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既然有關(guān)異黨人士,秦羽大度不計前嫌。 “你要真想打聽他,嗬,立軍長的能耐,三天三夜說不完?!?/br> “不需要那么久,就問你一個事?!?/br> 季元現(xiàn)沒打算讓他講評書。 “你說立正川捅人不眨眼,這事兒,是真的?” 第四章 “捅人這事,圈里傳得有些玄乎,挺神的?!?/br> “到底真假,不知。但你想想啊,憑他家那背景,立正川就是捅了天大的簍子,立老爺也得給他兜住咯?!?/br> “司令,我跟你說,反正別去招惹他?!?/br> “立……” “我立你媽個頭!”季元現(xiàn)壓著聲音,一巴掌招呼到秦羽后腦勺上,“你好好反省自己說的是人話嗎,給了你五分鐘。重點,重點在哪里?” 秦羽做賊似的左右看看,食指豎在唇前,很有“俠盜”精神:“噓——我大爺,你小聲點可不可以。咱們可是在翻墻啊,這跟越獄沒兩樣!” 季元現(xiàn)懶得附和秦羽演戲,他弓著腰,順著墻根,身后跟了一群烏合之眾。就在半小時前,季司令振臂一呼,三個寢室的男生立刻跟隨動員,開啟了本學期第一次“越獄之旅”。 說白了,就是出去上網(wǎng)。 夜色四合,此時凌晨十二點。校園靜謐,校警的最后一次巡邏已完畢。一群密謀許久的小混賬們,翻過一樓年久失修的防盜欄缺口,跑過宿舍樓后方與圍墻間狹窄的通道,正一路豬突狗進、貼地飛行似的,沖向最后一道障礙——學校西方的三米高圍欄。 s中占地面積廣,但只要熟悉地形,哪里沒有監(jiān)控,哪里堪稱捷徑,這些不學無術(shù)的老油條門兒清。 季元現(xiàn)從小混跡于此,由他牽頭,很快來到圍欄下方。這是學校新修的,目的在于防止學生翻墻逃課。 據(jù)說往上走兩屆,當年的大哥們對于逃課十分猖獗。學校領導勃然大怒,一紙令下修“長城”。鐵圍欄從東到西,徹底將校園整成大秦帝國。每隔二十米還有一烽火臺,監(jiān)視學生的一舉一動。 三米,季元現(xiàn)站在鐵欄桿下方,他抬頭看著,活動兩下腳踝。三米,其中有大約一米是墻體,小意思。 早在半月前,他們便已觀察清楚,西邊圍欄第二三個監(jiān)控器出了問題,一直無人上報修理。從宿舍樓與圍墻間穿過,恰好規(guī)避了其他監(jiān)控器的探測。 越獄的絕佳位置。 季元現(xiàn)給眾人做個手勢,男生們倒還很有組織紀律地保持緘默。此地不宜久留,翻鐵墻迫在眉睫。 秦羽忽地拉住即將行動的季元現(xiàn):“現(xiàn)兒,我跟你說立……” “閉嘴?!奔驹F(xiàn)后退幾步,做好助跑的姿勢,“翻出去老子才收拾你,別跟我提立正川?!?/br> 話音落下,只見季元現(xiàn)身輕如燕地攀上欄桿,雙腳蹬上墻面。接著,他雙臂發(fā)力,完美的腰腹肌收縮,吹著口哨縱身越過鐵欄——這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翻墻指南。 季司令消失在欄桿上方,越獄成功。秦羽剛想叫好,不料對面遽然傳來兩聲對罵! “我cao!” “誰他媽的!” 圍欄這方,剛裝完逼的季元現(xiàn)著陸失敗,一腳踩到某軟體動物身上。摔倒時,電石火光間,他還浪費一秒走神——怪熱乎的。 踩人者和被踩者以相當奇怪的姿勢加眼神,在墻腳下對上臉:媽的,熟人。 立正川先一步越獄成功,兄弟們在十米開外等他匯合。翻墻過來發(fā)現(xiàn)鞋帶松了,立小軍長正蹲著系鞋帶,模糊聽到有人叫他名字,起初以為是幻覺。 等季元現(xiàn)強勢降落時,立正川才莫名覺得這聲音咋那么熟悉。 “起來。” 立正川皺眉,身上的季元現(xiàn)宛如一根呆瓜。 這他媽妥妥的現(xiàn)世報啊。 季元現(xiàn)回頭就想摸手機,水逆時間這么長的? “起來?!?/br> 立正川見他未動,再次出聲提醒。滿滿的冷意與不耐,傲得自成一派。 季元現(xiàn)這才反應過來,兩人以相當曖昧的姿勢疊在一起。彼此的熱度透過校褲層層碾壓進肌膚之理,心跳很近,季元現(xiàn)趴在立正川的背上,身下這具年輕的身體、蓬勃的力量,通過背部一一傳遞。 季小司令驀地有些耳朵燙,他咽一口唾沫,趕緊爬起來。 這邊沒有路燈,黑燈瞎火中誰也看不清彼此。離得遠了,立正川也瞧不見季元現(xiàn)到底是個啥表情。 他還想說什么,司令的大部隊卻十分不長眼地相繼翻了過來。 “現(xiàn)兒!司令!你他媽翻車啦?” 秦羽的半個身體還掛在欄桿上,咋咋呼呼地偏頭往下看。 “什么情況?!” “……”季元現(xiàn)很難說秦羽到底是不是靈長類動物,“你……算了,你小心點下來?!?/br> 再回頭時,立正川早已走遠。獨獨留給季元現(xiàn)一個令人瞎想的背影,那人混跡在朋友之中,夜如墨,卻有鶴立雞群之感。 別人吞云吐霧,手上夾著煙頭。唯立正川一人,下巴微揚,身姿挺拔,掛著耳機,遠處稀薄的燈光,給他輕描淡寫地勾了邊。 季元現(xiàn)差點看呆。 一小時后,越獄成功的眾人走進網(wǎng)吧,興奮地恰似打了一梭子雞血。統(tǒng)共十幾號人,一溜兒占了別人一排電腦。 網(wǎng)吧雖實名認證,落實程度來說卻頗不走心。十六歲領到身份證的男孩們,隨隨便便橫行于各大“十八禁”場所。 季元現(xiàn)要了靠窗的座位,遠離吸煙區(qū)。秦羽丟不下他這兄弟,又被煙癮勾得心癢,此時正抓耳撓腮地登陸游戲,搞得季元現(xiàn)也心神不寧。 除開幾人玩基三,玩毒奶粉,剩下五人恰好開黑。秦羽嘴里叼著煙桿子過癮,手上也沒停:“今兒個打排位賽吧,剛好咱們?nèi)藬?shù)夠。對了,司令,剛才翻墻你嚎什么呢。踩到屎了?” 季元現(xiàn)差點一口噴出嘴里的可樂,想笑又沒笑出來:“……踩到立正川了?!?/br> “cao?”秦羽嚇得偏過頭,咂摸一圈兒有點樂,“那跟屎也差不多了。我說你倆這什么緣分,啊。小說都不帶這么寫的,紅線給你倆票一起了?” “滾蛋,別瞎jiba埋汰人?!?/br> 季元現(xiàn)選好英雄,支著下巴等進入游戲。 “哎,羽子。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得了吧,您的預感十有八九跟那天氣預報似的,就沒準過。” 秦羽實在忍不住,撕了點煙葉子扔進嘴里嘎巴嘎巴嚼起來。 游戲開始時,秦羽作為低能靈長類,終于說出了一些人話。導致后來季元現(xiàn)反省那一把排位為何會輸——估計是秦羽的八卦太迷人。 “司令,立正川捅人的事,圈里是這么傳的……” 事情起源于s市東望飆車賽道,上個暑假有南城某大哥做局,邀了一個豪車俱樂部過去遛彎。 恰逢立家兄弟及旁支朋友在那邊約局,新來的經(jīng)理對這背后的關(guān)系一片迷茫,事情沒辦好,兩伙人頂上了。 按照立森原意,兩方人馬抽簽決定誰走誰留。軍長家將門風范,說一不二。態(tài)度倒是蠻實在的,立正川杵在旁邊不搭話。平日來說,有他哥在,只需當個安靜的美男子。 豈料這大哥沒什么眼力見,多半屬于大腦發(fā)育不完全,沒有打聽打聽立家頭頂什么字。他嚷嚷著哪兒來的垃圾敢跟爺爺搶賽道,一輛像樣的坐騎也沒拿來開開眼。 至于斗嘴事件是如何升級為流血沖突,秦羽沒在現(xiàn)場也描述地活靈活現(xiàn)。 他就差拉一截腸子掛在季元現(xiàn)眼前,告兒他:“司令,瞧見沒!那白花花的刀子進去,嚯!拉出來的腸子——這么長——” “行了,別添油加醋?!奔驹F(xiàn)嫌棄道,“下路去個人,他媽的塔都快被推了。羽子,說實話我不信。立正川不像那么沒腦子的人,設身處地想,這件事的主角換做是我,你覺得我可能捅人嗎?” 秦羽正專心打游戲,不料季元現(xiàn)拋出個世紀難題。他下意識說:“不會,你家還有一大群人,你敢嗎?!?/br> “對啊,”季元現(xiàn)說,“那立正川敢嗎?!?/br> 秦羽瞥他一眼,不再說話。 不敢。立正川肯定不敢。 表面上他們都是風光無限的紅三代少爺,背地里那些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網(wǎng),從小令他們養(yǎng)成了做事留后路,說話藏三分的風格。就算立正川意氣用事,也不可能給整個家族惹是生非。 近幾年上面風聲緊,雙規(guī)下馬的政客數(shù)不勝數(shù)。一根小辮子都留不得,誰敢在這關(guān)頭拔份兒啊。 秦羽能想明白,立正川更不可能頂風作案。 話題轉(zhuǎn)到家庭上,季元現(xiàn)心道大事不好。果不其然,秦羽跟著不過腦地問:“現(xiàn)兒,你媽不是把顧惜當干兒子養(yǎng)嗎。這次他回來,季家是不是又得設宴了?” “……中路的塔沒了,你們是豬嗎?!?/br> 秦羽:“……” 季元現(xiàn)目不斜視地打游戲,裝作很投入。而左手不入流的cao作,暴露了他心不在焉。 顧惜的爺爺顧仁德,當年與季爺爺蹲同一戰(zhàn)壕。解放前是過命的生死兄弟,鬧文革時期,又一起下過獄。 再后來,輪到顧老爸與季老爹那一代知青下鄉(xiāng),兩家人因命運相同而走到一起。平反后,季家“加封進爵”,整個家族繼續(xù)在仕途上平步青云。顧家轉(zhuǎn)首借改革開放的春風下海,富甲一方。 現(xiàn)在,恰輪到季元現(xiàn)與顧惜這第三代的小崽子們?;厮輧杉胰说男穆窔v程、艱辛歲月,流淚流汗亦流血。 是有些血色浪漫的味道。 因此,父母對他們的友情格外重視。除開本身情誼不講,利益也是息息相關(guān)。 季元現(xiàn)與顧惜青梅竹馬,從沒紅過臉,怎么說不聯(lián)系就不聯(lián)系了。 季小司令想不通,他覺得顧惜是叛逆期格外緩慢又悠長,拿喬撒嬌來了。 “別跟我提顧惜,上次給他發(fā)的消息還沒回?!奔驹F(xiàn)要不是脾氣圓滑,早讓此人黑名單見,“羽子,你發(fā)現(xiàn)沒。對面的中單打得我們毫無還手之力?” 秦羽頻頻點頭,虛心求教:“嗯嗯,發(fā)現(xiàn)了!” “發(fā)現(xiàn)了你他媽的還愣著干嘛?傻逼嗎?!” 季元現(xiàn)氣得質(zhì)壁分離,豬隊友通通帶不動。 戰(zhàn)況愈發(fā)激烈,饒是秦羽再怎么八婆,也沒閑工夫管顧惜為何不回消息。季元現(xiàn)cao作技術(shù)算上呈,而他與對方中單懟上時,依然有些吃力。 想來是今天遇上對手,估摸著要打一場持久戰(zhàn)。季元現(xiàn)興奮地血液躁動,壓根沒注意身后人群的sao亂。 也未曾留意手機屏幕不住閃爍,一道道加急電話穿云而來。 夜路走多了就得碰到鬼,陰溝翻船,流年不利。 這群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完全不知大難臨頭! 離他們直線距離不到一公里的學校男寢內(nèi),本該熄燈歇息,此時卻燈火通明!教導主任王將軍帶隊各班男老師,挨著挨著一間間寢室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