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牽著季元現(xiàn)找位子坐下，聲音低沉溫柔：“早該想到季媽肯定買的一式兩份，從小都這樣投機取巧?！?/br>
    “她是真把你當(dāng)兒子，完全是無差別對待?！奔驹F(xiàn)笑著，心情遽然好得多。他挨著顧惜坐下，從桌上隨意拿兩杯洋酒。“今天你得好好陪我喝，我cao。我媽那么喜歡你，我這兒子簡直吃醋?！?/br>
    顧惜眉眼帶笑，似立志將縱容進行到底。他接過酒杯，放在鼻尖一聞。笑著問：“元寶，知不知道這是什么酒?！?/br>
    “哎，我說你這人喝酒咋那么多廢話。管他什么酒，今晚不醉不歸！”

    “喝——”

    顧惜瞧出來了，季元現(xiàn)有意買醉。兩人壓根沒碰杯，元寶手中的酒液已見底。顧惜搖搖頭，略帶寵溺地讓季元現(xiàn)靠著他肩膀。

    托秦掮客的福，盡管不在一起上課，顧惜對季元現(xiàn)的心情、學(xué)習(xí)狀態(tài)，也了若指掌。他明白元寶是在撒氣，在釋放。給自己的壓力太大，成績很容易下滑。

    顧惜在黑暗中幽幽地盯著季元現(xiàn)，看他薄唇濕潤，喉結(jié)滾動，俊眉斜飛。一舉一動，是止不住的誘惑帥氣。顧惜想起自己的決定，想起要將此人擁入懷中。

    他一仰頭，干凈這杯酒。豪氣翻涌，愛意洶洶。

    “成——今天我就陪你喝！”

    秦羽有意撮合，見他們倆一杯接一杯喝上，笑嘻嘻地躲旁邊玩骰子去了。燈紅酒綠，各色男女。1926向來紙醉金迷，沒多久倒下一片。喝瘋的、發(fā)sao的、大鬧的、倒頭就睡的。

    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今晚喝得有些雜，什么酒都往肚子里灌。季元現(xiàn)不僅與顧惜拼酒，對朋友“不懷好意”的敬酒也來者不拒。

    實際很多人認(rèn)為，現(xiàn)在小司令不跟他們玩兒了。人家要走正道，要好好學(xué)習(xí)，要奮力向上。意味著，季元現(xiàn)往后可能會瞧不起他們，哪怕打招呼都帶著絲絲輕蔑。

    落差很大，非議自然不少。季元現(xiàn)不理睬，他逐漸變得沒有以前那么圓滑。掩飾多年的棱角，一朝具現(xiàn)。

    管你他媽的愛誰誰。

    起初，顧惜放任季元現(xiàn)海喝。可人多勢眾，慢慢元寶也開始頭腦不清。別人叫他喝多少，他還真喝，完全不拒絕。

    顧惜站起來給他擋酒，看熱鬧的眾人不斷起哄：“惜哥！您給小司令擋酒可以，這得翻倍喝！”

    “惜哥，瞧這心疼的。你倆啥關(guān)系？”

    “哎——我們現(xiàn)哥不是喜好男嘛。你們是不是……”

    酒精上腦的人，大多沒有底線。興奮、刺激、所有一切都在作祟。顧惜知道玩笑過分了，卻不好摔杯子翻臉。他忍著怒意，撐起笑臉，一杯杯救下。

    季元現(xiàn)不安分，遽然從后面抱住顧惜肩膀。他口齒不清，笑嘻嘻的。guntang氣息噴灑在顧惜的后頸上，根本失了分寸。

    “我，我倆啥關(guān)系？”

    “cao你媽的，我們是兄弟。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那種——”

    顧惜剛升騰的yuhuo，驟然被這話打回原形。他覺著口中酒液，驟然苦澀。身后懷抱如火焰，心中酸楚似冰山。顧惜喉結(jié)滾動，特想認(rèn)真告訴季元現(xiàn)。

    ——我才不要與你做兄弟。

    ——我他媽喜歡你。

    顧惜轉(zhuǎn)身，剛張開嘴。季元現(xiàn)忽地松開他，神色有些痛苦。他捂嘴往廁所跑，秦羽、顧惜具是一愣，趕緊追上去。

    這小子喝大了，估計得吐。

    可季元現(xiàn)沒吐出來，干嘔幾聲，臉色漲紅。他用冷水洗把臉，頭疼欲裂。雙手撐著洗手臺，感覺世界正在旋轉(zhuǎn)。

    秦羽拍拍他后背：“我日，現(xiàn)兒。你這是喝了多少，叫你來放松，又不是叫你來送命的?！?/br>
    顧惜揉揉太陽xue，堵在喉嚨的話，又不得不吞回去。

    時機太不對。

    “行了，今天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鳖櫹Х龊眉驹F(xiàn)，“我送他回去，你們繼續(xù)玩?！?/br>
    “哎，要不要叫代駕。”

    秦羽可沒忘顧惜也喝了酒，扯著嗓子在后面提醒。

    顧惜揮揮手，做了個我是誰的動作。

    “我的酒量你知道，這點算個屁?！?/br>
    秦羽聳肩，別的不說，他是真服氣顧惜。這人好似一尊神，學(xué)習(xí)好，特長多，懂事，早熟，待人溫柔，且人緣極佳。好似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全被上帝獻給他。

    顧惜得到的太多，他什么都不缺。

    可這并不是好事。

    顧惜開車，今天換了輛低調(diào)的奔馳。他不想引起交警注意，也不愿給自家惹什么麻煩。一路上保持勻速，安全將季元現(xiàn)送達學(xué)區(qū)房。

    元寶喝得酩酊大醉，是不敢回季家的。這小子……顧惜停車，熄火。地下車庫很安靜，能聽到兩人心跳聲。

    顧惜坐著，轉(zhuǎn)頭看向副駕上的季元現(xiàn)。

    季元現(xiàn)好似睡著，闔著雙眼。濃密的睫毛如一把扇子，投下一片陰影。他半張俊臉掩在陰影中，鼻梁挺直，輪廓深邃。宛如瞬間長了幾歲，稍顯成熟。

    視線下移，殷紅嘴唇微張，隱約瞧見誘人犯罪的舌頭。他睡相實在算不得好，卻莫名乖順，令人想要抱在懷里。

    疼愛也好，蹂躪也罷。惡念叢生。

    半分鐘過去，顧惜實在忍不住了。他心若雷鼓，多少年來的壓抑渴望、喜歡悸動，攪得整個人神志不清。

    他受不了了，他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到想要——

    顧惜解開安全帶，一手撐著副駕駛椅背，遽然朝季元現(xiàn)壓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

    電石火光間，顧惜并不清楚那一瞬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大腦空白，心臟跳動很快。砰砰，砰砰。季元現(xiàn)的嘴唇如瓊漿玉果，赤裸裸地擺在他面前。

    顧惜想，他早已不止一次渴望這樣做。去親吻季元現(xiàn)，愛撫季元現(xiàn)。如果是他想要的，顧惜哪怕拼了命也會給。

    給他這世上最好的愛，最好的性，最好的生活。

    顧惜甚至認(rèn)為，即使要他立刻給家人出柜——只要對象是季元現(xiàn)——那也何嘗不可。

    季元現(xiàn)配得上，顧惜也不愿委屈他。

    只要他想要——

    顧惜慢慢靠近，連呼吸都小心翼翼。酒氣噴灑在季元現(xiàn)的眉骨、眼眶、嘴唇上，特癢。實際季元現(xiàn)沒睡著，他只是胃里翻騰，閉目按捺著。

    顧惜停車時，他有幾分懶意。本想緩緩，就一分鐘。誰知奶昔忽傾身而來，季元現(xiàn)以為是要幫他解開安全帶。

    但完全不是那一回事兒。

    顧惜一寸寸靠近，神色近乎虔誠。季元現(xiàn)哪怕閉著眼，也能知道顧惜到底想干什么。

    cao了，沒法兒繼續(xù)裝模作樣。

    就在兩人嘴唇差之毫厘時，季元現(xiàn)忽然嚶嚀一聲。他假意抬手尋找水喝，順勢捂在了顧惜臉上。季元現(xiàn)睜開眼，惺忪迷蒙。他略帶疑惑地瞧著顧惜，倆人眼神直直相對。

    氣氛有點尷尬，顧惜喉嚨發(fā)緊，心跳根本不受控制。后背驟然冒出冷汗，撐在椅背上的手掌有些濕滑。差點沒支住。

    季元現(xiàn)沉默幾秒，心思千百轉(zhuǎn)。然后他展顏一笑，主動給出臺階：“奶昔，幫我解一下安全帶。渾身沒力了cao，今晚是不是全喝的假酒。”

    顧惜松一口氣，勉強跟著笑。咔噠。他解開安全帶，順勢從后座摸一瓶水：“叫你別喝那么多烈酒，酒量不行呈什么強。來點水?！?/br>
    季元現(xiàn)等他擰開瓶蓋，很自然接過。他眨巴眼，宛如哈士奇拆家后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

    “哎，再不宣泄，我得死在學(xué)習(xí)上。奶昔，有時我真佩服你們這些學(xué)霸，腦結(jié)構(gòu)怎么長的?！?/br>
    “你是沒認(rèn)真，不說早了，從初中開始好好學(xué)習(xí)，你現(xiàn)在都不會感到任何吃力?！?/br>
    顧惜坐回去，輕咳兩聲。他緩解著差點被現(xiàn)場抓包的緊張，好容易冒出頭的沖動，再次龜縮進殼里。

    太熟了，太近了，太了解彼此，所以更不好開口。

    顧惜已考慮很多，最重要的是，如果表白被拒，這兄弟還能不能做。季元現(xiàn)一定會躲他遠遠的，直到顧惜收拾好感情。

    季元現(xiàn)哐哐喝水，斜過來的眼神具是笑意。他干完半瓶，單手支著太陽xue。問：“奶昔，初中的時候你能想象，有一天我會好好學(xué)習(xí)么?！?/br>
    他說完，又搖搖頭。好似一場大夢，自個兒都不信。

    顧惜明白他的意思，但并不覺得這件事很好笑。

    “未來很多事都無法預(yù)測，活在當(dāng)下，做好己任，就行了。至于以后怎么走，是險境還是大道通天。有時候未知也挺有趣的，沒必要想太多?！?/br>
    “倒不是想得多，我吧——”季元現(xiàn)一喝大，就容易話多。他思維不算清晰，只能強制自己別亂邏輯。季元現(xiàn)目視前方，盯著地下車庫的“安全出口”標(biāo)志。

    綠光在黑暗中格外扎眼，四周俱寂。

    “我吧，有時挺想找人給我指條明路，好比這安全出口。至少告訴我，你可以往哪兒走。但我爸，我爸……”

    氣氛驟然沉重，季元現(xiàn)說話有些哽咽。他深吸口氣，努力不要淚水出來。季元現(xiàn)覺著今晚喝太多，體內(nèi)的水液真是豐盈。他嘖一聲，復(fù)轉(zhuǎn)了話題：“奶昔，商賽的事兒你怎么安排?！?/br>
    原本顧惜早想好怎么安慰，他甚至捏緊了包里的紙。顧惜其實并不算偉大，他希望季元現(xiàn)能如小時候那般，在他面前暴露脆弱。他也希望元寶可以不管不顧，如小時候那般，偶爾撒嬌說：奶昔，抱抱。

    可他長大了。

    他的男孩長大了。

    顧惜那一刻失望透頂，止不住的無力感蹭蹭向上冒。季元現(xiàn)長大、改變，不再隨時隨地希冀著安慰。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可顧惜莫名很難受。

    他喉嚨有些干，連帶說話的聲音都變沙啞。

    “商賽是在元旦，今年寒假很早。大概圣誕節(jié)是期末考，接著放假。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確定人員，構(gòu)思idea，然后做好相關(guān)準(zhǔn)備。不一定拿名次，據(jù)說這屆高手云集。好幾個企業(yè)家的后代也報名參加了，可以認(rèn)識很多同道中人?！?/br>
    “不拿第一多沒意思啊，”季元現(xiàn)說得輕巧，他半轉(zhuǎn)過身，還是不太清醒?！耙阅愕膶?、實力，全國冠軍，嗝，沒跑了。說什么、什么喪氣話。”

    “哎，奶昔……”

    “嗯？”

    顧惜聽他打嗝，特想笑。季元現(xiàn)永遠是他的情緒調(diào)節(jié)劑，跌宕起伏跟著走。

    季元現(xiàn)承認(rèn)，喝太多，膽子也大。原本他躊躇不敢商量的事，如今就是反人類反社會，也能不要命地試一試。

    “商賽咱們邀請上立正川和周錫唄。恰好可以湊人數(shù)，關(guān)系也不錯。”

    安靜。

    沉默對峙。

    顧惜的笑容驟然僵在臉上。

    幾秒后，季元現(xiàn)恍悟自己說了什么。他驀地后悔，這事兒應(yīng)該委婉點，迂回些。畢竟顧惜和立正川不熟，但商賽極其考驗團隊協(xié)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