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渡鴉精鳥眼圓睜,沁出淚來,哀聲說:“女天師手下留情,我與人皮羅剎雖是經(jīng)年鬼物妖精,但也不是無所不能。人皮羅剎不得見光,渡鴉精不喜離巢,煉化水牛淚又需懷胎母牛,十分繁瑣費時?!?/br> “所謂妖物,無非是名字叫得好聽一些。既已受制于人,說穿了卻不過是寵物一只,與你們?nèi)︷B(yǎng)的阿貓阿狗,沒甚分別?!?/br> “狗看家,貓捉鼠,我渡鴉精做個保鏢替主家看護人皮羅剎。那人皮羅剎嘛,就做只金光閃閃的金絲雀兒,將那些個小老板的魂兒勾了來。主家再吩咐她說些什么話,她便鸚鵡學舌似的說出來。” “失了魂的小老板們,自然無比乖順聽她的話。該打錢的打錢,要車禍的車禍?!?/br> “我們說到底,不過是個工具。要做什么,要對誰做,從來都由不得自己?!?/br> 林愫聽得有些云里霧里,問:“你是說,你背后還有主家?” 渡鴉精點頭,說:“是的。主家挑選上勾的大魚,再指引大魚來到我羅剎鬼蜮?!?/br> “人皮羅剎,只負責勾引人心,再聽主家的吩咐,教唆大魚送錢,教唆大魚送命?!?/br> “至于大魚是怎么來的,大魚的錢被打去了哪里,我們妖物又哪里有置喙的權力?” 宋書明漸漸明白過來,按這渡鴉精所說,它和人皮羅剎,不過是一條龐大的黑色產(chǎn)業(yè)鏈上的一環(huán)! 這條黑色產(chǎn)業(yè)鏈,正是以人到中年的中等富豪為目標。就像宋書明在飛機上被抹水牛淚一般的手法,先讓空姐給這些富豪抹上水牛淚,再誘騙到羅剎鬼蜮中。 等人到了羅剎鬼蜮,就由人皮羅剎負責迷惑人心,讓他失去理智,聽從人皮羅剎的吩咐,先將錢打出,再開車自殺。 宋書明問:“那你所說的主家,到底是誰?” 渡鴉精神色閃爍,說:“主家是誰,我真心不知。只每隔兩月,便會有一個婦人上門,送上懷胎的水牛,再遞上一個牛皮紙信封,讓人皮羅剎交給上鉤的大魚?!?/br> 林愫奇道:“這個信封里裝的是什么?” 渡鴉精桀桀笑了一聲,伸出手來比劃,兩手隔出約三十厘米的距離,說:“喏,就是這么長的信封,里面薄薄幾張紙,不知道具體是什么?!?/br> “喔,但是我記得,楊興那天拆開這信封之后,急匆匆便從樓上下來,開車離開?!?/br> “我問人皮羅剎,她說,楊興看了信封中的內(nèi)容,咕噥著要什么獐子,可能是嘴饞了吧?!?/br> 宋書明沉吟不語,眉頭緊鎖,口中默默念道獐子獐子。 片刻之后,他靈光乍現(xiàn),抓著林愫的胳膊說:“我知道了!” “根本不是什么獐子,楊興說的,是章子!” “那個信封里面,裝的是合同!” 宋書明再等不得,掏出手機來打給楊興的妻子,他的委托人,魏瀟。 “魏姐,楊興和別人簽訂了合同,錢是通過公司賬戶被轉(zhuǎn)移的!” 電話那頭魏瀟聲音極低沉,疲憊中又帶了些隱約的歇斯底里,說:“謝謝你啊宋警官。” “你說的對?!?/br> “我的律師和會計事務所,昨天已經(jīng)將公司的財報審計出了結(jié)果。楊興的公司,與一家組建中的公務機公司簽訂了合同,分了三筆,將兩千六百八十多萬的現(xiàn)金,打到了那家公司在香港設置的離岸賬戶上?!?/br> 這家公務機公司,注冊地在開曼,注冊資本認繳,也就是說,沒有錢。員工只有三位,連同法人代表一起,通通都在境外。 楊興的合同簽訂的也極為草率,只寫明這兩千六百余萬人民幣,是打給代理商的飛機預付款,卻不曾規(guī)定機型和期限,就匆匆被打到了香港的賬戶里。 “香港是金融自由港,這錢出了境,就再也沒有辦法追查?!蔽簽t說到此處,聲音又帶了哭腔,問宋書明:“宋警官,勾引我老公的小三還在國內(nèi)嗎?你查沒查到?” 宋書明喉頭像被噎住一樣,不能告訴她真相,半天都不知說什么話好,只能含含混混掛了電話。 他轉(zhuǎn)過頭來,怒視渡鴉精,干脆從林愫手中接過火鬃鞭,接連幾鞭抽在渡鴉精身上,罵道:“別跟我?;專≈骷沂钦l,你一定知道!” 渡鴉精哎呦哎呦呼痛求饒:“天師饒命!天師饒命!我確實知道,您放我下來,我?guī)フ遥≈骷襾硭退I的婦人,姓沈,就住在城西!我雖然不知道具體門牌號,但我認路!我能帶二位天師前去!” 宋書明停下動作,和林愫對視一眼。林愫持鞭,宋書明上前,半蹲在地上,去拔將渡鴉精尾羽牢牢釘在地上的匕首。 他動作極慢,又很小心,便是想讓林愫做好準備,免得拔掉匕首之后,被渡鴉精瞅空開溜。 哪知就是他剛剛蹲下這一瞬,匕首還未完全拔出,渡鴉精便嘶啞一聲巨吼,竟是生生將尾羽撕裂開來,硬生生從地上展翅飛起,任由尾羽被仍釘在地上的匕首劃開半米長的血口。 林愫大喝一聲,火鬃鞭如風火輪一樣掄起,朝著渡鴉精狠狠揮去,卻仍是晚了一步! 渡鴉精飛竄逃命,用上了百分百的氣力,拼盡全力朝天空直飛而去?;鹱妆薇揲L莫及,林愫眼見只有幾點零星火花砸在渡鴉精尾羽后面,只能無奈嘆口氣,眼睜睜看著渡鴉精從面前逃走。 便是此時,林愫耳邊如一陣風掠過,一道黃斑從她身邊一躍而起,卻是花面靈貍沒有走遠,此刻正朝著渡鴉精飛身撲去,只一瞬就將渡鴉精半邊翅膀撕了下來。 渡鴉精連喊叫都不及,直挺挺摔在地上?;骒`貍動作迅猛,上前一口,將渡鴉精的鳥頭咬下,又扭頭盯了林愫片刻,這才尾巴壓在地上低低掃過,縱身跑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皮羅剎,其實反諷的也是去年一個熱點案件人物。 大家知道是誰嗎? 第96章 新客 已近正午, 陽光正好,渡鴉精滿地殘留的血跡在槐樹枝葉縫隙漏下的陽光中逐漸消失殆盡, 云開霧散, 空氣中彌漫的鐵銹腥味漸漸淡了許多。 林愫和宋書明眼睜睜看著,面前那只渡鴉精無頭的尸體漸漸在陽光的照射下,融化成一灘藍綠色的爛泥, 逐漸浸潤入地面,又漸漸消失不見。 兩人面面相覷,還是宋書明先打破沉默,問:“花面靈貍跑遠了,要不要去追?” 林愫鏖戰(zhàn)之后, 原本還很緊張,全身肌rou都在緊繃, 聽他問這一句, 撲哧一聲笑了,揶揄他道:“你行你上啊?!?/br> 又是拿子鼠那天懟宋書明的話,來逗他。 宋書明看著她笑,自己也忍俊不禁跟著笑開。林愫笑過之后又輕聲嘆息, 說:“只可惜花面靈貍動作太快,見到渡鴉精要逃走,便一招斃命?!?/br> 宋書明有些不解:“花面靈貍吃了渡鴉精之后,為什么要跑開呢?” 林愫輕輕搖頭:“花面靈貍野性難馴, 原本便不是可以豢養(yǎng)的靈獸。我們?nèi)羰怯媒疴徖ё∷拇_還能多留些日子, 但剛才來救你之前,我擔心它行動受縛,便已解開它脖子上的金鈴。它來去既然自由,有緣自會再見,該怎樣,就由得它吧?!?/br> 兩人相攜站起,望著花面靈貍遠去的方向出神。宋書明又想到一事,開口:“渡鴉精雖然狡猾多端,但它之前提到的那位姓沈的婦人,每隔兩月來送母水牛和合同的,我倒覺得所言不假。” “我會把信息反饋給老李,讓他在系統(tǒng)內(nèi)排查。” 林愫點頭贊同:“還有之前在飛機上給你抹水牛淚的空姐,一并查?!?/br> 此番事了,兩人駕車回家,可老李那邊,卻遲遲沒有反饋。 冬去春來,宋書明和林愫一起過了,幾年來最美滿的一個除夕,萬家燈火齊明,他和她終于不再是孤家寡人形單影只。 兩人相伴,總比一個人要溫暖。 初五剛過,宋書明便有客上門。 來者卻又是一個女孩子,二十七八的年紀,穿著一身火紅色的毛呢大衣,戴著白色的毛線帽子,臉圓圓眼圓圓,小巧鼻頭,臉龐白皙,看起來十分討喜可愛。 可她眼睛有些紅腫,聲音略略喑啞,見了宋書明俏臉一紅,話還未說就先深深吐氣,十足十的委屈樣子。 宋書明又在心里嘆惋,一年里面總要遇上四五個,丈夫或是男友出軌,請私家偵探來捉小三的。 這次這個,又年輕又漂亮,臉盤紅潤有光,雙眼炯炯有神,看起來身體也很健康。 宋書明打定主意要勸她及時止損,世間有趣的靈魂那么多,干嘛非要在渣男身上浪費自己的感情和時間。他心里有了判定,聲音溫和帶著撫慰,問那女孩:“懷疑男友出軌?” 哪知女孩在他面前坐定,干干脆脆開口,聲音利落干凈,透著斬釘截鐵的篤定:“他敢!他要是敢出軌,我就先閹后殺!” 宋書明默了一默,見慣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悲情戲碼,此時難得見個爽快的姑娘,忍不住在心里替她叫一聲好。 宋書明問:“那你是想查什么?” 偏偏問完這句,那女孩倒又拖泥帶水起來,胸口像小青蛙一樣起伏不定,猶豫再三,期期艾艾,做足了心里建設這才開口,說: “我是想查查,我交往了一年多的男朋友,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br> 宋書明:“...” 宋書明幾欲吐血,這玩意,旁人查起來,又哪有當事人親身實踐一下來的干凈明了? 他臉上微微有些尷尬神色,卻很有職業(yè)cao守閉緊了嘴巴,特特擺上嚴肅的一張撲克臉,略一沉吟,沉聲問:“具體,是什么情況?” 女孩名叫苗榛榛,是一家網(wǎng)站的編輯。網(wǎng)站名叫晉江文學城,在城東北苑路上,黃金大廈里面。 苗榛榛中文系出身,大學畢業(yè)之后留在京城,在離單位不遠的小區(qū)江安花園里面,租了一套小房子,一住四年多。 她性格雖然樂觀又很開朗,但不喜出門,閑暇時間最喜歡宅在家里刷手機看小說追偶像劇。 剛上大學的時候,家人旁敲側(cè)聽問她是否戀愛,苗榛榛那時卻在追選秀追韓綜,小手一揮,霸氣側(cè)漏,說:“這世間又有哪個男人,顏值能比得上我愛豆?” 從大一迷戀到大二,愛豆有了小女友?;ㄐ挠稚谱兊拿玳婚豁樌缐γ摲?,終于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身邊的男人。 “愛豆,也不能給我送花買飯囑咐我喝熱水嘛?!泵玳婚粨u搖小腦瓜,瞇起眼睛笑得傻甜,“二次元里的人,都只能看不能摸。我現(xiàn)在心智成熟啦,我要認認真真談一場戀愛?!?/br> 大學時期,中文系總共只有兩個男同學,樣貌還都很白凈。苗榛榛大二虎視眈眈了一整年,在挑哪個做她男朋友里猶豫不決,今天想要高大體貼這個,明天又想要聰明溫柔那個,后天又做一整日的白日夢,幻想自己變作那瑪麗蘇的本身,左擁右抱,環(huán)肥燕瘦,想到就覺得耳尖都在發(fā)顫,激動到了心底里。 她猶豫了整年都還沒下定決心,哪知大三開學剛想下手,那倆男同學,卻手牽手來上課了——竟是倆人在了一起,齊齊出了柜。 看上的男人變了gay,苗榛榛也不氣餒,擦擦眼角滿懷感動說一聲:“只有搞基才是真愛,我勸你們白頭偕老!” 于是苗榛榛,又花了一整年,沉浸在bl文的美妙之中,將大三一年的零用錢都充了晉江幣,追文撒花搶沙發(fā),留評淘文扔地雷。 “男友能有什么好,哪個能比得上我日萬的大大?”苗榛榛眼含熱淚,文荒猶如萬蟻嚙心,等更便似熱鍋烹油。 等畢了業(yè),苗榛榛手握簡歷,哪里也不想去。 “我要去晉江,當個編輯。”苗榛榛握拳,斬釘截鐵:“專職看文!” 晉江女性讀者較多,編輯圈子很小,身邊同事大多也都是女性。苗榛榛工作幾年,年齡漸長,家人也含糊提及終身大事,她皺著眉頭咬著筆帽,琢磨:“也是,該戀愛了?!?/br> 宅女就是這樣,嘴上說著我要男人我要拍拖,我要小忠犬我要男總裁,卻永遠懶得付諸行動,照舊家和公司三點一線,好像小忠犬男總裁就等在她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一樣。 哪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苗榛榛遇到命中天子,還真真就是,在她下班的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不會這么晚發(fā)的,可今天遇到了一件鬧心的事情,耽誤了時間。 如果大家真的喜歡我的文,非常歡迎大家在微博或者朋友圈給親朋好友安利! 但請大家千萬不要去碧水論壇安利。今天因為有個帖子提到我,有評論威脅要給《白夜問米》刷負分。 祝大家元宵節(jié)快樂! 浩浩寶貝小天使,生日快樂喲! 第97章 情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