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吭趽P(yáng)州碼頭，阿媛和虎子跟著其他人一起下了船。

    “姐，你等等，我去跟鄭總鏢頭說一聲！”虎子把包袱遞給阿媛。

    “記得謝謝他！”

    “知道啦！”

    鄭總鏢頭正在指揮手下的卸貨，冷不丁地肩膀被人拐了一下，他一轉(zhuǎn)頭對上了笑得一臉燦爛的虎子。

    “老鄭，謝謝你??！”虎子笑著說道。

    鄭總鏢頭拍了拍他的腦袋：“沒大沒小。”

    虎子哈哈大笑：“我姐讓我好好謝你呢，你高興吧？”

    鄭總鏢頭的眼神兒朝岸上的人群中飄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別找了，我姐不會看上你的?！被⒆硬豢蜌獾某靶λ?。

    “怎么說話的，皮癢了是吧！”鄭總鏢頭生得高大，膚色黝黑，因?yàn)榻?jīng)常走南闖北的緣故所以性情豪爽，跟三教九流的人都處得好關(guān)系，在這一片兒都吃得開。虎子當(dāng)初就是跟他跑了，時隔兩年，受戰(zhàn)亂影響，這還是第一次回家。

    虎子叉腰，笑道：“你心里沒鬼的話還怕我說么？”

    “滾犢子！”

    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忙著吧，我得看著我姐去，她人生地不熟別被人拐了?！?/br>
    “那你還跟我在這兒磨嘰什么，趕緊去?。　?/br>
    “哎喲呵，老鄭你藏的什么心思呢！”虎子年紀(jì)雖小，但因?yàn)楦@些人混了不短的時間，所以嘴皮子也挺油的。

    阿媛站在岸邊，就見遠(yuǎn)處的兩人勾肩搭背的聊得歡快，時不時的還朝她這個方向看來，雖不知他們在說些什么，但阿媛還是微笑著看向?qū)γ妗?/br>
    “姐！”虎子跑了回來，接過阿媛手里的包袱，“在船上沒吃好吧，走，帶你搓一頓去！”

    “你不急著回家么？”阿媛問道。

    “不急?！闭f完，他將包袱往肩上一甩，率先擠過人群朝外圍走去。

    阿媛微微嘆氣，也有這小子害怕的事情啊。

    的確，近鄉(xiāng)情怯。對于虎子來說，雖然在外面的時候無數(shù)次想要踏進(jìn)家門口，跪在父母的面前懺悔一通，但臨到門前，他還是退縮了。

    “飯也吃了，怎么，還沒有底氣？”阿媛站在他旁邊問道。

    虎子咽了咽唾沫：“老趙，我喊你一聲姐，你得罩我吧?！?/br>
    阿媛：“……”

    “你罩我吧？”虎子轉(zhuǎn)頭，目光懇求地看向她。

    阿媛笑道：“你小子，挺能屈能伸的啊?！?/br>
    虎子拽緊阿媛的衣袖，手指發(fā)抖：“你先去探探風(fēng)，我再轉(zhuǎn)兩圈?！?/br>
    “這就是你道上一條龍的風(fēng)采？”阿媛瞥他。

    相識之初，虎子總是以道上一條龍自稱，極近所能夸大自己的能力，惹得阿媛崇拜不已。但時間久了，狼皮掛不住了，尤其是經(jīng)過戰(zhàn)區(qū)的那段日子，他幾乎每晚都被驚醒，不敢一個人入睡。故而，阿媛現(xiàn)在說起這個稱號，明顯是揶揄他。

    “我熊，我是道上一頭熊總行了吧！”虎子伸手推她，“你就去打前鋒，如果沒有問題就給我個暗號，我立馬出來。”

    “別推我啊……”

    “你趕緊去……”

    “那你藏好啊?！?/br>
    “妥！”

    走到虎子家門口，阿媛整了整衣裳，見自己穿得還算干凈后，這才抬手敲門。

    “誰??！”里面?zhèn)鱽砹艘坏郎n老的聲音。

    “大娘，借口水喝成嗎？”

    門內(nèi)似乎有腳步聲在靠近，過了一會兒，門閂被抽掉，一位老太太端著一碗水站在了門口。

    “大娘，我可以進(jìn)去歇歇腳嗎？”阿媛微微一笑，盡量釋放善意。

    老太太端著碗遞過來：“水，喝吧?！?/br>
    被拒絕了。

    “大娘，我向你打聽一個人成嗎？

    “你這歲數(shù)，得叫我奶奶了吧?！崩咸彩莻€人精，顧左右而言他。

    迂回不行，便只有單刀直入了。

    “奶奶，你們家是不是有個叫虎子的男孩兒??？”

    老太太臉色一變：“你認(rèn)識虎子？”

    還未等阿媛開口，老太太便轉(zhuǎn)頭朝里面喊道：“七杏，你弟弟托人捎信回來了，你快來??！”

    咣——

    似乎是廚房里的鍋蓋被打翻了，一個梳著少女發(fā)髻的姑娘從里面走了出來，邊走便喊：“是虎子回來了嗎？在哪兒呢？”

    阿媛看著她走近，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的感覺。

    “是啊是啊，這位姑娘認(rèn)識虎子，定是虎子托人來信了！”老太太激動地說道。

    七杏走上前，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姑娘，她面色有些激動，抓著老太太的手：“奶奶，信在哪兒呢？”

    阿媛這才看清楚，這姑娘原來是個瞎子。

    “姐！”一道叫聲從旁邊炸開，阿媛以為是在喊自己，轉(zhuǎn)頭一看，卻見虎子像是一只飛蛾一樣，撲進(jìn)了七杏的懷里。

    “姐，你眼睛咋回事?。〗?，你看不到我嗎？”原來是躲在一旁的虎子看到了少女奇怪的模樣，立刻沒忍住撲了出來。

    “是虎子嗎？是我弟弟嗎？”七杏激動地伸手，一把抓住了虎子的耳朵。

    “是我，我是七虎?。　被⒆游罩咝拥氖滞约耗樕戏?，同時，他的眼睛一刻也不錯開地盯著七杏，“姐，你眼睛咋了？咋回事啊？”

    “老天有眼啊！”老太太忽然大喊一聲，而后脖子一梗，突然往后倒去。

    “老人家！”阿媛離她最近，當(dāng)即沖了上去。

    原來，當(dāng)初七虎之所以離家出走便是被家里人冤枉他偷拿了她姐的嫁妝錢，他性子又急又躁，平時又愛耍點(diǎn)兒小聰明捉弄別人，所以大家都相信是他干的。他愛說謊說慣了，家里人都不相信他解釋，他父親甚至還把他捆在凳子上抽了一頓，好讓他長長記性。結(jié)果沒成想這小子居然半夜爬起來跑了，開始以為他是賭氣，過一陣子就會回來，沒想到這一走便是兩年，音訊全無。

    七杏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才惹得弟弟離家出走，日哭夜哭，把眼睛都哭瞎了。又因?yàn)檠劬Σ缓昧?，所以說好的親事也黃了，家里更是一片愁云慘淡。七虎當(dāng)初離家出走的目的達(dá)到了，大家都后悔不迭，尤其是他父親，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上一趟衙門，有好幾次都是被捕快打出來的。

    “姐，那咱爹娘呢？”虎子坐在他奶奶的床頭問道。

    “劉宋王一起義，爹就被征丁征去了。娘為了貼補(bǔ)家用，在城西大營里給士兵洗衣做飯，十日能回來一日?！逼咝诱f道。

    “爹參軍去了？”虎子有些發(fā)愣。

    “咱們家拿不出銀子，只有出人?！逼咝由焓帜I，“加上我這個累贅，拖累娘這把年紀(jì)還要出去做活。”

    “姐，別哭了，你看你眼睛……”虎子準(zhǔn)備兇她，一觸及到七杏空洞的眼神，立馬就咽下了不好聽的話。

    “所幸老天有眼，你回來了。”七杏用衣袖擦了擦淚，破涕為笑，“咱們?nèi)兆釉倏嘁灿信晤^了，爹要是知道也會高興的?！?/br>
    虎子內(nèi)疚地低頭：“是我不好，不該一時頭腦發(fā)熱……”

    “不，是jiejie不好，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了你。”七杏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在過去的兩年里她無時無刻不在懊悔，她恨自己為何當(dāng)初沒有站出來維護(hù)弟弟呢？虎子才十歲，他離家的時候該是何等的憤恨不平啊！

    虎子從床邊起身，走過去一把抱住了七杏：“姐……”

    姐弟兩相擁而泣，站在一旁的阿媛觸景生情，低頭悄悄拭淚。

    在外漂泊兩年的虎子已經(jīng)回家了，而離家十二年的她，何時又能和親人重逢呢？

    作者有話要說：

    陸斐：我媳婦兒來找我了。

    大藍(lán)藍(lán)：你媳婦兒誤打誤撞入了你的地盤。

    阿媛：……想隱。

    第16章 誰替？

    在虎子家住了一晚，一大清早，阿媛打點(diǎn)好包袱準(zhǔn)備離開。

    “姐?！被⒆釉谕饷媲瞄T。

    阿媛系好包袱扣，轉(zhuǎn)身開門：“起這么早？”

    “你這是準(zhǔn)備走了？”

    “嗯，趁著天色早，好趕路。”阿媛笑著說道。

    “你都不知道你家人在哪里，你能去哪兒？”虎子擔(dān)憂的問。

    “走一步看一步罷?！卑㈡聼o奈的說道。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在揚(yáng)州城找找？”虎子道，“揚(yáng)州城這么大，萬一當(dāng)初你就是在揚(yáng)州城被拐走的呢？”

    阿媛愣了一下，道：“不會這么巧罷?！?/br>
    “怎么不可能？”虎子當(dāng)即說道，“再說現(xiàn)在世道這么亂，你一個人上路怎么能讓我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這兩年不是也這樣過來了？”阿媛道。

    虎子上前一步，抱走她的包袱：“姐，咱們也處了一年多了，我能幫你的一定盡力幫你。你放心，我今天開始就在外面打聽，你就在揚(yáng)州城多留些十日吧！”

    阿媛被虎子說得有些動搖。是啊，萬一真的有這么巧呢？

    “你看現(xiàn)在到處都在打仗，也就揚(yáng)州城安寧一些，你就暫時落腳在這里吧！”虎子趁勝追擊，加把勁兒說服阿媛，“等戰(zhàn)事一平，若是你在揚(yáng)州城仍舊一無所獲再走不遲?。　?/br>
    思量一番，阿媛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

    虎子果然不負(fù)他的諾言，吃了早飯之后就帶著阿媛出門了。他對揚(yáng)州城熟，哪里的犄角旮旯都去過，人頭也熟，不管是官道上還是碼頭堂口，他都不厭其煩地帶著阿媛去打聽。

    “回來啦？飯菜都在鍋里熱著，我去端出來！”七杏一聽他們回來的動靜，立刻起身說道。

    “七杏姐，你坐！我們自己來就行了?！卑㈡驴熳咭徊?，將七杏按坐在凳子上。

    兩人吃著飯，七杏問：“怎么樣，有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