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現(xiàn)在從楚錦嫻的院子出來,穿過抄手游廊,跨過角門就進了趙氏的院落。張嬤嬤正好要出門,看到楚錦嫻和楚錦瑤兩人走來,愣了一下,連忙說:“大姑娘和五姑娘來了,快請進!” 楚錦瑤身后的玲瓏笑道:“張嬤嬤,該改口叫大姑奶奶了?!?/br> 張嬤嬤笑著,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是我老糊涂了,大姑奶奶,五姑娘,外面冷,快到屋里來!”說著,張嬤嬤就朝屋里喊:“夫人,大姑奶奶和五姑娘來了?!?/br> 張嬤嬤想的很好,楚錦嫻和楚錦瑤是趙氏的親生女兒,趙氏這兩天一直怏怏不樂,等見到兩個女兒一起過來,一定會開懷很多。 趙氏坐在內室里,臉色寡淡,眼皮發(fā)腫,看著就很沒精神。正面的窗戶全部都拉上了,屋里沒有陽光,角落里還一直燒著炭,周圍的丫鬟也死氣沉沉的,一進來就讓人覺得心情沉悶。 楚錦嫻皺了皺眉,道:“怎么不開窗通通風?大過年的,你們做這副模樣給誰看?” 丫鬟被楚錦嫻說的不敢抬頭,趙氏看到她們,強打起精神,說了句:“你們來了?!?/br> 楚錦瑤給趙氏行萬福,一時間,趙氏斜坐在上首,她們倆站在地下,相對無言。 張嬤嬤許是沒料到場面這樣冷清,她趕緊給楚錦嫻和楚錦瑤搬來圓凳,還張羅著小丫鬟擺放瓜果。 楚錦嫻和楚錦瑤坐好,有人在眼前來來回回走動,屋子里這才有些人氣。 張嬤嬤示意趙氏:“夫人,大姑奶奶難得能回家,您不和大姑奶奶說些體己話?” 趙氏也覺得這樣不好,可是她一想起楚錦妙,頓時就索然無味。趙氏勉力打起精神,詢問楚錦嫻在趙家的一些事情。 趙家同時還是趙氏的娘家,因為楚錦嫻嫁了過來,總是小輩拜訪長輩,斷沒有反過來的道理,所以今年趙氏沒有回娘家,而是讓楚錦嫻帶著趙家大少爺回來給趙氏拜年。其實就算沒有楚錦嫻,恐怕趙氏也沒心情回娘家走動。 楚錦嫻將婆婆、太婆婆的近況講給趙氏聽,趙氏聽到自己母親的消息,總算打起些精神。趙氏大致問完了新嫁女的事情,一時又有些沒話可說,她只好轉過頭,問楚錦瑤:“我聽說,你要將孫嬤嬤打發(fā)走?” “是?!背\瑤就知道趙氏要問起這件事,她回道,“孫嬤嬤年紀大了,家里新添了孫子,女兒覺得妨礙人家享受人倫不太好,于是便作主,讓人將孫嬤嬤送回鄉(xiāng)下?!?/br> 孫嬤嬤本就是趙氏聽了楚錦妙挑唆,強行塞到楚錦瑤身邊的。自從孫嬤嬤來了楚錦瑤院子里,指手畫腳,氣焰囂張,一顆心還向著外邊,楚錦瑤如何能留她?這次王府的事件里,孫嬤嬤偷偷在楚錦瑤荷包上動了手腳,配合著楚錦妙的丫鬟,偷偷順走了楚錦瑤的荷包。 這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吃里爬外了,伙同外人偷換閨閣姑娘的隨身物品,便是打死了也不為過。楚錦瑤終究給趙氏面子,讓人狠狠把孫嬤嬤打了一頓,從孫嬤嬤的屋子里將她這些年昧下的金銀物件全部沒收,然后就打發(fā)她的兒子來接她回鄉(xiāng)。長興侯府是再也留不住這等婆子了。 孫嬤嬤哭號著不肯走了,可是這次孫嬤嬤犯下的事不同以往,楚錦瑤早就稟報了楚老夫人。一個婆子而已,楚老夫人壓根都不放在心上,自然就由著楚錦瑤處置。孫嬤嬤見楚錦瑤軟硬不吃,私下找人求爺爺告奶奶都沒用,孫嬤嬤徹底慌了神,只好來找趙氏。 趙氏這些天本就氣不順,看什么都覺得煩心,而楚錦瑤還這樣發(fā)落她的人。即便是孫嬤嬤做錯,楚錦瑤也該來求趙氏,讓趙氏出手懲治。結果呢,楚錦瑤二話不說,自己把母親送下來的教養(yǎng)嬤嬤打了一頓,還囂張地要送出府外,這成何體統(tǒng)? 趙氏沉著臉說:“就算孫嬤嬤做的有什么不妥,你也該來請示我。你自作主張就要將嬤嬤送走,在你心里,可還有我這個母親?” 楚錦嫻皺眉:“母親,不過就是一個下人婆子而已?!?/br> “就算只是一個下人婆子,那也是長輩賜下的人。你長這么大,可曾見過哪家晚輩,敢發(fā)落長輩賜下的教養(yǎng)嬤嬤?” 楚錦嫻無言以對,楚錦瑤忍不住說:“她偷偷在我的荷包上動手腳,她哪里有資格做教養(yǎng)嬤嬤?這個婆子為老不尊,心思惡毒,怎么就不能打她了呢?” 玲瓏也勸著說:“夫人,五姑娘說的不錯。雖說尊老愛幼,但是既然孫婆子為老不尊,怎么還能要求五姑娘像原來那樣敬重她呢?” 趙氏眼睛掃過玲瓏,掃過宮嬤嬤,掃過楚錦嫻,最后落在楚錦瑤身上。趙氏當然認出來了,說話的丫頭是老夫人賞的,也是,楚錦瑤身邊有楚老夫人排下來的體面人,為什么還要在乎她這個母親? 楚錦嫻是這樣,如今連楚錦瑤也是這樣!這兩個丫頭說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可是一個個心都向著楚老夫人!趙氏氣不打一處來,她的大女兒一出生就被抱走,兒子是家族繼承人,早早就和她隔離開,生怕內宅婦人養(yǎng)壞了唯一的長房嫡孫。這些年來,趙氏身邊唯有一個楚錦妙而已。她們娘倆相依為命,眼看楚錦妙漸漸長大,在她身邊待不了多少時候,然而即使這樣,楚老夫人竟然還要將楚錦妙送走? 她究竟做錯了什么,要被婆婆這樣磋磨?連著她的兒女都不和她一心。趙氏都不敢奢望其他,她甚至不再指望楚錦嫻和二少爺能和她這個母親親近起來,她只是想讓不是親女勝似親女的楚錦妙承歡膝下,在她身邊度過最后一段閨閣時光而已,難道這樣也不行? 趙氏眼眶一紅,險些又落下淚來。她對楚錦瑤說:“當年把你落在外面是我的錯,你何必遷怒到妙兒身上?她只是愛嬌好強,愛使小性,你何必總是咬著她不放。你們一個是我的親女,一個是我養(yǎng)了十三年的閨女,怎么就不能像姐妹一樣,好好相處呢?” 楚錦瑤有些驚訝,驚訝之余是一種終于來了的釋然感。她就知道,楚錦妙被罰到府外,趙氏一定會把賬會記到她的身上。楚錦瑤說:“這是祖母的決定,我也無能為力。” “要不是因為你在老夫人面前說了那句話,妙兒她何至于落到現(xiàn)在這副田地?”趙氏恨恨地一拍桌子。趙氏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楚老夫人都打算大事化小了,楚錦瑤偏偏在這個當口添了一句話,老夫人被挑撥地大怒,這才重重懲罰了楚錦妙。趙氏很是埋怨楚錦瑤:“我也不指望你替她說話,但是孰親孰外你總分得清吧?你不向著自己人就罷了,竟然還暗中使壞,挑唆著老夫人加重懲罰。當初你被老夫人打手心的時候,妙兒可沒有這樣落井下石!” 聽到這里就是楚錦嫻也忍不住了,她站起來喝道:“母親!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那你說是什么樣的?”趙氏也憤怒地喊了回去。 楚錦嫻語塞,當下真是又氣又恨,楚錦嫻說:“祖母下了禁口令,不許我們到外面說,我也不想搬弄口舌,免得就像我蓄意說她壞話一樣。母親你只要知道,當初祖母請家法,包括這次,都是另有隱情。” 趙氏冷笑:“我替妙兒鳴不平,你們說此事不是這樣,可是我一旦問到底是怎么樣,你們就說另有隱情,不能告訴我。你們自己說說,你們這話,能站得住腳嗎?” 饒是楚錦嫻的性子都被氣的不行,她皺著眉正要說話,卻被楚錦瑤按住手:“jiejie,算了。” 不用說了,沒用的。 楚錦嫻回頭看楚錦瑤的臉色,發(fā)現(xiàn)她非常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種預料之中的鎮(zhèn)定。楚錦嫻一時仿佛喉嚨中被塞了棉花,竟然說不出話。她最終嘆了口氣,端起袖子,扭過頭不再爭辯。 楚錦瑤站起來,周全妥當?shù)亟o趙氏壓手行了個萬福,然后說:“母親,今日是初二,大過年的,女兒不想惹您生氣,就先告退了。祝母親玉體金康,福祿增華?!?/br> 楚錦瑤說完就和楚錦嫻相攜出門,趙氏的眼神略微往這邊偏了一偏,但最后還是紅著眼眶,強硬地將臉轉到另一邊。 楚錦瑤和楚錦嫻從趙氏屋里出來,經過這么一遭,姐妹二人誰的心情都談不上好。楚錦嫻和楚錦瑤并肩往榮寧堂走,楚錦嫻說:“人心都是rou長的,母親她一時接受不了和楚錦妙分開,日子長了就好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暗自記恨?!?/br> “怎么會?!背\瑤笑了笑,輕飄飄地說,“我怎么會埋怨母親?!?/br> 楚錦嫻一聽這語氣就想嘆氣,這樣平靜,這哪能是好兆頭?楚錦瑤和趙氏的母女情分眼見越來越傷,然而這種事情,局外人又能說什么?楚錦嫻只能說:“好在楚錦妙很快就要離府了,等把她和母親隔開,慢慢就會好了。” 楚錦瑤不甚在意地點頭,希望吧。 雖然這樣說,但其實楚錦瑤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如果說原本她和趙氏還可能相處出一些母女情來,但是經過這回,楚錦妙因她之故被發(fā)配到外面,趙氏必然怨毒了她。她和趙氏的母女感情,恐怕是徹底沒有可能了。 然而即使如此,楚錦瑤也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事情。楚錦妙做錯事情,合該被懲罰。 她們兩人正走著,突然看到對面跑來一個喜氣洋洋的小丫鬟。丫鬟看到她們,連忙停下來說道:“大姑奶奶,五姑娘,可算找到你們了!姑太太來了,現(xiàn)在正和姑爺在榮寧堂給老夫人拜年呢!” 楚錦瑤和楚錦嫻雙雙一愣,姑母楚珠來了? 她們倆緊趕慢趕地往榮寧堂走,剛進門就聽到楚珠那獨特的高亢聲音:“……娘,我們家老祖宗和王妃商量好了,我們家的姑娘她們每個都喜歡的不行,但是給縣主做伴讀,總要合縣主的眼緣,所以只能忍痛割愛,只留了錦妙和五姑娘下來?!?/br> 第48章 王府伴讀 楚老夫人聽起來似乎也很意外:“竟然是四姑娘和五姑娘?” “對!” 楚錦瑤不由回頭和楚錦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猝不及防。 屋里楚老夫人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種時候,自然不能說楚錦妙很快就要被她掃地出門了,楚老夫人斟酌著說道:“既然縣主中意,那我們自然依從。等過幾天,我讓她們都收拾好了,再放她們出去陪縣主讀書?!?/br> 這種關節(jié),還有誰提楚錦妙要去廟庵修身養(yǎng)性這一茬? 楚錦妙即將別發(fā)配庵堂的危機,竟然就這樣解決了。 楚錦妙從自己的院子里出來,梳洗一新,光彩煥發(fā),一點都看不出前幾天萎靡頹唐的樣子。她的眼睛還有些腫,想必是這幾天一直在哭,可是她的神色卻非常高傲:“有一句話叫伯樂識千里馬,也有一句話叫機關算盡終成空。有些人啊,費盡心機想扳倒我,可惜最后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真是蒼天有眼?!?/br> 楚錦妙說這句話的時候當著所有姐妹的面,語氣得意又張狂。三姑娘暗地里大大翻了個白眼,六姑娘神色淡淡,如同老僧入定,而楚錦瑤繼續(xù)干自己的,完全當沒聽到。 老天要是真有眼,就不會任由你蹦跶下去。 楚錦瑤心里很沒好氣地想。 等過了十五,年尾漸漸消散,路上的雪也消融大半之后,長興侯和趙氏親自套車來懷陵王府拜訪,順道帶來了楚錦瑤和楚錦妙。 楚錦瑤這次會在郡王府小住月余,然后會家里待幾天,之后再來王府。楚錦瑤也不知道這種兩頭跑的日子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但是可以預料,因為兩個地方都有她的住處,她的衣服、首飾、丫鬟等就不能全部帶走,總要留下一些備用。出于各種因素,楚錦瑤這次出門,身邊跟隨的人必須要得力又伶俐,但是府里也不能沒人看家。楚錦瑤深思過后,決定隨身帶著宮嬤嬤、玲瓏和桔梗出門,而將老實忠厚的丁香留下看門。 臨走前,楚錦瑤將西廂房的私房查了又查,確定無誤后,才鎖上房門,給丁香偷偷留了一條西廂的鑰匙,剩下的她全部帶走。丁香雖然有廂房的鑰匙,但是里面的箱子是另外上鎖的,楚錦瑤也不怕別人搞鬼,給丁香留鑰匙主要是為了以防萬一。 楚錦瑤和宮嬤嬤、玲瓏將自己常用的首飾、衣服歸攏成兩大箱,一同帶上車。日常用的東西王府都有,她們帶太多反而不好看,拿出客人的姿態(tài)最好。不過雖說是去做客,但是王府的性質畢竟特殊,身邊總要備好足夠的財物,要是突然發(fā)生什么意外,楚錦瑤銀錢不足,露了怯就不好了。走前楚老夫人將楚錦瑤叫過去,私下給楚錦瑤塞了二百兩銀子,算上明面上的二百兩,楚錦瑤光現(xiàn)銀就有四百兩。四百兩銀子已經可以在太原買一處三進的大宅子,老夫人自己心里有小算盤,就生怕楚錦瑤被王府的人看輕,務必要撐起門面來。 其實楚錦瑤自己是不缺這區(qū)區(qū)四百兩銀票的,她每個月光分紅就有上千兩。但是老夫人已經準備好了,楚錦瑤還能推辭不成?至少以后她所有明面上的支出,都得算到這四百兩中。 “姑娘,箱子都放好了,屋里露出來的地方也都擦了一遍,您可以到里面坐下歇一歇了。” “嗯,好?!背\瑤戀戀不舍地起身,往郡王府安排的屋子里走去。她的屋子安排在花園里,地方不算大,正面三間房,屋檐下有一件耳房,東西兩側只是一堵墻,并沒有廂房,最南端倒有兩間倒座房,供下人居住。這個院子遠不及她自己的朝云院寬敞明亮,好在地方清雅,出去再走不久就是荷花池,屋子四周栽滿花樹,四季花開不敗。 楚錦瑤尤其喜歡院子里面的那兩棵垂絲海棠,屋后還有一顆高大的紫花楹,想必春暖花開的時候,一定很好看。 楚錦瑤剛來了就對這幾株花樹愛不釋手,連屋子也沒顧得上進去看。玲瓏和桔梗正好趁這個功夫,將屋里能摸到的地方又用水擦了一遍。 楚錦瑤戀戀不舍地被丫鬟從花樹下拉開,推到屋里歇息。這個小院不大,仿佛當初修建的時候就是給閨閣女子準備的,故而院子布置的非常精巧,連屋宇也美輪美奐,精致秀氣。 楚錦瑤進屋后,最先看到中間的這件堂屋,堂屋正中墻上掛了一副美人圖,其下是兩張圈椅,中間放著一張高足幾,這顯然是待客時主人坐的地方。再往下是兩行木椅,其間點綴著花瓶瓜果,沒什么好看的,楚錦瑤接著往西面走。堂屋和西間隔了一架四扇屏風,屏風上繡著海棠牡丹美人賞花圖,富麗典雅至極。 西間最里面擺設了一張拔步床,上面的鋪蓋枕被都換成了長興侯府自家的。拔步床造價不菲,最外面立著紅木鏤空立柱圍欄,里面腳踏、床頭柜等應有盡有,一旦放下最外面的床帳,這里就如一個小型屋宇一般。西間放了一張拔步床,再放一張梳妝臺,委實不剩多少空間,所以待客用的羅漢床、小幾炕桌等,全部放到了東間,等以后有閨中好友造訪,在中堂招待太過疏遠,東間這種親近又不隨意的擺設剛剛好。 楚錦瑤從里到外巡視了一圈,覺得懷陵郡王府的這番準備已經非常盡心。好在王府沒有錯估她和楚錦妙的姐妹情分,若是將她們倆安排在一個院子里,那可就有的熱鬧了。 楚錦妙的住處不遠不近,穿過荷池,那件臨水的小木閣就是她的住所。現(xiàn)在還是冬日,楚錦妙那里看不出什么,若等到盛夏滿池荷花盛開,她臨荷而居,必然清幽雅致至極。 晚上卸妝的時候,桔梗從外面打聽消息回來,對楚錦瑤說道:“姑娘,我偷偷去四姑娘的屋子里看了,她屋里的擺設清寒極了,最中間繡著梅蘭竹菊,西邊是一張架子床,東邊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坐塌,再沒有其他東西。她們哪里看著就空曠,風吹進去都能刮出回音來,哪比得上姑娘這里舒服?!?/br> 楚錦瑤撲哧一聲笑了,什么能吹出回音來,桔梗慣會埋汰人。楚錦瑤從鏡子里瞪她:“你倒會說,不許在外面搬弄別人?!?/br> “我知道?!苯酃E?,說道,“不過就這樣,四姑娘看著還很是喜歡。她還說冬日住在荷花邊最好,一推窗就能看到滿室殘荷,夜來還能聽到風打殘梗,清幽至極。” 楚錦瑤卻覺得:“我記得荷花池邊還結著冰,她不冷嗎?” 桔梗搖頭,楚錦瑤此時再看自己屋里的擺設,頓時覺得,王府不愧是王府,不說錢財,單論這種拿捏人心思的手法,她們這種勛貴之家就遠遠不及。 楚錦瑤喃喃:“不知道池子里的冰結實不結實,那么大一片水池,又平坦又亮堂,溜冰車一定好玩?!?/br> 玲瓏被嚇了一跳,趕緊喚道:“姑娘!” 楚錦瑤回過神,揮揮手道:“我就是隨口說說,我省得輕重的。今日你們周勞了一天,早點歇著吧。明天大早給老王妃請安,然后就得去陪縣主上課了。事情還多著呢?!?/br> “是?!?/br> 玲瓏桔梗兩人將楚錦瑤的頭發(fā)梳順,服侍楚錦瑤上床,合上了最外面的圍欄。楚錦瑤只看到外面的光一下子朦朧了起來,她仿佛獨自置身一個獨立的小空間,再接著,床外的燈也熄了。 楚錦瑤閉上眼,暗道該睡覺了。她習慣性地想說晚安,突然想起,她現(xiàn)在就一個人,說了也沒人聽。 楚錦瑤伸出手,摸了摸被她壓在枕頭下面的玉佩。玉佩入手溫涼,一點都看不出來,它曾經可以口吐人言,白日化形。 晚安,齊澤。楚錦瑤心里低低道了一句,便閉眼陷入夢鄉(xiāng)。 楚錦瑤入夢之前,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影,對方被人牢牢圍著,只能看到赭紅色的衣角,以及一雙清透明亮、微微含笑的眼睛。 楚錦瑤迷迷糊糊地想,她可能是出現(xiàn)幻覺了吧。她每天都記掛著這件事,想的太頻繁,導致看誰都像自己認識的人。那個男子和齊澤應該只是有一點相似,卻被她看成了一個人。 楚錦瑤暗暗檢討了自己,就陷入沉睡。 第二天,楚錦瑤起了大早,去給王府老王妃請安。 和所有人家一樣,老王妃在府里的地位至高無上,每到請安的時候,老王妃的屋里總是人滿為患,孫輩的嫡女庶女,媳婦輩的楚珠、郡王妃,還有各位主子的丫鬟婆子,全都擠在一起。 現(xiàn)在,還多了楚錦瑤和楚錦妙兩人。 楚錦瑤到的比楚錦妙早,楚錦妙緊趕慢趕走到老王妃院里,一掀簾子,發(fā)現(xiàn)楚錦瑤已經在了。楚錦妙的臉色頓時拉長,楚錦瑤也眼風也不動,權當自己看不見。 反正經過上次的事情,恐怕郡王府的人對她們倆的關系已經心知肚明,既然如此,還講究什么家丑不外揚。 老王妃難得一次看到這么多晚輩,樂的嘴都合不攏。縣主林寶珠是屋里最自在的人,她窩在老王妃懷里撒嬌:“祖母,我今日就要上課了嗎?” “你啊,皮的和一個猴一樣,還不想上進!”老王妃點著縣主的鼻尖,親昵地罵。 縣主立刻抱著老王妃的胳膊賣癡耍賴。楚錦瑤看著有些吃驚,楚老夫人素來嚴肅,她們姐妹幾個,即便是最受寵的楚錦嫻、年紀最小的七姑娘都不敢這樣癡纏楚老夫人,然而沒想到,在別人家,孫女和祖母是這樣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