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蘇筱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她側目望過來瞧見兩個多月沒見的meimei時,眼底噙了一絲笑意。攏了攏身上的大氅起身走過來:“這大冷天兒的,阿簡跑哪兒去了,讓jiejie我好等?!?/br> 蘇筠斂去眼中那抹不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個人悶在慈云庵里實在太無聊,所以出去走走,jiejie怎么有空到這里來了?這里風大,對您的身子可不好?!?/br> 蘇筱寵溺地點點meimei那小巧的鼻子:“你在這慈云庵也住了不少時日了,二jiejie心里念著你呢,前段日子身子弱王爺不讓我出門,如今好些了當然得先來看看你。畢竟,阿簡可是我唯一的meimei呢?!?/br> 蘇筠的唇角下扯幾分:“王爺對二jiejie原來這般寵溺,二jiejie可真是好福氣?!?/br> 蘇筱臉上浮現(xiàn)一絲得意:“那倒是,你姐夫對jiejie是好的沒話兒,前兩日我不過隨口說了一句想吃西瓜,這大冬天的,他居然真有本事弄來西瓜給我吃。以前的蘇筠只怕都沒這樣的待遇呢。”談到蘇筠,她眼底微微泛冷,滿臉不屑。 蘇筠抱著綿綿的手不自覺加深了幾份力道,皮笑rou不笑道:“那是自然,王爺對jiejie才是一心一意?!闭f罷,把自己懷里的貓舉了舉,“二jiejie,你看我撿來的小白貓,我給它取名叫綿綿,它很好玩兒的,你抱抱它?!?/br> 蘇筱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但見蘇筠懷里果真抱了一只小貓,毛發(fā)雪白,毫無雜色,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地盯著她看。 蘇筱看得心上一軟,果真伸出了手:“長得可真漂亮,來,讓jiejie瞧瞧?!?/br> 蘇筠眸中噙了一絲譏誚,趁對方不注意揪了一把綿綿身上的毛,小貓吃痛,嘶叫一聲掙脫蘇筠的懷抱,好巧不巧地躥到了蘇筱的頭頂上。 蘇筱面色大變,尖叫一聲便伸手去打頭上的貓。小貓靈活地跳到她的肩膀,伸了爪子死死抓住她肩上的衣服,怎么都不肯撒開。蘇筱頓時惱了,抓住貓脖子恨不得將它掐死。 穆煥被她掐的惱羞成怒,伸出前爪子往前一蹬,在她左側臉頰拋下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屋子里撕心裂肺一聲慘叫:“啊——” 蘇筱捂著自己的臉,疼的臉色都跟著變了。 好容易從她手里掙脫的穆煥瞬間開溜,“蹭”地一下從屋子里鉆出去,消失不見了。 蘇筱氣急敗壞地指著小貓?zhí)幼叩姆较颍骸皝砣税?,抓住那只貓!我今天非將它生吞活剝了不可!?/br> 蘇筠強忍著心上的暢快,關懷地過去扶住她:“二jiejie,你沒事吧?先別管貓了,還是你自己的臉要緊啊,來讓我瞧瞧?!?/br> “我的臉!”經(jīng)蘇筠一提醒,蘇筱頓時有些怕了,“鏡子呢,有沒有鏡子?” 蘇筠扶她去銅鏡前坐下,望著鏡里的自己,原本嬌美的左臉上此刻被貓爪子劃了三道,往外滲著血印子。 蘇筱顫抖著撫上自己的臉,眼中染上一層薄怒:“阿簡,你這貓怎么回事啊,你看看它把你jiejie我欺負成什么樣兒了?我今兒個好生過來看你,這般模樣回王府,若讓王爺瞧見了看他怎么懲罰你!” 到了這個時候,蘇筱還不忘拿尹明德來恐嚇自己。 蘇筠面露緊張之色:“好jiejie,綿綿前段日子剛生了一場病,可能今日情緒不太穩(wěn)定,你放心,回頭我一定幫你收拾它!” “不行!這只貓我要帶走,它把我搞成這個樣子,我一定要親自教訓它方能出這口氣!”她說著站起身來,起身就往外面走。 蘇筠眼底冷笑,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來人吶,一個個的都死哪兒去了?”蘇筱站在院子里喊道。 隨她一起來的丫鬟侍衛(wèi)本是在院外候著的,如今聽到聲音都趕了進來。她的貼身丫鬟碧桃一瞧見自家主子的模樣,關切地上前詢問:“筱側妃,您的臉……” 蘇筱撫了撫自己的臉,眼中劃過一絲陰狠:“方才看到一只貓跑出去了嗎?” 眾人紛紛搖頭說沒看到。 蘇筱望了望這院子:“既然沒看到,說明還在這兒呢,你們仔仔細細的給我搜,找到那只貓給我?guī)Щ赝醺ィ@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它!” 侍衛(wèi)們應聲開始四處搜尋,蘇筠站在門口望著蘇筱氣急敗壞的樣子,上前道:“jiejie,你先消消氣,那貓犯了錯必然是躲起來了。它身量小,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找到呢。我這兒也沒什么上好的藥,你若不然先回去,還是救治自己的臉要緊。這傷口要盡快救治,否則留下疤痕來可就不好了。你放心,等它回來了,我一定教訓它給jiejie出氣?!?/br> 提到自己的臉,蘇筱一時間也顧不得其她了,對著自己的meimei警告道:“若我這臉上留下疤痕,我非叫它償命不可!” 蘇筠笑著寬慰:“怎么會,魏王府那樣的地方必然會好生醫(yī)治jiejie的,魏王疼你,難道還能忍心讓你毀了這張臉去?王爺是真心待你的,你這般樣子回去,他只會更心疼你才是?!?/br> 蘇筠說的蘇筱心上的氣消了不少:“我好心好意的來看你,卻落得個這般下場。你可記得,萬不能輕饒了那貓?!?/br> 蘇筠瞥了眼她臉上的貓爪子印,笑著道:“放心吧,你可是我的親jiejie,孰親孰遠我豈會分不清楚?jiejie趕快回去請宮里的御醫(yī)瞧瞧才是正經(jīng)?!?/br> 見蘇筱帶著一幫子人浩浩蕩蕩地走了,蘇筠臉上的笑意斂去,抬頭看了眼樹上的綿綿,寵溺地對它伸出手來:“沒有人要欺負你了,還不快下來?”這貓素來機靈,平日里稍一不如它的意便往樹頂上躲。它如今蹲著的地方是個大鳥窩,周圍又有積雪,若非早知道它的行蹤,蘇筠自己都不可能瞧的出來。 穆煥霸氣地瞥了蘇筠一眼,順著樹干躥下來,眼見她蹲下身子來抱自己,它看都不看她一樣,傲嬌地撅著屁股往屋里走。 蘇筠半蹲著身子,雙手僵在半空,愣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搖搖頭,起身跟著進了屋。 白袖想到方才筱側妃那花了的臉,有些擔憂地進來:“綿綿傷了筱側妃,也不知是否嚴重,姑娘,側妃會不會一氣之下再折回來找咱們的綿綿出氣?” 蘇筠看她一眼,沒有回答。 蘇筱這會子只顧著自己的臉,沒功夫管別的。宮里御醫(yī)醫(yī)術高明,必然不會讓她留下疤痕。待她臉好了,作為魏王側妃,她自然放不下身份跟一只貓一般見識。 她只要說自己已經(jīng)教訓過了,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她今日敢讓綿綿惹出這事來,自然是料定了蘇筱不會傷到它。綿綿對她來說很重要,她豈會將它推至危險的境地? 不過,這小家伙如今這樣大的脾氣,莫不是因為方才她揪痛了它,這會子鬧情緒呢? 穆煥咸魚一樣有氣無力地趴在榻幾上,蘇筠在它跟前擺了各種小零嘴,它卻看都不看一眼,對所有的美食不屑一顧。 蘇筠頓時有些喪氣,這貓怎么突然間就不理她了? “綿綿,你怎么了?”她伸出手指點了點它的小鼻子。 穆煥伸出小爪子打掉她的手,把自己的貓鼻子藏起來不給她碰。 蘇筠:“……”這貓真是越來越有脾氣,簡直都要成精了。 她嘆一口氣,挽了袖子伸在它跟前:“我剛剛揪了你的毛,要不然你抓我一下出出氣?”說完閉上眼睛,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穆煥抬起頭來看著湊在自己跟前的小姑娘,粉嫩的臉頰此時紅撲撲的,光滑細嫩,圓潤通透,讓他突然很想掐上一把看看會不會掐出水兒來。 他這么想著的同時,前爪子很實誠地伸了過去…… 它這個貓身子控制的還不夠靈活,剛抬起一只前爪身子便搖搖晃晃起來,只聽“啪”的一聲,它抬起來的前爪已經(jīng)拍在了她臉上,在她白皙的左頰留下淺土色的貓爪印跡。 一人一貓都愣住了。 蘇筠睜開眼的時候,綿綿的貓爪子還在自己臉上放著,睜著圓鼓鼓的綠眼睛望著她,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又格外呆萌。 蘇筠無奈地吐了口氣,瞪著眼睛看它:“這下你可解氣了?” 穆煥又用仍搭在她左頰上的貓爪子幫她擦了擦灰塵,默默將小爪子收回來。 他能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嗎?一時爪滑…… ☆、重回侯府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武陵侯府仍舊沒有派人來接蘇筠回去。 蘇筠這幾日一如往常的膳后去祖母那里坐坐,其余時間便一個人窩在屋子里看書,似乎很沉得住氣的樣子。但白袖卻有些忍不住了,這日看蘇筠坐在書案前不知在寫什么,她心里暗嘆了口氣。 姑娘已經(jīng)在這慈云庵住了兩個多月了,侯爺和太太怎的還不接她回去呢? 姑娘如今才不過八歲,莫非要讓她一個人在此過年? 正想著,蘇筠收了筆,抬頭看向她:“白袖,我有件事要你去做?!?/br> 白袖一聽忙上前兩步:“姑娘讓奴婢做什么?” “這封信,還有這個荷包,你幫我送往武陵侯府交給太太,就現(xiàn)在?!碧K筠說著將書信折好了裝進信封里,同荷包一起遞給白袖。 白袖接過來看了一眼,突然有了興致:“太太看到這信,是不是就會派人來接您了?” 蘇筠撫著懷里的小貓,淡淡道:“興許吧,如果她還記得自己有個女兒的話。” 白袖隱隱感覺自己這個主子似乎對太太有些怨言,不過也是,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扔到尼姑庵里,今兒個都是小年了也沒要接回家的意思,擱在誰身上都會有怨吧。 白袖領命離開后,蘇筠去了祖母那里。 “你讓白袖給她送的什么?”蘇老太太握著孫女兒的手問。 蘇筠笑了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兒,不過是在信上訴訴苦,又隨手繡了個荷包給她。在這里待了這么久,如今也是時候回去了?!?/br> 老太太嘆息一聲:“這方氏對自己的女兒也這般狠心,倒真讓我大開眼界了。她這種人,你那點小物件兒能讓她改變心意接你回去?” 蘇筠苦笑著搖頭:“不知道,先賭一賭蘇簡這個女兒在她心里的分量吧?!?/br> “你的字跡跟蘇簡不同,不怕書信被她瞧出端倪來?” 蘇筠挽著祖母的胳膊:“放心吧,當初方氏母女能模仿我的字跡構陷,我還不能寫出蘇簡的字跡來嗎?在慈云庵這兩個月,蘇簡的筆跡我早已了然于心?!?/br> 魏嬤嬤恍然大悟:“老奴前些日子看姑娘抄寫的經(jīng)書字跡和以往大有不同,只當是天氣涼了不好握筆,原來是在模仿六姑娘呢?!?/br> 蘇老夫人聽了這話也頓時明了,贊賞地看著自己的孫女兒:“你倒是想得周到?!?/br> *武陵侯府* 方氏接到女兒的書信并荷包,禁不住嘆了口氣:“我們阿簡在山上待了這兩個月,倒是懂事了不少?!?/br> 說起這個,她又不免憂心:“這天兒越發(fā)的涼了,阿簡自幼沒受過什么苦,也不知這孩子能不能受住?!?/br> 趙嬤嬤道:“是啊,山上風大,六姑娘又身子嬌貴,常待在那兒也不是法子,眼看著馬上又要過年了,太太不若和侯爺說說好話,咱們接六姑娘回來吧?!?/br> “我又何嘗不想早日接她回來?原本是想讓她在慈云庵里住些時日靜靜心,有佛祖保佑著也能壓一壓她的夢魘,打算住幾日便接她回來的??珊顮敒橹笊倌棠塘鳟a的事氣還未消,他這是存心要懲罰阿簡的。我若是過去幫阿簡說話豈不是火上澆油,惹侯爺不快?” “即便侯爺不快這該說的還是要說啊,六姑娘是太太最疼愛的女兒,太太如何忍心她繼續(xù)受苦呢?” 趙嬤嬤說的方氏越發(fā)起了憐惜,下意識攥緊了女兒親手繡制的荷包:“罷了,我去書房再找找侯爺?!?/br> * * * * * * * * * * * * * * * * 臘月二十五,天上飄著鵝毛般的雪花,寒風猛烈地呼嘯著,武陵侯府終于派了人來接蘇筠回去。 武陵侯府位于長安城東面的柳鵲街里,門前蹲著兩頭大理石雕琢的大獅子,威猛高大,氣派威嚴。 侯府大門前,一位衣著光鮮的婆子早早地等在那里,時不時地翹首盼望著,一臉歡愉。忽而看到前方石獅子下面的一片樹葉子,她不悅地蹙了蹙眉頭,對著一旁的小廝招呼:“去去去,拿掃帚把那兒掃干凈,不知道待會兒六就回來了嗎?六姑娘可是我們太太的心頭寶,你們竟敢如此懈怠,仔細我告到太太那邊去,打折你們的腿!” 小廝嚇了一跳,絲毫不敢懈怠,連連應著進去拿掃帚去了。 那婆子看看四周,又蹙眉對著另一個小廝吩咐:“你去拿了濕帕子把那柱子再擦一遍,我怎么瞧著不甚干凈。六姑娘一個多月沒回來了,好容易回家,得讓她哪哪兒都瞧著舒心才是。” “趙嬤嬤,阿簡回來了沒?”門口突然響起威嚴的聲音。 趙嬤嬤聞聲回過頭去,便見門前站著一位身穿墨色常服的中年男子,他的旁邊是位嬌美的婦人,身著牡丹富貴襖裙,梳著垂云髻,她含笑上前福了福身子:“稟侯爺、太太,估摸著一會兒便回來了。外面天冷,你們怎么還親自出來了?!?/br> 方氏挽著武陵侯的胳膊:“侯爺幾日不見阿簡,想念得緊,在家里也坐不住,索性便出來瞧瞧?!闭f著望了望遠處,“呦,這是回來了吧?” 大過年的天寒地凍,街上幾乎沒什么行人,因而那馬車顯得格外清晰。趙嬤嬤探著頭瞧了瞧,笑著道:“正是呢,咱們六姑娘可算是回來了!” 不多時,馬車便在武陵侯府門前停了下來。在白袖的攙扶下,蘇筠從馬車里走下來,走到了武陵侯和方氏的跟前。 蘇筠還未開口,方氏已經(jīng)歡喜地把她抱進懷里:“我的兒啊,你可算是回來了,想死為娘了。” 蘇筠冷著臉推開方氏,一句母親也沒喚她一聲,只淡淡道:“太太,山上風沙大,當心我弄臟了您的衣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