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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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底下的人能耐多少,他清楚得很。且離開大同前,他還嚴密布置了一番,外書房有多難接近,沒人比本人更清楚。 穆懷善思維敏捷,立即將近日與東宮的糾葛聯(lián)系起來。 難道,皇太子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份? 穆懷善神情嚴肅,白皙的俊臉隱透冷厲,他一目十行,迅速掃過第一張信箋,翻過第二張。 第二張信箋,情況倒是有了變化,暗衛(wèi)首領(lǐng)將自己在密林間的發(fā)現(xiàn)說了,很詳細。最后推斷,這個黑衣人,應該是主子的老對頭派來的。 穆懷善微微蹙眉,他這個心腹,能力極佳判斷力也強,否則不會做到這位置上。 還有最關(guān)鍵一樣,即便東宮真知悉了他的身份,短短時間內(nèi),也不可能了解到他有這么一個老對頭,還能及時禍水另引。 這么說來,東宮這邊,應該是他想多了。 穆懷善逐字逐句推敲,閉目還原當時情景,最后得出結(jié)論,應該是他的老對頭出的手。 “這人的手下,倒是又添了高手?!彼酒穑兄翣T臺邊上,點燃了密信。 穆懷善靜靜看著橘黃的火焰跳動,等信箋將要燃燒殆盡,手一松。灰燼落地,他轉(zhuǎn)身,吩咐傳信大同,加強警戒,防止對方卷土重來。 至于反擊,等他回去再說。 末了,他又吩咐道:“傳信臨江侯,讓他提高警戒?!?/br> 即便應并非東宮出手,但以防萬一,穆懷善還是知會兄長一聲,讓對方謹慎些。 “紀祥,你立即返京,將這個要緊位置檢視一番?!?/br> 穆懷善的密信,紀宗文收到了,信上只讓他加緊防備,卻沒說為何如此。 他了解弟弟,對方性子有些古怪,卻絕非無風起浪之人,因此也不質(zhì)詢?yōu)槭裁?,立即就吩咐下去?/br> 這個紀祥,是臨江侯府大管事,陪伴主子一起長大,是紀宗文的頭等心腹。他一聽命令,立即利落應是。 “既然你要探望家小,回京辦妥差事后,也不必親自折返了,直接回去吧。” 紀祥本來打算過幾日便請個假,回去探望家人的,已經(jīng)給主子報備過。主仆關(guān)系很不錯,紀宗文很體恤對方,回京處理好差事,直接返家即可。 “謝侯爺恩典。” 紀祥應了,便立即下去收拾行囊,打馬出發(fā)。緊趕慢趕,終于趕回了京城臨江侯府。 他的突然折返,讓馬房管事金大興頗為突兀。 “祥大管事,怎么突然回來了?” 金大興笑呵呵親自上前牽馬,他是世仆還是地位不低的管事,紀祥也不拿架子,抹了一把臉,“主子有吩咐,我等當然得趕回來?!?/br> 他翻身下馬,伸展了一下身軀,正要匆匆進去。走了兩步,又折返,他拉著金大興道:“老金,你給我選輛獨駕小車,我過幾日就用?!?/br> “馬車樣式普通些,半新不舊即可,把馬兒得喂飽些?!奔o祥特地囑咐:“你親自準備,莫要與人多說?!?/br> “好嘞?!苯鸫笈d利落應了,目送對方走遠,出了車馬房。 他笑容斂了,心下卻大動。 話說,這大管事紀祥,每年這個時候,皆要出門一趟,車駕同樣要求掩人耳目。 對方用什么馬車,事不關(guān)己,金大興往常也沒在意。不過,如今適逢主子暗中傳了命令,說密切關(guān)注臨江侯身邊心腹,看是否能發(fā)現(xiàn)破綻。 臨江侯的頭等心腹,不就是紀祥嗎?這違和之處,自然引人注意。 他當下也不遲疑,趕緊找了個借口離開,將消息傳出去。 金大年,正是紀婉青從父親手里接過的暗探之一,世仆出身,地位不低。 第七十七章 金大年是世仆, 祖父就是車馬房管事,還被老靖北侯發(fā)展成暗線。他長大后, 不但順利接手了祖父的位置,連同暗探工作也一并接了過去。 他位置不低, 對侯府也很熟悉,一接到這回任務, 就琢磨開了。 紀宗文的近身心腹不少, 但最倚重的,來來去去也就那么幾個。 這幾位和他也有些交情, 可惜不深。金大年將幾人顛過來倒過去想了一遍,正琢磨著從哪個地方入手時,紀祥就撞上來了。 紀祥是臨江侯府的大管事, 在紀宗文年幼時, 便伺候在身邊,至今已有三十年。要說頭等心腹, 非此人莫屬。 方才, 對方回身囑咐準備車駕時, 金大年心中一動。 從七八年前開始,紀祥每年這個時候, 總要出門一趟。一般半月方歸, 車駕要求如出一轍,以掩人耳目為要,且此事不得宣揚。 金大年是經(jīng)手人,隱瞞誰也瞞不過他。他同時還知道, 七八年前,正是臨江侯府姑太太紀皇后,攜子開始崛起,正式展開實際行動,欲謀取東宮的時候。 那一年,臨江侯身邊多名心腹,諸如紀祥等人的家眷,就被悄悄送離開府邸。 說就說是送回原籍鄉(xiāng)里去了,不過有一次河南大旱,金大年隨口問候一句,對方卻似乎并不焦急。 紀祥的原籍老家,正是河南,不過當時他半響才反應過來,答了兩句。 結(jié)合種種情況,金大年大膽推測,對方的家眷并沒有送回河南,或者河南的是幌子,而這每年一次的遮人耳目出行,才是真正探視家人之舉。 這是個重大發(fā)現(xiàn),事不宜遲,他立即回屋寫下密信,傳往承德。 金大年的發(fā)現(xiàn)若是真的,就是一個重大突破口。 高煦展開密信一看,當下也不遲疑,召來許馳,吩咐嚴密監(jiān)視,必要時可權(quán)宜行事。 “屬下領(lǐng)命?!毙祚Y利落應了。 他在大同失了手,好在后面仔細觀察之下,穆懷善那邊似乎并沒有將視線投向東宮,這應是密林混淆視線之舉起作用了,許馳松了一口氣。 主子也沒有太責備他,不過他心下愧疚,正摩拳擦掌,要戴罪立功。接了差事,他立即告退,啟程奔往回京城了。 以往紀榮傳消息過來,高煦都是先跟妻子商量過后,再做決定的,這是對妻子的尊重。 然而這次事急從權(quán),承德距離京城有一段距離,回去后仍需布置,命令當然越早下越好,因此他當時便吩咐下去。 不過他也不耽擱,等許馳退下,便站了起來,往后院行去。 “殿下做得對?!?/br> 對于高煦的決定,紀婉青贊同的,細細看過密信之后,她喜道:“金大年推測應不錯,這回若能順藤摸瓜,掌控了紀祥家眷,想必他會開口的?!?/br> 忠心耿耿,能為主子舍棄生命者不在少數(shù)。而然,若天平的另一邊放上的是自己的家人,父母、妻子兒女,還能堅持不動搖的,恐怕就不多了。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紀祥家人或許不知情,但面對一城奮勇保家衛(wèi)國卻慘死的軍民,幾萬援軍的全軍覆沒,當然后者更重要。 況且,他們能有今日的安逸生活,少不了紀祥本人的助紂為虐。 昔日迷霧一點一點被撥開,真相越來越近,夫妻兩人心情都不錯。 “青兒,你今天身體可舒坦?” 說罷正事,高煦也沒馬上回到前面去,他輕擁著妻子,大手落在她已經(jīng)鼓起的腰腹上,小心摩挲了下。 紀婉青懷孕已經(jīng)四個多月了。進入了四月后,胎兒開始高速發(fā)育,她腹部已經(jīng)有明顯的凸出。 就像個很小的簸箕倒扣在上面的模樣,穿上衣裳不大看得出來,不過觸摸或者寬衣后,就比較明顯。 她身材基本并無變化,依舊窈窕。幾月下來調(diào)養(yǎng)得極好,色若春花,漸褪去了青澀,開始綻放,舉手投足間,更讓人移不開眼睛。 高煦只要有閑暇,總惦記著后院,記掛他的孩兒,更記掛孩兒他娘。 “我很好,孩兒也好?!奔o婉青含笑,纖手覆蓋在他的大掌上。 高煦正要說話,不想掌下忽傳來一陣小小動靜,他大喜,“青兒,孩兒又動了?” 一貫穩(wěn)重自持的男子,因為小小胎動難掩興奮,他神色專注,忙小心摩挲了幾下,希望再得到孩子的回應。 孩子不負期盼,果然又動了動。 高煦更高興了。 紀婉青一直含笑看著,自從第一次胎動起,他便熱衷與這個親子活動,毫不懷疑,他是一個好爹爹。 昔日冷靜中隱帶防備的皇太子殿下,早悄然遠去,如今的高煦,還是一個好夫君。 她含笑,美眸彎彎帶一絲甜意,“今兒他一直懶得動彈,看爹爹回來了,才高興呢?!?/br> 高煦笑意更深,又等了許久,見孩子確實暫安靜了,他才依依不舍往前面去了。 “娘娘,殿下是個好的?!?/br> 何嬤嬤笑得合不攏嘴,經(jīng)過幾個月的仔細觀察,她之前的小小擔憂,已經(jīng)放下來了。 “嗯。”紀婉青微笑,他確實很好。 京城,臨江侯府。 紀祥將府里各處檢視一番,確認無誤,再將管事們召集起來,耳提面命。 待一切停當,已是幾天之后,他最后往承德方向傳了消息,方罷。 次日清晨,他悄悄帶了個人,取了金大年處那輛特地準備好的小馬車,往府外而去。 紀祥脫下綢緞衣裳,一身深藍色棉布對襟短打,一頭鉆進籃蓬小馬車中,再也不見冒頭。駕車的人,則是他帶來的那個小廝打扮者,中年男子一身灰色布衫,相貌平凡,但露出半截子的手臂虬結(jié)有力。 金大年不動聲色掃了一眼,這人不像普通小廝,倒似個身懷武藝的府衛(wèi)。 他不敢多看,若無其事讓開。那“小廝”一揮細鞭,這半新不舊的小馬車,便載著同樣低調(diào)打扮的二人,往外行去了。 小馬車沒有從側(cè)門出府,而是通過內(nèi)巷繞到后面的小門,從低級下仆常走的地兒出去了。 小廝一路小心在意,確定無人注意,才收回視線,又給了馬匹兩鞭子。 拉車的打馬吃疼,腳下加快,“噠噠噠”出了后巷,穿過正街,匯入人流車流密集的大道。 “趕緊的,快跟上去?!痹S馳視線不離這輛小馬車,揚了揚下巴,腳尖一點,率先跟了上去。 “是。”后面的下屬緊隨其后。 他們等待已久,正要順利完成任務,好戴罪立功,自是摩拳擦掌。 那籃蓬小馬車踢踢踏踏,看著就像尋常人家出門辦事一般,頂著大太陽繞了好幾個圈,那帶著斗笠的小廝才一扯馬韁,往城門方向而去。 小車是從北城門出城的,往東北方向去了。出了城后速度就提了起來,緊趕慢趕,到了次日傍晚,就抵達一個小鎮(zhèn)。 這個小鎮(zhèn)名平山,人口還算稠密,鎮(zhèn)口大街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小廝沒有駕車進鎮(zhèn),鎮(zhèn)口便勒停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