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季云深順著他的視線往窗外看,除了一只掠過的鳥,什么也沒有。 “你在看什么?”季云深的語氣謙遜得有些卑微,“告訴我好不好?” 那只鳥卻忽然撞在玻璃窗上,“咚”的一聲,是整間屋子里分貝最大的聲音,肖譽嚇得渾身一顫。 可能是玻璃太干凈傻鳥沒看見,可能是鳥飛累了想找地方落腳,但那聲音卻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像上天為誰敲響的喪鐘。 季云深捋著他的頭發(fā),輕聲哼著原來那句:“呼嚕呼嚕毛,嚇不著……阿晏的膽子怎么比老鼠還小?!?/br> 懷里的人并不吃這一套,扭著身子要掙脫出來,季云深用了些力氣,把肖譽捆縛在自己身前。 然而肖譽像失去理智一般,掙扎的動作也越來越大,好像他懷里是什么溫度拉滿的大熔爐,待上一小會兒就融化了似的。 酸意在頃刻間從所有牙齒中冒出來,季云深咬緊牙關(guān),期初咬合住還能緩解,短短幾秒鐘后,咬得再緊也無濟于事。 太疼了。 季云深遭不住了,他慢慢卸了力,眼睜睜看著肖譽從懷里脫了出去——剛才那只鳥大概是為他敲響的喪鐘。 “……阿晏,你理理我?!?/br> “看月亮?!?/br> 肖譽回答了許久之前的問題。 聲音微弱,聽在季云深耳朵里卻如仙樂。他再次看向窗外,那輪彎月很近,感覺一開窗就能摘下來,事實上卻有五十多萬公里。 也不算遠,他和肖譽的兩件睡衣之間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這個距離。 “對了,”他反手拿過相框,放在肖譽腿間,像只叼著飛盤,瘋狂搖著尾巴跑過來的大型犬,“我粘好了,你看看?” 七十六片小碎葉,不仔細(xì)看都瞧不出縫隙,離得稍遠一些,就是一個精致的銀杏標(biāo)本。 他挑眉觀察肖譽,期待“主人”能摸摸他的頭,夸一句:做得不錯。 可他沒有得到任何獎勵。 肖譽坐在那里是沒有靈魂的枯木,碰一下就會碎,和那片銀杏一樣。 他覺得肖譽應(yīng)該很冷。 這么想著,他再次摟緊肖譽,恨不得把人揉進自己的骨血里,使勁閉了閉眼:“今天我要去一趟公司,中午一定要吃飯,我盡量早點回來。” “不想說話就點點頭?” 肖譽點頭。 像一縷陽光。 照耀在大地上,縫隙里的花沐浴著可憐的一小束光線舒展身體,想要更多,卻不敢將花枝伸出去,唯恐惹怒太陽,一氣之下回去云層里。 一小束,也夠了。 季云深不敢奢求太多。 后來肖譽被強行按進被窩,溫?zé)岬拇笫指苍谀樕?,他不得不閉起眼睛。 季云深罕見地打起了呼嚕,于是他拎開那只手,留給季云深一個背影,不到三秒,那只手果然摟在了他腰間。 季云深在書房粘了一宿的樹葉? 何必呢。 天光大亮?xí)r季云深的鬧鐘在震,他把臉埋進被子里裝睡,聽季云深立刻關(guān)了鬧鐘,靜默幾秒鐘,用正常的動作幅度下了床,隨后衛(wèi)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 “——去洗臉?biāo)⒀?,”原來季云深早就識破,他端來早飯放在小茶幾上,“這是不是你以前經(jīng)常吃的那種?” 沉默。 “剛恢復(fù)飲食別一次吃太多,”季云深進了衣帽間,過一會兒換上一身西裝出來,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吃不完就放著,啊?!?/br> 沉默。 “……阿晏,”季云深已經(jīng)走到臥室門口,回過頭,“等我回來?!?/br> 大門一開一合,屋里便鴉雀無聲。 肖譽翻身坐起來遠遠看了一眼。 三片去了邊的吐司,中間夾著培根卷、煎蛋、生菜、西紅柿片,幾樣食材歪扭地摞到一起,培根卷被擠出來大半。 最上面插了一桿寶藍色的小旗子,寫著“早日康復(fù)”——卻是季云深的字體。 他又躺了回去。 讓季云深親自“下廚”,還真是第一次見。 手機在枕頭邊震了一下,肖譽整個人病懨懨的沒有動,腦子里過濾了一遍會在這個時候聯(lián)系他的人——除了季云深,應(yīng)該沒有其他人了。 他沒動。 手機震到第五次的時候,他終于翻了個身。 【真不好意思,我很久沒上這個軟件了。】 【我又寫了一版清晰的,你現(xiàn)在還需要嗎?】 【圖片】 【看不清再問我啊?!?/br> 【祝你一次就上岸。】 是學(xué)長發(fā)來的消息。 他瞇著眼看了好半天,滑到頂端看到了日期,才記起來這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 這學(xué)期他在二手交易平臺向?qū)W長買了一份考研資料,有些筆跡寫得潦草,筆畫又連,他嘗試著問了一句,對方很久都沒回復(fù)。 后來他也就忘了這碼事。 照片是學(xué)長一筆一劃重新寫的資料,寫了整整三頁a4紙,就為了他能看得清楚。 “咳……咳咳……”他狠狠咳了一陣,抓過床頭的水杯灌了下去,忽而倍感慚愧。 他有多久沒看書了?有多久沒練琴了? 為什么? 就因為被禁賽了?因為下次參賽是十年后了?還是因為季云深而傷心了? 為什么要絕食?為什么要威脅季云深?為什么要把自己作踐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