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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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祖母, 您感覺可好了些?” 太醫(yī)很快趕來,將公主救治清醒, 她沒什么大礙, 就是一時情緒波動太過激烈, 醒過來就無礙了。 安樂大長公主一身血衣已替換下來,頭臉也抹了干凈, 未施粉黛, 面色蒼白,唇瓣失去了血色。 她斜倚在美人榻上,神色怔忪,有幾分失神。 公主很明事理, 為人一點也不糊涂,只是二十年青春年華,與一個細作成婚恩愛,任何安慰語言,在這一刻都黯然失色。 紀婉青斟酌幾遍,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得低聲勸解,“姑祖母,好歹這事兒算真相大白?!?/br> 情感損失無法彌補,但大周的損失總算止住了,身為皇室要員,高家兒女,要考量的不僅僅是個人。 “太子妃說得對。” 安樂大長公主回神,浮起一抹蒼白的笑,“這人沒有得手,也是不幸中的萬幸?!?/br> 她也知道此事無解,遂不再多說,只看著紀婉青道:“太子妃也傷了,快快診治了才是?!?/br> 紀婉青確實受傷了,在脖頸上。齊耀林手勁不小,掐得她脖子淤青一片,如今緩過來后,才感覺火辣辣地疼痛。 老太醫(yī)已取出了藥膏,仔細察看一遍,才給敷上淡綠色的藥膏,并給略略包扎。 “娘娘這傷不重,無需服藥,只是傷愈前不可高聲說話,飲食須清淡。” 紀婉青脖頸冰冰涼涼,感覺舒坦了不少,她又吩咐太醫(yī)去給梨花看一看。 梨花被救后,暗衛(wèi)看過了,說無事。 暗衛(wèi)們這句無事,大概是忽略了頸脖這點小傷,紀婉青看著,梨花比她嚴重。 宮人領(lǐng)了太醫(yī)出去,等送走了安樂大長公主,她折返后殿,“安兒呢?” 她聲音微帶沙啞,咽喉疼痛,頗有些難受,接過宮人遞上的溫蜜水喝了口,這才好了些。 前殿巨變,后殿諸人都聽說了,大伙兒心悸不已,乳母趕緊把小主子抱過來。 紀婉青接過熟睡的兒子,仔細端詳許久,母子平安,一顆心這才終于回到實處。 “嬤嬤,梨花怎么樣了?” 她見何嬤嬤回來了,便將襁褓放進悠車里,囑咐小心照顧,又安慰了兩句一臉心疼的乳母,她便問起梨花。 “那丫頭無大礙,太醫(yī)說,好好歇息,將傷養(yǎng)好就成。” 紀婉青舒了口氣,這就好。 先前那事已經(jīng)大致處理妥當了,隨后,她命吩咐宮人取來筆墨紙硯。 她要寫信給高煦。 這事兒的過程,許馳肯定會傳密信過去的,請罪想必不能少,而關(guān)于女主子的事后狀況,必然不會贅敘。 她必須趕緊寫一份信箋,交給許馳送過去,好安安夫君的心。 再說高煦這邊,可汗海東青到了,不管韃靼統(tǒng)帥胡和魯如何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立即下令后軍變前軍,火速馳援可汗。 這般倉促撤軍,影響是巨大的,加上大周早有準備,狠狠追擊痛打,韃靼損傷不小。 不過胡和魯大軍到底有幾十萬之眾,依舊迅速出了薊州,直奔可汗方向。 霍川手底下不足十萬兵馬,若是腹背受敵,將非常兇險,因此高煦傳令張為勝,一刻也不能停,直追上去,與霍川大軍匯合。 一道道軍令傳出,從傍晚一直商議到夜深,高煦終于將手頭上諸事處理妥當。 傳令官、東宮幕僚、親衛(wèi)軍大小將領(lǐng),自議事廳魚貫而出,靜候已久的林陽這才上前。 “啟稟殿下,許馳有兩封密信傳到,分別是傍晚以及方才?!?/br> 林陽恭敬抬手,將密報連同紀婉青親筆信呈上,他頭皮發(fā)麻,卻又不得不稟,“京城發(fā)現(xiàn)暗牒,竟是安樂大長公主駙馬齊耀林?!?/br> 高煦輕揉眉心的動作一頓,沉聲說:“說清楚。” “齊耀林突至清寧宮,謊報消息,意欲擒娘娘為質(zhì),幸而有驚無險,娘娘脖頸處受了輕傷。” 話罷,林陽屏息,聽見頭頂一陣輕微的紙張摩擦聲,高煦果然震怒。 “好一個齊耀林,好一個韃靼可汗!” 向來保持溫潤形象的皇太子,罕見怒形于色,室內(nèi)沉凝到了極點。 動了他的妻兒,就是動了他的逆鱗。齊耀林雖已伏誅,但亦難泄他心頭之恨,高煦神色冰冷,“將此賊挫骨揚灰?!?/br> “屬下領(lǐng)命?!?/br> 林陽應(yīng)了一聲后,頂著低氣壓繼續(xù)稟報后續(xù),“許馳連同褚宗保,隨后抓獲了齊輝杰等人,可惜暫未能得到消息?!?/br> “刑訊重點,放在中低層暗牒身上?!?/br> 高煦到底是皇太子,久經(jīng)大事,很快,他便將怒意暫時收斂,為刑訊方向圈定了目標。 抓獲暗牒,肯定是嚴刑拷打的,以第一份信報與第二份的相距時間看來,這伙人必然已經(jīng)受過重刑一段時間。 齊輝杰不開口,高煦并不意外。 歷來高級別的暗牒,嘴巴絕對撬不開,酷刑加身,常人無法熬得住,但對于這種人來說,不過曾經(jīng)訓(xùn)練的一個項目。 不能出色完成,甚至成為同期的佼佼者,是不可能被委以重任的。 也是因此,經(jīng)驗豐富的許馳,才沒有阻止安樂大長公主殺死齊耀林。 公主意在斬斷昔日情誼,給自己給大周一個交代。又或許潛意識里,愛恨交織,未嘗不是想全最后一絲夫妻情分。 不過不管如何,面對這位曾格外關(guān)照幼年太子的大長公主,許馳相對寬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無論許馳林陽,還是高煦,這主從幾人,都沒有把視線放在齊家兄弟身上。下面底層細作才是他們的目標,撬開這些人的嘴,從蛛絲馬跡中盡量順藤摸瓜,才是硬道理。 林陽忙應(yīng)了一聲,領(lǐng)命匆匆出門傳信。 諸般事情暫時處理完畢,高煦獨自端坐在雕花太師椅上,沉思良久,等林陽返回后,他最終吩咐道:“你傳令下去,命許馳將太子妃母子護送過來?!?/br> 沒錯,他打算將妻兒接過來。 清寧宮的防衛(wèi),是高煦親自安排的,本來以為水潑不入,不想?yún)s出了一個齊耀林。 這一個齊耀林拿下了,誰知道有沒有第二個? 雖然知道這種級別的暗牒,有一個就極難得了,基本不可能有第二個,但事涉妻兒,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這次幸好紀婉青機敏,許馳等人又配合得當,才脫了險,萬一有下次呢? 大周此時,已經(jīng)奪回了薊州,仔細清掃數(shù)遍,確定再無紕漏,皇太子剛剛進駐。 高煦坐鎮(zhèn)薊州,親自指揮大戰(zhàn),這時候的薊州城,里里外外都是他心腹統(tǒng)領(lǐng)的部隊,都指揮司官邸,更由東宮親衛(wèi)拱衛(wèi)。 真正的水潑不入,比之此刻的京城,安全要有保障多了。 發(fā)生了這件事,高煦不將娘倆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是不可能放心的。 之前他考慮,是顧忌兒子還太小,但轉(zhuǎn)念一想,薊州距京城不過百余里,一點不遠,而都指揮司雖不及清寧宮,但條件還是不錯的。 既然下定決心,高煦立即提筆寫了一封信,告知妻子這事,隨后又安排了足夠人手,負責沿途護送,以確保無虞。 “殿下讓我與安兒到薊州去?” 紀婉青咽喉仍有不適,清咳兩聲,她在仔細將信箋看罷,這才回頭看向何嬤嬤,“嬤嬤,你趕緊領(lǐng)人將細軟收拾一番,殿下說,盡快啟程?!?/br> 夫君的心思,她一看便知,既然他做出這個決定,薊州安全是無虞的,環(huán)境想必也不錯,不怕委屈了安哥兒。 短短百余里路,不遠,紀婉青當然不會推拒。 “嬤嬤,我的物事無需收拾得太過精細,日常所用收拾起來即可,反倒安兒的要仔細些,寧可多準備一些,也不可遺漏了?!?/br> 另外,她還囑咐乳母們的物事,要帶得齊全些。 安哥兒一個多月了,他最重要的行囊,就是乳母們,畢竟他的母親,如今不好再喂他了。 紀婉青受了大驚,奶水是陡然減少,本來可以喝點下奶湯水的,可惜那場驚變到底影響不小,白天還好,晚上她就夢魘了。 太醫(yī)說最好能喝幾劑定驚湯藥,何嬤嬤想著,太子殿下就允許主子喂兩月孩子,如今安哥兒都一個多月大,也不差這點時間,反正初乳都喝過了。 乳母們的乳汁質(zhì)量,是相當高的,安哥兒也是個不挑嘴的孩子,誰喂都吃得噴香。 乳母絮絮叨叨勸著,紀婉青猶豫半響,也就應(yīng)了。 這服了湯藥,只好不喂兒子了。 好在那定驚湯藥效果不錯,喝了兩劑,她臉色看著就好了些。 安哥兒人小,不是吃就是睡,也沒多少常用物品,而紀婉青一切從簡,母子二人的行裝,連夜就收拾好了。 次日午膳前,許馳護著大小兩位主子出了京城,與外面的大部隊匯合,車駕向著東北方向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啟稟娘娘, 前面就是薊州城?!币恢彬?qū)馬護在車駕一側(cè)的徐馳,低聲對內(nèi)稟報。 紀婉青應(yīng)了一聲, 微微掀起一線車窗簾子,果然見到遠處巍峨的城墻。 京城至薊州, 一百里出頭,尋常馬車趕路, 不足兩天便至。不過紀婉青一行帶了個小嬰兒, 自然放慢速度,走了到第三天傍晚才到。 雖命令下的急, 但一路安排非常妥當,食宿路徑,樣樣妥帖, 除一直待在車廂內(nèi)有些憋屈以外, 再無其他。 終于到薊州了。 其實剛自敵軍手里奪回的薊州,此刻仍處于戒嚴狀態(tài), 但紀婉青這邊有通行令牌, 暢通無阻。 很多兵士好奇, 這車駕表面低調(diào),但防衛(wèi)卻密不透風, 這種時候來薊州, 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他們就窺見一二了,因為皇太子殿下親自到城門口接人,登上車駕直接返回都指揮司。 用車駕的,想必是女眷, 太子殿下親自迎接,又毫無忌諱親密的,難道是太子妃娘娘? 應(yīng)該不能吧。 大伙兒雖不敢議論,但也不妨礙他們的驚詫。 外面諸人好奇,紀婉青卻管不著,她如今高興得很,“殿下!” 見了這個男人,她才發(fā)現(xiàn),她真的很想念他。 懷里抱著兒子,母子二人一同投入他的懷抱,高煦嘆慰一聲,他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