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為了防止后宮干政，宮女全部從民間挑選，每三年都有許多年輕漂亮的女子經(jīng)過千里挑一的篩選，辭別家人，走入這座宏偉封閉的紫禁城。這里紅磚綠瓦，宮殿高聳，但是卻和這些宮女沒什么關(guān)系，她們在最美麗的年華進(jìn)來，從此之后，就再也不能離開這座宮殿。

    宮女只進(jìn)不出，即使內(nèi)廷黑暗殘酷，每年都有許多女子不明不白地死去，饒是這樣內(nèi)廷的宮女?dāng)?shù)量都年復(fù)一年增多，到如今，后宮光宮女就已有九千之眾，這還不算數(shù)量更龐大的宦官。

    這樣的制度摧殘宮女，同樣也在拖累國庫，后宮每年的支出都是一筆可怕的數(shù)字。這次京城之困不過是一個契機(jī)，秦沂終于能光明正大地提出放宮人出宮，楚錦瑤也愿意重著身體cao心，慢慢排查真正需要出宮的人。

    楚錦瑤暗中查訪了幾日后，才慢慢放出放人的消息，最開始眾人不肯相信，全部都在觀望，后面隨著時間推近，后宮眾人看到楚錦瑤的架勢不似作假，前來主動請辭的人這才多了起來。

    楚錦瑤吩咐玲瓏：“名冊務(wù)必仔細(xì)核對，發(fā)遣送費(fèi)一定要核對籍貫、年齡等，不能被人冒領(lǐng)?！?/br>
    玲瓏俯身：“奴婢明白。太子妃，第一批出宮的宮人這就要走了，她們想來給您磕頭。”

    楚錦瑤朝外看去，隔著模模糊糊的窗紙，似乎能看到那些伶仃孤弱的身影，楚錦瑤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放她們出宮是殿下的意思，她們?nèi)粽嫦敫兄x什么人，日后好好活著，替這個國家出一份力，便是最好的報(bào)答了?！?/br>
    玲瓏半屈膝，領(lǐng)命而去。洪嬤嬤進(jìn)來時剛好看到一行宮女朝外走去，她們的神色似有忐忑又似有歡喜，但一致都有一種解脫感。洪嬤嬤看到這一幕，莫名感慨。

    她想起她進(jìn)宮的時候，也是這樣忐忑又歡快，直到殘酷森嚴(yán)的宮廷生活一點(diǎn)點(diǎn)磨平了她的性格，磨平了她的神采，到最后，連過去都沒有了。這么多年過去，這堵紅色宮墻外面的那個世界，變成什么樣子了呢？

    這宮里再多富貴，再多榮華，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這是各位娘娘的福氣，不是她們的。時間太久，洪嬤嬤幾乎都有想不起自己家鄉(xiāng)是什么模樣，也記不清自己家門前，到底有沒有一條小溪流過。

    桔梗隔著半支開的窗戶看到洪嬤嬤，連忙叫道：“洪嬤嬤來了？快進(jìn)來！”

    洪嬤嬤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腳步輕悄地走進(jìn)正殿，給楚錦瑤行禮：“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萬福。”

    “洪嬤嬤來了，我今日叫你來，是想問你出宮的事。”楚錦瑤抬起頭，微微帶著笑意看著她，“我之前便答應(yīng)過你，現(xiàn)在正好有殿下的意思，我便借花獻(xiàn)佛，不知你有沒有出宮的打算？”

    洪嬤嬤站在原地愣了又愣，那一瞬間她仿佛覺得宮殿和眼前的太子妃都在旋轉(zhuǎn)，等她終于回過神來，看見宮殿里各個婢女都笑著看她。

    洪嬤嬤終于明白過來，連忙下跪磕頭：“謝太子妃！”

    “這又沒什么，按之前說好的，你是去長興侯府教養(yǎng)我的meimei侄女，還是去京郊的莊子呢？”

    這一切到來的太猝不及防，洪嬤嬤眼前暈了暈，勉強(qiáng)定住神說：“太子妃，容老奴回去想一想，明日來回您的話?！?/br>
    楚錦瑤淺笑著點(diǎn)頭：“嬤嬤不必急著做決定，出宮的去處應(yīng)當(dāng)好好想一想。估計(jì)沒兩天皇上和肅王就要到京城了，明日事情多，恐怕放宮的事情也要往后推幾天，趁這段時間，洪嬤嬤盡可以慢慢地想。”

    洪嬤嬤再一次道了謝，緩緩?fù)顺鑫葑觼?。等到了外面后，洪嬤嬤隔著東宮青色的琉璃瓦，才發(fā)現(xiàn)今日陽光竟然很好，天空也干凈高遠(yuǎn)，藍(lán)的讓人看著高興。

    皇上這兩天就要回宮的消息靜悄悄地在各宮室之間傳播，小齊后幽局多日，竟然也聽到了。她聽到皇帝要回來的消息，本以為再也哭不出來的眼睛，竟然一下子就留下淚來。

    “皇上……”小齊后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眼中久違地迸發(fā)出光彩來。她下意識地想叫人過來給她梳妝，小齊后叫了好幾聲，竟然沒人回話。小齊后登時怒從心起，皇帝要回來了，她被皇帝寵出來的皇后脾氣也一并復(fù)活了，她氣憤地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走到外面，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大黑了。小齊后這段時間天天以淚洗面，大部分時候都對著宮殿內(nèi)的燭火哭，竟然連時間都模糊了。小齊后都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這樣消沉的時候，不過從此以后，這種昏昏沉沉，不辨日夜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小齊后又站在宮門口喊了好幾句，終于有一個宮人匆匆忙忙地從后殿走來。秋霜給皇后行了個萬福，低聲問：“娘娘，你要做什么？”

    小齊后厭惡地看著眼前的人：“本宮要梳妝。你們這群賤蹄子，方才跑哪兒去了？這才過了幾日，你們連伺候人的本分都忘了嗎？”

    “豈敢?！鼻锼椭^，恭順地說，“是奴婢疏忽，娘娘您且在里面等一等，奴婢凈了手，這就來?！?/br>
    小齊后狠狠剜了秋霜一眼，這才往內(nèi)室走。秋霜是她剛進(jìn)宮就分配到坤寧宮的丫頭，那時小齊后看著jiejie的舊人煩，一口氣全換了，秋霜就在這個時候來到坤寧宮。后來秋霜為什么會爬到大宮女的位置，小齊后也沒什么印象，她貴為皇后，怎么會注意一個卑賤的宮女。

    秋霜很快就來了，同時還端了一壺茶過來。她不緊不慢地給小齊后倒了茶，一舉一動中帶著宮廷特有的優(yōu)雅，小齊后對這一切再習(xí)慣不過，她接過茶，觸碰到溫?zé)岬那嗷ù杀?，不知為何感覺到一種違和。

    “這茶怎么是溫的？”秋霜才出去多久，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燒好茶，并將溫度晾到剛好能喝的程度？

    秋霜笑容不變：“娘娘，您要用的東西，總是時常在灶上溫著的?！?/br>
    小齊后畢竟是做了多年皇后的人，她警惕心已起，皺著眉朝外看去：“藍(lán)玉呢？本宮飲食都是她來伺候，都這么久了，怎么不見她？”

    秋霜微微嘆了口氣，臉色突然浮現(xiàn)出一股奇異的笑：“娘娘，藍(lán)玉姑姑確實(shí)對您忠心耿耿，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在下面等著伺候你了呢?！?/br>
    小齊后驚訝地回過頭，還不等她明白什么，便被人掐住了脖子，緊接著，一股溫?zé)岬牟杷畯?qiáng)行進(jìn)入她的嗓子，慢慢劃過食道，帶來一股幾乎無法忍受的灼燒感。

    金碧輝煌的坤寧宮突然發(fā)出凳子倒地的聲音，隱約還有滋拉聲，似乎是什么人用指甲在地上扣，在寂靜的宮殿里特別刺耳。可是沒過多少時間，一切又重歸死寂。

    .

    洪嬤嬤眼前一片黑暗，被人捂著嘴拖著往前走，突然她被猛力一推，她踉蹌?chuàng)涞降匕迳?，眼前也重新光亮起來?/br>
    終于能再次視物，還不等洪嬤嬤松一口氣，她就看出來自己這是在坤寧宮。多年在宮里跌打滾爬的經(jīng)驗(yàn)馬上告訴她，她今日兇多吉少了。

    “洪嬤嬤，好久不見了?！?/br>
    洪嬤嬤半伏倒在地上，努力直起腰，讓自己看著整齊一點(diǎn)：“秋霜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洪嬤嬤，娘娘安排你去那邊時，應(yīng)該早就囑咐過你吧。怎么我看，你最近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樣子？”

    洪嬤嬤的身體不由顫抖起來，明日，明明再有一天，她就能和太子妃回話，從此徹底脫離這個泥沼，為什么偏偏是今天晚上。

    洪嬤嬤盡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老奴時刻謹(jǐn)記娘娘的教誨，并不敢疏忽?！?/br>
    “好，既然你這樣說，那娘娘給你一個機(jī)會，來證明你的忠心?！?/br>
    洪嬤嬤嗓子干澀，用力咽了口唾沫才說出話來：“什么？”

    秋霜將一包藥粉扔到洪嬤嬤身前，說：“你現(xiàn)在把這包藥帶在身上，等回去后藏到太子妃身邊。只要你完成的好，娘娘就放你出宮，讓你和你侄女團(tuán)聚?！?/br>
    前些年洪嬤嬤家鄉(xiāng)遭災(zāi)，洪嬤嬤過了許久才知道，自己家人全都死了，僅剩一個孤弱的侄女。

    所以她迫切地想出宮，想去家鄉(xiāng)找回侄女，這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但是現(xiàn)在，洪嬤嬤看著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紙包，隔了許久都沒法拿起來：“秋霜姑娘，我們能活下來多虧了太子和太子妃，再有兩天皇上就回宮了，這……”

    “廢話真多，你還想不想要你侄女的命了？”

    洪嬤嬤用力閉住眼，不再年輕的臉上露出悲痛，那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愧疚和痛恨：“秋霜姑娘，我自然一心向著娘娘。只是，容老奴問淑妃娘娘一句，老奴的侄女真的還活著嗎？”

    “當(dāng)然。”秋霜挑了挑一邊的眉，居高臨下地看著洪嬤嬤，“你這是什么意思，懷疑娘娘不成？”

    “老奴怎么敢?！焙閶邒呱焓謸炱鹚幇?，緊緊攥在掌心里。她站起身，似乎是往外走，走到高大沉重的木門前是，她突然問：“秋霜姑娘，您既然傳話，在慈慶宮外找個地方便足矣，為何要把老奴帶到坤寧宮來？”

    秋霜眼神微瞇：“你話也太多了，管這些做什么?！?/br>
    洪嬤嬤看著夜空中寂靜的坤寧宮，輪廓如同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巨獸，仿佛能吞噬這里面發(fā)生的一切。洪嬤嬤突然轉(zhuǎn)身，狠狠推了秋霜一把，秋霜措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秋霜怒從心底起，然而還不等隱藏在暗處的人跑出來，就看到洪嬤嬤自己用力朝宮檐下的紅柱子撞去，那力道極大，幾乎是用了全部力氣。

    “砰”的一聲，洪嬤嬤僵直的身體緩緩從紅柱上滑下，秋霜看到這一幕驚駭?shù)匚孀∽欤龎阎懽釉囂搅艘幌潞閶邒叩谋窍?，登時像燙了手一樣縮回。她低咒了一句“瘋子”，就趕緊遮住眼，快步從后門跑出來了。

    白露宮里，鏡子前的人聽到稟報(bào)，輕輕挑起她那柔和優(yōu)美的眉毛：“觸柱死了？”

    秋霜低著頭，小聲應(yīng)道：“是?！?/br>
    淑妃哐當(dāng)一聲把手里的螺子黛扔到地上，鏡面里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竟然露出與她的氣質(zhì)完全不符的陰沉毒辣來。

    “好啊，她也不算白活這一場，竟然能看出本宮的計(jì)劃?！笔珏湫Γ凵駶u漸變得癲狂，“可惜，她還是不夠了解本宮。本宮想要辦的事情，什么時候失敗過？即便是她死了，也不可能?！?/br>
    淑妃站起身來，轉(zhuǎn)眼間又恢復(fù)成后宮眾人熟悉的那個淑妃娘娘的模樣：“來人，擺駕。”

    第128章 狐貍尾巴

    秋霜和洪嬤嬤說，讓她帶著藥粉回慈慶宮，找機(jī)會藏到楚錦瑤身邊，這些都是假的。淑妃不會給洪嬤嬤反水或者反咬一口的機(jī)會，只要洪嬤嬤一踏出坤寧宮，等在暗處的人就會一擁而上，發(fā)現(xiàn)小齊后的死亡，并且抓到洪嬤嬤這個“真兇”。

    洪嬤嬤是東宮的人，即便洪嬤嬤對楚錦瑤并不重要，但是這也沒什么要緊的。太子妃身邊的嬤嬤深夜出現(xiàn)在坤寧宮，被人發(fā)現(xiàn)時候皇后已然遇害，而這個嬤嬤身上卻帶著害了皇后娘娘的藥粉。

    恰巧，時間發(fā)生在皇帝回宮的前夕，這其中的貓膩，便是宮外的黃口小兒也能想出來。

    本來一切都按淑妃的計(jì)劃走，只差最后一環(huán)，捉賊捉贓。只是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被洪嬤嬤發(fā)現(xiàn)了破綻，或許是淑妃大費(fèi)周折地把她帶到坤寧宮，或許是坤寧宮安靜的詭異，或許是秋霜說送她出去和侄女團(tuán)聚時實(shí)在太過肯定，洪嬤嬤終于發(fā)現(xiàn)，她這世上最后一個親人大概已經(jīng)離開了，而她，也沒有機(jī)會等到明天去和楚錦瑤說，她愿意去莊子上，在鄉(xiāng)野里安靜地度過后半生。

    洪嬤嬤甚至意識到，她都不能走出坤寧宮。一旦她踏出這一步，她就會給太子妃惹來禍端。這禍端甚至來的毫無因由，這不是后宮中單純的爭權(quán)奪利，這是蓄意謀殺，這是身敗名裂，這是后宮最骯臟齷齪的手段。洪嬤嬤在前半生見了許多，但是現(xiàn)在，她卻不能讓整個紫禁城的功臣，太子和太子妃蒙受這種不白之冤。

    所以，洪嬤嬤用了今生最大的力氣，觸柱而亡。

    誰都沒想到一個不起眼的老嬤嬤竟然有這種入微的洞察力，以及這樣剛烈的心腸。洪嬤嬤的死打亂了淑妃的計(jì)劃，但是問題并不大，因?yàn)樾↓R后已經(jīng)死了。

    小齊后都死了，剩下的問題，還重要嗎？闔宮中誰最想讓小齊后死，誰最怕讓已被奪權(quán)的小齊后見到皇帝，這還用說嗎？

    不久，在坤寧宮當(dāng)值的宮人秋霜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她的尖叫幾乎驚動半個宮廷，看似匆忙起身的淑妃很快就到達(dá)坤寧宮，她神色慌張，一臉不可置信：“皇后娘娘竟然死了？這怎么可能！”

    楚錦瑤已經(jīng)換了衣服，正打算去床上一邊看書一邊等秦沂，突然聽到屋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等楚錦瑤趕到坤寧宮，坤寧宮里里外外已經(jīng)圍了許多人。

    楚錦瑤臉色沉重，小齊后服毒死了？楚錦瑤一丁點(diǎn)都不信。小齊后根本不是一個會自盡的人，更別說在這種時候?；实鄄蝗站蛯⒒貙m，小齊后無論從哪一個角度講，都不會選擇在這種關(guān)頭自盡。

    “太子妃。”玲瓏幾人面露躊躇，想攔住楚錦瑤，楚錦瑤擺了擺手，堅(jiān)決地走了進(jìn)去。

    楚錦瑤曾無數(shù)次來往慈慶宮和坤寧宮，走在這條宮道上去給小齊后請安。那些或隱忍或針鋒相對的日子還歷歷在目，但是楚錦瑤實(shí)在沒有料到，有朝一日她站在同樣的位置，竟然會看到這種景象。

    小齊后死于內(nèi)室，毒發(fā)身亡，而今日才剛見過的洪嬤嬤，死狀慘烈，楚錦瑤僅看了一眼就調(diào)過視線，不忍再看。

    淑妃看來已經(jīng)站了許久，看到楚錦瑤，她嘴邊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太子妃，你來了?！?/br>
    楚錦瑤的視線緩緩從宮殿轉(zhuǎn)到淑妃身上，她面無表情，連眼神都很冷：“淑妃娘娘來的可真快。宮門都落鎖了，淑妃卻能立刻出現(xiàn)在坤寧宮。這消息，仿佛不需要人傳，淑妃自己就能感應(yīng)到一樣?！?/br>
    淑妃輕輕笑了笑：“太子妃管理內(nèi)宮是大忙人，興許是忙過了頭，連腦子也不清楚了吧。倒著這里的，明明是太子妃宮里的人。”

    楚錦瑤想起洪嬤嬤，心里不由嘆了口氣。自從小齊后被奪權(quán)后，她一直讓人小心看著小齊后，然而每日天黑后各宮門都要落鎖，坤寧宮成了一個封閉的小內(nèi)廷，內(nèi)外傳消息不方便，淑妃的人便趁這段時間發(fā)難。其實(shí)別說楚錦瑤，就是小齊后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身邊有頭有臉、還算收重用的秋霜會突然發(fā)難，反過來給小齊后一刀。

    “是我宮里的人，又能說明什么呢？”楚錦瑤對上淑妃的眼，眼神中并無絲毫示弱，“淑妃娘娘是不是知道什么，這才迫不及待?！?/br>
    淑妃狀似失望地?fù)u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道：“太子妃如今身份貴重，宮內(nèi)是你一人的天下，宮外也是太子的一言堂。我不過一個妃嬪，又哪敢說太子妃什么呢？只是，太子妃，你何必要趕盡殺絕。做事留一線，于人于己都好，即便皇上馬上就要回來了，皇后已經(jīng)成了這副模樣，根本不會阻礙到你了，你何必非要讓她死？”

    楚錦瑤輕輕挑眉：“怎么，淑妃什么證據(jù)都沒有，便已經(jīng)給我定了罪？你當(dāng)著皇后的宮殿說這些，也不怕招惹到未散的亡靈?！?/br>
    淑妃對此只是笑了笑，顯然成功在即，饒是好耐性如淑妃也忍不住了，她隱含得意，對著楚錦瑤輕聲一笑：“皇后之死，這種事我們誰都主不了。定罪，得看皇上的意思。”

    淑妃隨即就帶著隨從走了。楚錦瑤站在寒風(fēng)里，兜帽上的絨毛被風(fēng)吹得四處飄舞，她就這樣足足立了一炷香。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拉小齊后下水，說服皇帝去親征，之后六部空懸太子監(jiān)國，最后，那場近乎荒唐的大敗仗。

    宣府事變，根本不是偶然，這是這些人精心策劃的陰謀。

    如今走到這一天，她和秦沂已經(jīng)無法收手，而肅王卻以迎立之功送皇帝回朝，淑妃也在皇帝回宮前夜弄死了皇后。畢竟除了他們自己人，還有誰會這樣清楚皇帝的歸程日期呢？自從入關(guān)之后秦沂對皇帝的行蹤掌握就總是不及時，而現(xiàn)在，楚錦瑤非常確定，皇帝明天一定回來。

    楚錦瑤對著冷得明凈的夜空，長長呼出一口氣，在冷風(fēng)中凝成白霧，又漸漸消散在華麗卻死寂的坤寧宮雕花中。

    另一邊，秦沂也拆開暗衛(wèi)傳來的消息。

    半年以前，有人曾見過一個瘦弱書生出入過肅王府，后來這個人失蹤了，等再見到他，他已經(jīng)成了瓦剌軍營里的軍師。

    秦沂無聲地攥緊拳頭，密信在他的掌心里幾乎化為粉齏。

    .

    第二天，果然一大清早宮里就接到消息，皇帝回宮心切，令人快馬加鞭往宮里趕，預(yù)計(jì)今天就能進(jìn)宮。

    皇帝回朝時的排場和出征時完全不能比，三個月前，三十萬精兵良將和六十余位高官隨著皇帝從這條路走過，可是回來時，僅?；实垡蝗?。

    英魂何歸。

    等皇帝終于回到久違的宮廷，還沒好好歇一口氣，便聽到小齊后已經(jīng)死去的消息?；实垭p目愕然地瞪大，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人：“你說什么？”

    綠衣太監(jiān)冷汗幾乎都要滴下來，低著頭說：“陛下，皇后娘娘，已經(jīng)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