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但她還是太想當(dāng)然了。 坐在高腳凳上,晃動著手里的酒杯,耳邊是吵鬧的音樂,手機震動的聲音比起那種音樂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所以不管有誰打了多少次電話,她都沒有回應(yīng),也沒聽到過。 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基地里,方青子一次又一次給司念打電話。 四人訓(xùn)練還在繼續(xù),時間已經(jīng)到了晚上十點鐘,方青子有點擔(dān)憂道:“教練,我們出去找找司念姐吧,她會不會出什么事啊,她從來沒有離開基地這么長時間過?!?/br> 易琛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道:“大家正在訓(xùn)練,怎么可能出去找她?” 他的話也不知道是針對誰,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戴著耳機的幾個人都聽見,其中有三個人都抬眼望向了他,唯獨葉蜚聲沒有。 易琛見此繼續(xù)道:“訓(xùn)練是最重要的,比賽的勝負(fù)關(guān)系到一切,怎么能因為一個成年人簡單的晚歸而忽視呢?” 方青子怔怔地看著易琛,又看向葉蜚聲,葉蜚聲緊蹙眉頭,手上緊握鼠標(biāo),游戲畫面里,他完成了五殺。 “這位美女的酒我請了。” 一個男人靠到了司念旁邊坐下,司念已經(jīng)有點醉意,但還可以保持清醒,她嘴角帶笑看著明顯不懷好意的男人,他打扮得很時髦,但那掩飾不了他顏值的低下,他猥瑣的視線更為他的氣度減分,這樣的男人別說是司念,怕是所有女孩都不會放在眼里。 “幾杯酒,我自己還是付得起的?!?/br> 拿出錢包,司念自己付了錢,轉(zhuǎn)身離開。 男人見此,不依不饒地追上來道:“怎么了嘛,我是好意啊,美女一個人晚上出來喝悶酒,肯定是遇上什么事兒了吧?要不然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呢?” 司念回眸睨著他,他們已經(jīng)走到夜店門口的走廊,再幾步就可以出門了。 司念確定了距離之后,瞇眼睨著男人說:“你?幫我?” 男人十分積極道:“是啊,我可以幫你的,就算幫不到你,最不濟(jì)我還可以做一個好的聽眾,讓你可以發(fā)發(fā)火,放松一下心情啊?!?/br> 司念聞言就笑了,笑得諷刺極了,她緊盯著那個男人,一字一頓道:“我不需要這么猥瑣丑陋的聽眾。”她抬手指著男人的臉,“回去撒泡尿照照鏡子,行嗎?” 男人愣了一下,像是沒料到自己這么直接被罵了,瞬間憤怒:“你他媽說什么?臭娘們,真是給你臉了!” 他說著就要對司念上下其手,門口的保安看到立刻往這邊走,司念也做著抵抗,腳下利落地踢向他的要害,男人被踢中疼得不行,恨恨地撤了一把司念的頭發(fā),司念瞬間撞到了旁邊的墻壁上,趕來的保安立刻扶住了她,緊張地詢問她有沒有事,司念滿眼冒金星,卻還是強撐著說沒事,說完了就想離開,但被踢的男人嚷嚷著要報警,他的朋友也很快趕到,攔住了司念的去路。 看著擋在面前的一群人,司念嘴角的笑意一點點加深,她想,看來今天晚上得很晚才能回基地了。 的確鬧得挺晚。 夜里一點多,司念才從派出所走出來。 還好夜店的保安很正直,給她做了證,是男人先試圖猥褻她,她才動的手,屬于正當(dāng)防衛(wèi),要不然,她恐怕還得因為故意傷人拘留幾天。 走出派出所,一身酒氣的司念順著路邊的臺階就坐下了,盡管已經(jīng)深夜,但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街道上依然步伐人和車輛,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和車,滿眼盡處都是燈火,卻不知道有哪一盞是為她亮起來的,那種老公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她有時候也很向往。 她喜歡電子競技,喜歡站在賽場上的刺激與新鮮,喜歡勝利的興奮與失敗的痛定思痛,但她也會老,也會累,到了一定時間,她希望可以體面地離開,但也許她的離開,不被那個她所當(dāng)做未來終生伴侶的人所贊同。 甚至于,他們會因此分手。 意識模糊間,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司念慢慢從口袋摸出手機,在冬日里哈了口氣,哈氣彌漫在手上、手機前,恍惚間她以為打來電話的是葉蜚聲,但哈氣散去之后,方青子的名字顯現(xiàn)了出來。 司念眨眨眼,按下了接聽鍵,懶洋洋道:“喂?!?/br> 電話那頭,方青子都快哭出來了:“司念姐!你終于接電話了!你在哪???你怎么還不回來?” “……我在哪兒?”司念抬眼看著自己周圍,稍稍一愣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哪?!?/br> ………… 一個多小時之后。 一輛車子緩緩?fù)T谒媲?,司念已?jīng)快睡著了,頭埋在膝蓋里,身上衣著單薄,看上去快要凍僵了。 有人從車上走下來,把外套披在了她肩膀上,將她扶了起來。 司念睜開眼,去看扶著她的人是誰,后來她就看見了易琛。 是易琛。 他安靜地把她扶上車,她上了車就歪倒在后座上,一頭長發(fā)蓋住了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坐在駕駛座上,易琛沉聲道:“位置太遠(yuǎn)了,我超速開過來都要一個多小時?!?/br> 司念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易琛繼續(xù)道:“蜚聲想過來的,但他的性格你知道,他不懂得如果表達(dá)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往往最后做出來的都是傷人的事?!?/br> 他以為這話也得不到回答,但是沒有。 司念回答了他。 她很和緩,很輕地說:“沒事……” 他以為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但她還沒說完。 她很快就接著說:“不重要了?!?/br> 易琛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 第五十九章 司念是被易琛抱回來的。 她已經(jīng)睡著了,一身酒氣,染得易琛也渾身酒氣。 她看上去很狼狽,頭發(fā)散亂,身上穿著易琛的風(fēng)衣外套,易琛把她放下來開門的時候,她微微轉(zhuǎn)臉靠在他肩頭,額角的傷口特別顯眼。 “怎么回事?” 方青子一直在等他們回來,她是有點糟糕的心理準(zhǔn)備,但沒想到情況會這么糟糕。 她下意識看向仍然坐在電腦前的葉蜚聲,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唯獨他還坐在那里,他看上去是在認(rèn)真打游戲,但其實……他真正在關(guān)注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有點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去把醫(yī)藥箱拿來,我送她回房間?!?/br> 易琛根本沒去看訓(xùn)練區(qū),也就不知道葉蜚聲還沒睡覺,他關(guān)好門徑直抱起司念上樓,司念靠在他懷里,自始至終閉著眼睛,看上去睡得很安穩(wěn)。 握著鼠標(biāo)的手一緊,耳機里是隊友打出的警告訊號,葉蜚聲倏地回神,屏幕上,他因為走神已經(jīng)被人單殺了。 單殺他的人還在所有人頻道發(fā)了一句:單殺kill,我可以吹一年。 砰的關(guān)門聲響起,隨著司念的臥室房門被易琛從里面關(guān)上,葉蜚聲煩躁地直接退出了游戲,他摘掉耳機站起來,看見了送完藥箱下來的方青子。 停住腳步,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方青子注視了他很久,長長地吐了口氣說:“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樣子讓我想到了什么嗎?” 葉蜚聲皺起眉。 方青子:“想到了我們分手時我的樣子?!?/br> 葉蜚聲眉頭越皺越緊。 “為什么說是我們分手時我的樣子呢?因為我那時根本不想分手,我是想用暫時的分別或者偶然的疏離來讓你明白我想讓你明白的事,想讓你對我妥協(xié)。但我得到了什么結(jié)果,你應(yīng)該最清楚了吧?!?/br> 葉蜚聲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她,甚至連表情變化都沒有。 “蜚聲,我以為你找了真愛,可以好好過一輩子,可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讓我很懷疑,哪怕遇見的事真愛,你是不是可以守護(hù)???”方青子有點好笑道,“你知道嗎,很多時候好像都是別人對不起你,但你有沒有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過問題?你還年輕,你才二十出頭,但司念姐呢?”她有點難過道,“她快三十歲了,她老家的同齡人在她這個年紀(jì)孩子都滿地跑了。” 葉蜚聲的表情在她說到這些的時候才有了稍微的變化,方青子見此,放緩了語調(diào)說:“你是這個圈子里的人,你應(yīng)該知道司念姐這個年紀(jì)還可以打多久比賽,賴著不走又有什么后果,她承擔(dān)壓力是你的雙倍,付出的努力也不比你少,但人到了一定階段,總得退位讓賢,電競是年輕人的戰(zhàn)場,它熱血、瘋狂,可以創(chuàng)造無數(shù)種傳奇,但它也殘忍冷酷,充滿硝煙?!?/br> 走上前,拍了拍葉蜚聲的肩膀,方青子特別誠懇地說:“我想了很久要不要跟你說這些話,最后還是忍不住跟你說了,至于最后要怎么做,沒人能干涉你的選擇,我希望你可以幸福,也希望司念姐可以幸福,就這么簡單?!?/br> 語畢,方青子轉(zhuǎn)身回了房間,偌大的一層只剩下葉蜚聲,他站在原地,雙手握拳,干凈的眸子毫無情緒地抬起,盯著刺眼的吊燈,哪怕光芒刺得他眼睛幾乎都睜不開,時間長了眼睛都快被照得仿佛要瞎了一樣,但他卻一點都沒動。 司念這一覺睡得出奇得安穩(wěn)。 或許是因為想通了一些事,做了自己的選擇,或許是因為,喝醉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并沒有宿醉之后的頭疼欲裂,她照著鏡子,仔細(xì)地摘掉額角包的紗布,觀察了一下傷口,簡單重新上過藥之后就放棄了包紗布。 其實就是磕了一下,流了點血有點腫起來,給她包扎的人實在有點小題大做,從熟練的手法和精致的處理上來看,不會是任何一個粗心大意的隊友,肯定是總是仿佛什么都可以搞定的易琛。 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易琛,還真是居家好男人的首選,難怪夏冰淇那么執(zhí)著地喜歡了他那么多年。 想到夏冰淇,不免又想到她和易琛之間的種種問題,以及……易琛和她之間的問題。 作為朋友,她不應(yīng)該跟自己朋友喜歡的男人走太近的,昨天晚上那種事情發(fā)生一次就夠了,這輩子她都不會有第二次。 洗漱完畢,司念下樓準(zhǔn)備吃飯,煮飯阿姨一早就來了,準(zhǔn)備了豐盛的早餐給他們,對于一個電競戰(zhàn)隊來說,吃得好不好直接關(guān)乎到他們的比賽發(fā)揮和訓(xùn)練心情,所以這位煮飯阿姨易琛是千挑萬選來的,做的飯超級超級好吃。 “司念姐。” 方青子一眼就看見了下樓的司念,也看到她拆了紗布:“你怎么把紗布拆了?。俊彼悬c擔(dān)心道,“傷口這樣暴露在外面搞不好會感染的?!?/br> 司念不在意道:“其實傷口一點都不大,就是我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完全沒必要包扎,不包反而好得更快。” 方青子還想說什么,司念直接拉著她說:“今天吃什么?我都快餓死了。” 看她好像和平時沒兩樣,絲毫沒受到葉蜚聲的影響,方青子反而有點不放心,她皺眉看向坐在桌子另一邊的葉蜚聲,他靠在那里,面前擺著謝源討好他的早餐,謝源跟大太監(jiān)伺候皇帝一樣伺候他,可她看得見,他的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觀察著司念,哪怕他掩飾得很好。 正在方青子替他們發(fā)愁煩惱的時候,司念主動和葉蜚聲說話了。 她拿了豆?jié){,一邊喝一邊對他說:“你會來了?” 葉蜚聲似乎也沒料到她會主動理自己,他沉默了一會,才敢真正地望向她,點了一下頭。 司念絲毫不意外他的沉默,笑了一下說:“昨天回來的?” 葉蜚聲繼續(xù)點頭,眼睛直直地凝視著她,竟讓人不知道說點什么才好。 司念嘴角笑意加深,對他說:“知道了,先吃飯吧,吃完飯你跟我到樓下買點東西,我有話跟你說?!?/br> 葉蜚聲微微皺眉,像是對這好像從未發(fā)生過任何矛盾似的現(xiàn)狀感到不安,這就好像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海面,連一絲海浪都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駭人極了。 方青子是過來人。 她也是在場除了煮飯阿姨之外唯一的女人。 她再了解不過司念這會兒的狀態(tài)是要做什么。 她看著眼前的飯菜,忽然就沒有了胃口。 再看看其他男人,一個個跟傻子一樣,完全不知道司念要做什么,謝源甚至還傻了吧唧地說:“司念姐真大方,這樣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昨晚一直不回來聲哥有多擔(dān)心,他訓(xùn)練都心不在焉呢?!?/br> 司念淡淡道:“是嗎?不可能的吧,他最在意訓(xùn)練了,任何事情都不會影響到訓(xùn)練的?!?/br> 這話似乎有點隱喻什么,大家聽了都不由想起葉蜚聲發(fā)火那天的場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沉默下來,司念見此,又是一笑道:“而且,我這么大一人了,他有啥好擔(dān)心的,專心訓(xùn)練就對了,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這話就好像在解圍,大家聽完都松了口氣,笑著附和說是,偏偏煮飯阿姨把菜端上來的時候說了句:“誒?司小姐你的頭上怎么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