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他想起立正川大腿根部被內褲包裹的樣子,對方明朗的腹肌線條,粗重的喘息,曲線漂亮的小腿。雄性荷爾蒙滲透毛孔,渾身蓬勃的美感。 他想起多年前,這人嚴肅跟他講:季元現(xiàn),我要與你在一起。 那句話,一直刺灼了許多年。 第一章 十一年前。 彼時的季元現(xiàn)還不叫現(xiàn)哥兒,逢人都稱季司令。立正川也不叫川爺,尊為立軍長。包括秦羽這人中癟三,也有個響亮的名號,叫秦師長。 一群半大不小的愣頭青,膽敢叫這氣派的名號?別說,那群住在權貴之地的二代們還真不是過家家。 不信?往他們身后的家族一探究竟便知。 紅字打頭,可是凌駕于富、官二代之上的。 所以那些年頭,他們瘋,他們狂,他們目中無人、惹是生非,底氣就在這里—— 此時正值十月,開學一月有余。 晨光熹微,慘白的霧氣未散,如牽了一塊紗幕,于蒼穹垂向大地。學校cao場的聚光燈透亮,在晨霧中互相藕斷絲連。 還未適應高中生活的新生穿著制服,松松垮垮立在主席臺下。 人頭攢動。 季元現(xiàn)與立正川首次同臺亮相,是在本場處分大會上。 據(jù)說月考成績出來后,有倆混世魔王風靡校園:一是二班季元現(xiàn),二是三班立正川。 再據(jù)說,當時考試,季元現(xiàn)態(tài)度端正,十分瀟灑。他抄手往那兒一坐,口香糖嚼得吱吱響。 直接交白卷。 相比之下,立正川就少了點虛偽,人家壓根兒沒去。 是不是很耿直? 一回頭問人在哪——四環(huán)外飆車。 無法無天。 “這叫什么,???!流氓!擱舊社會,成天遭批斗!” 教導主任的口水直噴話筒,儼然是要殺雞儆猴。 “介于此,我校對高一季元現(xiàn)、立正川兩位同學的行為,做出以下處分……” 后邊的話,季元現(xiàn)沒聽了,從小到大不知聽了多少次。自意識里有“處分”這個概念,“紅頭文件”他接到手軟,眼睛都不眨一下。 季元現(xiàn)走神,立正川同樣開小差。 他心里琢磨著上回車局,把他哥的zenvo st1擦了漆,該送哪家去補。他哥跟這車一樣,暴脾氣,不修下次肯定沒得玩。 熟店又不行,三分鐘內他爸必得知道。 該送哪里—— 立正川百無聊賴地從西褲里摸出手機,看看時間,才八點半。 趁著這當兒,臺下眼尖的學生遽然發(fā)現(xiàn)了立正川的小動作。后一秒,口哨聲嘀咕聲此起彼伏:我cao,牛逼啊。 教導主任聞言看來,臉色大變,當即扭曲成隔壁村的土鱉狗:“你們倆給我下去!??!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傻逼犯事,殃及魚池。 季元現(xiàn)這才用正眼看待立正川,接著心頭一跳。 帥,沒法兒形容的帥。雖說少年自戀,自己眉目俊逸,長成了特招人的那一卦。這立正川毫不遜色,劍眉星目,眼褶極深。肩寬腿長,很性感,獨屬于徘徊在男人與男生之間的那股性感。 可驚艷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在處分大會上拔份兒,妥妥的裝逼犯。 立正川沒這自覺,眼底還有些“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嘲諷。 走下主席臺,他對季元現(xiàn)說:“幸會?!?/br> 兩人從上臺到下臺,終于搭上話。 季元現(xiàn)表面上咯咯咯咯笑,宛如一只下蛋母雞。 他人五人六道:“彼此?!?/br> 說完,瞥一眼立正川,傻逼玩意。 要說既為挨過處分的革命戰(zhàn)友,理應惺惺相惜,如他們這樣從頭到尾不對盤的情況極其少見。 往前追溯,還得有一段孽緣。 這就涉及到那點所謂學?!皠萘Α钡膭澐帧喍灾?,誰是誰的圈兒,誰拔誰的份兒。在s中學這樣的私立學校,一山不容二虎。不學無術的二代們比的就是誰命好,誰家底厚。 鬧得風風火火,結下恩怨無數(shù)。 s中學,私立。劃分小學部,初中部,高中部,一條龍服務。 高中部又有單獨的國際部。 高中部大多由初中部學生直升上來,每一屆新生基本是換湯不換藥。 自打初中有“團體意識”開始,每一屆的“太子黨”最能橫行霸道。但太子黨內又互分小團體,畢竟紅幾代也是各有千秋的。 既然季元現(xiàn)與立正川不相熟,說明當年在初中就不是革命戰(zhàn)友,很可能還是敵對分子。 能給對方好臉色? 說到底,高一的學生中二病嚴重,看誰都像要謀權篡位。 至于學習,心里沒點b數(shù)。 季元現(xiàn)對立正川沒什么印象,立正川卻是早聞了季司令的大名。s市有兩個飆車賽道,通常由各個集團各占主場。他們一未成年,二沒駕照,憑什么敢飆車? 問人家爸爸去。 不過自家爸爸,卻并不知曉敗家子們在外邊狐假虎威。那些年隱秘的、刺激的、原始的青春叛逆,都卷在跑車的隆隆轟鳴中。隨著一聲槍響,刺破無知歲月。 立正川玩車的時間不長,勝在膽子大,什么挑戰(zhàn)都敢上。當初跟他哥去東望賽道參局,聽人議論說季司令家小少爺把“大蜥蜴”弄出來遛彎兒了。 立正川剛在心里嘲諷,個不怕死的,轉頭就見蜥蜴停在斜前方。副駕駛車窗降下,先從里面探出只手,修長且直。不適合握方向盤,應該彈琴。 接著,半張側臉從車窗里冒出來,迎著燈光,漂亮地自成一畫。離著有點遠,立正川細看,唯那眼睛亮極,瞳孔里融著金光,唇角飛揚。 “什么科邁羅zl1,porsch gt3,普通911對得起hypecar這個詞兒?”季元現(xiàn)朝旁人吼,“垃圾,排不上號?!?/br> 好印象還未塑造完畢,哐當粉碎成灰。 立正川瞧著他,冷笑:“白癡。” “人家說的也沒錯,都是些貧民車型入門級,”立森叼著煙,在立正川后腦勺上拍一掌,“別看啦,季司令的種。比你爸高一級,少惹事?!?/br> “別拍我頭?!?/br> 立正川橫眉冷對,傲得一匹。 立森樂了:“喲呵,中二病啊?!?/br> 立正川平素喜歡與人合污,但不愛與人同流。像季元現(xiàn)這種滑魚似的人,在交際圈里他一向看不上。不過沒事,季少爺對他也不大看得上。 所以,互相生厭的兩人同時拔份兒,總覺對方是搶自己的風頭。 季元現(xiàn)說了“彼此”之后,立正川沉默半響。 許是這天晨霧迷蒙,金霞艷光還未登場,滿座衣冠具青澀。 又許是少年俠氣欲交五都雄,然,對方不買面子不合口味。 兩三秒后,竟異口同聲道:“其實我看你挺不爽?!?/br> 哦嚯!這,就對了。 有什么話展開講一講,都是年輕人來的嘛! 處分大會結束時,季元現(xiàn)與立正川總算對彼此有了個清晰認知:非我族類。 豈料天欲滅人,世道輪回,回到班里還得接受來自班頭的怒火。季元現(xiàn)就讀高一二班,妥妥的實驗班。他那破成績何德何能進這種班級,全憑他媽一沓錢。 無獨有偶,三班立正川同上。 學生叛逆,刺頭,班主任十分難受。這人吧,不罵不行,否則往后的日子甭講什么威信。罵吧,又覺口袋里那紅包臊得慌,燒心。 為之奈何,唯有罰站。此乃全國高校教師之神功,打不得罵不得,你給老子站著去。 季元現(xiàn)站在二班后門,立正川恰好站三班前門。 老師們拍著黑板,滿嘴校規(guī)校紀,行為準則。指桑罵槐,眼神遞刀。 而立正川和季元現(xiàn)這倆剛剛揚名立萬的小王八羔子,就再次對上了眼。 兩人均雙手插袋,一臉玩世不恭的模樣。 季元現(xiàn)內斂一點,額上端端正正掛著一排:別惹我。傻逼。 立正川則狂放許多,他下巴微揚,不屑從眼角斜露出來。簡單一個字:滾。 他倆目空無人地對視半分鐘,立正川終于在班主任的河東獅吼中撇過頭。 季元現(xiàn)嚼著口香糖,左邊腮幫子酸了,又用舌尖頂?shù)接疫吶?。配上他無所謂的表情,班頭恨不得擼起袖子抽死他。 無聊。 干什么都無聊。無聊的高中,無聊的學校,無聊的書本知識。 季元現(xiàn)扯扯領帶,自顧自吹起口哨來。 立正川好不容易端正的心思,又被這曲調勾了回去。 是g大調第十三號小夜曲,第四樂章k525。粉紅色的,天使般的莫扎特。 與季元現(xiàn)極不相符。 立正川斜著眼,再次打量起季元現(xiàn)。上回東望賽道離得遠,此時兩人不過間隔三米。他不得不承認,季元現(xiàn)這小子身姿頎長,骨架勻稱。他的身高近一米八,季元現(xiàn)也就比他低了一丁點。 流暢的肩部線條,扎在西褲里的襯衣一絲不茍。s中學校服統(tǒng)一,男生襯衣西褲,女生則配短裙。見了季元現(xiàn),立正川才否定“高中生丑是因為校服丑”這個說法。