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二交心的顧惜，說要轉(zhuǎn)學(xué)回來，直到如今仍然未曾在班級出現(xiàn)。

    顧惜肯定知道季元現(xiàn)也在二班，就季夫人對顧惜的喜愛程度，親兒子臥室都恨不得分給他，更別說在他面前提及同班的事。

    如果要解釋顧惜為什么不來上學(xué)，季小司令思來想去，歸結(jié)于純粹是不想看見自個兒。

    氣死人了。

    著家沒一個月，季夫人再次提上行李出差n市。季宏安從軍區(qū)回來休完月假，看著自家蠢兒子頭疼。季夫人離開后，季宏安跟著返回軍區(qū)。

    季元現(xiàn)又如散養(yǎng)的羊，死灰復(fù)燃，有了想要搞事的苗頭。

    先是勒令秦羽偽造班主任簽字的請假條，休息時間經(jīng)?；斐鲂ｉT打牙祭，同校門衛(wèi)的關(guān)系賊好。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次次給門衛(wèi)送煙。再到班上，提一口袋零食分與同學(xué)。

    季元現(xiàn)這德行，實打?qū)嵉卦忈屩螢槿饲樯鐣?/br>
    下回門衛(wèi)見著他，裝作打一馬虎眼，不要請假條也能混出校門。

    秦羽將近兩月沒騎賽摩，心癢得很。

    臨近周五，鎖在學(xué)校的靈魂早已飛出升天。季元現(xiàn)正收拾課桌，把書包內(nèi)的本子全部留在學(xué)校。

    秦羽看了眼手機消息，回頭悄咪咪問：“司令，周六晚上啥安排？”

    季元現(xiàn)知道他準沒好事，歪嘴一笑，拍拍秦羽的臉：“沒安排也不安排給您勒，省省。啊。”

    “我說你這就不夠意思，好歹咱兄弟一場。走，周六凌晨二環(huán)高架?！?/br>
    秦羽擠眉弄眼，附在季元現(xiàn)耳邊悄悄說。

    “王艾約我去，還有六班那些熟人。賽摩，準備把新車拉出來溜溜?！?/br>
    摩托車賽道對路面平整度要求極高，通常motogp*與f1賽道共用。s市唯一的motogp賽道不對外開放，除非舉行大型賽事，一律關(guān)閉。

    秦羽等人真想飆車玩兒，只能去凌晨的高架橋或四環(huán)外的高速路。

    一般來講，小王八們更喜歡高架橋。橋梁懸于數(shù)米到數(shù)十米高空，有飛馳凌空之感。且不時疾速而過的私家車，激得人腎上激素狂飆。

    賊他媽帶勁兒！

    然而這種事，在季元現(xiàn)眼里，只等同倆字：找死。

    翻譯一下：吃飽了撐的嫌自己活得太長且不如一只低智靈長類猩猩。

    “不去，邊兒涼快，”季元現(xiàn)甩開秦羽，食指豎在兩人中間劃清界限，“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歡王艾，反智玩意。你也就唯有成績可以得瑟，小心把智商給飆沒了，羽子?！?/br>
    秦羽不服：“說得就像你不飆車似的?！?/br>
    “我飆車是有我哥在，四輪，安全基本保障。你們有嗎？啊，倆破輪子，你敢嗎?！?/br>
    季元現(xiàn)點點他的胸口，說得苦口婆心。

    “秦羽，聽我一句。命重要還是刺激重要？帶點腦子行不行，別每天人云亦云的?！?/br>
    秦羽知道邀請黃了，也怕季元現(xiàn)真生氣。他順勢握住季司令的手腕，笑嘻嘻露出虎牙來：“得了，不去就不去唄。知道我現(xiàn)兒心地好，疼我。”

    “滾蛋，別這么rou麻?！奔驹F(xiàn)明白秦羽遞臺階，不好發(fā)作，別扭半響順著下了。

    季元現(xiàn)始終認為，秦羽只有直面一次生死危機，才會徹底消停。

    秦師長可牛逼了，書包搭在肩上，笑得極為狗腿：“司令，我表姐從巴黎回來，專程讓她給你入了一支古舊琴弓。你拿著收藏，星期天給你送來？”

    話到這個程度，季元現(xiàn)再黑著一張臉就沒意思了。他攀著秦羽往前走：“星期天下午，早上別來打擾我睡覺。”

    狗子吠聲響亮：“得嘞！您受累?！?/br>
    翌日，天陰沉。

    季元現(xiàn)被窗口的寒風吹醒。昨夜入睡忘了關(guān)，此時北風呼呼往里鉆。

    他起床，披著睡袍在窗口站了會兒。睡眼惺忪地瞧著窗外，半響，終于看清洋洋灑灑如晶粒的雪末子。

    紛飛的片片瓊?cè)A方未霽，城市盡頭破開一線的云層泄下日光，灰撲撲的鋼筋水泥鎏了金。街面上墊起一層薄薄白雪，瑩潤透徹。

    季元現(xiàn)關(guān)窗，嘀咕白癡才在這天兒出門。整日，他難得窩在家里練琴，薛云旗布置的任務(wù)完成大半。

    入夜，寒風呼嘯，張媽睡前叮囑他記得關(guān)窗。不知是雪還是風，打在玻璃上，嘩嘩響。

    季元現(xiàn)給秦羽打電話，沒人接。他握著手機皺眉，天氣這么惡劣，應(yīng)該不至于傻到去飆車。

    明天見面再問。

    然，季元現(xiàn)終是沒有等到秦羽送來古舊琴弓。

    初冬第一場暴雪夜，季元現(xiàn)因急促的鈴聲驚醒。他微瞇眼，屏幕上“秦羽”二字碩大且醒目。

    “喂？”季元現(xiàn)嗓音沙啞低沉，不確定問。

    電話那端遲疑兩秒，有人出聲，不是秦羽。

    “速來二環(huán)高架北干道，拐彎進新北路口?！?/br>
    “飆車黨的傻逼們出事了?！?/br>
    “有你兄弟?！?/br>
    季元現(xiàn)了然，這聲音他認識，是立正川。

    ——

    注：

    1打架為真實事件。

    2偽造請假條這是事兒，算了，承認是老七干的。

    第八章

    深夜驟雪，空闊處堂堂皇皇。

    季元現(xiàn)最沒齒難忘的畫面，是上方沉沉墨黑，下方森森慘白，天地分明。

    鮮紅的血跡沿著道路拖往前方，直至微微茫芒。

    季立二人此生首次達成共識——在高架橋賽摩的都是傻逼。

    立正川掛掉電話，季元現(xiàn)翻身從床上爬起。他火速穿好衣服，頂著風雪出門，咬牙暗罵。

    “個不知好歹的玩意，總要死一次才知道?！?/br>
    “他媽的膽子超過體重！”

    從季家到二環(huán)高架，本只需半小時。因風雪過大，計程車稀少，季元現(xiàn)不得不返回本家。他從父母臥室偷出備用車鑰匙，做賊似的發(fā)動引擎，方向盤一甩，直往出事地而去。

    將近一小時，季元現(xiàn)趕到新北路口。相距五百米左右，遠見閃爍的救護燈與警燈。他預(yù)先靠邊鎖車，到底沒慌張過頭。

    季元現(xiàn)擦擦玻璃，對著黑漆漆的車窗深吸兩口氣。冷靜，總不能盼著秦羽真出事兒。而下一秒，司令卻朝著事發(fā)地拔足狂奔。

    將才立正川沒透露太多信息，到底是人沒了，還是嚴重車禍。季元現(xiàn)平日挺嫌棄秦羽，褒義的嫌棄。

    但要誰敢傷秦羽一根毫毛，季司令能鬧塌南天門。

    凜冽的寒氣順著鼻口猛往里鉆，季元現(xiàn)肺部以上的器官真是凍得硬邦邦。哈出氤氳白霧，眼前景致驀然褪色。

    他闖進人群中，到處亂糟糟的。血跡混著腳印，令積雪骯臟不堪。季元現(xiàn)左右扒拉著，扯嗓子大吼：“秦羽！羽子！你他媽給老子回個話！”

    警笛長鳴，救護車一輛輛離開事發(fā)地。季元現(xiàn)慌得不行，秦羽是否被救護車帶走，或在警車上？

    誰能知道現(xiàn)場準確情況，到底該找誰想辦法。

    季元現(xiàn)無頭蒼蠅似的，并不敢貿(mào)然聯(lián)系秦羽父母。凌晨飆車已是大罪，再惹出一攤生死相關(guān)的大事，秦家今晚不鬧才怪。

    但——

    “季元現(xiàn)。”

    遽然，有人從身后拉住他的手腕，聲音沉且穩(wěn)。

    “冷靜點?！?/br>
    季元現(xiàn)回首，看清來人時，心口一松。他毫無知覺自己的依賴情緒，下意識反握住對方：“立正川，羽子在哪兒?！?/br>
    立正川頗為意外，他不料這人平素里圓滑疏離，看似不把誰放在心上，倒還真挺關(guān)心秦羽。原本打電話只是通知，不想這人即刻來了。

    立正川打量他，褲子薄薄一層，大衣套著毛衣。腰際掉出真絲邊角，使季元現(xiàn)的焦急暴露無遺——敢情是直接穿著睡衣來了。

    粗喘著氣，鼻尖通紅，狼狽得很。

    沒有作假。

    “他沒什么大事，在我哥車上?！?/br>
    說來也巧，今日立家兄弟因故晚歸。

    立森剛上二環(huán)高架沒多久，前方隱約傳來油門轟鳴。音浪陣陣掀開雪簾，如一蛟龍翻江倒海。有人歡呼叫好，喧囂無比。

    立正川躺在副駕駛假寐，聞訊調(diào)回椅背。他微皺眉降下幾寸車窗，嘈雜更加清晰。

    “聽這陣仗，前方有摩隊飆車啊?！绷⑸藷燁^，嗤笑。

    “找死?！绷⒄ㄑ院喴赓W，復(fù)把窗升上去。將才從縫隙卷進的雪花消融在他肩上，小軍長正打算躺下，旁道突然沖出一輛重型機車！

    立森嚇得方向盤一甩，車身猛歪四十五度。好在他常年飆車，技術(shù)不錯。跑車與摩托幾乎是毫厘級側(cè)身而過！

    立正川瞳孔緊縮，下意識回頭望去，直覺告訴他要出事。大雪路滑，方才那速度，輪子估計是飄的。從旁道躥來，駕駛者經(jīng)驗不足，控制不住高速。

    簡直是膽大包天，提著腦袋在賽摩。

    禍患發(fā)生時，立正川也不是很清楚狀況。只聽車后驚天震響，連傷者的嗚咽痛叫一概遮掩。緊接著，隨后嗖嗖飆速而來的摩托車隊未看清前路狀況。

    領(lǐng)頭者模糊見到路中央橫躺一人，嚇得趕緊剎車。前輪著地，后輪迅速抬起。由慣性過大，直接發(fā)展為十幾人的連環(huán)撞車事件。

    立正川無意管閑事，他倦得跟貓兒似的，縮他哥旁邊困覺。外面恐慌聲、求救聲、叫罵聲，宛如平地驚雷。

    立森到底年長一點，放緩了車速。

    “哎，正川。你看看，是不是都跟你年齡差不多。”

    立正川煩躁，趴著車窗撩起眼皮。僅一瞬，他便從紛雜的人群里瞅見了秦羽。

    此時秦小師長威風盡失，渾身是血，噤如傻逼。

    小軍長猶豫片刻，也不知想起了誰。他忽然叫住立森，抬手拉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