾子:“姑娘快進去吧,太太在里面等著呢。” 走進臥房,但見幾個丫頭正呈著衣裳站成一排,方氏在前面走來走去??匆娞K筠,她笑著過去拉住她:“阿簡來了,快過來瞧瞧這些衣裳如何?” 蘇筠淡淡撇了一眼,個個做工精致,色彩絢麗,倒是喜慶得緊。 蘇筠昨日才被接回侯府,今兒個方氏便命人準備好了后日去魯國公府參加壽宴的著裝,如此的迅速不免令她心中起疑。 若非前兩日她讓白袖送了書信和荷包回來,她這個“母親”興許就沒打算讓她回來過年。如今驟然多出來這么多的新衣裳,蘇筠思來想去無非就是那一個解釋:這衣服是方氏早就準備好了,只怕原先是想給她往慈云庵里送的。 還真是位體貼的好母親。 蘇筠狀似隨意地將所有的衣裳都看了一遍,斷然搖頭:“太太,這些個衣裳阿簡一樣也不想穿?!?/br> 方氏顯然對蘇筠的回答吃了一驚,看著那些衣裳怔愣好一會兒才眨巴幾下眼睛問:“怎么會呢,這些襖裙全都是為娘按照你的喜好讓人做的,你看這件,梅紅色牡丹花開并蒂圖案的,用赤金絲線勾邊兒……還有這件明藍色孔雀開屏圖案的小夾襖……” “母親!”蘇筠不想再聽她一一介紹,出聲打斷道,“這些衣裳都不適合女兒穿著去魯國公府賀壽?!?/br> 方氏依舊堅持己見:“為什么不適合?這些衣裳多華麗多好看,你穿上這些衣裳,再配上你jiejie送你的頭面,到時候必然艷壓群芳?!?/br> “母親,女兒才八歲,艷壓群芳做什么?如此打扮分明就像個跳梁小丑!” 方氏臉色沉了下來:“你這孩子,說的是什么話?” 蘇筠淡淡看著她:“母親知道我為何打發(fā)了捧竹和捧菊兩個丫頭嗎?” 這個方氏也一直想問,但又想著女兒剛回來,她愛怎么樣都行,便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聽女兒提起,方氏不由上了心:“莫不是她們二人做錯了什么?” 蘇筠道:“母親有所不知,這兩個丫頭把我推得大嫂小產之事告訴了杭青檸,那杭青檸表面與我交好,背地里怎樣猶未可知。若國公夫人大壽那日她將此事傳將出去,眾人再瞧女兒穿的那般奢華艷麗,她們只會說母親你教女無方?!?/br> 方氏聽了顏色大變:“那兩個賤丫頭居然敢把咱們府里的事說與外人聽?簡直該死!” 蘇筠看她一眼,拉著她的胳膊去矮榻上坐下:“太太怎么處置丫頭這是后話,現(xiàn)在咱們說的是后日國公夫人大壽的事,魯國公府是太太的母家,咱們若是出了差錯豈不是惹得外祖父不快?” “杭青檸居然知道了……”方氏隨女兒一起坐下,思索了一會兒,握著女兒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為娘一定想辦法封上她的嘴,定叫她不敢提及此事?!?/br> 繞了這么久終于到了正題上,蘇筠莞爾一笑:“那就多謝母親了。” * * * * * * * * * * * * * * * 是夜,紛紛揚揚的雪花隨風肆意盤旋,狂風呼嘯而至,像刀子一樣割的人臉頰生疼。 文靖伯府東面的迎沁院里,伯夫人張氏坐在妝奩前一陣唉聲嘆氣。 旁邊為她梳頭的婢女青衣見了,問道:“夫人這是何故,瞧上去悶悶不樂的?” 張氏瞥她一眼:“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跟你說有什么用,罷了?!?/br> 青衣笑道:“夫人不說,不如讓奴婢來猜猜看?” 見張氏不答,青衣便知這是默許了,想了想道:“奴婢猜,夫人這是又在為公子的事發(fā)愁了?” 見青衣提起來了,張氏也沒否認,她嘆息一聲:“綁兒這孩子不思進取,實在叫我擔心,功名利祿總考不上,若再這般鬼混下去,早晚要把我們這個家給敗光了。伯爺自己就只頂了一個閑差無所建樹,也幫不上綁兒什么忙,你說我這當娘的能不愁嗎?” 文靖伯的祖父六十年前機緣巧合下救過當初還是太子的先帝一命,先帝繼位后為了感念救命之恩,賜了文靖侯這個爵位,襲爵兩代,分別是文靖伯的父親和祖父。如今到張氏的夫君這一代,已經降爵為文靖伯了。 張氏眼看著家族日漸衰落,她這個兒子又無才無德,整日只知道吃喝玩樂,毫無建樹。照此下去,興許過不了多久文靖伯府便要沒落,徹底淪為庶民。 為此,張氏這心中自然是著急的。 青衣一邊幫張氏梳理著長發(fā),一邊道:“奴婢聽說魯國公夫人的兄長在吏部做事,或許咱們可以求她幫幫忙?后日不就是國公夫人的壽誕了嗎,夫人若能討她歡心,想必咱們公子也能得國公爺舉薦謀個好差事,將來照應著,高升也是遲早的事?!?/br> “你所想的我自然也想到了,若綁兒真能領個好差事,將來縱然爵位不高,誰也不敢低看了他去??沙罹统钤冢蹅兏鷩蛉瞬幌嗍?,也不知什么樣的禮物能討她歡心?!?/br> 青衣想了想:“奴婢倒是有一個法子,興許可以一試?!?/br> 張氏眉梢微挑,雙目含了一絲希冀:“什么辦法,說來聽聽?!?/br> 青衣道:“聽聞魯國公素來疼愛柳姨娘,致使那柳姨娘在國公府里頗為得意,想必早已惹得國公夫人大為不悅。夫人若是能想法子打壓柳姨娘,讓國公夫人出上一口惡氣,自然會得國公夫人另眼相待?!?/br> 張氏看她一眼:“你一個小丫頭知道什么,柳姨娘的女兒方嵐是武陵侯的繼室夫人,方嵐的女兒蘇筱現(xiàn)如今又是魏王殿下最寵愛的側妃。咱們跟柳姨娘做對,那豈不是自討苦吃?” 青衣道:“夫人認為,魏王會讓筱側妃做王妃嗎?” 張氏思索片刻:“外面不是一直都有傳言嗎?魏王那般寵愛筱側妃,想必會有那么一天吧?” “那是夫人不知道,今兒個夫人身體不適,奴婢去幫您請郎中時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事。” 她說著,往張氏跟前湊了湊,“奴婢聽聞,筱側妃因上回流產折了身子,幾乎再無受孕的可能。您想啊,若是她不能孕育子嗣,做王妃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張氏神色微變,顯然有些意外:“居然還有這等事?” “可不是嗎,奴婢聽說魏王下令鞭笞先魏王妃致死,最大的原因就是筱側妃不能再有孩子了。夫人您想,一個不能懷孕的女人,魏王殿下一時寵著她,待等到年老色衰之時,魏王還會繼續(xù)寵她嗎?” 張氏勾唇一笑:“這筱側妃倒是瞞得夠深的,我就說嘛,魏王妃身為主母,縱使害的一個側妃流產,也不該是這種死法。原來,這其中另有內情?!?/br> 青衣道:“現(xiàn)在筱側妃得勢,柳姨娘在國公府也得國公爺恩寵??扇羰菄珷斠坏┲荔銈儒豢赡茏鐾蹂X得他會怎么做?” 張氏想了想:“這些年魯國公府一直想靠上魏王這棵大樹,蘇筱再怎么也是外孫女,若知道她做王妃的希望不大,國公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嫡孫女兒能夠嫁給魏王。” 青衣聞此笑了:“正是呢,到時候國公夫人的親孫女兒若能成了魏王妃,自然就將柳姨娘踩下去了。夫人若能對國公夫人曉之以利弊,算不算天大的壽禮呢?” 張氏聽得拍手叫好:“果真是個好主意,我們若能將這些告知國公夫人,必能讓她開懷?!?/br> 說罷,她又頓了頓:“只是,魏王妃剛剛過世,如今就想著這些只怕不妥吧?” 青衣笑道:“夫人豈能以看待旁人的眼光去看待手握重兵的魏王,魏王若是個尊重禮法之人,魏王妃便不會死,如今的筱側妃也不會如此受寵了?!?/br> 張氏點頭:“說來也是,魏王戎馬半生,才不會在乎這些。他又兵權在握,軍功累累,言官們也是不敢多說的。咱們后日就去找國公夫人商議此事?!?/br> “夫人,奴婢覺得此事宜早不宜遲。后日不少夫人太太們都在,咱們未必會有好的時機。何況,這可是會得罪武陵侯夫人的差使,自然不好當著大家的面說?!?/br> “那你說怎么辦好?” “若讓奴婢看,不如便今夜吧。咱們悄悄去悄悄回,最好不要讓外人曉得,只要國公夫人感念咱們的恩情就好。如此以來,將來即便筱側妃鬧起來,也追查不到咱們的頭上來?!?/br> 張氏笑著看她一眼:“還是你這丫頭腦袋瓜清楚,你快幫我梳頭更衣,咱們一會兒就去?!?/br> “是!”青衣連連應諾。 幫張氏更衣妥當,青衣扶著她從臥房里走出來,卻一不小心滑到地上的冰,青衣頓時重心有些不穩(wěn),下意識松開張氏,自己倒在了地上。 張氏忙換另一個丫頭藍衣過去扶她,青衣試著站起來幾次,卻都失敗了。她無奈搖頭:“夫人,奴婢崴到腳了,只怕不能隨夫人前去,如今天色不早,若再不去恐怕國公夫人就要睡下了,不如便讓藍衣陪著您吧?!?/br> 張氏聽她說的有理,便點頭:“也好,藍衣,你先把青衣扶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