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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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婉青懶得多說,稍停頓半秒,立即舉步前行。 只是皇后的安排,卻不僅僅只有秦采藍,她這路走得一點不通暢。 紀婉青心焦如焚,腳下生風,來往宮人太監(jiān)自覺退到一邊,并行禮。 其中一個小太監(jiān)退得有些急,猛撞了身邊一宮女一記,宮女手上捧的托盤被碰歪了,托盤上的羹湯佳肴便立即傾斜下來。 紀婉青拽地的宮裙立即污了一大片,玫瑰紅的軟煙羅一遇湯水油跡,立即深了顏色,十分明顯。 肇事太監(jiān)宮人立即跪地,磕頭請罪并求饒。 紀婉青幾乎要冷笑,這里是皇帝舉行宮宴的地方,哪個笨手笨腳的太監(jiān)宮人能被選進來?更何況,她可是太子妃。 這兩個人顯然是已定下的棄子,出列跪地求饒時,卻剛好擋在她面前。這地兒是回廊,左邊是墻壁,右邊是欄桿,她被截住去路。 這兩人肯定攔不了不久,卻恰恰說明了時間的緊迫性。 “去內務府自行領罰?!?/br> 紀婉青心念電轉,也不廢話,直接轉身,對秦采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梳洗一番。” 大殿的官眷也開始散了,太子妃狼狽不堪被看見,固然有損形象。但事情緊急,她是完全不在意這事的。 她想的是另一遭。 秦采藍是一個,潑湯太監(jiān)宮女是一個,若再由原路登轎輿離去,不知道還有多少幺蛾子等在前面。 她不如先按對方意思去梳洗,麻痹對方,再設法脫身。 紀婉青主意一定,當下也不耽擱,直接折返,往專用于更衣的小偏殿行去。 秦采藍心緒復雜,但她是松了口氣的,她沒攔著,對方也留下了。 站了片刻,她才轉身跟上。 紀婉青已經(jīng)走出一段,方才混亂間稍離片刻的何嬤嬤回來了,她神色凝重,走到近旁悄聲稟報,“崔六娘那邊緊急傳信,說皇后正有籌謀,很要緊,方才已把胡嬤嬤翡翠打發(fā)出去了?!?/br> “還有,方才張德海那邊打發(fā)人悄聲傳話,說殿下讓娘娘趕緊回去。” 紀婉青心下一凜,腳下又急切了幾分,已將速度提升到人前極致。 其實,從散宴到現(xiàn)在,才過去了不足半盞茶功夫。一行人來到更衣的小偏殿,這地兒還有不少官眷在,大家方才被嚇到了,胃中翻滾,不得不來整理一番。 更衣室數(shù)量有限,因此供應緊張,而秦采藍因方才的事,覺得頗為難以面對太子妃,來到這地方認為已完成任務,便低頭頓住腳,沒再跟進去。 這正合了紀婉青的意,看來,對方是打算把她耽擱在更衣室。 她領著幾個大宮女,立即進了屋,同時對何嬤嬤打了眼色。 何嬤嬤心領神會,領著剩下的人牢牢守在門外。 “把屋門拴上,你們見機行事?!?/br> 紀婉青完全沒有更換衣裙,或者處理油污的打算,她吩咐一句,便已進了里屋的小隔間。 這小偏殿,雖被設為如廁的更衣室,但它的構造,卻是與一般房舍無異。 大戶人家乃至皇家宮室,日常起臥的屋子,都設置了居住應有的區(qū)域。諸如睡覺的內寢,見客的堂屋,平常活動的稍間或暖閣等等。 當然,還有一處,就是如廁的小隔間。 紀婉青直奔而入的,就是本來應用為入廁的隔間。 這種隔間,皆設置了一處小門的。小門的用途,就是用來運送污物。 古代的大戶人家,相當忌諱某些事情。其中一樣,就是每日排泄的便溺,是絕不能經(jīng)過主子出門的所有門戶的,他們認為這樣會沾染了污穢。 民間大戶都這樣,更何況皇宮? 于是,便有了專供污物的出入的小門、后門。 古代很講究這些,若讓貴人與屎尿同門出入,此等奇恥大辱,他們或許寧死不屈。 紀婉青倒不在意這些,非常時期非常行事,大不了,就當進個公廁吧。 這處小門的防守,應該會薄弱很多,她唯一擔憂的,便是小門會被人鎖上。 她匆匆進了小隔間,直奔那處隱蔽小門,一看,竟真被鎖住了。 “娘娘,我們該怎么辦?” 紀婉青將其余人留下來,僅帶了一個梨花通行,一來人少不引人注目,二來,這更衣室還需要裝些模樣。 梨花貼身伺候多年,當然不會說些主子貴體,不能走小門之類的廢話。她推了兩把門,掂量一瞬,咬牙道:“娘娘,不若奴婢幾個撞開它。” 小門比尋常門戶單薄很多,撞開不是不行,但動靜肯定也大。紀婉青沉著臉打量小門片刻,道:“不要撞,你找個東西來,我們撬鎖?!?/br> 涉及到主人居室,不能讓人隨意開門入內,因此這類小門,門鎖都安在里頭。因此她一眼過去,能看見簇新的黃銅小鎖。 小銅鎖锃亮,非常新,看來人家預防萬一,連小漏洞也考慮過了。 不過好在,銅鎖雖新,但拴鎖的小門環(huán)卻很舊了,紀婉青探手觸摸,門環(huán)已經(jīng)有些搖晃,應該不難撬開。 她在附耳在門上傾聽片刻,外面很安靜,看來上了鎖后,就沒有安排人守著了。 紀婉青沒猜測錯誤,皇后今早才下命令,時間匆忙不說,且聽雨閣還是大宴朝臣的地方,皇后有人,但人數(shù)不算多。前面各種布置已經(jīng)盡去了,這里便鎖上了事。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子妃本世家貴女出身,既不得寵又不知道發(fā)生何事,沒人覺得她會去走這道小門。 不過,她們都錯了。 紀婉青反應快捷,當機立斷,絲毫不忌諱所謂污穢。梨花力氣大,幾下子撬開一邊小門環(huán),她便立即從小門而出。 后面很冷清,與前殿相比,如同兩個世界,正合了她的意。 紀婉青只當去公廁,直接經(jīng)了小太監(jiān)抬污物的后門,再穿過茂盛的花木叢,出了聽雨閣范圍。 好不容易脫身,當然不可能折返前面乘坐轎輿,于是她辨認方向,提起裙擺,立即急奔往清和居方向。 這般奔走,其實速度比乘坐轎輿快多了,就是辛苦了些。 紀婉青一路上避開人,多撿小路走,好在這岫云宮就是花木繁多,她成功隱藏了行蹤。 這般急急奔跑,不想?yún)s在一處小岔道拐出時,差點迎頭撞上一行人。 “太子妃為何還在此?” 對方為首一人,正是散宴后不愿坐轎輿,正漫步于行宮內的安樂大長公主。她一見紀婉青,大吃一驚,“太子喝了鹿血,你還不趕緊回去伺候?” 大長公主不是蠢笨之人,一眼掃過去,見紀婉青裙擺有污跡,跑得額際一層薄汗,身邊卻僅僅帶了一個宮女,立即知道事有不妥。 她急了,立即拽住紀婉青,湊近耳邊低聲道:“高氏一族,男子體質敏感,對鹿血反應尤為劇烈,非??烨覠o法自控!” 紀婉青栗然一驚,皇后種種不同尋常的行為,立即有了解釋。 本估摸著時間還算充裕,但現(xiàn)在不行了,她心焦如焚,一時怕皇后另有算計,高煦會著了道,一時又怕他受不住,會寵了其他宮女。 紀婉青來不及答話,提起裙擺,就要加速奔跑。 不想,卻被安樂大長公主拽住了。 “清和居距離有些遠,你先往湖邊那幾處水榭看看去?!?/br> 不論對于高氏男子的體質,還是對于岫云宮的了解,大長公主都遠遠勝出,她瞬間便給出了最好建議,“你往這邊小道穿過去后,沿著湖邊走,能省小半路程?!?/br> “至于這邊路上的人,就交給我吧?!边@所謂路上的人,指的是皇后的耳目。 太子妃大婚后“被冷落”,安樂大長公主當然知道,只是如今看著,事實卻并非如此。她憐惜太子,只有高興的,于是,便將遮掩紀婉青行蹤的事攬了過去。 大長公主當然有自己的能量,且高煦曾經(jīng)說過,姑祖母對他很不錯,幼時多有扶持,紀婉青并不存疑。 情況緊急,她也不啰嗦廢話,直接一點頭,按對方指點,沖進小道,往湖邊水榭方向奔去。 第六十章 高煦端起那碗御賜的鹿血, 面無表情喝下,臨行前瞥一眼紀婉青, 便站起離去。 對于自己的親生兒子們,以及皇家一眾宗室, 昌平帝是不會虧待的,畢竟大家都姓高, 誰不知道誰? 孫進忠早命人備下干凈的年輕宮女, 以及就近的宮室,宗室親貴們喝了鹿血后, 自可過去享用。 高煦剛踏出殿門,便有小太監(jiān)殷勤上前,“殿下, 請隨奴才來?!?/br> “不必?!?/br> 他淡淡扔下一句, 便直接下了臺階,往外而去。 小太監(jiān)倒也不以為意, 畢竟太子殿下就居于岫云宮內, 不愿意在外頭也是常事, 只躬身恭送。 出了聽雨閣范圍,在登上轎輿前, 高煦腳下略頓, 側頭看向隱帶急色的張德海,“你立即命人傳信太子妃,說孤讓她回去?!?/br> 他聲音已經(jīng)有些暗啞。 張德海連忙應了,一時也顧不上精心布置下的人手, 只急急再次下了死命令,必須盡快把話傳到位。 人手折損可以再布置,主子明顯沒有寵其他人的意思,這邊可就耽擱不起了。 高煦登上轎輿,大力太監(jiān)趕緊抬起,以最快速度往清和居方向折返。 岫云宮建筑密度極低,雖說聽雨筑鄰近荷風館,而清和居就在荷風館右側,但事實上兩者距離并不近。 行至一半路程,轎輿內便傳出高煦暗沉的聲音,“張德海,往湖邊水榭去,你先命人去準備冷水?!?/br> 高氏男子對這鹿血果然萬分敏感,他已覺渾身熱血沸騰,某處堅硬如鐵,一腔欲念幾欲噴薄而出,已無法壓抑。 他需要冷水,不能再等。 自太祖以來,在高家的男子的認知里,這喝了鹿血,不論意志多堅定者,都是無法抑遏的,必須通過敦倫紓解。 只不過,這條定論,卻曾在高煦這里碰過一次壁。 六年前,也是昌平帝當場賜下鹿血,他不得不喝。那時候的高煦才剛滿十四,已屆準備啟蒙人事的年齡,也是湊巧提前了幾日罷了。 那時候皇后把持宮務已多年,東宮羽翼未豐,她靈機一動,竟使出了一個極惡心人的手段。 前來為太子啟蒙人事的宮女,竟有數(shù)分肖似元后。 高煦本心有疑慮,見那宮女低著頭湊上來,欲伺候主子解衣,他雖熱血沸騰難自控,但依舊先稍退半步避開,低喝一聲,讓對方抬首。 那宮女領了這個任務,已有必死覺悟,當即牙根一咬,也不抬頭說話,只按皇后吩咐,纏上去逗引太子。 只是高煦卻沒著道,他先一步掐住對方下頜,強迫她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