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沒錯,他們這次來要見的人,就是陳星航。 許多年以前,司念發(fā)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給任何人打輔助,就更不要說,令她發(fā)出這樣誓言的那個“罪魁禍?zhǔn)住绷恕?/br> 但是如今,時過境遷,她竟然又出現(xiàn)在了這里,很可能再一次將給對方打輔助,世事的變化讓司念不由地長舒一口氣,莫名感嘆。 易琛抬手按下了門鈴,六個人站在樓道里著實有點擠得慌,司念下意識站在人群最后,甚至下了幾節(jié)臺階,葉蜚聲站在她旁邊,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司念抿抿唇,看了他一眼就轉(zhuǎn)開視線望向樓道窗戶的外面,今天天氣很好,進入十二月,上海市開始變冷了,司念穿了很多,應(yīng)該會覺得溫暖的,但不知道為何還是滿身寒意。 不多時,開門聲就響了起來,很意外那個人在這個時間仍然住在這里,要知道陳星航家境很好,只要他愿意,他隨時可以回到位于市中心的豪華別墅里享受傭人的侍奉,可是他沒有。 他依舊一個人住在這個老舊的小區(qū),住在這間充滿回憶但是殘破不堪的舊屋子里。 司念咬著下唇透過人群的縫隙望過去,看見了久違了的一張臉。 曾經(jīng)的star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傳奇,記得那一年在韓國奪得總決賽世界冠軍,陳星航意氣風(fēng)發(fā)地站在臺上,盡管是在異國打比賽,卻滿場都在喊著他的名字,那場比賽他的發(fā)揮讓人深深地迷上他的一切,從那以后,只要他在賽場上再次拿出他擅長的懲戒之箭維魯斯,仿佛一切就又回到了制造傳奇的那一年。 司念眨了眨眼,不自覺握緊了拳,眼前這個人,好像怎么都跟幾年前那個男人沾的上邊,他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臉上是沒有修剪過的雜亂的胡須,他的眼底毫無光芒和精神,眼珠渾濁虛無,看見門口站著這樣一群人的時候,他的表情茫然了一瞬,才漸漸找回了一點神智。 “是你們……”他說著話,將手中握著的易拉罐啤酒藏到了身后,慌張地轉(zhuǎn)開頭望向一邊,身上灰色的休閑襯衫已經(jīng)臟兮兮的了,看上去好久都沒有清晰,司念緊蹙眉頭望著這一切,而陳星航也很快在眾人里找到了她的身影。 頗有些一眼萬年的意味。 陳星航感情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也看見了站在她身邊的,仿佛被萬丈光芒所覆蓋,仿佛永遠不會輸?shù)娜~蜚聲。 今年的比賽讓葉蜚聲名聲大噪,他成為了眾人眼里最新的傳奇,完全蓋過了過去所有精英選手的光彩,他出色到仿佛戰(zhàn)神一樣,只要他出場的比賽,就一定會取得勝利。 他是最適合司念的人。 比起他,他實在太差勁了。 緊張地后退一步,陳星航低著頭對所有人說:“家里有點亂,你們有什么事就在門口說吧,我就不請你們進來了?!?/br> 開口回答的是易?。骸拔艺驹陂T口就已經(jīng)看見里面有多亂了,你還有什么可掩蓋的?讓開?!?/br> 作為陳星航多年的教練,易琛雖然年紀(jì)不大,卻算上他另一種意義是的“父親”,他根本無法拒絕易琛的要求,幾乎立刻便側(cè)開了身,做完這一切后,他自己都有點發(fā)怔,隨后扯起一個自嘲的笑容,握著啤酒的手緊了緊,直接將啤酒罐扔進了碩大的垃圾桶里。 是的,房間里有個非常大的垃圾桶,里面放著許多垃圾,整間屋子都被垃圾的味道充斥著,方青子是女生,看見這一幕實在受不了,也不等易琛說什么,先開始給陳星航收拾了。 司念站在現(xiàn)場總覺得不自在,干脆也跟著方青子開始收拾雜亂的房間,紀(jì)野雖然跟著來了,但事情跟他關(guān)系不大,主要還是看易琛,所以他也去幫兩個女孩子了。 謝源見此,也加入了隊伍,不想讓自己單獨和氣場可怕的三個人呆在一起。 陳星航看著曾經(jīng)的隊友或是朋友們?yōu)樗矸块g,眼底漸漸積蓄了淚水,但他沒有哭,他吸了吸鼻子,把淚意忍了回去。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易琛隨意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開門見山道,“你看上去過得不怎么樣,大家的處境目前來看其實差不多,你有沒有興趣繼續(xù)跟我一起干?” 聽見這句話陳星航就愣住了,他想過很多種今天在這里見到大家的原因,卻從來沒敢往這方面想,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易琛,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我還可以回cw嗎?” 易琛皺皺眉,隨后一笑道:“你多久沒有上網(wǎng)了?” 陳星航抿抿唇,過了一會才說:“看完全球總決賽,我就沒上過了。” 他也看了他們的比賽。 想到這一點,坐在一邊的葉蜚聲一直緊繃的臉色忽然緩和了一些。 也許是一個選手之間的惺惺相惜,也許是對于曾經(jīng)一個輝煌的選手變成如今這樣的惋惜和恨鐵不成鋼,葉蜚聲曾經(jīng)還因為司念對陳星航抱有抗拒心態(tài),但此刻這些都消失了。 在他眼前的,不過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曾經(jīng)的傳奇ad而已。 “那就不奇怪了。”易琛繼續(xù)道,“我們已經(jīng)離開cw了?!彼忉尩?,“徐總把cw賣給了旭陽資本的老板,去搞手游了。他認為lol涼了,不能再給他賺錢,所以想趁著還有最后一點熱度把俱樂部賣掉賺一筆錢,去做他認為賺錢的行業(yè)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星航激動地站了起來,不可思議道:“什么?!” 易琛淡淡道:“事情已成定局。旭陽資本的人不打算再聘用我做總教練,他們認為我的存在會讓選手們不好管理。在他們眼中,大家只是賺錢的工具,不是一家人,所以……”他絲毫不提陳旭陽要開除司念的問題,把原因全拉到自己身上,平靜說道,“所以我們都出來了,現(xiàn)在打算重新組建一支新戰(zhàn)隊,還缺個ad,你愿意加入嗎?” 陳星航做夢都沒有想到,對于他來說不過是非常平常的一個早晨,會見到這群故友,還收到這樣一個消息。 他睜大眸子,無神的眼睛里仿佛一點點重新聚集了光華,他緊張地雙手握拳,深呼吸道:“可是……”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忙碌的司念,為難道,“司念不是在打ad嗎。”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哪怕他做夢都想回到賽場上,都希望可以再有機會站在職業(yè)聯(lián)賽舞臺上,但是他不想再讓司念為難和煩惱,如果觸犯到了司念,他寧可老死在這間破房子里,也不愿意重新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里。 回答他這句話的不是易琛。 亦不是別人。 是司念本人。 忙碌中,司念緩緩直起身,轉(zhuǎn)過頭來微笑著說了一句仿佛再平常不過的話。 “鄭宇想打全明星,沒和我們一起走,所以我們現(xiàn)在缺一個人,我可以重新回到輔助位置上,如果你愿意回來,繼續(xù)打ad的話?!?/br> 陳星航根本沒想到司念會主動和他說話,更沒想到她還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幾乎一瞬間就僵在了那里,甚至都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他的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放,努力地露出一個微笑,很快就垂下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葉蜚聲蹙眉睨著他,注視著他一切的變化,忽然覺得有些乏味。 “你現(xiàn)在是連一點自信都沒有了嗎?” 突兀的問話聲響起,陳星航倏地抬起頭,對上葉蜚聲的眼睛。 葉蜚聲嘖了一聲,似乎極度不耐道:“我還記得當(dāng)初剛到cw的時候那個star的樣子,他是隊伍的核心,所有人都圍著他轉(zhuǎn),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我很難不猜測你是不是承受不住目前的角色轉(zhuǎn)變?!?/br> 一針見血的話語讓陳星航有些無法面對,他耳根浮上紅色,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葉蜚聲直接從靠著的桌子邊站直了身體,朝前走了一步,微微低頭和陳星航面對面。 “你過去所有的位置現(xiàn)在都屬于我了,你甘心嗎?不談感情問題,你就不想重新站在賽場上證明你自己,讓你的粉絲知道他們沒喜歡錯人嗎?” 陳星航詫異地看著葉蜚聲,很久才說了一句話:“我以為你是最不希望我回去的?!?/br> 葉蜚聲聞言瞇了瞇眼,不屑道:“我沒有弱者那種狹隘的思想。司念已經(jīng)和我在一起很久,你們也正式道過別,現(xiàn)在的我們只是曾經(jīng)或者即將再次重逢的隊友。如果你沒自信恢復(fù)到巔峰狀態(tài),打贏今后的每一場比賽,現(xiàn)在認輸也可以。我不會再跟你說一句話,因為那會降低我的身份?!?/br> 陳星航抿緊唇,皺著眉沒說話,葉蜚聲見他這副樣子,直接對易琛說:“看,你最終還是看錯了人。來之前你跟我們保證什么來著?你說只要可以打比賽,他一定可以變回過去的star,但你悄悄,眼前這個流浪漢真的還可以成為那顆明星嗎?” 易琛看著陳星航,后者一直不說話,他也有些失望。 “也許是我的錯?!彼麖囊巫由险酒饋?,對其他人說,“抱歉耽誤大家的時間,我們走吧。” 最后看了一眼陳星航,葉蜚聲跟在易琛后面離開,他在心里數(shù)著數(shù),一、二、三。 在三字數(shù)完的時候,身后響起了那個一直萎靡不振,說話顫抖,極度不自信的男人仿佛重新振作起來的聲音。 他擲地有聲道:“我可以!”他大聲告訴所有人,“我可以打!我可以變回過去的star,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回過了頭,易琛滿意地沖著陳星航露出微笑,司念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唯獨葉蜚聲,達到目的,他反而悶悶不樂起來,微皺著眉頭盯著陳星航道:“先說好了,回去是回去,不準(zhǔn)打司念的主意,否則兄弟都沒得做?!?/br> 兄弟都沒得做,說明,他曾經(jīng)或是現(xiàn)在,一直都把他當(dāng)做兄弟看。 陳星航紅著眼睛,許久才露出一個神采綻放的笑容。 “我沒多少時間了,在退役之前,我想再拿一次全球總冠軍,現(xiàn)在我心里就只有這個,再沒有其他。再也沒有了。” 再也沒有了。 在陳星航說出最后這一句話的時候,司念臉上的笑容徹底輕松下來,連陳星航自己,也在那一刻好像終于卸下了擔(dān)子一樣,脊背挺得筆直。 葉蜚聲注視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弧度雖然很小,卻也融合了溫和的色彩。 他們是一個隊伍。 他們終于又是一個隊伍了。 明天仿若就在眼前,勝利對他們來說,仿佛唾手可得。 第五十四章 客廳的壁掛電視打開著,連接了網(wǎng)絡(luò)數(shù)據(jù)臺,上面正在播放著全明星比賽的轉(zhuǎn)播視頻,打比賽的是p和ck賽區(qū),再次遇上zec中單大魔王eo的c看上去一點應(yīng)對之策都沒有,換上去的中單沈行被虐得體無完膚,哪怕上路和下路ad都是其他戰(zhàn)隊的優(yōu)秀選手,他們也依然無力回天。 第一場比賽就在觀眾的噓聲中快速結(jié)束,甚至不到二十分鐘,這讓所有到場的華人粉絲們感到非常憤怒,大家不由想起在票選的時候突然被扯下去的葉蜚聲,全球總決賽上他把eo牽制得多嚴(yán)密,這次沈行的表現(xiàn)就有多差,不拿兩人對比還好,一對比這比賽就沒法看了,現(xiàn)場甚至已經(jīng)有觀眾提前離場了。 高價買來的票,卻看完第一場就轉(zhuǎn)身離開,粉絲這是得多傷心才會這樣? “真是廢物?!奔o(jì)野冷哼一聲,手里握著遙控器恨不得把屏幕上轉(zhuǎn)播出來的沈行給咬碎,“成事不足敗事有余?!?/br> 謝源抱著雙臂看紀(jì)野,嘆了口氣道:“行了,他不廢柴怎么突出咱們聲哥的難能可貴?你沒聽解說剛才差點說漏嘴嗎,這要是ki在場……哈哈哈,幸好他及時收回去了,要不然陳旭陽肯定氣炸了,搞不好還得拿錢砸死官方,你們說呢?” 他回頭去看身后,葉蜚聲跟司念站在一起,陳星航立在另一邊,這會兒他已經(jīng)修建了凌亂的頭發(fā),換上了干凈的衣服,胡子也刮掉了,一眼望去神采煥發(fā),仿佛還是過去那個戰(zhàn)無不勝的star。 “到底也是代表咱們賽區(qū)去比賽的,他們輸了對我們也沒什么好處,你快別幸災(zāi)樂禍了,被琛哥看見該打你了。” 司念無奈地拍了一下謝源的肩膀,謝源佯裝害怕地瑟縮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周圍才再次開口。 “你們說教練最近怎么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白天給我們訓(xùn)練完人就跑了,以前他可以是二十四小時待在基地哪也不去的,別說是沒事了,有事他也全部推掉?!?/br> 謝源說得一點都沒錯,易琛最近變化很大,除非必要的訓(xùn)練時間,他總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大家心里都有疑問,但唯一可以解答的,似乎只有司念。 司念抿唇?jīng)]有說話,只是微笑了一下,并沒露出半分她了解內(nèi)情的模樣,但站在她旁邊的葉蜚聲仿佛就是知道什么一樣,意味深長地睨著她,司念本來還挺淡定的,被這么看了半天也有點心虛了。 “干嘛用那種眼神看我?”司念干巴巴道。 葉蜚聲隨意道:“沒什么,隨便看看,不行嗎?” 司念瞇眼瞧他:“行,怎么不行啊,隨便看,使勁看?!闭f完話,她便轉(zhuǎn)身先一步朝樓上走,葉蜚聲見此,立刻跟了上去,兩人前后腳回了房間,陳星航望了一眼,也不繼續(xù)看比賽了,自己一個人回到了電腦面前,打開游戲單排訓(xùn)練。 他已經(jīng)離開o時間太久了,需要比別人更加努力地訓(xùn)練才能跟上進度,他不希望投入到真正的比賽當(dāng)中時給大家拖后腿,在他目前的人生中,比賽將是他最在意的一切。 沙發(fā)上只留下了紀(jì)野和謝源,紀(jì)野伸了個懶腰,摸出煙盒溜出去抽煙了,顯然是煙癮又犯了。 人都走了,謝源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當(dāng)電視畫面上出現(xiàn)鄭宇的時候,他本來還十分輕松自在的表情一點點沉了下去,最后直接面無表情。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屏幕上鄭宇極力想要表現(xiàn)出輕松卻毫無成效的樣子,或許現(xiàn)在他能夠明白了,比賽的真正意義是什么,由別人暗箱cao作上了全明星又如何呢?你身邊的隊友再也不是你熟悉的那幫家人、朋友,而是一群唯利是圖的人,他們根本不配稱之為選手,不管是賽場上的表現(xiàn)還是人品上的高低,都令人不屑。 而其中,最讓人所難以接受的,他們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也成為了那樣的人。 謝源低下頭,抬手按住額角,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無視了解說調(diào)侃鄭宇的話,起身關(guān)閉電視,也回到了自己的電腦前,和陳星航雙排訓(xùn)練。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隨著時間的推移,重新組建起來的新戰(zhàn)隊也需要一個新名字來報比賽了。 “你們每人想一個,明天我們一起討論從其中選一個,怎么樣?”易琛坐在大家對面,非常嚴(yán)肅地說,“隊名很重要,不是我迷信,我個人認為隊名也關(guān)乎到一個隊伍的發(fā)展,所以你們一定要認真考慮,不要敷衍了事,知道了嗎?” 易琛的話讓大家有點為難,紀(jì)野直接道:“教練,我哪有那本事想隊名啊,我要是有那本事,這會兒就坐在陳旭陽的辦公室里把他罵的狗血淋頭了。” 聽了紀(jì)野的話,方青子忍俊不禁道:“教練,我替他想吧,我可以想兩個,算他一個?!?/br> 易琛望過去,嘴角勾了一下算是認可,紀(jì)野也看向方青子,眼底涌動著什么,隨后又奇怪地看了看葉蜚聲,這個行為讓當(dāng)事三人都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