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夸她兒媳婦肚皮爭氣兒子也有文化是大作家，凝開芳一整天臉上的笑都沒收住，臉都給笑疼了。

    “畫眉，你抱會兒平安，我這想去趟廁所，剛才話說多了一沒留神喝了好多水?！?/br>
    午飯之后大家也沒散，就在唐家院子里三三兩兩的湊堆閑聊打牌下棋，祁云又被邱大爺抓去“作弊”去了。

    周國安偷偷摸摸瞅著空子鉆進了新房跟他新鮮出爐的媳婦兒說話，周家父母被親家拉去認識這邊的親戚去了。

    凝開芳聽人說八卦聽得起勁兒，眼睛都亮晶晶的，村里時常湊一堆說八卦的婦女一看祁云他媽這眼神就知道，同道中人??！

    所以江畫眉就找了條凳陪著婆婆一起跟一群中老年婦女扎堆說了半下午的話了。

    好在今天天氣好，難得出了個太陽，小平安也不鬧騰，坐在這里也不覺得難捱。凝開芳也不是沒去過唐家的廁所，江畫眉也不擔(dān)心，接了娃娃笑著讓凝開芳早點回來。

    凝開芳急著回去繼續(xù)聽那隔壁村看守魚塘的老駝背跟寡婦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快手快腳的去廁所放了水正在低頭拴褲腰帶呢，突然有個長得矮小臉色不咋好看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凝開芳愣了愣，然后笑著側(cè)身往外讓了幾步，“小姑娘是上茅房的？我好了，你進去吧?！?/br>
    也不管這姑娘能不能聽懂，凝開芳想著自己笑著讓開還指了指里面，對方總能看懂吧？

    蘭蝶上學(xué)的時候好歹也是聽過上課老師說普通話的，雖然凝開芳說普通話還帶著明顯的懷城腔，可也能聽得懂。

    蘭蝶猶豫了一下，側(cè)身往茅房里走的時候突然轉(zhuǎn)身叫住了凝開芳，“阿姨，一會兒您還是別跟那幾個人聊了吧？我看畫眉姐挺尷尬的，以前那些人都是說過畫眉姐壞話的人?！?/br>
    聽蘭蝶提起這個，凝開芳臉上的笑頓時一沉，已經(jīng)邁開了腿要走的腳也收了，皺著眉一如蘭蝶設(shè)想的那樣追問，“小姑娘，這是怎么回事？”

    要是那幾個婆娘真說過她兒媳婦的壞話讓兒媳婦受委屈了，看她回去怎么給畫眉報仇！

    蘭蝶可不知道凝開芳是怎么想的，抿唇做出猶豫的樣子想了想，然后細聲細氣小心翼翼的回了話，“那些人也是沒根據(jù)的，主要還是畫眉姐以前親媽做了那幾個大嬸大媽家男人的生意，所以她們把氣都發(fā)到了畫眉姐身上，以前畫眉姐還小的時候就總說畫眉姐長得不正經(jīng)，以后肯定跟她親媽一樣要開門接客?！?/br>
    江畫眉的親媽以前是做什么的，這事兒祁云他們還真沒有跟凝開芳說過，主要是那時候還是第一次見面，而且祁云也不好說自己已經(jīng)去世的岳母干那個，凝開芳也沒多想。

    這會兒突然聽蘭蝶這含含糊糊的說辭頓時臉色一變，凝開芳伸手拽著蘭蝶不讓走，“小姑娘，畫眉親媽是做啥的？”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蘭蝶垂眼遮住眼底的笑，唇抿得更緊了，緩了好一會兒還沒繃了臉，“這我也不好說，就是，就是靠男人掙錢的那種?！?/br>
    說罷似乎很不好意思繼續(xù)再說下去了，茅房也不上了，轉(zhuǎn)身小跑著離開了。

    凝開芳站在原地琢磨了半晌，最后皺著眉回去，轉(zhuǎn)個彎回了院子，大老遠就看見剛才那幾個跟她聊天聊得很高興的婦女正在滿臉笑的逗著江畫眉懷里剛睡醒的小平安。

    “小平安哦，你爸爸可是個大作家，以后小平安肯定也是能干人。”

    “瞧這長得多好看啊，全挑著爸媽好的地兒長了去?！?/br>
    “你這話說得，無論是平安爸還是平安媽都長得好，娃娃隨便亂長都比咱家的孩子強?！?/br>
    這話說得，凝開芳不能全聽懂，可好看有文化這些夸人的話凝開芳可不會聽錯，主要是她到了這邊這么久，這么夸的人可不少，凝開芳都學(xué)會了。

    凝開芳覺得剛才那姑娘不大對勁兒，至于蘭蝶透露的她那早死的親家母是干那個的，凝開芳倒是沒多想啥，主要是驚訝，然后就是心疼。

    當(dāng)初祁云沒說江畫眉的親媽是干什么的，可也說了小時候江畫眉親爸死了之后親媽就不怎么管她，后來小小年紀(jì)的還要照顧沒斷奶的弟弟。

    再之后親媽死了外婆家還來了幾個舅舅要搶她家的東西，被江畫眉提著菜刀追著攆，一開始那舅家還以為江畫眉一個瘦巴巴的小姑娘拿菜刀是嚇唬人的，抬著手讓她砍。

    結(jié)果當(dāng)時那么點兒大的小姑娘滿臉兇狠的真給砍了過去，要不是那男人被嚇住了縮得快，再加上菜刀許久沒磨了刀刃鈍，怕是一條胳膊都能給砍掉半截。

    當(dāng)時祁云私底下跟凝開芳說這個就是想要讓凝開芳知道江畫眉不是隨隨便便就跟外婆家斷的聯(lián)系。

    現(xiàn)在凝開芳知道早死親家母是個啥人，只有更心疼兒媳婦的，想想看十幾年都被所有人說閑話，甚至還有人故意來給這姐弟倆添亂，要是這是自家閨女，凝開芳就是死了也要掀開棺材板爬出來。

    “媽，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臉色不大好看。”

    江畫眉笑著轉(zhuǎn)頭就看見自家婆婆站在不遠處，連忙喊了一聲。

    凝開芳三兩步的走過來重新坐下，嘆了口氣，“剛才我上茅房遇見個奇奇怪怪的姑娘，穿著藏青男士棉衣，下面是條黑長褲，扎了個長辮子，矮矮小小臉也病怏怏的，她來跟我說王三嬸你們以前說過畫眉的壞話，讓我不要跟你們走太近?！?/br>
    后面這句話凝開芳用的是本地方言，說得不太好，可王三嬸他們還是能勉強聽懂，頓時一個個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

    凝開芳假裝沒看見繼續(xù)說，“我就想著這姑娘跟我也沒啥關(guān)系，咋突然就跑來跟我說這么段話，王三嫂子，你們別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王三嬸他們以前私底下也確實說過江畫眉閑話，可那會兒是那會兒，現(xiàn)在大家都覺得江家姐弟好，祁云也好，現(xiàn)在頭一胎肚皮就生個男娃，也不知羨慕壞了多少當(dāng)婆婆的。

    以前還都說江畫眉那面相不是生兒子的樣兒，可現(xiàn)在事實證明人家輕輕松松就生了兒子，還長得好又乖巧。

    說閑話這事兒吧，說的時候義憤填膺，回頭別人一說好自己也忍不住想好像也確實好啊，于是又隨聲附和的夸起人來，這都成了理所當(dāng)然的事兒了。

    可現(xiàn)在突然被人拎出來說叨，再是臉皮厚的婦女也是要臉面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周國安：哎喲媽別打我，爸你快勸勸你媳婦兒！【捂頭

    周爸爸：是啊媳婦兒別打那么用力，另外給我騰點地方，我還要過來呢【挽袖子

    周mama：好吧那我留一半給你，你快點兒，咱們早結(jié)束早洗洗睡覺。

    村里abc：哇城里人就是不一樣，打娃娃都這么能耐，看看那力道那姿勢那下力的位置，嘖嘖嘖【揣手圍觀

    第84章 日常

    這村里誰家養(yǎng)了幾只雞是公是母都知道, 凝開芳那么一形容, 這群原本就堪稱“百曉生”的婦女幾乎是立馬就知道說的是誰了。

    雖然一開始尷尬了一瞬間，可凝開芳直接就給她們搭了下來的梯子，王三嬸他們自然是順著就往下爬了，還特別氣憤的叨叨起了蘭蝶，“喲凝妹子，那找你的肯定是知青點嫁了個知青的蘭蝶?！?/br>
    “那個姑娘噢，聽說是自己非要嫁過來的，她父母都沒給她準(zhǔn)備啥嫁妝, 就那風(fēng)吹就倒的小身板，你跟她說話大聲點她都眼淚汪汪的好像你欺負了她?！?/br>
    “你要說我們跟她有啥仇，多半就是記恨我們說了大實話, 她結(jié)婚前還挑來挑去的把小伙子當(dāng)大白菜挑，聽人說還看見她攔你們家祁娃子嘞, 估計今天說這個話就是故意挑撥你們婆媳的關(guān)系?！?/br>
    “三嫂你這么一說還真是, 我有一回還看見她站在路上遠遠的看，當(dāng)時我還納悶她看啥, 順著一看原來是祁娃子從學(xué)校下班回家！”

    盯著別人家的男人看得不轉(zhuǎn)眼珠子，可不就是想那些歪門邪道的事么？

    江畫眉倒是知道蘭蝶看上過祁云，可之后蘭蝶不聲不響的就沒再湊過來反而跟張紅軍處上了對象, 所以江畫眉也就一直沒理會。

    “哦喲還有這種事？我當(dāng)時就覺得這女人不懷好意?！?/br>
    知道人家是嫁了人的，又有這些事兒在里面，凝開芳提起蘭蝶的語氣都沒那么客氣了。

    王三嬸她們越說越來勁，等到后面有其他回去忙完活兒又來吃晚飯的婦女聽見了也迅速加入話題里, 凝開芳就坐在江畫眉身邊，時不時的跟著湊一句嘴，再夸一夸自家兒媳，相處得融洽得很。

    等到早早的吃過了晚飯大家各回各家，王三嬸她們幾個婦女也沒往自家走，反而去了知青點，站在院子外叉腰指著張紅軍他們小兩口的房間罵罵咧咧還用石頭砸門，直把張紅軍跟蘭蝶嚇得說話都不敢大聲說了。

    “你到底去外面惹了什么禍?zhǔn)禄貋?！?/br>
    張紅軍被幾個婆娘堵著門罵，最愛面子的他現(xiàn)在別說面子，連里子都一起丟光了，此時特別憤怒的壓低嗓門瞪著眼呵斥蘭蝶。

    蘭蝶縮著肩膀雙眼含淚，“我、我真的什么都沒做......”

    “蘭蝶你個小娼婦sao婆娘，天天兒在外頭看這個男人瞅那個男人，就尋思給你男人戴綠帽子噻？居然還搬弄是非跑到別個婆婆滿前說我們跟她兒媳婦結(jié)了仇，你個女表子婆娘明明就是嫉妒別個嫁了好男人吃喝不愁，還來拉我們下水?！?/br>
    “就是，一天天的掛著個喪門星的表情，看哪個哪個就要倒霉三天，好不容易有個憨貨娶了你你還不知足，到處拋媚眼......”

    王三嬸她們罵起人來可不講究什么實事求是文明和諧，罵起勁兒了胡編瞎造的亂罵也不稀罕，越罵越難聽，活似張紅軍頭頂已經(jīng)有了一片青青草原，把張紅軍氣得手指捏得嘎吱響，臉上是黑了又白白了又紅，那雙眼都瞪出血絲來了，盯著蘭蝶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

    吃人倒是不至于，張紅軍事實上是特別想打蘭蝶，可張紅軍一直自持是新華國有知識有抱負有理想的三友進步好青年，打婆娘這種事張紅軍牙根子咬出血來了現(xiàn)在也干不出來。

    而高聲喝罵宣泄？那也要等門外那幾個潑婦走了再說，要是聽見他們里面的動靜，還不得罵得更厲害？

    蘭蝶蜷縮在床板角落縮著肩膀抱著自己，眼神膽怯又惶恐的盯著張紅軍不敢挪開，就怕張紅軍什么時候突然暴起打她。

    農(nóng)村里的孩子被打是家常便飯，更何況還是蘭蝶這樣被二嫁親媽帶過來的拖油瓶，即便是她親爸沒死之前她也會因為性別沒對而挨揍。

    蘭蝶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祁云的母親不是從大城市來的嗎？還是吃工廠鐵飯碗的人，那應(yīng)該是有文化有涵養(yǎng)又聰明的人，她那幾句話對方難道更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不是江畫眉親媽的事嗎？

    怎么轉(zhuǎn)頭她就被王三嬸幾個給恨上了？

    要知道蘭蝶在組織語言的時候根本就沒多想王三嬸這幾個人，畢竟村里說過江畫眉閑話的人可真不少，王三嬸他們就是蘭蝶隨便抓的個配合演出的路人甲而已。

    然而現(xiàn)在路人甲陡然升級成終極大反派，還是把“主角”各種碾壓踩著虐的那種。

    蘭蝶看著張紅軍那漲紅的臉皮跟脖子，心里是真的怕了，她真的只是順手想要給江畫眉添堵而已，要是能讓祁云他們兩口子成天吵架感情不和甚至打起來就更好了。

    可現(xiàn)在蘭蝶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反應(yīng)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她根本就cao控不了別人的思想以及應(yīng)對方法。

    凝開芳三兩句就弄出這么大個“熱搜新聞”，她自己倒是沒去湊熱鬧，吃過晚飯就抱著大孫子叫上兒媳婦先回去。

    這大冬天的蜀地可真冷啊，鉆被窩里都不想動的那種冷，小平安年紀(jì)還小，還是早點回家洗洗就捂被窩里更好。

    祁云帶著江河跟鄭凱旋他們說著話，一路將人給送到了水庫堤壩上看對方一群人開著拖拉機走了這才轉(zhuǎn)頭回村里。

    江河昨晚沒機會抓著姐夫問，今天放學(xué)了可算是逮著機會了，只要祁云有空閑他就會去纏著祁云讓祁云說說那些人那些事，聽祁云說了綠軍裝們的故事，江河佩服極了。

    最后祁云教了他一首軍歌，這才好不容易把這條小尾巴給打發(fā)了。

    凝開芳雖然寫了申退信，可畢竟懷城那邊還有個家等著她去照顧呢，再則之前她離開之后沒多久祁海茂就寫信來說是他已經(jīng)開始上班了，那家里可就只有祁芬上下班趕著做飯收拾家務(wù)，這兩父女能吃好么？

    凝開芳自然是擔(dān)心得很，所以這邊伺候完兒媳婦的月子，又耐著性子教了兒子幾天如何照顧娃娃婆娘，之后就準(zhǔn)備買票回去了。

    祁云也不攔著，畢竟懷城那邊確實離不開凝開芳。

    江畫眉倒是十分舍不得，可以說江畫眉這一輩子感受到的第一份母愛就是從凝開芳這個婆婆身上來的，可她也不能因為舍不得就攔著人，只能奔走著想辦法給多弄點蜀地特產(chǎn)讓婆婆帶回去。

    “阿云，你真不要這個回城工作的機會？”

    凝開芳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又問了祁云兩回，之前祁云回來的第二天凝開芳就說了這個事，按照她的意思是讓祁云準(zhǔn)備準(zhǔn)備直接就接了她這個班。

    雖然在膠鞋廠里搬運貨物是不怎么體面，可好歹能趁機回城啊。

    可祁云偏要說什么高考或許就要恢復(fù)了，他要留在這里參加高考。

    這回城里不是一樣能參加高考么？凝開芳很納悶兒。

    可祁云考慮的卻是要是他現(xiàn)在帶著媳婦孩子回去，肯定是要跟父母大姐擠在一起住，即便是手上有錢可這會兒買房賣房的事也是很少的。

    住在一起短時間內(nèi)還好，可時間一長了那磕磕碰碰的在所難免，而且那單位房也真說不上來有多寬敞。

    祁云覺得還不如就在這邊住著等高考之后再直接去大學(xué)所在的城市安家落戶，更不用說其實凝開芳剛退下來的工作其實已經(jīng)叫人塞錢給頂了。

    這事兒祁云不敢現(xiàn)在就告訴凝開芳，怕凝開芳氣得路上都沒處發(fā)泄然后傷了身體。

    “不了，我就先留在這邊，要是以后真想回城了弄個名額也容易，媽你就別擔(dān)心了，就算我以后回城里沒工作，可就憑你兒子這聰明的腦袋，能掙不到錢養(yǎng)家？”

    這話忒是不要臉了，凝開芳被逗樂了，想想也是，就自己那活兒又累又臟，還對身體不好，說到底除了能回城之外還有哪點優(yōu)點？

    凝開芳還真找不出來，可要回城的話祁云也跟她說過上次那個回城名額的事兒，就憑祁云現(xiàn)在跟上面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系以及名聲，再等下一個名額直接回城也就兩三年的事兒。

    凝開芳不知道祁云收到了一封祁海茂那邊寫過來的信，只當(dāng)是祁云自己考慮的這些因素才拒絕的。

    兒大不由娘啊，可兒子一家日子過得不錯，凝開芳也就不痛不癢的感慨一聲，然后告別了兒媳婦，由祁云親自給送到百里坳看著上了火車。

    凝開芳一路坐著火車回了懷城，祁芬特意請假過來火車站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