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張佳敏拿出之前和小安一起烘焙的餅干和面包,想著去度假村的廚房里找找看有沒有新鮮牛奶,再做上幾個煎雞蛋。 夏小橘拉住她,“別忙啦,我們?nèi)ユ?zhèn)上吃羊雜湯吧,要是吃不慣,有一家包子鋪也不錯。” 羅超拉開門進(jìn)來,揉著眼睛,像是沒睡醒,看到餅干就揀了一塊塞在嘴里,嚼了兩口,鼓著嘴贊嘆道:“唔,好吃,這不是買的吧,是不是你們自己做的?” “對呀,小安做得好,帶著我們一起烤的?!睆埣衙趔@訝,“能吃出來不是買的?” “當(dāng)然,自己做的口味比較純,吃慣了就知道,批量生產(chǎn)的味道有點(diǎn)假,我懷疑他們是香味劑放的比較多?!绷_超一副了若指掌的樣子,人也清醒過來,“還有面包呢呀。我們帶了咖啡豆,等我去拿咖啡壺和磨豆器?!?/br> 夏小橘喊住他,“別著急呀,你們都不想去吃羊雜啦?” 方拓恰好走進(jìn)餐廳,看起來精神抖擻,“那就去吃羊雜吧。這邊料新鮮,應(yīng)該不錯。” 張佳敏點(diǎn)頭,“好呀,我沒吃過,不過可以和大家一起試試?!?/br> “可香了?!毕男¢倥乃绨?,“你可以先嘗嘗我的,吃得慣就再來一碗。” 張佳敏看方拓額頭上一層細(xì)密的汗珠,身上衣衫也單薄,問道:“一早你就跑步去了?” “是啊,空氣這么好,還沒起風(fēng)?!彼局I(lǐng)口抖了抖,“出去到湖邊跑了半小時,我起的時候看你們房門都關(guān)得緊緊的,估計還在睡懶覺,就沒喊你們。等我換件衣服去?!?/br> “我在屋子里都覺得有點(diǎn)冷呢?!睆埣衙舸蛄藗€哆嗦。 夏小橘站在桌旁,擋了通向后院的路,方拓經(jīng)過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來,讓我過去一下唄。” 她微微側(cè)身,方拓和她擦肩而過,笑道:“謝啦。” 在白河攀巖的時候,早晨他可是跑去自己和張佳敏房間外,“砰砰砰”把門砸得山響,高喊著,“夏小橘你快起床,再不跑就該吃午飯啦!” 現(xiàn)在這樣的方拓過于禮貌,幾乎認(rèn)不出是他來了。 眾人開車來到樺林鎮(zhèn),鎮(zhèn)上只有一條主路,當(dāng)?shù)厝送扑]的早餐店就在剛進(jìn)鎮(zhèn)的十字路口。夏小橘先點(diǎn)了兩碗小份羊雜湯試吃,端上來,湯色鮮亮,濃香撲鼻;羊雜分量十足充足,從湯面冒出一個尖來,沒一點(diǎn)腥膻味兒。張佳敏嘗了一口,只覺得味道和口感都十分宜人,便也要了一碗,男生們更是每個人吃了一大碗。吃到鼻尖冒汗,渾身暖洋洋的。 張佳敏吃著香酥的燒餅,又喝了一口湯,“小份的我都要撐死了,這兩天吃了好多羊rou和羊雜,這邊的羊rou真是好吃呢。” “這兒的小份比城里的大份量都足!”羅超聽說她從陽朔來,又說道,“我去過陽朔兩次呢,大學(xué)一次,工作后又去了一次。早晨去吃米粉,就要最普通那種,又便宜又好吃,加點(diǎn)酸筍、酸豆角,想起來都流口水?!?/br> 二人從米粉聊到各色小吃,說起漓江魚蝦,隨處可見的啤酒魚和黃燜雞。 “我們家很少做啤酒魚,不過黃燜雞總做?!睆埣衙艨粗酵兀Φ?,“那時候阿拓他們來攀巖,每天晚上都要吃一鍋雞,多待幾天就要把村里的雞都吃光了?!?/br> 方拓笑:“別把我們說的和黃鼠狼似的?!?/br> 羅超說:“看拓哥的體型,就像是攀巖高手。” 方拓應(yīng)道:“還好吧,就是玩的時間久一點(diǎn),從大一就開始爬了?!?/br> “阿拓很厲害的,絕對是我們俱樂部的第一高手,金牌領(lǐng)隊?!毙“矊λ澆唤^口,“他讀書的時候做過攀巖隊隊長,后來又開始登山,前段時間剛帶隊去了慕士塔格?!?/br> “哇,太崇拜了,我也喜歡出去玩,不過在戶外圈還是個菜鳥,在陽朔試過一次攀巖,胳膊酸死了?!绷_超轉(zhuǎn)向顧星群,“顧總也很喜歡戶外,走過好多徒步路線呢?!?/br> 顧星群和夏小橘坐在長桌另一側(cè),和方拓相對,正在討論附近適合拍照的地點(diǎn),聽到這一句,抬頭笑了笑,語氣謙遜:“方拓是專業(yè)人士,我那只是業(yè)余愛好,小打小鬧的,出門都是腐敗游,順路拍些照片?!?/br> “咱出門在外,顧總你就別端著了?!绷_超揶揄道,又轉(zhuǎn)向眾人,“在公司里和大家一起喊顧總喊習(xí)慣了,他工作的時候可嚴(yán)肅了。其實私底下,他就和我哥似的,以前也是文藝青年范兒,還是浪跡天涯那種。對了,顧總還開過個人影展呢。” “那就別提了?!鳖櫺侨簱u頭,無奈地笑笑,“生活所迫,給旅行社的路線打軟廣告的?!?/br> 說了幾處目的地,果然顧星群和方拓都去過,但路線多有不同。常常是顧星群在雪山下徒步穿越,尋找林間草甸和清澈湖泊拍照,方拓在某一座山峰上探索攀登。 顧星群笑道:“你看,我就說方拓是專業(yè)的,” 張佳敏興致高昂,“顧總你回頭翻翻照片,對對時間,沒準(zhǔn)你拍照的時候阿拓就在哪座山上呢,放大了找找看,有沒有他!” 夏小橘沒怎么插話,低頭喝著羊湯,她碗中的羊雜撈得差不多,湯也喝了大半碗。 方拓看到,問她:“吃飽了么?要不要再來一碗?” 夏小橘瞪他,“怎么吃得完。我有那么能吃嗎?”她只是不想說話而已,要是不往嘴里塞點(diǎn)東西,未免太尷尬。 方拓想說,一貫的啊,你還沒充分發(fā)揮實力呢??墒钱?dāng)著幾位半生不熟的朋友面前,他張了張嘴,還是忍住了。他看得出來,這一次夏小橘沒心情和他打諢插科,明顯安靜柔和了許多。只有剛剛對他兇了一下,算不算對他的抗議,提醒他,不要在別人面前,破壞她的淑女形象? 他也低頭喝湯,內(nèi)心有些不平,你何必掩飾本來的自己,那樣挺好的啊,難道能在他面前偽裝一輩子? 顧星群看到這二人不再說話,便插了一句,“說到戶外,其實最了不起的是夏小橘。我們都是個人的愛好和夢想,但他們風(fēng)餐露宿,做得都是有價值有意義的事,也是為了給未來留下更多美景?!?/br> 夏小橘險些被羊湯嗆到,咳得臉都紅了,“我這真的也就是一份工作,自己還算喜歡而已。” 吃過早飯,一行人回到草原上,倒也沒急于騎馬,趁著太陽沒有升高,顧星群在湖邊給幾位女生拍了不少照片。姑娘們圍著他,嘰嘰喳喳評論著,羅超舉著相機(jī),聳了聳肩,“我也帶單反了啊,看來技術(shù)差距還是太大。”他轉(zhuǎn)向方拓,“拓哥,要不我給你拍兩張吧,你就擺出每次登頂后,氣吞山河的架勢?!?/br> 方拓笑罵一句,轉(zhuǎn)身走開。顧星群總是能找到合適的角度,在相機(jī)里呈現(xiàn)每個人真實且動人的一面,就像他贊揚(yáng)夏小橘的那些話,在方拓看來,也沒有一句過譽(yù)。然而他卻做不到,這樣從容鎮(zhèn)定地去夸贊她,哪怕句句所言非虛。 拍了照,顧星群和羅超在車后架起遮陽天幕,爐頭上的摩卡壺里煮著現(xiàn)磨咖啡,剛好搭配面包和餅干。方拓看了看時間,“剛吃完早飯又吃上午茶,肚子那么撐,還打算騎馬么?” “騎呀!”張佳敏笑瞇瞇答道,“不過反正我們也不會騎,慢慢溜達(dá)唄?!?/br> 羅超掰了一塊花式的豆沙面包,大為驚訝:“這也是自己做的?!” 小安說:“是啊,我家有面包機(jī)和烤箱,不過平時就做最基本的吐司。是佳敏想到要做花式面包,在網(wǎng)上查了方子?!?/br> “真不錯,有鉆研精神?!绷_超興致勃勃拿出相機(jī),“得記錄一下?!?/br> 他踅進(jìn)廚房,找了一個白碟子放在火塘旁邊的木樁上,將面包和餅干仔細(xì)擺放,又摘了兩朵亮黃色的小野花做裝飾,選了幾個角度,拍下來給張佳敏看,“道具有限,只能拍成這樣啦。” “喔,已經(jīng)很好看了,像雜志上的呢!”張佳敏掏出手機(jī),“告訴我怎么拍,我也照一張。”她舉著手機(jī)構(gòu)圖,說道:“既然是面包,如果我們路上撿兩個麥穗放在一旁,會不會效果更好?” 羅超點(diǎn)頭,“可以啊,你的想法很上路么。” 張佳敏吐吐舌頭,“也得你都擺得差不多了,我再來學(xué)呀。我自己沒什么創(chuàng)意,模仿一下別人還可以?!?/br> 她在羅超的指導(dǎo)下照了兩張,很是滿意,選了自認(rèn)為最漂亮的一張,發(fā)送給莫靖則,寫道:“面包、餅干和照片都是我的作品,怎么樣?”他到了上海,要見客戶,還要見幾位大學(xué)時代的老朋友,不知現(xiàn)在正在哪里奔忙。消息回得很快,但是只有一行字,“越來越厲害了!玩得開心!” 受到表揚(yáng),但是張佳敏卻振奮不起來,這如同她期末寫給孩子們的評語,勤奮好學(xué),樂于助人,每個人都會得到幾個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的套話。 她輕嘆一口氣,越喜歡的地方,越開心的事,越希望你能在身邊,和我一起分享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標(biāo)題中的烏朵是藏族的投石索,在序二里出現(xiàn)過,阿拓用來打狗的;英吉沙是他在新疆喀什買的小刀。然后他站在內(nèi)蒙邊界的草原上。哦也,居然出現(xiàn)了三個自治區(qū)相關(guān)的內(nèi)容,哇哈哈。 第25章 第七章 (中) 度假村的工作人員找牧民帶了幾匹馬來,還有兩位向?qū)щS行。張佳敏沒騎過,請向?qū)退粢黄テ鉁仨樀?。向?qū)Т蟾鐮窟^來一匹高大矯健的深棕色駿馬,皮毛光亮,耳朵豎起,推薦道:“這匹好騎,可聽話了。” 張佳敏站在馬旁,比馬鞍高不了太多,她連連搖頭,“這匹馬也太高了,我上都上不去?!彼噶酥概赃呑酌幜藘蓷l小辮的,“這匹怎么樣?” “脾氣還好,就是走得慢?!?/br> “那正好適合我呀?!?/br> 眾人挑馬之際,另一位年輕的向?qū)统鲆话褟椆瓉?,一抬手,石子打到樹下的土坷垃上,“噗”地激起一陣煙塵,他懊惱道:“就差一點(diǎn)!” “這是打什么呢?”羅超問。 “黃鼠。” “???我們昨天看到的?”張佳敏說,“我還說那是不是土撥鼠,好可愛。” “有些地區(qū)鼠害還是挺嚴(yán)重的,黃鼠、鼢鼠都有?!毕男¢俳忉?,“過度放牧引起草原退化,不適合其他動物生存,但是各種鼠類適應(yīng)力強(qiáng),也適宜在草被低矮的地方生存。而它們反過來會破壞土層結(jié)構(gòu)和牧草根系,進(jìn)一步引發(fā)草原退化。加上各種原因?qū)е率箢惖奶鞌硿p少,長此以往都成了惡性循環(huán)了?!?/br> 說著她拍了拍年輕向?qū)У募绨颍按蚶鲜罂梢?,可別拿著去打鳥和黃鼠狼呀?!?/br> 向?qū)θ輼銓?,“知道,不會的?!?/br> 張佳敏試了一下,她根本拉不開彈弓上的皮筋。“我來!”羅超躍躍欲試,從她手中接過來,但是準(zhǔn)頭也不怎么樣。 小安慫恿方拓,“阿拓你試試看,這些東西你都會玩吧?!?/br> “真沒怎么用過?!彼麖陌锾统鲆粭l長索來,“倒是把它帶來了?!?/br> 張佳敏奇道:“這是什么?” “烏朵,藏族牧民用的投石索?!狈酵?fù)炝艘粔K石子,放在長索中段的菱形小兜里,甩動長繩,手上一抖,石子飛出去正正地砸在樹干上。 羅超十分好奇,“能借我看看嗎?” “看看可以,千萬別亂甩!”張佳敏提醒他,“阿拓剛剛拋石子的時候嚇我一跳,萬一歪了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br> 羅超說:“我就是覺得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電影《紅河谷》。”顧星群提醒他,“據(jù)說西藏江孜抗英的時候還用烏朵來攻打英軍?!?/br> “顧總你怎么什么都記得?” “我前兩年路過宗山古堡,特意又找出電影看了一遍?!鳖櫺侨何⑽⒁恍?,“還是方拓厲害,投得這么準(zhǔn)。” 羅超鼓動他也試試看,顧星群也沒拒絕,只是笑道:“那你們得躲遠(yuǎn)點(diǎn)?!?/br> 大家也不客氣,紛紛躲到車后。他將繩索擺起來,小石子飛出,擦著樹干掉到一旁。 “已經(jīng)很準(zhǔn)了?!绷_超驚訝,“這是憑運(yùn)氣還是比實力?” “以前騎行的時候,和當(dāng)?shù)啬撩駥W(xué)過,早都要忘了?!鳖櫺侨簩醵溥€給方拓,“重新看到,還挺親切?!?/br> 小安揶揄方拓,“你天天往外跑,都要變少數(shù)民族啦,走到哪兒還得帶著你的寶貝烏朵?!?/br> “這不是來草原嗎?”他答道,“萬一被野狗追呢?” 眾人只當(dāng)他開玩笑,嘻嘻哈哈也沒往心里去。只有夏小橘抬頭看了方拓一眼,他將烏朵收好,向她眨了眨眼睛。 向?qū)兝^續(xù)分配馬匹,還剩兩匹高大強(qiáng)健的,方拓和顧星群都說以前經(jīng)常騎,一人領(lǐng)了一匹。夏小橘還要去臨近村里和村民們商定接下來的訪談時間,不能陪朋友們太久,看一行人沿著湖畔迤邐出發(fā),便開上車,駛向相反的方向。 來到村中,夏小橘走訪了幾位村委會成員和生產(chǎn)小組的負(fù)責(zé)人,基本確定了下周的訪談范圍和時間,忙到下午,才得空去相熟的聯(lián)絡(luò)人家中吃點(diǎn)東西。莜面魚魚和大燴菜端上來,肚子餓得直叫喚的夏小橘剛吃了兩口,電話鈴聲大作,看了一眼,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員。 接起來,對方的聲音有些慌張,“小橘你還在村里嗎?你朋友騎馬出事了?!?/br> “?。吭趺戳??”她心頭一緊。 “有個小伙子從馬上摔下來了,胳膊動不了了。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去醫(yī)院了?!?/br> 夏小橘忙問:“什么時候的事?他們?nèi)チ四膫€醫(yī)院?” “剛才另兩個人趕回來開車,我才知道的,想著應(yīng)該和你說一聲?!惫ぷ魅藛T說道,“我告訴他們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在哪兒,還有老中醫(yī)接骨?!?/br> “好,我這就和他們聯(lián)系一下。”夏小橘利落應(yīng)道,要掛電話前,稍一遲疑,問道,“是哪個小伙子?” 她三兩口吃掉碗里的莜面,捉起桌上的鑰匙出門,途中給張佳敏打了電話,詢問她事情的經(jīng)過。 張佳敏的聲音怯怯的,“是羅超,他從馬上掉下來了?!?/br> 夏小橘連聽帶猜,大概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幾個人玩得興起,沿著湖濱一直走到山坡下的防護(hù)林旁,又貼著林子邊緣繞回來,沿途賞景拍照很是開懷,在向?qū)У膸ьI(lǐng)下還駕著馬小跑了一會兒。羅超忍不住唱起歌來,帶的大家都和他一同哼著,“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方拓和顧星群二人選的馬都不過四五歲,年輕好動,精力旺盛,但也都聽話馴服,cao控起來很是靈敏。到了開闊的草原,兩匹馬都快步顛起,想要縱身飛奔。你前我后小跑了一會兒,人和馬的好勝心都被激了起來,二人也不再拉緊韁繩束縛馬匹的速度,坐穩(wěn)身體,任它們四蹄凌空,奔騰馳騁,很快就變成幾乎看不清的兩個小點(diǎn)。一位向?qū)滤麄兂鍪拢唏R追了過去,留下那位年輕人陪在其他幾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