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被晃得頭暈眼花,很想說點什么讓季云深冷靜下來,可他嘴笨至極,砸向他的問題一個也答不上來。 “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奔驹粕顗褐ぷ佑謫栆槐?。 或許不叫“問”,而是已知答案的平靜敘述。 聲音冷到把屋里積攢一天的冷氣都吸收掉,然后從嘴里吐出來,凍得他想把外套的拉鏈系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好,你又不說話?!?/br> 季云深耐心告罄,將他扛到肩上的同時,也毫不猶豫扯下那張戴了許久的溫柔面具,聲音陰沉而冰冷:“回去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br> “你干什么!” 身體陡然升高,肚子毫無防備磕在季云深肩膀上,他頭朝下瞬間呈倒掛姿勢,天旋地轉(zhuǎn),強烈的失重感讓他不斷干嘔。 “……我想吐,放我下來!” “吐?!?/br> 季云深腳步不見緩,拉開房間門就往外走。平時衣服上沾了浮土都要及時撣掉的人,卻對嘔吐物置若罔聞。 冷靜到極致就是“瘋”,瘋?cè)藳]有理智,更沒有道德。肖譽腦補出邊聽古典樂邊殺人分尸的電影場景,霎時間警鈴大作。 走廊燈還沒有修好,他被困在濃稠的墨里,唯一能抓到的只有季云深,指尖所觸,皆是冰冷。他掙動半天,用拳頭砸季云深的背,用腳踢季云深的腿,可自己腰上那只手分毫未松。 “別動?!?/br> 季云深警告道,腳步和氣息很穩(wěn),扛著他似乎比扛一個沙袋還要輕松。 大廳里有兩位前臺和保安,雖然燈是黑的,可哪怕只1%的概率,他也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么難堪的場面。他扭著身子去掰腰間的手,迫切地想擺脫季云深的鉗制。 啪! 悶中帶脆的聲音響徹走廊,肖譽霎時愣住,在大腦分析出劇痛源于臀部時,羞恥心即刻竄上頂峰。 ——他是個正常的,成年男性,這一巴掌和打在臉上有什么區(qū)別? “季云深,你這個——” “站?。∈裁慈?!” 酒店保安像剛覺醒的npc,舉著應(yīng)急手電攔住他們,一前一后兩道白色燈柱晃在季云深和他的臉上。 也不知是太刺眼還是太窘迫,他鴕鳥似的把臉埋在季云深背上裝死,恨不得鉆進季云深的身體里,或者當(dāng)即消失在世界上。 “108退房?!?/br> 身體相觸,他能感覺到季云深說話時的胸腔震動,聲音通過空氣和骨頭傳遞過來,他聽到季云深說:“押金不用退。” 如愛情電影般的橋段令人摸不著頭腦,兩位保安面面相覷,用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眼神目送他們走出大門,誰也沒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押金多少啊?”其中一個問。 “五百?!绷硪粋€答。 “嘶……就不要了?”保安關(guān)掉手電筒,“真有錢吶!” ——這就放行了? 下次再也不住便宜酒店了,肖譽想。 出了大門,肖譽兩手撐在季云深肩上支起上半身,同時主動往地上墜。 他體重上不占優(yōu)勢,但畢竟是一米八的男人,兩條長腿蹬來蹬去,不一會兒就泥鰍一般從季云深懷里滑了下來。 可他不知道,季云深是有意放松了手臂的力度,不然他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的。 兩腳落地,他拔腿就跑。 北方城市晝夜溫差大,晚上只有不到十度,臉頰被風(fēng)吹得像刀割一樣疼。 好在,他連兩百米都沒跑出去就被季云深抓住了后頸,隨后被從后向前的一股沖力撲向地面。兩只手快要觸地時,季云深彎起小臂撈住了他的腰,將他拉回來。 輕便得猶如臂彎里掛著的一件風(fēng)衣。 季云深捏緊他的后頸,拎著他往回走:“窩里橫的本事倒是不小,剛才怎么不和保安求助?!?/br> 后頸讓人捏得生疼,他被推著踉蹌往前,像被逮捕的犯人。 高中之前,他是被養(yǎng)在父母手心的“寶”,哪受過這種對待。 在見到季云深之前,他心里已經(jīng)攢了些煤炭,季云深這一連串的行為無異于在煤炭上點了一把火,火勢沖天,將他最后的理智也燒成灰燼。 “季云深,你為什么總要逼我做不喜歡的事?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你永遠不肯聽聽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季云深的聲音混著冷空氣從斜后方傳來,“我不同意。” 肖譽剛一張口,冷風(fēng)倒灌,他被嗆得咳了幾下,錯過了反駁的時機。 “除了跟我回家,你沒有別的選擇。” 他從沒聽過季云深用這樣的語氣講話,冰冷,無機質(zhì),像沒有感情的智能機器人。 季云深的車就停在酒店門口的露天停車場,解鎖開門,他被毫不留情地塞進副駕駛。 季云深站在門外,彎腰探進半個身子,垂著眼給他系安全帶。黑暗的車廂里,那張俊臉冷硬得過分,眼底流淌的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但看不懂,不代表感知不到。 季云深從頭到腳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他不禁聯(lián)想到某種變異的巨型蜘蛛,纖細修長的步足在他身上動作,系的不是安全帶,而是把他綁在座椅上的鐵鎖鏈。 扣好后,季云深站直身體,低頭看進車?yán)?,車頂擋住了那張憂郁不悅的臉,他便盯住肖譽的腿——肖譽十指緊扣放在腿上,怎么看都不是放松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