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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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經(jīng)書呆子是不會參加這種集會的,愛玩兒、灑脫、叛逆、不羈等等,才是這樣的場合的常態(tài)。 章和帝頂著兒子往前跑了,程元珍苦哈哈跟上,暗自慶幸這幸虧是幾位尚宮尚儀的不在,否則起居注不知會怎么記呢。那彈劾什么的,也會很惱人。 青青牽著小鳳凰慢悠悠走著——小鳳凰可不算是一般凡人,那步伐穩(wěn)健的、耐力持久的,也只有武藝高強之輩可以相提并論了。 終于到了地方。 遠遠的,可以看見,亭子里一白一黑兩位男子相對而坐,卻是正在手談。 隔得有些遠,看不清容貌,也聽不見聲音,只是恍然覺得,兩個都是龍章鳳姿、芝蘭玉樹之人。 再走近幾步,有一碑文,是蘇家先輩仿了王羲之,作的“鵝池”二字。這碑前,便是一尺綠水,有白羽紅掌撥清波,也是參照王羲之的一些史料,養(yǎng)了許多大白鵝。章和帝頂著兒子,在碑文前駐足——他最愛王羲之行書體,遇上了仿作,自然要品評一二。青青帶著女兒上前,這里也圍著不少初次到此的人,有默默觀想的,也有放聲暢談的。青青細細一看,微微一笑。 這蘇家果然是非同一般,這兩個字,實在是精妙。 “夫人觀之如何?為夫卻是覺得,不及夫人?!闭潞偷勐曇舨恍 粋€帝王,從來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禮貌。 青青心里搖頭,章和帝其實在“文”這方面的天賦并不過于出眾,一般看著還好,論及靈性,實在是差了些。這蘇家人仿的兩個字,表面看,其實還真不如曲青青有系統(tǒng)作弊,嚴格臨摹的王之真跡??墒?,風(fēng)骨上,曲青青其實模仿的是章和帝的筆法,而非純粹的王羲之——章和帝自然覺得青青的更順眼,他又不喜歡蘇家,朝堂上礙于種種要給面子,現(xiàn)在沒人知道他是誰,倒是顯出幾分本性來。 章和帝這話,引起了周圍人的強烈不滿。 自古文人相輕,是說對同時代的彼此,對已故的大家,卻總是要把人推上神壇。即使是如今公認的大才子蘇詰,也不敢隨意說出這種話,何況一個從未謀面的老頭,一個藏頭縮尾的小女子! 這可是王體,不是簪花小楷! 雖然心里不爽章和帝這種半壺水隨意評論自己心中大家的作為,無奈他現(xiàn)在還是老板,又最是小心眼兒,青青也只能撐起面子。 對章和帝一點頭,章和帝滿意地笑了,對程元珍使了個眼色。程元珍立刻忙了幾息,支起桌案,擺出筆墨紙硯。 青青就著鵝池的水凈了手,綺年送上錦帕。 稍稍挽起長袖,青青沉吟片刻,執(zhí)筆揮毫,一書而就。 章和帝微微皺眉,總覺得這字和平時不大一樣,又覺得可能只是環(huán)境的問題,不再細究。 這卻是青青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了。 人群卻頓時一靜。 輪流觀看過后,更是集體無言。 這里的,基本上都是愛好書法之人,否則早就快走幾步,去流觴亭了。因此都能看出,這不知名女子所書二字,的確比石碑上的要略勝一籌。尤其,這“鵝池”兩字,相傳前一為王羲之所作,后一字,卻是其子王獻之的手筆。這里面仿來仿去,又要有細微不同,這女子竟然! 忽而,一白衣男子排眾而出,朗聲道:“詰這些年不在京城,卻不想京城里人才輩出。夫人此書,確實更加高明,詰拜服?!闭f著,一躬而下。 這人一身白衣,繪有綠竹詩文,長發(fā)而冠,身姿清雋,容貌俊美得讓人眼暈,看起來只二十多歲。眉濃眼淺,一見之,就覺得清澈良善。 此人,便是蘇詰,無疑。 出乎意料的顯得年輕。 這下,可算是有了“權(quán)威證實”,本來不敢隨意開口露怯的眾人,立刻開始大加贊美。 青青看向章和帝,那意思,妾身能說話么?章和帝喜歡她這樣事事以自己為先,倒是點頭同意。又不是姑娘家了,卻是不好不見外人的,平白顯得沒本事。 青青對蘇詰行了福禮,道:“妾身最愛王體,且自小閑來無事,惟墨池八缸,說不上高明。況且,妾身用的是筆墨紙硯,這石碑卻不像是文人所刻,不好比較。只是幼年看書,一直以為這碑文乃是蘇大人親手所刻,想來卻是誤傳?!?/br> 她這一開口不打緊,這一片兒的男男女女卻是都酥了心房——這聲音,簡直了! 蘇詰倒是很快回神,笑道:“夫人慧眼獨具——傳說中的碑文的確是先祖親手所刻,但詰幼時頑劣,看著就喜愛,硬是將那石碑搬回自己住處。長輩無奈,只好找了石匠,仿著造了。那石匠不愛書文,但是手藝堪稱一絕,做好之后,蘇家上下都難以分辨,就不再計較此事了。如今被夫人看破,詰倒是要對大家說聲抱歉了。” 眾人連忙拱手稱不敢。 本來這事兒其實蘇家干得不地道——這不明擺著看不起天下文人,篤定他們看不出真假,才弄了塊假石頭糊弄人么!但是人也說了,自家也沒一個看出來了,卻是不存在什么鄙視了。 誰說蘇大才子淡然外物,目下無塵,人情世故半點兒不通的? 且自打嘴巴吧! 蘇詰又和章和帝交談幾句——他倒是一眼看出這位的身份,但是大湯文人向來驕傲,既然章和帝沒有顯露身份,蘇詰也不會上趕著下跪請罪。 裝著糊涂,客氣幾句,只說棋局還未完,和身邊的黑衣人一同離去。 第八十一章 云裳花想容 流觴亭面闊三間,四面有圍廊。 亭前有一“之”字形的水溝,清水在曲溝里緩緩的流過,流水旁,共有42個墊子矮桌,便是眾人的坐席了。美貌侍女在曲水的上游,放上一只盛酒的杯子,酒杯由荷葉托著順水流漂行,下游同樣有一美貌侍女,跪坐著接迎酒杯,并統(tǒng)計眾人所作詩文,這便是曲水流觴了。 因除了亭內(nèi)兩個座位,便只有42個位次——這也是三月三憶蘭亭的因有之意——但此時場中眾人,何止數(shù)百之數(shù)?既然是文人雅士的集會,自然不會出現(xiàn)按身份地位論坐,更不會憑財勢權(quán)利買座。 于是,在蘇詰和王方正式開始“論道”之前,前來觀禮的人們,倒是要先比過一場。 不過,文生本就喜歡意氣之爭,這顯出本事來爭座位的做法,其實比觀禮或者座位本身,更讓他們滿意。 因曲青青之前顯了身手,眾人也不好和一介女流之輩死磕,便公推她坐了上首。章和帝詩文書法雖算不上頂尖,但他畢竟有常人難以匹敵的資源,一揮而就的詩作還是能排上位次的。青青當然不會讓章和帝的作品被人品評——這萬一給弄個“中上”什么的,雖是切合實際,但聯(lián)系她現(xiàn)在的位次,絕對會讓章和帝記上一筆……于是便直接請了,言道自己一家人卻是希望坐在一起,也好看顧小兒。 既然章和帝本身有實力入座,平白再多出一個座位,眾人也沒有不愿意的。至于男女不同席什么的——咱這是風(fēng)流雅士的集會,死古板什么的,趁早滾遠些…… 其后,眾人各施手段,詩作書畫,大展身手。眾人一一評過,分了上下,論了位次。這其實也不是多么公平嚴謹,畢竟有人長于捷才,有人卻習(xí)慣字字推敲,這立刻要拿出好作品的,未必比一些一時間沒有靈感的人高明多少。但蘭亭會,自然還是捷才更恰如其分。 因上首曲青青一家有了先例,按照文人們喜歡遵從上首的習(xí)慣,蘇家下人非??焖俚亟o每張桌案都加了一個坐墊,于是坐下的人大多“拖家?guī)Э凇?。雖然一般是男女搭配,或者拖兒帶女,但也有喜歡標新立異的,找了同性男女各自坐了。 這邊眾人各自安坐,其他人已經(jīng)自覺離去,蘇詰和王方的棋局也剛剛終了。到底是蘇詰更勝一籌,只是他為人寡淡,并不喜歡爭先,為后手,倒是一個平局。雖然認真算起來自然是勝了一子半,但王方還算是后輩,這樣的成績也足以夸贊了。 午時,春日正好。 一美貌女子敲響銅鑼,數(shù)名輕衣麗人輕歌起舞,送上rou菜糕點,清水一盆、清茶一盞。 蘭亭會,由此開始。 亭內(nèi),蘇詰起論,作《章和二十一年京都蘭亭序》,行書風(fēng)流,敘述此次蘭亭會起始,并贊譽座上高朋。他每書一字,便有京城名妓喚紅玉的——其才華橫溢,頗得眾人贊賞——高聲念出,眾人則細心品評。這種集會,筆鋒不能稍做停留,麗人話音停頓,便是該作文之人才華不夠了,要被恥笑的。蘇詰筆落,自有美人恭敬取了,供眾人傳閱,之后送至“書記官”處,留待集會結(jié)束后裝訂成冊。 緊接著,王方作《章和二十一年京都蘭亭詩》,這兩樣其實都是慣例,他們也多半早有準備,比之書圣等人當年,要容易許多。 王方作品傳下,上游的美貌侍女輕推玉手,盤盞緩緩而下,集會便進入正題了。 說實話,前世青青其實并不喜歡這樣的集會之作——詩文,自當由情而發(fā)、因感而坐,強自賦論,未免荒謬。所謂捷才,其實大多不過取巧,難得佳作。只是到了大湯,才發(fā)現(xiàn),這種集會,并不像后人想得那樣苦扣死憋,而是只不過一種玩樂游戲,倒是和后世的ktv之類相仿佛——不為言辭精妙,實在一場朋友相交、抒發(fā)情感志趣,只不過更雅致風(fēng)流幾分罷了。 而且,像是蘇家這樣每年都有蘭亭會的,誰不特意留幾首佳作呢?這好幾個人的“隨手拈來”,青青就聽著,大感其詩文精妙,分明是推敲之作。 不過,她自己就是一個抄襲分子,實在沒資格說別人怎樣怎樣。 酒盞停過幾次,基本都是飲酒作詩,卻也有故意搞怪的,非要說自己作不出,罰酒三?。ㄒ唤锇耄5惨虼?,氣氛更加放松,即使還沒喝酒的,也有了許多醉態(tài),許多女子也解下帷帽,只輕紗覆面,露出一雙美目,隱約顯出一點朱唇。其他清倌人、雅名妓更是各展所長,琵琶輕語琴聲作,美人曼舞佳麗和??穹判┑牟抛訒?,更是袒胸露腹,問佳人芳名雅居,敘一番風(fēng)流情思。 章和帝也為青青解了帷帽,戴上輕紗,那一雙桃花眼瀲滟流轉(zhuǎn)處,直讓男人們神魂顛倒,不知今日是何夕。 剛巧,一書生拿到酒盞,張口便是“云想衣裳花想容”,青青一驚,差點露了臉色。 大湯并沒有一位驚才絕艷的酒仙,也不知是尚未出生,還是謫仙不落。因此這人一開口,青青還以為遇上“老鄉(xiāng)”,心里閃過殺意。好在系統(tǒng)證明,此人當真是土著,救得一條性命,實在功德無量。不過這人雖然和酒仙同步了一瞬間,到底功力遠遠不及,下文再作不出,只念叨著這句,飄然欲醉。眾人雖大贊此句上佳,到底不曾完成一首詩,此人還是罰酒三觥。 章和帝覺得此句很是精妙,在青青耳邊反復(fù)念叨數(shù)遍,直讓青青紅了一雙玉白福耳。好在章和帝定力過人,不然還真是差點失態(tài)。青青可不是那些已經(jīng)被人摟在懷里的女子可比的,若真如此做了,兩人的情分也就到了盡頭。何況,章和帝和曲青青都早就看出,長榮公主、朱家公子、明昌郡王等等,都列席此宴,他們自然也認出章和帝和曲青青,不過是大家都在裝糊涂罷了。 但個人言行,還是要謹慎些好。 至少,青青就知道,長榮公主平時,可沒有現(xiàn)在這樣端莊矜持。不然她也沒必要不露行藏——那一桿子相好的,還以為公主今次有事不曾到呢。 酒盞繼續(xù)順流而漂,此番卻是到了亭子前方,王方對蘇詰一稽首,卻是當仁不讓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br> 此詩自然出自青青授意,美人深藏是好的,有時候卻也需要有人贊賞,才能升值。 此詩一出,自然眾人贊賞。 只是大家也認為,這還是借了剛才那位的靈感,照樣罰酒三觥。王方不以為意,他本就輕狂,舉杯痛飲,還對青青長行注目,實屬無禮。 章和帝瞇眼,手指滑過茶杯,看不清表情。忽而,他對著青青耳語幾句,青青眼中發(fā)出光彩,越發(fā)迷人心魄,低聲道:“定不辱命!” 章和帝大笑一聲,對蘇詰一頷首,蘇詰知雅意,舉右手而請。 章和帝一拍流水,只見酒盞飛速向其而去,然后,他一揮袍袖,便將酒盞托在手中,卻是送到青青唇邊。 這一手,堪稱高明。 大湯雖然崇文,卻也尚武,章和帝此舉,引得眾人擊掌而贊。 青青飲酒,勾起唇角,一字不停道—— “楊王城上豎降旗 妾在深宮那得知? 十四萬人齊解甲, 寧無一個是男兒!” 此詩一出,場上頓時一靜,之后眾人大笑。 王方雖是狂生,也不是真的不講理之輩,自知孟浪,且青青也不算過分下了他的面子,便起身連鞠三躬,再飲酒三觥以示歉意。青青淡然抬手,表示此事揭過。 這樣一來,本來稍有不當?shù)牡胤?,也糾正過來,日后流傳,也是一則佳話。 青青這卻是抄襲的她那個世界,花蕊夫人改編的詩作。只是放到這里,“君王”變“楊王”便沒了那份憂國情懷、痛苦思緒,而是譏諷前朝王室對上大湯先祖的不堪一擊,隨便罵了王方。大湯人由來驕傲,文人作賦諷刺謾罵前朝實在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青青此舉,即使似乎罵了場上所有男子,也不會有人在意,反而升起強烈的贊賞之意。 此時,酒已半酣,宴會進入高潮,蘇詰和王方也談?wù)摿嗽S多。接下來,卻是眾人要見證,蘇大才子,對王方作個評論——雖不是蓋棺,卻也關(guān)系到王方此人,日后的前程名聲。 青青舉杯,飲下清茶,注視著小鳳凰,勾起一抹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么,蠢作者文筆有限,只好借了花蕊夫人的詩作,不是特別恰當,但也有幾分意思。 第八十二章 梧桐鳳凰落 這次蘇王相會,蘇詰是好奇王方詩畫風(fēng)格筆法的變幻莫測,王方則是本心傾慕,但求一見罷了。但是對于廣大圍觀的人群來說,卻是要一個答案—— 這王方,到底是一鬼才,還是沽名釣譽之輩? 雖然蘇詰的評價不能讓所有人信服,但在有人拿出確實證據(jù)之前,他今天說的話,就會是日后文人圈子內(nèi),明面上流傳的“官方說法”。 此時在場的人,都多多少少沾了酒水,面色微紅,眼泛秋水、大家漸漸沉默下來,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亭子內(nèi)的兩人。 蘇詰有所察覺,他面色溫和地對眾人頷首,王方卻十分輕狂,對眾人一舉杯,扯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飲下美酒,哈哈大笑。 也不怪市井上此人風(fēng)評不好,行為這樣無禮,很難讓人喜歡。 蘇詰對王方拱手,溫和地說道:“詰日前收到友人信件,這才知道,世間竟有王公子這樣驚才絕艷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